魔女霓裳-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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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搭理人,但其实目光却不由往那伤口上转了一转,不再如刚刚死沉。
这样的反应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所以再轻轻一笑,柔声道:“我说过,你的话我都记得,一字一句都在心里,所以当然也记得,你曾说过我俩之间,若谁敢随便分离,正该见面一次就咬一次,次次都要见血才好,对么?”
这么说着,拉起她另一只手搭在了脖颈间,那里有一个浅浅痕迹,只有她知我知。
当冰冷的手指触到颈间时,感觉得到有微弱的痉挛,不知是属于自己还是她。
“你怨我也好,我怨你也罢,再怎么怨,当面撒气就是,唯独不准随便舍对方而去,否则,不是你咬死我,就是我咬死你。”俯低身子,也挽起衣袖,将自己手臂送到她唇边:“所以,你要撒气便撒,但记得,我爱的是你,怨的也是你,如若你亦如此,那么爱怨都在彼此身上,怎么能完?注定了,此生没完没了。”
吐出最后一个字,然后彻底闭上了嘴。
风雨飘摇的旷野中,一时间余下的只有静默与等待,那么恰巧,就连不安分的夜空中也一时没了滚滚轰鸣,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最后的手段也已经使出来了,除了等待,已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了。
脖颈间的冰冷在不自觉般摩挲着,这给人希望,也令人心疼。以前从不知道,一贯体温比常人略高的练儿,指尖竟也会有如此冰冷的时候,正如以前从没有见过,一贯自信满满做事果决的练儿,神色竟也会有如此茫然的时候。
或者是不喜欢这样的茫然给人看见,又或者只是因为雨水会滴落眼中,最终,她闭起了双目,并且思忖什么难题般,蹙起了眉峰。
刚刚还在说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也打定主意要等待她的答案,但眼见这幅模样,不知不觉,就又想撒赖了。
撒赖便撒赖吧,这么想着,便纵容自己低下头,轻轻啄起了那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只是轻啄,很轻很轻,轻到她似乎对此无知无觉毫无反应,只不过,那在颈间摩挲的触感渐渐有些重了起来,而且,似乎没那么冰冷了。
忽然,毫无征兆地,那手指的摩挲微微一顿,随即就化做在后颈恶狠狠地一搂一压,完全没法反应,之前半俯低的身子整个失去平衡跌了下去,甚至都来不及看见那双眼眸睁开,只知道已跌进了一个怀抱!而唇与唇径直撞在了一起!
带着跌势的冲击,或者是此生以这种形式撞得最狠的一次,似乎都听得到牙齿与牙齿磕碰时的砰然作响声,有一股酸楚霎时沿着鼻梁直冲上脑门,是真掉泪了,不过,却不是因为疼痛。
压住自己后颈的那人依旧一声不吭,只是吻,货真价实的令人窒息的吻,舌尖尝到柔软,火热,疼痛,腥甜,还有一点点咸味和清凉掺杂其中。
最后一种,是雨水的味道。
我们在雨中所失去的,终于,又在雨中寻了回来。
。
。
。
☆、雾晨
…
这应该是个飘着白蒙蒙湿雾的清晨,即使不掀开厚实的帐帘,也能清楚闻到空气中的清凉与湿润,还混杂裹挟了青草和泥土的气味儿,苦涩中带着一缕独特的芬芳,仿若一杯上好的清茶。
说是应该,因为以上这些都是自己的判断猜测而已,实际上除了气味,帐帘几乎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帐篷内如今还是幽暗的,由于堆满了行李的缘故,只能从缝隙中勉强透进来一点点晨曦,狭小的空间内气息却沉稳得令人安心,体温倚靠着体温,略略侧头,就见到了咫尺内的那张面容。
拥挤的缘故,令我们只能缩在帐篷内的角落里席地而坐,几乎是动弹不得的。好在也不需要动弹什么,湿漉漉的衣衫大多在进来时就被除下扔在了外面,在黑暗中当时也没寻替换物,就这么翻出了一条薄毯来,两个人裹在一起,摸黑相互拭干了滴水的发,然后头抵着头依偎着坐着,不知不觉已沉沉睡去。
依偎在一起时,原本是想搂着她的,最终却还是被她抢过主动权,拥在了怀中。
练儿此刻正闭目垂头,下巴有微微搁在我肩上,于是肩上肌肤清楚感觉得到那鼻息轻浅均匀地一次次拂过。除此之外她可算是坐得很端正,怀中拥了个人也不影响那背脊挺得笔直,若不是仔细打量,谁会知道眼前人其实睡得正熟?
但事实上她不但睡得熟,甚至还比我所见过的大部分时候都熟,以至于此刻看了她许久她都半点没有反应,依旧闭目打盹睡得沉沉,还带了些水气的发丝贴在眉角边,按理说会有点痒意,她似也毫无知觉,但见那一双阖拢的眼睑下有淡淡的暗,这并非是睫毛阴影,而应该是浅浅的黑眼圈。
无声无息叹了一声,按理说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影响练儿安然入睡,这样浅浅的黑眼圈还是头一次看到,难怪会睡得如此沉……这两天以为只有自己满腹心事没怎么睡好,谁知道她可能比我更甚……
本想要抬起手来碰碰这面容,想一想却还是算了,不愿意将沉睡中的人惊醒,所以还是就这样默默看着,以目光描摹就好。
看着看着入了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见那始终沉静的五官倏然一动,双眉旋即拧起,原本毯子里松松环着腰的那手臂也随之就蓦地一紧,力道之大,令毫无心理准备的自己顿时身不由己瑟缩了一下。
或者是因为这瑟缩,那双手又立即卸去了力道,之后练儿就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般,平静对了上目光,开口问道:“……怎么了?天亮了?”
“嗯,亮了,雨应该也停了。”既然她不提刚刚梦中变色的事,自己也就当做没发生,只是点点头附和道,同时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手在毯子中摸索着,找到环在腰身间的那双手握住,然后将头搁在她锁骨间:“还困么?要不待我将行李挪出去,好好躺着再睡一会儿?还有你的手也该上点药吧?”
指尖轻掠过毯子下的右臂,那里只是马马虎虎包扎了一层薄布,虽说并不后悔,但作为始作俑者,仍觉得有必要将那伤势放在心上。
可她却并不回答,好似刚刚醒来还不太清醒,只是闭目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意思是不用再睡还是不用上药……昨夜以来,练儿的话就一直不算多,仿佛对我没什么好多说的,甚至表情也少,若让外人来看,没准会觉得这个人其实态度冷漠,根本不想理睬别人。
但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清楚这个人其实并不是那样,证据么……就是……
想到这里时不经意抿了抿唇,才发现这个小动作已落入她的眼中。距离很近,那视线很正大光明,或者真是睁眼后还不甚清醒的缘故,落在唇上的目光反而专注得不像话,令人仿佛生出了正被触碰的实感。
就这样,练儿似研究什么般盯了一会儿,然后就自顾自凑了上来。
柔软触上柔软,接着……是一阵鲜明的刺痛感。
“嘶……”虽然很想配合她,可本能已令自己下意识微微侧头避了一避,于是那柔软就如一抹淡云般拂过嘴唇,滑落到了颈间。
“怎么了?”这朵滑落到颈间的云彩并没有飘走,反而顺势布下了水气,她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胡乱吻着,只含含糊糊抽空问了这么一句,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听着就漫不经心,基本可算是明知故问。
笑一笑,当然并不会介意,但多少有些无奈,只得悠悠叹道:“我的下唇,大约肿了……你就半点没事么?”
她依旧不说话,只用行动回答,令人无奈更甚。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就在暴雨未歇之时,湿漉漉的草丛中那场昏天黑地的吻到底持续了多久?大概也只有天地知道了,反正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自己是记忆不清的……只知道到最后,就连最轻微的碰触也足以令双唇犹如针扎般难受,这时候才晕头晕脑地分开了一点,大约是因为缺氧的关系,连随后怎么被带进帐篷的都印象不多了。
好在再怎么晕头转向,总算记得在进帐篷前及时开口叮嘱她,说咱们身上湿答答的到处滴水就不能进去,里面行李中有要紧的东西,千万不能弄湿半点。
练儿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三下五除二地……扒下了彼此的衣物扔在外面。那时候除了担心药盒外,她做出什么事来自己恐怕都不会反对,所以也眼睁睁仍凭她一番动作后被推进了帐篷,之后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也并非害什么羞,而是摸索着从行李堆抽出一条毯子来,好让彼此擦拭取暖。
当时的黑暗中自己并不能很好观察什么,但感觉得到对面的视线明显,明显到当最后她只选择两个人就这么拥在一起裹着毯子入睡,反而令人……十分意外。
不过如今看来,这意外也仅仅只是因为那时确实已倍感疲倦,需要养精蓄锐吧……当感觉到肩上的吻和腰上的手都越发扩大了活动范畴时,不由得就苦笑着这么断定了。
不可否认,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甚至,隐隐期待。
时隔一年,她所渴望得到的和我所希望交付的,都不单单是快乐那么简单。
早已懂得如何配合彼此,就算是拥坐在狭窄处,就算是包裹在薄毯中,其实也半点妨碍不了什么。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渐渐混入了暖味,闻得到彼此的体香,身后满满是柔软细腻的触感,而身前也并没有被忽略,就像整个人浸润于温泉之中,温暖的水流无处不至,濯浴一切,直淌入心底。
或者是因为狭窄所至的束手束脚,练儿的动作不见了些许惯常的灼热激烈,却反倒平添了一丝温柔与呵护,升温缓慢,反令人安心不已。
一切渐入佳境时,突然,温暖的流水却微微一顿,随后就有声响打破了帐篷内默契的静。
这声响极细微,显然是经过压抑,不希望被人注意,但传入自己耳中却又不能不介意……所以,即使有煞风景破坏氛围之嫌,还是忍不住停下配合,闻声回头,皱了眉开口道:“练儿,你是不是受凉了?”
就算是再努力压抑,但那却是两声极轻的喷嚏没错,发生在这人身上,实属罕见。
“胡想些什么?只是随便咳两下而已,你都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
不知道是因为被质疑身体还是恼火于气氛被破坏,身后的人脸色不怎么好看,绷了面反驳后,想了一想,又不放心般开口问道:“说起来昨夜那场雨确实不小,淋了许久后又没法生火取暖,你当真什么事也没有?”
这下空气中残余的一丝暧昧也消失殆尽了,不过温暖更甚,久违的毫无芥蒂的对话令人心情舒畅,得她关怀更是暖心,于是就笑了微微转身,从毯中伸出一只手来绕上她颈项,道:“自然是没事,你何曾听我打喷嚏咳嗽了?我可是将自己照顾得很好的。”
“哦?照顾得很好……么?”谁知道这人却似笑非笑反问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当然是照顾得很好。”轻叹一声,多少能猜到她联想到了什么,昨夜的状况恐怕是被尽收眼底了,更不用说当年许多事……不过,正因为如此,更是觉得该解释清楚,至少得让她知道我这边的想法:“过去有些状况,时隔久远,多说无益。但练儿,你记得我罪状的同时也总该记得,打小,哪怕是在盛夏我也会多着一件外衫,不就是为免受凉图个照顾好身子么?我可不是从不惜身子的人。”
严格说来,这话题是昨夜挑起的,可雨中混乱,解释也不甚清楚,如今才顺势旧事重提。她想来也清楚,面上怪笑就淡了一些,却幽幽道:“不错,那时候你比后来会照顾自己多了,凡事若一直像儿时那般顺利,倒也省心了。”
等等,这句话是应该我来说才对吧……实在不习惯她这般叹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顿了一顿,才又笑道:“好吧,至少我能证明,这一年多来我真将自己照顾好了——你看,我一直到养好了伤,又去黄龙洞取了师父提到过的宝剑来防身,这才开始收拾包袱到处寻你,路上万里迢迢,就算在是在寒冬腊月的天山中,也未再生病过一次……昨夜虽不得已淋了半天雨,到最后打喷嚏的也与我无关,不是么?”
为了轻松些,最后多少有点语带调侃,但被我搂住脖颈的人倒没有发火,反而不住打量过来,似乎有些将信将疑,想判断这是真的还是哄她。
判断到最后,也没个结论,因为她打量到一半,忍不住又偏头打了个喷嚏。
“你真的受凉了。”于是我得出了自己这边的结论。
虽然练儿对这个结论很是不忿,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使看状况应该只不过是轻微着凉,但也足够令人再没有做别的什么事的心情了。我当下起身,翻出衣服包裹来为各自找一套适合的上下替换物,两三下穿着妥当后再拉她去到帐篷外,虽然外面有雾气缭绕,但借了清晨的晓风,还是能将水气犹存的发丝重新拭干,去掉潮湿然后重新梳起。
不过,这一次擦拭,练儿却是闷声独立完成的,她动作很快,待我想帮忙时早已搞好,且并不愿意梳妆,就这么简单擦了擦,然后一如既往地散着长发了事。
对此自己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边收拾,一边借受凉之事打趣了她几句,再笑看她不忿反驳。
不这样打趣的话,大概是掩不住心底泛起的阵阵疼和愧疚的,一个自幼无灾无病生气蓬勃的人,如今竟比一个先天体弱者还要容易染病,究竟要经过怎样折腾才致如此,想象不出,也不愿意去想象。
当务之急,似乎除了之前的打算外,似乎还要加上调养一条,无论对我,还是对她。
若想长久的相守下去,今后的每一点光阴,都必须妥善使用。
抱定这一想法,当收拾途中,练儿问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时,还是坦率回答了她,想去拜访那岳鸣珂一趟。一来反正距离不远,就在附近的山上;二来此人久居天山,我想请教请教看他是否通晓天山药材的具体用法,包括一些寻常难见的珍贵药材。
“就是你身上药盒中的这只?”练儿自然会意,听到一半插话进来,同时瞥了我背上一眼,蹙了眉道:“之前听你讲心头有疾,唯有这味灵药才能化解,这么说果然是真的?那究竟算何疾?是……武当时留下的?”
“我的心疾不就是你么?”
轻轻一笑,依旧选择打趣般亦真亦假回答,见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