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具名-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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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好而和谐的气氛里,只有钟蕾是个煞风景的存在。极具潜力的实习律师脑子许是被狗啃了,不论是谁跟她说话,她都要慢半拍。
一身神清气爽的齐少聪意气风发,朝她脸上、腰间用着力端详了几眼,30度俯角最优雅地挑了挑眉梢,潇洒一笑。“钟小姐下了班不知有没有时间,赏脸吃个饭,感谢你为我的事情奔波了这么多天。”
钟蕾的眼睛却直直望着公安局大门上面威严肃穆的警徽,魂游九天之外;直到齐少聪等得不耐烦,伸出手来碰了碰她的胳膊,钟蕾‘啊’的一声尖叫,蹦出老远。
在场几个人齐刷刷的惊诧责备目光下,她落荒而逃,脑子里只有两样事物——摆放在自己宿舍桌面上那透明塑料袋里的一只酒店的杯子和一个□□空盒子。
在那个可怜而又不够谨慎的女孩子命丧酒店的晚上,是哪双手把这个盒子里的药品倒进了这个杯子里让她喝了下去?又是哪双手把这两样东西匆匆丢在了酒店附近一个僻静街道的垃圾堆里?这个答案,昭然若揭。
那不是两样事物,那是上天派下凡间的神器!毁灭她作为一个律师光明的前途、或者剥夺她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
把这两样东西交给警察,或许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可是她十几年刻苦求学的努力也就将毁于一旦。
倘若,她不是律师、至少不是经手齐少聪这个案件的君度的律师,这个决定都可以做得轻松而毫无悬念。然而世事无倘若,她偏偏就是齐少聪的委托律师的助手,作为当事律师却利用职务之便获取不利于委托人的证据而将亲手将自己的当事人送进监狱,于理坦然、于情难堪。
不用说君度这样数一数二的律师行,容不下她这样一个‘极度危险’的律师,今后怕是想进一个三流的咨询行都难!世界很大、圈子很小,一脚把当事人踹进深渊,你就别想再得到能抬脚的机会。
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这么一个看似光明的未来。她的身上背负着十几万元的、君度放给她的助学贷款,失去这份工作这笔债要怎么才能还清?
没有人给她依靠,她只能靠自己。
从前的她,纵是一无所有也可以把头颅昂得高,因为她踌躇满志、才华满怀。一旦壮志未筹身陷泥潭,她还拿什么把头昂起来?
钟蕾没敢再看,躲了眼睛将那塑料袋提起来塞进抽屉里,却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蓦地想到齐少聪碰在她胳膊上的一下,犹如针刺!她做得到么?她做不到。
一想到那只手,从前或是以后,触碰在其它姑娘的胳膊上、身体上,她就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罪恶感。背着这份罪恶感,即便将来成了大律师、在万人景仰瞩目的那一天蹬腿咽气,她能死得瞑目?
夜不经熬,不知何时窗外的天边已见鱼肚白色,窗内,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伏在桌面上黯然入睡。清寂的屋子里,只有桌面上的那一杯、一纸盒,便是在睡梦中还被她摆在手边;还有床头闹钟的‘滴哒’声响,一下下敲击着这一室的沉闷。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钟蕾突得从桌面上转醒,急匆匆将那装着证物的塑料袋藏进抽屉,赶着开了门。蔡小乐一脸惨白,抖着嘴唇,“钟蕾,齐总把警察抓走了……不是!钟蕾,警察被齐家琛抓走了!”
第十四章
顶着两只熊猫眼,钟蕾拉着蔡小乐来到了东郊齐家琛的住宅。一路上小乐说个不停,可是正经主谓宾齐全而且符合逻辑的话却没一句。很不容易熬到了齐家,钟蕾原想着终于能找个靠谱的人了解下情况,谁知道一进门,又看到痛哭流涕的女人两个。
当家主母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美得耀眼,她旁边的年轻女孩一身v领撞色小洋装也是秀丽清逸,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钟蕾只觉心下有股莫名的滋味一下冲上了头顶,也来不及分辨那是苦是酸,不自觉地就把目光投在了那年轻女孩的脸上。
她长得好漂亮,恬静的容颜此时正担着忧,天塌下来一般愁着眉苦着脸;一看,便是打小在蜜罐子里被呵护大的,没经过严寒。
钟蕾心道原就该是这么样一个女子,可终究还是有些不甘。茫然间竟辨不清是释然还是纠结,原来自己还是做不到自信的那般坦然。
许是她看南晞看得太过专注,在这一瞬间心思也不够沉稳,于是钟蕾并没有看到白静娴的目光甫一接触到她的脸时竟然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或许还夹杂着一分错愕。
也许只是一秒,或者是两秒,当钟蕾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白静娴的脸上早已恢复成了最初的凄美,忍着眼泪招呼了一句“请进。”
说话间,齐家琛公司里的副总姚远和助理田大力随后赶来,两个白衬衫蓝西装的男人一板一眼往门口一站,终于有了能说上话的人。
原来,齐家琛的恒远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出口一批医用保温器材,却在昨晚被海关查出里面私藏了胡椒谆
□□酮跟那种既可炒菜调味、又可害人打喷嚏用的胡椒粉可不一样,它是一种化学品,用于生产香料和农药,也是制造毒品□□的主要原料。
这不是涉嫌走私罪,这是涉嫌走私毒品罪!
“本来我是想直接委托君度,可是蔡秘书说她有个朋友刚好是君度的律师,所以想着还是先把您约来谈一下情况,希望您给一些建议。为了不给我们公司员工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把您约到这里希望不要介意。”副总姚远面带焦急,话却说得有条不紊,很有气派。
不管怎么说,齐家琛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同来的助理田大力虽然忠心,却显得有些沉不住气,身着款式新颖的开剪合体西装的时尚青年踏前一步,急急辩道:“这批走私货跟公司肯定没关系!八成是吴浩那小子捣的鬼。”
钟蕾尚未来得及说话,沙发上忽然有人‘啊’的一声如梦初醒。
“要不要打电话给家琛的二叔?他一定有办法的。”说话的女人,是白静娴。她说着,举起电话就要拔号,那一瞬间,钟蕾甚至来不及思考,一下就按在了电话的叉簧上面。
在屋子里所有人的惊讶与质疑的目光下,钟蕾这才徐徐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她想到蔡小乐曾经跟她说过的‘齐盛尧虽然是齐家琛的二叔,却从不联系’;想到齐少聪发生了那么大的涉嫌刑事案件,作为堂兄的齐家琛却连一面都没照过,反之想必也是亦然,这一家人的亲情淡漠可见一斑;还有,齐氏集团这样庞大的企业,它的董事长是自己的亲二叔,搁谁身上不得挖空心思套近乎?
而齐家琛却根本像是避之唯恐不及一般,宁可抛弃自己的事业也要离开柏塘!这里面,必定有什么缘故。
只可惜,她心底的顾虑和质疑,没办法向这屋子里任何一个人倾诉。钟蕾从白静娴的手里接过电话,轻轻放到了话机座上,抱歉一笑。
“伯母,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律师见一下齐家琛,他需要谁的帮助、谁能真正帮到他,这件事情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说着,她转向了姚远,又回想起齐盛尧与裘海涛业已推心置腹般的交情,开口间就僵硬地顿了一下。
“姚先生,从私下来说,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找君度委托这个案件。裘律师虽是刑事案件的著名律师,实际上涉商案件还是首推南辉。不如这样,我同您去一下南辉,任南生大律师是我留学时室友的父亲,曾经见过几面。我们先去同他谈一下,是否委托南辉可以见过面之后你们再商量决定。”
任南生被委托为案件的代理律师,很快见到了被关押在看守所里的齐家琛,并给齐家琛的母亲白静娴捎出一句话——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不要找齐盛尧。
这一句话,让白静娴和南晞脸上的表情更加六神无主,钟蕾只觉得自己心中那个毫无理由的直觉愈发沉重起来,就连姚远和田大力也不由陷入了深思;只有蔡小乐,欣欣然感叹她老板都被逮捕了还这么有型有款!
在取保候审的申请被批准下来的那一天,钟蕾掐着时间赶往看守所,临到地方,看到齐盛尧的那辆凯迪拉克正徐徐停在了看守所的门前,她连忙一闪身,躲在远处没再踏前。
齐盛尧从车上走下来,见到来人,白静娴和南晞都面带尴尬,彼此探究着对视了一眼,可是显然谁都没主意要怎么办。隔得远,钟蕾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没过一会,齐家琛在任南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这一眼,钟蕾的眼眶就有些酸了。
很明显他穿着的还是当天被警察带走时的衣服,简单的休闲长裤,披了件外套。头发可能有稍许凌乱,然而最扎眼的,还是他嘴下冒出的青茬。钟蕾只看了一眼,便再没勇气抬头。
想到初见的那个晚上逆行害她撞破头却连句‘对不起’都不屑说的清冷倨傲、还有他那一天承受着丧失亲人的痛楚一人攀爬在悬崖上面苦苦挣扎的坚韧与孤独……但凡见到过以上任意一副画面的人,大抵都不会忍心在今天多看他一眼。他整个人显得疲惫落魄,只有眼睛还闪动着坚毅不肯言败的光芒,可那光芒愈明亮、愈执着,让人看了也就愈加心酸、不忍再看。
南晞见他走出来,满面激动就要飞奔过去,齐家琛却一抬手只是简直示了下意,转而直直向齐盛尧踱了过去。他的步子稳健坚定,丝毫没有受那一身皱成黄瓜般的衣衫和自己凌乱颓废的外观所影响,仍旧是针锋不让的逼视。
“怎么样家琛,警察怎么说?中院的检察长跟我有一些交情,我可以约他一下。”齐盛尧雍容大度站在车边,说得端庄和蔼。齐家琛微侧了头冷笑,再抬眼目光锐利得能□□人的胸膛,“不劳大驾!齐盛尧,我早说过,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这句话的有效期,一直到你老得爬不动的那天。”
齐盛尧陡然变色,“你怎么跟你爸爸一样固执?!”旋即却望见几米外一脸凄苦的白静娴,只得又耐下了性子,“家琛,做人最重要是识清时务,在柏塘我多少也还算有些门路,这次的事情也可以帮你周旋一下。可是你非要去什么苏州,万一发生点什么事,谁还能帮你?退一万步讲,放弃你现在的一切、从头开始,你觉得这样明智么?”
齐家琛挑了嘴角,只是目光中不耐如冰,“你这算是威胁还是利诱?别提我爸爸,你不配提他的名字!不择手段只为了惦记着已故大哥的妻子,有你这样的兄弟我真替我爸爸不值。”他强硬而缓慢地扭回了头,临走却又顿了一下,“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这辈子,你休想再见着我妈妈。”
“家琛,”齐盛尧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面容沉静端正,只是目光中更添决绝坚毅,“你和你妈妈,哪儿也去不了。”
齐家琛的身形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却没回头,在白静娴与南晞泪眼婆娑的企盼中健步行远,先扶了两个女人上车,然后自己利落而果断地也踏了进去。
望着车子的背影疾驰而去,钟蕾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羡慕一个人。虽然极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就在南晞那一转身的瞬间,被那个虽然衣衫鞋裤没一处笔挺体面、然而举手投足间却又处处耀眼的男人,轻轻地、稳稳地扶到车上的瞬间,一种无以言表的酸意充斥着钟蕾的每一根神经。
一个男人在最落魄的时候,还能从容稳健地为自己的女人所撑起的这一片天,谁能不去钦羡?!
齐盛尧的面色早已恢复如常,甚至还挂着和煦的微笑;钟蕾无意中一回头,却看到他眼中的寒意,凉得彻骨。
第十五章
恒远这宗走私案件并不复杂,根据警方掌握的证据,走私物品的购置与装箱所有环节的现场参与人只是恒远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船务部经理吴浩和职员刘连瑞,依齐家琛的供词,他本人事先并不知情。
那么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员工利用职务之便进行不法活动牟取私利致使恒远公司受到了牵连。当钟蕾从任南生大律师口里获悉这一情况时,没来由地就松了一口气。公司被判处罚金是必不可免了,可是至少,他没事。
然而,这一口气却松得有些早。钟蕾赶回公司的时候才得知,君度已经接到了吴浩与刘连瑞家属的辩护委托!事情,需不需要这么凑巧?
急匆匆奔到南辉律师事务所,任南生带给她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吴浩和刘连瑞向警方供述,称其所有的行为均是受齐家琛指使的!齐家琛已经被实施‘监视居住’。
一场秋雨,将这个城市的温度更刷低了几许。东郊的公路上还残存着前一夜湿润的痕迹,因为路平没有存水,只是踏在上面的脚步声却仍比往常清脆了几分,踢踢嗒嗒的,惹人神伤。
清晨六点钟,钟蕾又来到这里,那个挡住视线的旧厂房还屹立在当地,而路上,却少了晨练人的身影,一片静寂。她沿着公路走得缓慢,明知道身后不可能传来晨跑的脚步声,耳朵却仍旧不切实际地撑得费力。
转过那间厂房的时候,她顿了一下,破旧的、残败的低矮建筑物,在雨水的浸润下更显深暗。原本,只是想走到这里便结束,可是脚却不听使唤,还没意识到就踏进了那一片别墅区。齐家琛的房子,已经落入了视线。
还好,他有个院子!监视居住的范围被限定在了这间别墅,那个在深夜里驱车逆行狂追一个属于自己的u盘的跋扈男人、那个在近百米的悬崖峭壁上徒手攀岩的孤独的疯子,现在却只能在这寸方土地上徘徊,好在,他还有个院子。
别墅的房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钟蕾一慌,下意识就隐在了不远处一棵银杏树后面,正是成熟的季节,满树黄灿灿的叶子将这世界也遮成了朴素的繁华,地上更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钟蕾的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心跳得厉害。
一两声响亮的狗吠之后,跟着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在那院子里停了下来。她悄悄探出头,望见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