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鸳缘-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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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熟。听说有种烤羊的法子就是把烧红的铁通从羊嘴捅入,那么大个山羊,也是一插就死,再没有反抗余地的。他才没有这么笨到做只烤魇兽。
他赶紧憋住要吼出的那一嗓子,把气憋在胸腔之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啸。
大吼的时候,嘴巴要张到最大,气流喷出的同时,也会带动嘴巴附近的气流回涌,迅速清空的腹腔形成强大吸力,把对方被逼出的魂魄吸入体内。而尖啸则是撮唇而吹,气势跟大吼不能比,但嘴巴不用大张,气流只出不进,也就避免别的没用东西涌进嘴里。
小黑临阵变招,虽然仓促,也算临危不乱,尽显大将之风。这一声尖啸气势雄奇,霎时将对方逼来的三魂七魄击碎了小半,剩下的那些也都被他割裂开来,各自分散。双方都是只攻不守,这一交接,小黑得到压倒性的胜利,识破了对方想同归于尽的意图,一举粉碎了对方的攻击。
敌方虽然力弱,却丝毫不气馁。寻常妖怪三魂七魄被击散,定然会神智不清,更遑论行动了。但这敌人心智之坚定前所未有,在三魂七魄被击散之下,仍然凝固最后一股斗志,化出原身,直直往小黑撞来。
那是一只浑身迸发出五色火焰的七彩凤凰,尾羽为身长两倍,头冠金红绚烂,周身色彩斑斓,在烈焰包裹之下,壮美难以形容。
小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东西,忍不住也呆了一呆,忘了去击退,察觉到逼近的时候,只得狼狈的仓促避让开来。
按道理来说,双方大将对垒,这决胜一招,无论如何也是不该避让,而是迎面痛击才是正道。但小黑虽然很有身为圣主的骄傲,但内心还是一只幼兽,并未有什么可杀不可辱的自觉。察觉危险逼近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采取了避他一避的方式。
这出人意表的一避之下,那绚烂无比的火凤凰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叫,竟然收势不住,一枚火弹一般直直撞往地面,“轰”的一声,倒卷而起四下迸发的火焰把方圆五里的树木瞬间都烤焦了。
一场壮烈无比的攻击变成了一场壮烈无比的闹剧,一只炫丽无比的大鸟,变成了一团炫丽无比的焦炭。
小黑很无语的站立在强大而又脆弱的敌人面前,始终想不明白,对方明明可以见到自己让开的呀,他为什么还是要死命往下扑呢?
菩提本非树,朱凤栖碧梧4ˇ
朱霓听到小黑的话,只是挑了挑了眉毛,他走到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前面,撕下一截袖子,裹住手掌,俯下身体,开始拨动那团东西。
随着缕缕白烟冒起,一股焦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小黑的鼻子最是灵敏,差点没被熏吐了,赶紧捂住鼻子跳开,左右瞧瞧,不动声色的闪在玉言身后。
朱霓耐心的拨开烧成焦炭的凤凰尸体,慢慢挖出一个热乎乎红通通的东西,上面暗暗闪着的是紫红色的荧光。他把那个东西拿衣服包了,塞到怀里去,再慢慢站起身来。
玉言站在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见他脸上有股似悲似嗔,如怨似怒的神色,复杂得很。心想死了那只凤凰是他的叔父,他该当是很伤心才对,但这只老家伙居心叵测,竟然连侄儿的感情也要利用,更差点害了自己和小朱性命,对这种人万万不能手软,留下后患。现下就算让小朱伤心,也顾不得了。
但虽然是这样想,见到朱霓那般动作,又把他叔父的心脏给挖了出来,贴身收藏,再如此表情复杂的对着自己缓步走来,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
朱霓站定她面前,道:“我羽族的妖王之位,原本是属于婶婶的,但婶婶在与你们鳞族三百年前一战中焚了精魄,再也不能转生,叔父的眼睛也是那一役瞎掉的。后来王位轮到我娘坐,他心里是不甘的,不然也不会自请来这里守神木,不愿再见外人。”
玉言听他说起这些过往仇恨,语气虽平淡,但蕴在里头的血和火动人心魄,一点也不比他方才表现出来的爱恨平静,反倒显得他方才的拥抱好似要做什么了断似的,心里一阵不安。想了想说:“那一役虽然是我鳞族胜利,但妖神王也身受重伤,后来也殁了。我爹也是因为伤心,才附身龙刃上当守护龙魂的。”
朱霓淡淡笑了笑,转向小黑说:“叔父要不是眼睛瞎了,是不会看不穿你耍的诡计的。”这种自杀式的撞击自焚状况,他一看就猜想到了当时状况,不用亲眼目睹。
小黑听他这么一说,才想明白前因后果,脸上一红,叫道:“我怎么知道他是瞎子!他要撞我烧我,难道我还站着不动等他过来么!”
朱霓不再理他,抬头望着被凤凰涅槃之火烧得七零八落的凤凰花树。叔父这一把涅槃之火真是厉害,要是换着是他,大概十分之一也比不上吧。叔父虽然一向不喜自己,还骗了自己,可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凤凰树被烧了大半,原本应该露出整片天空的地方,看去还是空茫一片。就像原本被过于强烈的爱恨充塞填满的胸臆,忽然间一切褪去,剩下的只是苦涩与茫然。
玉言这时低声道:“你叔父的事情,我很抱歉。凤凰一族素有涅槃一说,希望你叔父转世之后,能忘了这世不愉快的事情,再遇良人。”
朱霓忽然转头看着她,朱瞳滴亮如血,开口道:“那我呢?”
“你……?”玉言见到他蕴泪的眸子,一时语塞。有那么股冲动就想说:“如果你不恨我,就跟我走吧。”但转念一想,末日之劫这祸害在众人头顶悬着,自己又要赶着到三十三天去,未知的因素太多,此刻开口岂不连累了他。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
朱霓眼中的眼泪差点涌出来,后来一点点收回去,他紧紧咬住嘴唇,别转脸去。忍耐了片刻,他对小黑说:“三十三天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在那里头一条龙根本算不了什么。”
小黑歪歪脑袋:“可是本圣主跟她一起去肯定可以把那些魔佛全都打败的。”
朱霓说:“我有话要跟她说,你走开好吗?”
小黑很不乐意,嘟囔:“我不在这里瞧着,怎么知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见到朱霓忽然憔悴的神色,感觉到些什么,这家伙有这么多话要说,看来是不会跟我们进去了,他是想要跟某人道别呢。这么一想,自己跟某人订了血约,这辈子同生共死,那是小鸟比不了的,来日方长,犯不着现在跟他计较。他回首瞧了玉言一眼,念了法诀,脱身出了荏苒之林,只留下两个人在林子里。
玉言见到朱霓劝退小黑,心里觉得有点不妙,她现在独自对着小朱有点心虚的感觉,好像是偷吃了人家很珍贵的东西没有给钱,连别的偿还途径也暂时想不到,实在不敢面对他。
朱霓却不像跟小黑说的那样跟她说话,而是背转身去,在没有烧焦的树木中找了一棵梧桐树,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树干上写起字来。
玉言见他行为古怪,走到他背后一看,结果瞧了半天,一个字也不认识,想来是他羽族特有的文字。朱霓把鸽蛋大的血字写满树干,食指的血干了,他又咬别的手指,眼眶周围红红的,却是干干的,绷着脸,直着眼,似乎想要跟谁拼命。
玉言见他这样,有点不安,强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给我找去三十三天的路吗?”
朱霓头也不回,冷笑一声:“你没有看到我正在作法困住你吗?你拂了我一番心意,还把我叔父给杀了,你道我还有好处给你?”
玉言静了静,轻声道:“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今日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为了替你叔父报仇的。你之所以会在这里,全是为了我,你怕我在三十三天遇到危险,你怕我吃亏受苦,你怕我一去就不能回来了……你弹曲子给我听,作法阵困着我,都是想留住我,都是为我好,我心里都明白的。”
朱霓泄愤般往树干上涂抹的手指颤抖起来,动作几乎不能进行下去,半晌说:“你别自以为是了,我才不会对你好。你在三十三天死也好活也好,回不回来也与我无关。你这没心没肺的小气花心龙,我才不要把你放在心上。”
说完最后一句,手指重重往树干一捺,完成了最后一笔,那树干猛然迸出万道红光,好似什么宝箱忽然打开一般,诸般宝气全数涌将出来,映亮了两人的脸庞。
玉言吓了一跳,若有所悟的转首瞧了朱霓一眼,只见他脸上被宝光交映得诸般颜色杂陈,一双朱瞳却愈显幽深,脸上并无半分表情,那诸般色幻在他俊美的脸上一一交错变幻,却都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玉言再去瞧这树,只见这树宝光莹莹,往上看去,树冠枝叶都被这光亮照得通透,竟像是萤火虫儿钻入草丛一般,自内而外透出光,连叶脉也清晰如纱。只就这么一瞧,已可见到光亮延伸之处直插密林顶端混沌之中,无穷无尽,目力难及。
“小朱,你这是为了我打开了三十三天的通道吗?”玉言的声音微微颤抖。原来这通往三十三天的神树,并非实指一棵,而是这里千千万万棵万年木都可以作为通道。只要沾染了百鸟之王凤凰的血,就会成为直达三十三天的神木。
她试探着往树干上爬,结果发现很是吃力,她试图飞行,结果脚尖离开地面不到两尺就掉了下来。
朱霓面无表情的道:“要走上神木只能横着踏上去,把妖力集中在两只脚,放松身体,慢慢放侧,感觉到空气的浮力,好像要悬浮在空中的时候,再慢慢把脚放在神木上。只要保持平衡,还有集中两只脚掌上的妖力,把神木当作平地一样走就可以了。”
玉言依言一试,果然往上走了数尺,朱霓看着她横踩在树干上,竖直于树干衣袂飘飞的身体,眼里终于流露出无比忧伤的表情。忽然间,玉言脚步一错,身体直直的往下摔。朱霓一惊,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的冲过去横臂便接。
眼看玉言就要落到他臂间,她却翻手握了握他手臂,身子轻盈的一旋,翻身下地,眯眼一笑:“小朱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是吗?”
朱霓的脸变得苍白如纸,他闭了闭眼,咬牙道:“你还在担心我是在害你吗?”
“不,不是。我在想,与其这样牵肠挂肚,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的,倒不如让你跟我一起去。”
朱霓唰的睁开眼睛,双眸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玉言握住他略显文秀的手臂,感觉着他比常人略高的体温,过去他半夜偷扒到床上给自己暖床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手底下紧了紧,想要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朱霓被她拉得往前踉跄了一步,但他随即稳住脚步,用力甩开玉言的手。
玉言不解:“你不是担心我受伤吃苦回不来吗?你亲眼看着岂不是更放心了?”你方才那般激烈要殉情可是把我给吓坏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是不放心啊不放心,要是你一个等得不耐烦,一把火所有的木头都烧了,我那可是真的回不来了。
朱霓狠狠咬着嘴唇:“我现在不关心了,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
玉言道:“别闹小孩子脾气。要是因为你叔父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好了。我实在也是因为气他伤害了你,我见不得他那样骗你,欺负你。”
“别说了,别说了!”朱霓气恨的跺脚,两道泪水夺眶而出,他带着哭音吼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为什么现在才要我跟着你!一切都太迟了!我都不可能跟你一块去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我恨你!我真恨你!”
玉言被他惊到,楞住半晌做不了声。
朱霓发泄了一会儿,倔强的抹去泪水,别过身去不去瞧她,硬邦邦的说:“路我已经给你开了,你还不快走!我看着你在这里真碍眼!”
玉言忽然醒悟:“小朱,你是不是做了守护神木的神使?”
朱霓没有回头,“你别问了,我讨厌你,你快点给我消失!”
玉言说中了。朱霓的叔父原本是守护神木的神使,他的血可以唤醒神木,可是他现在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灰,要是没有神使的血,这神木就不会醒,通往三十三天的门户根本不会打开。
守护神木的神使必须是凤凰一族才成,凤凰一族跟神木自远古开始就有着神秘的约定,树木会在需要的时候对凤凰一族提供无限的援助,而唤醒这个神秘的契约的钥匙,则是凤凰体内的鲜血。只要以凤凰之血在树木上书写当日约定的符咒,就可唤醒树木沉睡的灵魂,履行远古的约定,听从凤凰族的命令。
而以己身之血唤醒了树木沉睡灵魂的凤凰,则会与被唤醒的树木之间形成密不可分的联系,成为守护这棵树木的使者,在没有别的契约者订了新的约定之前,毕生不能离开这棵树木。
是以,唤醒树木的代价是很巨大的,当日朱霓的叔父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才与三十三天的入口神木订下约定,并且要求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神木必须隐身林中,永不出现。朱霓就是知道此事,担心叔父会就此事为难玉言,才匆匆赶来,想骗叔父留下玉言。结果却反落入叔父的圈套,差点害了她。
叔父死后的朱霓,感应到叔父跟神木的约定随着他的身死已经破裂,如果没有人跟神木订下新的约定,挽留它要再度沉睡的灵魂,三十三天的入口会再度关闭,到时要找寻消失的入口将会很困难。
再者他心里对玉言存着的感情也异常微妙,一会儿是恨她一点不把他放在心上,一会儿又有点内疚自己差点害了她,一会儿又担心她误会自己从此讨厌自己,一会儿又是对叔父死于她授意之下心里颇有疙瘩。真个是爱恨交织,难分难解。他咬一咬牙,想到对方便是不误会自己,又何曾把自己放在心上,倒是索性效法叔父,做这神木守护者,在此了此残生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