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鸳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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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人道:“玉三,怎地这么没出息。人家诚意邀请,你却在这里疑神疑鬼,讨价还价!”却是莫邪和莲官都来了。
莫邪道:“他让你进去你便进去罢,有我在,你还怕他不成?”
玉言得他壮胆,立即挺起胸膛道:“让我来见你,行啊!我口渴得很,你有准备茶水没有?”
那声音轻轻一笑,“凛山出的寒枫露,可还称你的意么?”
那可是极品好茶,玉言眼神一亮,笑道:“行,我这就进来了。”抬步走进枫林。
折翼白鸟子,八层莲花殿2
叶红如血的枫树下,铺着一张席子,席子上面有一架琴,一只红泥小火炉,火炉上面架着的茶壶正发出噗噗的微响。
一个穿着白衣的年青男子坐在琴后面,微笑着看着她进来。他的年纪不大,只在二十岁上下,人长得很秀气,只是笑容里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悲伤之色。玉言走近了才看清楚,他一双大眼睛灰蒙蒙的,原来是个瞎子。
玉言想不到这只妖怪是个斯文荏弱的角色,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请坐。”白衣人说。
玉言乖乖坐在席子上面,看见他的衣服洗得有点旧,完全没有了白色缎子亮亮的那种光泽,像是初三四时的月亮,带点黯黄。
白衣男子取出个竹子雕成的茶杯,摆在她面前,将茶壶提起来替她斟了一杯茶。这些动作他做起来很是流畅,跟眼神好的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玉言捧着那杯茶,不知该不该喝。白衣男子却对着她身后说:“两位请坐。”莫邪和莲官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白衣男子替他们一人斟了一杯。
她见到莫邪淡定举杯,便也跟着呡了一口,芳香甘冽沿着舌尖一路滑下,真是好茶。
白衣男子也不说话,在他们喝茶的当儿,轻轻拂弦,又弹了一曲。
这一曲吸引了所有的人。那琴音,像是从天外传来,又似从水面飘来,一阵阵在枫林里回荡,单单不像是从身边这具琴发出来的。随着琴声,众人眼前似看到蒹葭苍苍,白鹭飞翔,缁衣随风,月影满身。再是月亮西斜,苇花落尽,白鹭飞去,人影杳然……琴音收成细细一缕,渐渐不闻,三人还是如在梦中。
按弦的指已歇,琴声却似在躲藏在某个角落,仿佛随时会再次出现,枫林里更觉安静,干燥的空气中,充满了幽幽茶香。
隔了半晌,玉言才低声道:“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听起来你有很多伤心事啊。”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拿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拨着琴弦,发出“仙翁仙翁”的声音,似是应答。树阴之中,他的笑容是如此寂寞。
玉言又道:“你请我来喝茶听曲子,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白衣男子停了拨弦的手,静了一刻,低声问:“可以么?”
“你说出来,我能帮就帮。”
“想请您带我进莲花寺,我想去看一个人。”
“就是这么简单?”
莫邪这时开口道:“上次玉三肩头上的东西是你留下的?”
白衣男子灰蒙蒙的眸子转向他,“瞧”了他一会儿,轻轻点了下头。“原本是想借他之力,带我进去,结果却让识穿了。”
玉言才想起来当日在莲花寺外被指为不洁之人,就是因为肩头的一点鸟粪,不想却是面前这个俊秀男子留下的,不禁瞪大眼睛打量他。
白衣男子眼睛虽然看不见东西,感觉却很敏锐,察觉玉言在看他,转向她微微一笑:“我叫白秋,原身是一只鹭鸟,那日您肩头上的秽物是我留下的,弄脏了您的衣服,很是抱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想要进佛寺呢?”
“这事要从五年前说起……”白秋仰起脸来,灰蒙蒙的眼眸凝视着远方,眼中是一片虚无。
“五年前……我在白萍洲居住,那里的蒹葭长得很是茂密,人站在里头,短短相距数尺也是照不上面的。我最喜欢在月光如水的夜晚,静静在苇间憩息。那时觉得岁月静好,波澜不惊,一生便是如此了,不料却遇见了她。”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那晚月色格外的好,他化成人形在月下徘徊,转动身姿,瞧着自己的影子幻变成各种姿态,流年如此,依稀便是淡淡的喜悦。
不意远处传来的人声,打破了一片静寂。他循声去瞧,几个小妖正围着她且战且退。那几只妖都是苇荡里住着的,小鱼小虾几只,他一向不屑与之打交道,此刻虽见她们狼狈,也不想援手。正想离开,被围在中央那素衣女子的眼神就在他一转头间撞进眼帘,清冽有如秋水的双瞳,让他想起苇花尽是白头的深秋,那一池空静。
他恍惚了一下,跟着发现那些小妖把她往苇荡沼泽处引,明显是在沼泽布下了陷阱。
“小心些!”他忍不住出言提醒。
她堪堪止步在沼泽边缘,回眸瞧他一眼,那么干净澄澈的眼神,竟只凭一眼就让他有了强烈的心悸。
小妖见他喊破好事,怨愤的瞪了他几眼,四散逃跑。
“把东西还我!”她连忙追赶,只恨不能分身。
他像被鬼迷了心窍,替她追向不同方向。那条三百年的鲤鱼精被他逼到绝处,显出原身哭泣求饶,把宝物吐出。一颗莲子大小的舍利子,泛着七彩光泽。说这是佛门至宝,若能奉给水族大王,大王便可允它三百年法力,助它一跃龙门。
他不由不怦然心动。水族大王是一条龙,不时会来白萍洲巡视一遭,她法力高深无比,跟自己这等自己修行的小妖不可同日而语,她不但掌管水族各妖,居住的宫殿内也有异宝无数,不想她竟看中了这颗舍利子。
他略一深思,把舍利子一口吞了。
不但为了贪图龙君法力异宝,更为了,留下她。
她法力虽高,对人却是毫无戒备。她告诉他,她来自莲花寺,是莲花寺带发修行的弟子,此次出来,就是为了追回镇寺之宝舍利子。他听得心中暗喜,要是追不到,那就是不必回去了罢。
他后来果真把舍利子给了那龙君,换了一块隐灵玉,有了这件法宝,他不怕再被人识穿是妖。
然后便是与她一番纠缠,数百年的修炼,他从没感觉如此寂寞,寂寞到饥渴的境地,非饮她不能解。
他于月下弹琴,邀她入梦;他于风中起舞,羽衣轻飏;他为她洗手作羹汤,如水青莲子,温玉樱桃羹。
他差一点便令她破了色戒。那晚他佯装遭劫,在房中惊呼,她撞门而入,却见他裸身如玉,黑瀑般秀发散在池中,如一朵沉睡千年的莲,黑与白交织成最诱惑的景象。他对她颤颤伸出手来,羞涩令他无法更进一步,要不然,一头栽进她怀里,紧紧抱着她,把她拉入池中便好了。她恍恍惚惚的往前走了一步,差一点就要够到他的手,却觉得脚底温热,水打湿了她的鞋子,也唤醒了她心中的清明。她双颊火烧,急急缩手,转身逃跑。
他倚在池边,浑身红透,心中却是甜蜜。她对他并非无意,他与她,还有很长的日子……他不急。
却不料,她竟会落荒而逃。他追上她时,却发现她执着滴血的刃,立在一地死尸之间,脸色惨白如纸。
“白秋,原来你没有……”见到他时,那静谧的秋水双瞳竟然亮起了火,那么亮,只一瞬,便要烧尽他的灵魂。
“我以为……”火焰骤熄,她垂首,血刃锵然坠地。
她以为这伙人伤害了他。她看见有人把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沉了湖,那个纤细的背影,很像他。
真相仅仅只是那少年的妻主死去,少年不愿守寡,要以身殉,村民便以当地风俗将他沉湖。她误伤无辜,半个时辰之内接连破了杀戒、嗔戒。
他从未见到她那清明如水的双眸也会沾染上血色尘土,从未见到她脸上会出现这般无助的神色,他死死抱着她说,不要内疚,修为不要就算了,罪孽让他跟她一起背。
她的身体僵硬得像石柱一般,他抱了好久也暖不回来,但她后来终于还是回抱了他,说:“傻瓜!”
只这一句,他哭了起来。七百年都没有流过的泪,他不曾想竟会在这一刻流了出来。
你见过一只鸟会流泪没有?他想,他从此就是人了,为了她,做人。他会把她暖回来的。
然而醒来时,怀抱已空,她终究舍了他,独自回了莲花寺。
他知道她是回去领罪去了,佛家戒律森严,绝不会饶她的。他五脏俱焚,恨不得闯进寺里救人,但他只是一只小妖,根本连寺门都进不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去求龙君,希望可以把舍利子拿回来,送上莲花寺交换心上人的性命。
龙君好笑的看着他,说换回来可以,但他得付出利息。“白萍洲那破地方出了一样宝,如霜白鹭的双目据说可在黑夜中光耀十丈,人称夜照。”龙君笑嘻嘻的说:“你想换回舍利子,就拿自己的一对眼珠来交换吧。”
他没有了选择,用眼珠子交换了舍利子,在空空的眼眶里镶上一对琉璃珠,便是这样揣着舍利子往莲花寺去。
他要见她,结果不但舍利子被夺回,还差点连命都送了。这五年来,他想尽办法想溜进去一回,但对他这等法力损了一半的小妖,佛门圣地根本无隙可乘。
“五年了,我的心都化灰了,泪也流干了,我也别无所求,只想见她一面……我知道她没有死,莲花寺的尼姑们把她囚在莲花塔第八层……我只想见她一面,亲口表达我的歉意……当年要不是我,她不会这样,不会这样的……”
他哀哀的说着,脸上神色悲伤欲绝,眼眶却干干的,一滴泪也没有。他失去了一双眼睛后,便再也流不出泪来。
“你进不去……庙里有符……镇妖符。”首先说话竟然是沉默的莲官,他黑亮的眼睛注视着白秋,“除非毁了符,否则……不行的。”
“可我现在看不见,灵力也只剩了以前的一半,已是半个废物了,怎能找到那镇妖符呢。”白秋苦笑。
“我可以进寺庙,要是莲官你知道那符在哪里,我晚上施展功夫潜进去,把符给揭了,你们看怎么样?”玉言摩拳擦掌。
“……”莲官沉默。
“……”白秋也沉默。
玉言正在奇怪,脑门被莫邪敲了一下,“啊,疼!”
“你也是妖,竟想去揭镇妖符?”
玉言扁了扁嘴,“上次我不也是能进庙么,那老尼姑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人的灵力有高有低,便是高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符咒是不会的。”
玉言心里暗道,这倒没错,你自己就有看走眼的时候。嘴里说:“可白秋真的很可怜啊,我很想帮帮他。”
莫邪想了想,对白秋说:“你真的只想见你故人一面,保证不会招惹别的事端?”
白秋睁着灰蒙蒙的眸子,脸上闪过一丝希冀,点头说:“我绝不会招惹事端的,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莫邪轻轻叹了口气,“那我就出手助你一回吧。只是佛道不同源,此事不可让莲花寺的人知道,需得秘密进行。”
白秋憔悴的脸上绽出喜意,颤声道:“一切听任真人安排,无论结果如何……我,我都不会后悔。”
折翼白鸟子,八层莲花殿3
一行人折返洛城。
玉言原本不想让莲官和小黑跟去,一番好说歹说,让他们留在枫林等。不想走了十几步,回头一瞧,莲官背着鱼篓,静静跟在后头。
玉言便看莫邪。
莫邪说:“让他们跟着无妨,我不会助他们进寺。”
到了莲花寺已是黄昏,落日黯淡的光线投射在寺门的石阶上。玉言觉得这个原本让她感觉宝相庄严的地方,现在充满了一股监狱大牢一般的森然压抑。
“等入夜再潜入吧。”莫邪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玉佩,让玉言挂在身上。“你身上妖气很少,很难感觉出来,但佛门圣地不容小窥,还是先挂着这块灵玉,以防万一。”
又对白秋说:“你能否将原身匿于一样信物里面,方便我带你进入?”
白秋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深深向他施了一礼。直起腰时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只有一根白色羽毛飘飘落在莫邪掌心。
玉言等在一边,一手托着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烧鸡和牛肉,正在喂莲官和小黑。
“白秋这就躲起来了?我还想请他吃些东西呢。”
“他不会吃这些东西的。”
“那你呢?你吃不吃?”
莫邪摇了摇头,下一刻却看见一只盖碗直递到他脸前,一股新鲜豆类的清香扑鼻而来。
“加了藕粉的豆腐脑,这个喜欢了吧?”玉言献宝一样掀开盖子,往他鼻子底下凑了凑,笑嘻嘻的说:“还是热的呢。”
莫邪微长秀目中闪过一丝惊诧的表情,把盖碗接了过来,微微一笑:“谢谢,我确实喜欢。”
玉言连忙递上调羹,看着他一勺勺舀了那豆腐脑送进嘴里,不知怎地,觉得那一勺勺的豆腐脑就像吃进了自己嘴里一样,清甜嫩滑,浓香满口……她忍不住抿了抿嘴。
忽然衣袖被人扯了两下,她低头一看,怒:“莲官,你做什么拿我衣服擦手!”
莲官不语,递过来一只油乎乎的鸡腿。这回竟然没有整只吞掉,省下了一整条鸡腿,给她。
玉言瞧了那鸡腿一会儿,桃花眼扑闪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