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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怒逍遥-第29部分

小说: 怒逍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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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种孩子气的笑,让我也忍不住笑起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掬了捧水淋在我肩上,“我补了一百万两的亏空了。”
  我连忙扶住自己的下巴,“怎么补的?”
  他越发得意,语气轻松得不象话,“请他们吃了顿饭而已。”见我有些不解,笑道:“我昨天到了刑部以后,先革了刑部侍郎鲁尔金和赫世亨的顶戴,又把被顶替的犯人抓了回来,让他们认罪画押后,直接派人送进了宫里,等候皇阿玛发落。下午去户部前,我对他们说,明天中午他我在刑部大堂里请他们吃饭。”
  他看着我,“你猜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天上掉了银子下来吧?”
  “当然不是,只是那刑部大堂的桌子怪得很,一晚上不见,竟然自己生出银票来,命人一数,足足一百万两。”
  我伏在他肩上嗬嗬大笑,“你没有搞个失物招领?”
  “我想招,可是估计没人敢领。”
  “子曾经曰过,要当仁不让,所以你也没推辞,大大方方收下了银票。”
  “什么子?”
  我捂住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孔子……”
  一阵大笑突然爆发出来,我们看着对方,笑得直不起腰。
  过了一会,他敛住脸上的笑意,道:“帐面上一共亏了两百多万两,现在虽然补了一半,但是只怕还是不能让皇阿玛满意。”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阿灵阿是户部尚书,太子一味护着他,所以四哥才办砸了。我如果想真正办好,难免也要跟他们硬碰……”
  我笑道:“子还曰过一句话。”
  “哪一句?”
  “道不远人。”
  他仰起头,嗯了一声,道:“夫子还说,人能弘道。”
  我拍拍他的肩膀,赞道:“孺子可教也。”一眼瞧见他的面色,身上一寒,连忙远远游开。

  绿阴浓

  临睡前,胤禩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他问道:“四哥在位时政绩如何?”
  我怔了一会,道:“皇上是六十一年驾崩的,四哥在位十三年八个月,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皇帝。据说皇阿玛驾崩时,国库里只有六百万两纹银,但是四哥即位五年后,就有五千万两银子存在国库里。”
  他抬起头,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看着帐顶不语。我心中惴惴不安,既担心又害怕。可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什么,只有转过头,沉默地看着窗外。
  他会做些什么,他会怎么做,我一无所知。
  但是他能被雍正视作最大的敌人,心机与手段自然不可小觑。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从报考明清历史这个专业开始,对明清两代历史了解得越深入,我对雍正大人就越敬佩。那雷厉风行的改革措施,以及对贪官污吏的严厉打击,绝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雍正王朝打下的坚实基础,乾隆朝根本不可能达到中国封建社会繁荣的顶端。
  如果换了胤禩……
  我忽然打了一个寒战。
  这种感觉真的十分糟糕,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似乎站在一座狭窄的独木桥上,犹豫间,人已经到了桥中央。前面是不可预知的风暴,后面是隐约可见的危险,脚底下是万丈深渊,真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院间的木樨已经生出青翠的树叶,淡淡的星光下,嫩绿的叶子宛如一幅绢制的帐幕,无数晶莹的星星在其间微微闪耀着。风吹过时,星光便不住地晃动,侧耳聆听,仿佛还能听见那轻轻的碰撞声。似乎相距很远很远,但是静夜听来却异常真切。叮当、叮当,一下一下,动人心魄。
  “逍遥……”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
  我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他,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满头大汗。
  “你害怕什么?”
  啊,对,原来那种糟糕的感觉叫恐惧。
  当人鱼公主听见王子在梦中呼唤他新娘名字的时候,当她流着眼泪把刀远远抛向大海的时候,她的手因为恐惧和悲伤,一直在发抖。
  然后,她纵身跳下大海,变成一串透明的泡沫。
  她放弃了有限的形体,从而获得了不朽灵魂。
  可是,这是一个悲哀的故事。
  我爱他,所以希望他能避开危险,平安无事地活着。我怀着美好的愿望,告诉他历史的结果。或许,我就此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一瞬间,我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过,那冷静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很多很多。
  我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英俊的面孔,无限眷念,无限惆怅。
  “如果我当时没能醒过来,你会怎么做?”
  “怎么说起这个来了?”他很温和地说。
  “就算我不在了,你还是会好好的吧?”
  回应我的是一阵持久的缄默。
  我看着他挣扎的表情,忽然心平气和起来。一切已经发生,无可挽回,可我是心甘情愿,怨不得任何人。
  春天的夜晚,鸟儿特别多,在床里侧的容镜里,可以看见一道道轻盈掠过的影子,从这棵树到那棵树,从这片屋顶到那片屋顶,唧唧喳喳,渐渐临近,又渐渐消失。
  我轻轻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他叫小如熄了烛火,也睡了过去。
  我并没有睡着。虽然很想尽快入睡,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笛卡儿的二元论再一次得到了验证——身体无比强烈地需要睡眠,但是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乌鸦尖厉的叫声划破了春夜的静寂,还有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微风摇动树叶的声音。我一直听着胤禩的鼻息声,他似乎睡得很沉。
  不知不觉间,半痕新月已经沉下西墙。
  我披上衣服,走到廊下。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庑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有侍卫在走动,头顶还有鸟儿飞过,可是什么也看不见。我靠着一根柱子,仰望满天繁星。
  “睡不着?”身后有人问。
  “你也是?”我笑道。
  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逼近,随即我的肩膀被一双手抓住,身子不由自主地转了过来。转身的时候,有几片冰凉柔软的东西落在我的脸上,似乎是花瓣。
  月亮沉了下去,夜十分黑,我们相隔咫尺,却看不见彼此的脸。
  在一阵难以形容的沉默中,大约巡逻的侍卫听见我们的说话声,庭院间巨制的纱灯忽然亮了起来。
  那从黑暗到光明的瞬间,我看见他的脸上闪过几种表情:一霎即过的寂寞、世事纷繁的无奈、思载悠悠的自责、以及万千感慨过后的淡然。
  晕黄的光透过红色的薄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暖意。
  我眨眨眼睛,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贝勒爷你也睡不着啊!”
  他微笑着看着我,道:“我睡着了,只是突然想到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于是又醒了过来。”
  我也不拆穿他,笑着点点头,又问了一遍:“就算我当时死了,你也一样会过得很好,对不对?”
  “当然。”他微微一笑,拥住我,“你若是活着,咱们便一起好好地活着;你若是死了,咱们还是要好好地在一起。”
  “我一点不想知道你从是哪里来的,也不关心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他的手渐渐收紧,我几乎嵌在他的胸前。“所以你不用怕,你担心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
  “你知道我怕什么?”我明知故问。
  他低下头,凝视着我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道:“你难道不是怕我再纳妾?”
  他真的很聪明,完全知晓我的想法。
  “不是。”我看他脸色一变,笑道:“其实我是怕你娶侧福晋!”说完这句话,我把手缠上他的脖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实在对我太好了,我真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悔什么?”他也故作不解。
  “有一天我老了、丑了,再也不能得到你的欢心,虽然外面美女如云,你却只能在家中对着一个老太婆,你难道不会后悔么?”
  “那时候我也老了,弓着腰,驼着背,被你制得服服帖帖,哪里还敢后悔。”他的嘴唇越来越近,若有若无地贴着我的脸,温热的气息拂着鬓边的发丝,令我几乎站不住脚。“人生不过数十载,能得到一样渴望的东西就够了。”他打了个呵欠,拉着我往卧室走去,“老太婆,该回去睡觉了。”
  我走了一步,突然跳上他的背。他一惊,连忙反手抱住我,顿了一顿,头微微侧了过来,用一种十分温柔的语气说道:“你呀,真拿你没有办法……”
  我伏在他宽阔的背脊上,心中安宁喜悦。
  他刚刚这番话是虚情还是真心,我不打算再关心。他能有这样的表示,已经不容易。他真的能放弃对皇位的争夺?我一点也不敢肯定。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
  “在想什么?”他把我放到床上,低声问道。
  “如何才能让你爱我更多。”
  “这么复杂的问题,”他轻笑,身子缓缓压了下来,“让我告诉你答案是什么……”
  我攀着他的肩膀,轻轻喘了口气。在这温柔如水的春夜,除了他的呢喃低语,我再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三个月后,刑部错审的案件终于结案,追补回两百三十万两银子,并牵扯出刑部、户部共十六名贪污重犯。其中有六人被康熙下令处以极刑,另外十人家产充公,流放三千里。
  内务府拖欠的皇粮也全部追讨了回来。胤禛上奏康熙,请求给予包衣奴一定的人身自由,把大部分壮丁放出为民,以半租赁的方式管理官庄以及官庄里的农民,他们只需向庄头承佃官地,缴纳银米即可,由庄头再向内务府纳粮当差。这样既可减轻包衣奴的负担,也可以缓解奴才与主子之间的矛盾。
  康熙准奏,令半年后实行。
  我不解地问胤禩:“为什么要让四哥上奏?”
  虽然他是和胤禛一起办的差,可毕竟是由他负责内务府的事情。见他平白把功劳让给胤禛,不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这个主意确实是四哥提出来的;第二,四哥为了追讨刑部款项,和太子起了冲突,二哥心胸狭窄,必然意图报复,我让他在皇阿玛面前领个功,也不算什么。”
  他的姿态竟然这么大方漂亮。
  新年时,康熙册封皇子,因胤禛和胤禩立下大功,康熙圣眷隆厚,赐封胤禛为雍郡王,胤禩为廉郡王。
  我看着他们俩把酒言欢的样子,没有说话,只一口饮下香圆杯中的美酒。与胤禛目光相遇的时候,我泰然地对他微笑。
  就像我对胤禩坦然说出的那句话:我对四哥只是敬佩,并无其他。

  东风细

  时间如窗外浮云悄然流逝,五年,似乎只是指缝里的沙粒,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异常平静的五年,其间最大的波澜是素心和朝云相继怀孕。
  我既没有去嘘寒问暖,也没有醋火冲天。胤禩几个月才去她们房里一次,这样都能怀孕,我实在无话可说。
  天要下雨,孩子要出生,都是无可奈何之事。
  康熙四十三年,素心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弘旺。四十四年,朝云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玲珑。
  他们的名字都是胤禩取的,不像小怒和玫瑰,由康熙亲自赐名。康熙四十一年,在他们的周年筵席上,康熙命礼部传召,小怒赐名弘昊,玫瑰赐名从心。
  这之间的亲疏离别,显然也是对我的安抚。
  最重要的是,由于胤禩已经有四个孩子,康熙对于他不再娶侧福晋也没有什么言语。
  渐渐我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幸好弘昊和玫瑰都很为我争气。弘昊不仅相貌酷似他阿玛,而且十分聪明伶俐。三岁熟读《论语》,四岁开始背《孟子》,在各府的小阿哥中算是十分难得的了。行事方面更是颇有父风,对待下人谦和有礼,与堂兄堂弟们相处时落落大方,进退合宜。
  然而玫瑰却让我吃惊。我请何倬教她练字和绘画,她学了几天后,居然对我们说:“王羲之并没有练过谁的字,却能成一代宗师,我为何不学其神而要学其形?至于绘画更是学之末流,兴趣所致,即使是简单的涂鸦之笔,也生动有趣,细细学来反而落了俗套。”
  她对围棋和琴艺很感兴趣,何倬教了她半年的围棋,已从最开始的让八子发展到现在的严阵以待。
  康熙听闻后,面有忧色地对良妃说:“这孩子太美,又太聪明,恐怕非福厚之人。”
  我虽不信这种话,可也不由隐隐担心起来。玫瑰确实生得太好,说不上是象我还是象良妃,虽然只有五岁,可是眉眼比我们两人都要美丽。所幸她性格疏略简易,纯真质朴,倒无一般小女儿的多愁善感。我和胤禩观察她一段时间,见她颇有分寸,也渐渐放下心来。
  今天是弘昊和玫瑰六岁的生日,胤禩大摆筵席,并请来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听戏的时候,我偶尔回头,忽然发现玫瑰不见踪影,心中一惊,把春香唤到跟前,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我沉吟片刻,见胤禩正低声与太子交谈,也没有声张,只带着小如出了戏园子。
  转过两条抄手游廊,小如扯扯我的袖子,朝前面使了个眼色。
  前面是一棵海棠花树,现在是早春,枝头只有寥寥几朵粉色的花,映着淡淡的阳光,却是香雾空蒙,崇光袅袅。胤禛坐在树下,玫瑰伏在他的怀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眼珠子都快惊掉了,轻轻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游廊外的一组怪石后,从石间的缝隙看出去。
  玫瑰的手伸到胤禛背后,把他辫端的一把穗子抓在手心里,咯咯笑道:“四伯父精通佛法,所以才认为不该食荤腥,玫瑰可不敢苟同。”
  我见她这么大胆,顿时吓出满头冷汗,一时又不好出去,只得站在石后干着急。所幸胤禛也没有生气,只是把穗子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嗯了一声,道:“要一个人完全赞同另一个人的说法,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
  海棠树后是一条小溪,泉水叮咚,早日下了一场雪,水涨了不少,声音不似平日那般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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