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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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安夫子和平时有些不同,他身着白底黑边儿的长褂,腰带束紧,少了几分飘逸,却多了一抹肃穆,让人瞧了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安子卿正欲回府,见如蔓来了,遂顿住了步子,直到眼前的小人儿唤了一声安夫子,他微颔了首示意。
“安夫子这会子要往哪里去的?”如蔓不敢同他靠的太近了,可又忍不住搭话儿。
“暂且停课几日,小姐先温习书文。”安子卿缓缓朝前走,如蔓连忙赶上问,“这又为何?”
安子卿拧着眉,只朝远处瞧着,如蔓恍然发觉,他侧脸的线条竟是这般深邃的,隐在正午日光里,有种说不出的孤傲来。
“明日便是家父的忌日了。”良久,他才说出这一句话。
如蔓本是好奇,现下一听,心里端的不是个滋味。
忌日,她娘亲的忌日早就被人遗忘了罢,即便是她还记得,也无能为力了。
安子卿见她似是不敢接话,便扯了嘴角,宽慰道,“小姐年岁尚轻,家人健在,好生惜福罢。”
如蔓突然停下了步子,仰头将他望了,道,“我娘亲过世之时,也是我进府之日。”
本是如此伤心的话儿,偏是被她说得这般冷静了。
瞧着那倔强又隐忍的模样,安子卿觉得心里头愈发沉了,他明知如蔓是出言安慰,可仍教他生出缠绕不清的怜意来。
锦衣玉食,浮华一场,这深宅大院里,只能是有苦自知的了。
他忽然伸出手来,道,“白玉兰开的很好,能否送我一支?”
如蔓愣愣地,低头瞧了,才回过神来。
她仔细抽出一支盛放白莹的花朵儿,递了过去道,“就当作小五给安伯伯的心意了。”
安子卿便将那花梗下端握了,被她略带稚气的举动感染了,终是会心一笑道,“好。”
好,这一个字说得很轻,可如蔓便觉得似拨云见日,雾散晨芒了。
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度,悄然蔓延开来,在这暗香浮动的午后里。
辞别了安子卿,如蔓抱着那白玉兰,一路上嘴角里都带着笑,弯起好看的弧度来。
她头一回,开始揣度起安夫子的家世和生活来,好似今日一见,无形拉近了距离。
让那些天来的不愉快,连同那朦胧的沉抑,一同消散去了的。
如蔓一心只沉在纷扰繁丽的思绪中,浑然不知走了多久。
一回到东厢,她并不急着用饭,先叫来翠儿,找来一只青花白瓷瓶儿,将那大把玉兰花儿插了进去。
梅香却不喜欢,只觉得这五小姐太小家子气儿,将这寻常事物当成个宝了。
“咱们府里花儿多的是,何劳小姐亲自去采的?”梅香一面儿搬了花瓶儿,一面抱怨。
如蔓却并不挂心,仍是笑着说,“花儿自然是极寻常的,可采花人的心境、那花儿的归处、还有那看花人的情思,却很是不同的,这其中的滋味妙的紧了。”
梅香心下怪道,今日这五小姐怎地不一样了?若是搁在平日里,她只会说一句压了她的话,断是不会说这许多的了。
如蔓侍弄好了白玉兰,又径自瞧了一会子,才去用饭。
翠儿也偷偷瞧着,小姐容光焕发,比平日更艳了几分了。
鹅脯炖笋丝汤,就着粳饭,如蔓吃罢了,又转头道,“木樨荷花茶可还有的?给我那些来罢。”
“小姐可是学到甚么精巧的绣工了?这样好兴致。”翠儿倒是乐得这般侍奉,端来茶泡了。
如蔓只笑着,双手将两腮托了,轻轻点点头。
“五小姐可在房里?”陌生的声音打破了如蔓的心绪,翠儿起身去迎。
打外头进来的,是个面生的丫头,她手里还端着四方的锦盒子。
如蔓随站起来,只道,“你是哪个房里的,可是有甚么事情?”
“我是大太太外门上的,给五小姐送东西来了。”她说着,就将那锦盒子放到桌儿上了。
梅香打开一瞧,是一摞桃红色的衣衫,十分鲜艳的。
如蔓皱了皱眉道,“是大太太送的?”
那丫头只说,她也不知的。又说,大太太吩咐五小姐晚膳到正厢里去吃了。
盒子里是不同样儿式的衣裙,可唯一想同的,那些个衣衫尽是桃红色的了。
而这种颜色的褂子,如蔓只穿过一回,正是在那清明家宴上。
不知为何,她心里头一闪念,便觉得事情断非如此简单的了。
☆、桃花色,好宴欢
“这样艳的颜色,瞧着真真扎眼,大太太怎地突然送小姐衣裳了?”梅香一件件儿地挑出来,摆到衣柜里头去。
如蔓闻言将小脸儿一扭,问道,“咱们府里,可是有甚么人来了的?”
梅香搁下衣衫,就说,“没听说的,常来的左右不过是那几位了,王家三公子、白家大小姐,还有太太姨娘们的姑表亲戚了。”
如蔓点点头,看了一回书,就到里屋休息去了。
晚上大太太亲自设宴,如蔓自是不敢怠慢了,她思忖了几回,终是没有敢穿那些新的,仍是捡了半旧的衫子穿了。
到锦琼阁的路,如蔓已经很是熟悉了,就没让丫头跟着,梅香和翠儿都留在屋儿里做活。
不是她不愿摆那小姐架子,一来,总有人跟着,端的让她不大习惯了。
二来,那翠儿是个没心眼的,梅香又太刁钻了些,如蔓打心心眼里头并不满意了。
她没走多出远儿,忽然听见那树丛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
她本是没大在意,方要起身路过,却听见有男子压低了声儿开了口,“我家公子要等到晚膳后才能散了,咱们便能多待一会了的…”
“呸…谁稀罕你了?你多早晚别再来找我,才是好的了…”
如蔓一惊,树丛里头说话儿的,竟是一男一女。
不消多想,她就明白了究竟是个怎么回事了。
“你家公子一月里都来了好几回了,怎地忽然这般勤快了?”女子娇声啐了一口。
“来找芳二爷的呗。”
如蔓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偏生周围又很是安静了,她稍微一挪脚步,就会被发现了的。
真真是尴尬了的,她这会子倒成了那偷摸之人了。
女子显然不信的,推了推他道,“去你的,找芳二爷哪里用的着来秦府的?他们混顽的地方儿又不是没有的了。”
听到提起那秦少芳,如蔓本就有些异样,又听那女子说,混顽的地方,遂想起王行之那轻挑的模样,心里头十分不是个滋味儿了。
不知怎地,她又想到那梨花园的怜惜姑娘了,瞧他的态度,便能知是旧相识的。
想来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寻欢作乐也没甚么稀奇,况又是这般风流儒雅之人了。
“我的小心肝儿,甚么也瞒不了你的。”衣角摩擦的声响传来,如蔓向旁边儿一挪,撤出了林子,正欲转身走去,只听那人道,“我家公子是专程会佳人来的。”
“就知道他看中了二小姐,打小顽在一处的,又有大娘子这一层关系,我瞧着大太太也有这个意思了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家公子虽是风流了些,可眼光还是很有些独特的…”男子轻笑了一声儿道。
“别卖关子,不是二小姐又能是谁了?”
“尽说些旁的,咱们还没亲近了…”男子插科打诨,说话儿声低了下去,紧接着就有那隐涩的声响。
如蔓再不愿多留,也不想淌这趟浑水的,不论这丫头是谁,私会男子是大罪,少则赶出了府去,多则家法处置了的。
卖进这大户人家,表面儿瞧着风光,也不过几时尔。
前程早就不在自家手上了,若是没个差错,安生服侍好了,留到房里或许给普通人家,也算是好过一辈子了的。
可要是犯了错,那就算走到头了。
如蔓不是个多事的,她也明白,在府里头明哲保身,才是正道理儿的。
一路上,她不禁又想起那小厮说的话儿来,王行之怎地又到府里来了?却不是为的秦婉蓉。
醍醐灌顶一般的,如蔓猛地住了脚步,那些个桃红色的衣裳,定是王行之送来的了!
那晚因吃了些酒,他混说了几句儿,可如今想来,却尽是能对上了。
这样一想,如蔓反而有些个怯步了,若真是教她猜中了,今晚断是不会好过的了。
古人说的极是,宴无好宴。
锦琼阁外,秦玉衍正背对着,不知在打谁说话儿。
如蔓走近了,唤了一声,三哥哥。
秦玉衍回了头,红玉遂从他身后出来,冲如蔓行了礼,眸中含羞。
“你先下去罢,明日将那书本替我收拾了,送到书舍去。”秦玉衍语气平稳,说话时,脸色很冷。
如蔓当初也以为他是个难相与的,后来才知面冷心热,就是如三哥这般了。
别瞧那红玉私下里,十分牙尖嘴利的,到了秦玉衍面前儿,真真是百依百顺的了。
如蔓看在眼里,明在心头,也不多话儿,只娴静地站着。
秦玉衍打发了红玉,遂携了如蔓进屋,边走着边问,“五妹妹近来可好,书读的如何了?”
如蔓只说,“很好的,三哥哥送的东西,小五也很喜欢。”
秦玉衍眉眼一弯,竟是带了点笑,道,“喜欢就很好。”
如蔓恍然以为错看了的,三哥的笑着实稀罕的,她本想问沈冰的事儿,可舌尖打了个转儿,思忖着并不妥当,就没再提了。
两人正说着,抬眼就见秦少芳在那回廊下站了,定定地望着她。
如蔓抿了嘴儿,冲他一笑,道,“少芳哥哥来得早。”
秦少芳走到近前儿,伸手拂了如蔓的发髻,温和道,“小五说话儿,总是这般乖巧的了。”
他今日虽仍是一贯的文雅,可如蔓仍是将他眉间那一抹拧蹙捕捉了去。
平心而论,面对秦少芳时,如蔓心里总是像小船入了海,不能十分平静的。
却又说不上是甚么因由,也许打心里头,这个远方堂哥和旁人的位置,自始就并不相同了的。
“我先进去了,有事找四妹说的。”秦玉衍识趣儿地走开,目光隐晦地瞧了如蔓一眼,似是欲言又止的意味。
“行之来了,你应是知道的。”秦少芳微微俯了身子,视线恰和如蔓相平。
如蔓心里又是一紧,只摇了头道,“大太太只说让我来吃宴,并不知王公子也在的。”
秦少芳又俯下一寸,如蔓只觉得鼻尖儿里头,尽是他身上白芷的味儿。
“怎地长大了,也不愿和我说实话儿了?”
如蔓被他盯地面颊一热,向后一退,心知他早已知晓了,遂道,“那些衣裳当真是他送的么?”
秦少芳终于直起身子,“行之做事,我向来并不干涉,今日我只给你提个醒儿,大太太的心思,你应是明白的。”
“他…”如蔓正要问,就见王翾携了沈冰打外头走来,她忙地住了口儿,又叫了声大嫂子。
王翾站了站,目光打如蔓身上绕了一圈,淡淡地瞥向秦少芳,遂和顺优雅地笑道,“芳二爷怎地不进去,教五妹妹在这外头吹风儿的。”
秦少芳这才一挥袖,彬彬有礼道,“大嫂子先请了。”
王翾一手拉了如蔓,“五妹妹一起罢,别教太太久等了。”
如蔓瞧着这两人,神色端的不大自在,秦少芳见王翾来了,没说完的话自是吞回了肚子里头。
除了秦孝言来迟了,众人皆是坐了一屋子,如蔓捡了下座坐了。
环顾一瞧,果然,那王行之正握了折扇,一副纨绔姿态,侧倚在高凳上。
“五丫头来了,行之方才还说起你的。”大太太先发了话儿,笑盈盈地将如蔓望了。
可话儿里的意味,着实令人揣测,如蔓不紧不慢地冲大太太行了礼,只说,劳大太太挂念。
大太太又笑了,道,“傻丫头,原是行之挂念才是了。”
如蔓怯生生地,垂了眼皮儿,又朝秦婉蓉瞧了,遂道,“想来王公子是瞧二姐姐来了,见小五不在,就多问了罢。”
秦婉蓉不做声,一副没耐烦的样子,秦少芳似不经意道,“前几日行之还问我,上次二妹妹给的那花茶可还有的,味道很好。”
王行之也悠悠站起了,道,“可还有桂花酒?我也要多讨一些了。”
大太太这回才缓了神色,拉了王行之,仔细说了几回话儿。
如蔓只低头摆弄着帕子,闷不作声儿,王翾也笑着开口,“行之尽是胡闹的,只知道来讨东西,怎地不知送了?”
“瞧大娘子说的,行之只管将这里当自家来,别生分了才是。”大太太将秦婉蓉叫来,特意挑了王行之一旁的座儿。
打上次家宴,如蔓就瞧出了端倪,大太太想来是看中了这王行之,有意撮合了。
说到底,不过是瞧上了那王家的身份和地位,加之王行之虽是风流不羁,也可算得一表人才,自然是夫婿的上上之选了。
正想着,就听那王行之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姐姐怎知没有的?你问五妹妹,可还满意了?”
如蔓猛地抬头,恰对上那双桃花眼,那眉眼间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色了。
“王公子着实很守信用,当日弄脏了小五的褂子,硬是要赔了。原以为是顽话儿的,没料当真送了小五新的,倒显得我小气了的。”如蔓说得明了,也不遮掩。
瞧在众人眼里头,便真真当做孩子气的玩笑看了。
王行之轻笑了几声儿,直勾勾地将如蔓打量着,心下暗道,这小娘子果然是个心眼多的,原想戏弄她一番了,现下看来,全然没了力道。
大太太也说,不必如此客气,小孩子顽闹,没得当真了。
秦孝言瞧了王翾的神色,遂又岔开话头儿,引得众人都说起了别的。
如蔓原以为此事作罢了,谁知那王行之不是个甘休的,他竟是对大太太说,“五妹妹怎地不穿新的,若是不喜欢,我可就赔错了礼了。”
“我习惯穿旧的。”如蔓连忙解释了,秦少芳没奈何地摇头道,“小五说的不假,我送她的褂子,到现在也还没上身了。”
“五妹妹最是减省的,我该向她学了才是。”秦雨菱俏皮地插话儿。
秦孝言比划了道,“你要是能学来的,大哥就送你一箱子花笺。”
秦雨菱眼色一亮,将双手交握了道,“可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