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如莲-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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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溯风抱紧怀中女子,笑容温柔,令人如沐春风。他应付着众多宾客与伏虎城主的贺喜之辞,一双眼眸却自大厅中缓缓扫过。角落中,席位仍在,人却已不在原地了。
隐痛
夜色已深。
他的窗前生着一爿翠竹,清风拂过,竹林簌簌作响,越发显得庭院幽静。紫金香炉青烟缭绕,逐渐化作蒙蒙雾气。
他有些醉了,往日清明的眼神蒙上一层薄雾。北地的酒辛辣醇厚,喝进腹中像燃了一团火,全不似南疆的绵长清甜。他心思杂乱,便逐渐生出一丝燥热,正欲褪下外袍,手却碰到一个冰冷坚硬之物。
他怔了怔,缓缓将那物握在掌心。那是一把匕首,刀鞘古朴,其上刻有古怪花纹,摸上去甚是粗糙。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乌沉沉地极不起眼。他望着那匕首良久,忽然一扬手,将它掷在桌子上。
皓月当空,星子如雨。
这一夜还很漫长。
※※※
清晨,天空蔚蓝如洗。
章薄的皮毛铺子早早就开了门。他将皮毛摆放整齐,然后取了掸子清理皮毛之上灰尘。夏日气候干燥,他这么一掸,整间铺子顿时弥漫着尘土的气息,竟呛得他咳嗽连连。
清音念音两人一进门就看到铺中满天的烟尘,忙以袖掩鼻。念音皱眉道:“章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章薄半晌才缓过气来,自己倒忍不住满面苦笑。清音见状,微微笑道:“章先生,我来帮你吧。”说着就要动手。
念音却站着不动,满面愠色。她瞪着清音,冷道:“柳清音,你倒是很有闲情逸致。你昨日拽着我们出来,难道就是为了给章先生打扫铺子么?”
清音停下动作,静静地望着她。念音和她对视片刻,却觉得浑身发麻。眼前的女子虽然面无表情,一双眼眸却晦暗至极,令人无法久视。而屋内光线较暗,更衬得她面色苍白如纸,几如鬼魅。
她心中微微惊讶,口中却忿然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打算。提出破坏联姻的是你,昨日打消计划的也是你。你可知道,我们昨日能顺利进府,全靠了章先生的雪熊裘衣。若是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清音神色未变,只是道:“那好。我问你,如果你昨日留在穆如府中,打算如何破坏联姻?”
念音恨道:“当然是杀了穆如扬,一劳永逸!”
清音摇摇头,道:“不可。你也见识到了那一剑。如果是你,你有把握么?”她顿了顿,又道:“而且穆如凡曾经死在白府,这对于白溯风可是奇耻大辱。他就算再愚蠢,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咱们昨日进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急于一时。等有了把握,咱们再进府也不迟——您说对么,章先生?”
章薄怔了怔,苦笑道:“两位小姐不必担心。在下好歹在伏虎城住了十年,若想进城主府邸还是有机会的。”
念音闻言,面色更是阴沉。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是搅局,谁知却看到昨日柔情蜜意的一幕,这恐怕是谁都接受不了的吧。她心中不甘,又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却咽不下这口气。清音,他真的会娶穆如扬么?他……他爱她么?”
清音沉默片刻,唇畔露出一抹笑容:“爱?你是在说笑话么?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轻易爱上别人?他只怕早就没有心了。”
念音看到她讥诮的笑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清音随手拿起掸子,缓缓道:“曾有人说过我很会做戏,其实我根本不及白溯风的一半。他昨晚这么一出演下来,不仅得到穆如小姐的芳心,就连伏虎城主对他的芥蒂也无影无踪。你当他为什么带着无钧?因为只有那柄匕首可以轻易斩断佩剑。他为了隐凤,人祭的事也做过,还怕无端多出一个妻子么?”
她的话让整间铺子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静默中。章薄本就沉默寡言,念音却不知如何开口。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杂乱地脚步声。三人同时看去,只见门外匆匆走过几个侍卫打扮的人。虽然那些人影一闪而过,却足以让人看清他们手中包装的极为精美的礼盒。
那些礼盒只怕是穆如小姐的嫁妆吧。联姻之日一到,隐凤城主将会带着他的新娘,回到南方那个繁华靡丽的城池中。
她们,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果然,三日后,城中便传出消息,伏虎城主将两城联姻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三。也就是说,她们只有不足半月的时间。
联姻之日一旦定下,这座庄严肃穆的古城便开始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就如晦暗的青铜色忽然参入柔和的嫩绿。城主嫁女,对于城中百姓来说是和公主出嫁一样的大事。至于那位远道而来的年轻城主,就好似夏日午后的一个极美幻影,令人浮想联翩。
清音望了望头顶蔚蓝的天空,定了定心神,这才走进章薄的皮毛铺子中。她仍作仆从打扮,将脸涂的黝黑,谁知刚走入铺中,就被一人拦了下来。她装作惊慌失措的望了望章掌柜,便垂首站在墙边。
今日铺中并非只有章薄一人。狭小的铺子中里三层外三层站的满满当当,所有人都做伏虎城侍卫打扮。层层侍卫中,一位紫衣华服的公子倚在柜台旁,心不在焉地翻看那些皮毛。他身边立着伏虎城大总管,正对着那位公子殷勤道:“二公子,看上什么了?”
那紫衣公子正是伏虎城二公子穆如航。他“啪”地将手中皮毛放下,不耐道:“穆如仲,你说的上好熊皮呢?怎么还没送来?”
大总管急忙道:“公子莫急,那熊皮很快便送到了。”
章薄畏首畏脚的立在一旁,此时也道:“公子,我已吩咐伙计去取了。您先坐,您先坐。”
穆如航虽然神色不耐,却还是坐在铺中唯一的椅子上。章薄见状,忙道:“清子,快给二公子倒茶!”
清音连忙挤了过去,动作笨拙地给穆如航奉上热茶。穆如航意兴阑珊地接过,刚喝了口便搁在桌上。此时念音正巧取了熊皮过来,他一直紧锁的眉毛这才舒展开来,命人将那熊皮抖开。熊皮是章薄新购得的,虽不如那件雪熊裘衣,却也十分难得。穆如航粗粗打量了一番,便道:“穆如仲,包了带回去。”
大总管领命,并取了几张银票递与章薄。章薄收了银票,见穆如航起身要走,急忙道:“二公子,请留步。”
穆如航皱眉道:“说。”
章薄擦擦额上的薄汗,道:“这熊皮是小的昨日才购得的,还是‘生皮’。若不是公子忽然前来,小的也不敢把这东西给您。如果您不急着用,小的后天再给您送去,可好?”
穆如航哼了声,道:“可本公子偏偏急用。”
章薄便露出为难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二公子,这熊皮若不处理,不仅毛色不亮,皮毛不软,更是容易腐烂。如果公子实在急用,便教小的徒弟随您一起进府,保证后天之前处理好,您看……”
穆如航打断他的话,道:“好了。穆如仲,回府。”说着便在众多侍卫的拥簇下走出铺子,登上辕车。
清音和章薄对望一眼。章薄便道:“清子,你随二公子去吧。一定要把活儿做好了,千万不能砸自家的招牌!”
清音应了声,她匆匆望了念音和章薄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屋外依然晴空万里。不知怎地,北地的天空就是比南疆的清澈许多。阳光金黄如陈年醇酒,不远处雪峰清晰可见。这一路行来,二公子的排场很大,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让道。这也怪不得穆如航张扬,穆如扬虽顶着长子头衔,可她毕竟是女子。待她远嫁之后,这城主之位,迟早得落到穆如航手中。
摸约走了小半个时辰,穆如府高大的门楣便在眼前。清音垂着头,随着众多侍卫踏入大门。正门的光景就是和偏门不同,眼前的穆如府虽然不如白府精致秀丽,却不失庄严大气。她正打量着周围景致,却见二公子一下车便直奔自己寝居,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新买的东西。大总管板则着一张脸,命人将清音带到一处偏僻宅院。那引路的小厮给清音安排了住所,又吩咐了几句便走了。
清音抱着熊皮,微微松了口气。这次进府,还和前次一样顺利。章先生与伏虎城大总管平日里有几分交情,是以大总管偶尔会带一些富家子弟来皮毛铺中挑选皮毛。此次穆如氏的二公子急需一件雪熊皮,大总管便将二公子带到章薄铺中,顺水推舟,这才有了让她进府的机会。
她心中感激,将手中熊皮泡在芒硝水中,这才走出门去。穆如府极大,一眼望去,重重叠叠的屋檐遮天蔽日,矗立着高高的鸱吻,教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灰青肃冷的墙壁令人心生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开始怀念白府怪石嶙峋,水光潋滟的风景。伏虎城,毕竟不是她归属的地方。
这感觉就如她服下丹药后,初次进白府时一般,彷徨无助。但那时她是为了保命,此时却是为了寻人。
她在层层房舍间奔走,只为寻找那个熟稔的身影。其实,不知身在何方又如何,万里跋涉又如何,只要能看到他,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想象他或冷漠,或微笑,或讥讽,或哀伤的面容,心中划过一道刺痛。他是极为俊美的男子,笑起来更添风华。可他的笑容深处却带着冷淡疏离,无形间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也曾在他怀中听到平稳有力的心跳。只是他的心仍在,情却不知隐匿在何处了。
最初,她宁愿失去一切也要留在他身边,带着不顾一切的痴狂。失忆后那些白府中的日子宛如梦境,自己的抗拒也如同一场拙劣的游戏。
一切都白费了。他终是不信她。
她心中更是疼痛。他若是不信,那么留在他身边就没有任何意义。她若要得到,就要得到全部。如果她无法得到他全部的爱情,那么,恨也是极好的吧——
她猛然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
那里是一片园林,郁郁葱葱,一丛山茶开的如火如荼。在那片火红与绿色之中,一抹玄色直逼入眼。他一袭黑袍,站在树丛中,身姿挺拔。他身边依偎着清秀美丽的女子。两人十指交握,相视而笑,似乎容不得任何人介入其中。
清音呆立在不远处,终是垂下眼帘。
但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泪水,只因那一刻早已心如死灰。
爱恨【上】
嫉妒是最好的情药。
她忽然想到这样一句话,不禁暗自冷笑。嫉妒的确是药,却是能将五脏六腑尽数腐蚀的毒药,令人生不如死。
她心中疼痛难忍,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但是残留的理智却让她放缓脚步,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不论如何,先避开他再说。如果再这么看下去,她难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坏了整个计划。
她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株青松之后,确认两人没有发现自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青松十分茂盛,将她的身影隐在其中。她环顾四周,认准一条路,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疑惑的声音:“你是谁?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清音大吃一惊,急忙低下头去,不想让那女子看到自己的面容。她心中不安,只因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溯风身边的大侍女玉润。
白溯风自隐凤城到伏虎城,可是跨过了大半个帝国,这别的不说,贴身侍女倒是一直带着……清音咬着牙,也不出声,只是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从青松后出来,然后站着不动了。
玉润远远就见一个身着普通百姓服饰的男子躲在树后,形容鬼祟。她心中疑惑,立刻出声询问。哪知那人也不吭声,只是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待走的近了,玉润却发现那人极为瘦弱,肤色黝黑,年纪也不大,怎么看都像一个乡下少年。
她并没有看出可疑之处,又道:“我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玉润的声音十分悦耳,但此时听到耳中却如厉鬼催命。清音心中厌恶,口中却道:“小、小的不认识路……小的不是有意的……”
玉润娥眉紧蹙,道:“你怎会不认识路?难道你不是这府中的下人?”
清音结结巴巴的道:“小的的确不是城主府中的人……小的是城中章老板的学徒,随二公子进府的……”
玉润一怔,疑惑道:“章老板?”
清音急忙道:“就是城东皮毛铺的章老板,他几日前给城主大人献了件雪熊裘衣……”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淡漠嗓音:“是有这么个人。”
玉润一惊,急忙向那人行礼,恭敬道:“城主,穆如小姐。”
清音没有回身。那一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暗。但她却咬紧牙关,僵着身子一动不动。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几乎可以闻到木芙蓉独有的冷香,飘飘渺渺,时隐时现,令她无法抗拒却又心生畏惧。
如果他认出她来,会不会一剑杀了她?清音脑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顿时浑身发冷。明明是自己一进府就寻找他的身影,真的到了此时,怎么会如此胆怯?
此时白溯风已缓缓走至两人身边。他漫不经心地扫过面前那个瘦小的身影,道:“玉润,你拦着他做什么?”
玉润垂首道:“奴婢看到他躲在一旁,鬼鬼祟祟的看着您和穆如小姐,便忍不住出声询问。既然城主认得那位章老板,就是奴婢多心了。”
白溯风不语,眼中却划过一道刀锋般的锐芒,转瞬而逝。玉润垂着头,并没有看到自家城主的神情。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奴婢刚刚收到白和的传书,便特地给您送来。”
白溯风接过那封密信,淡淡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