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云 (天朝女提刑,完结)-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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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反而留下这么多的漏洞让后人追查?这也是整个案件中,我想不通透的地方——明明是他害了王兵曹,为何故意偷减了复审程序,又在王大人鼻腔内留下这钉子,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难道去年案发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个案子将来势必会有人追查?按照古代的法医技术,时隔这么久在开棺,发现鼻腔中的铁钉,肯定会认为这便是致死之因。此时他再说出来是他为了替好友雪冤而故布疑阵,想必无论他指控谁,对方都会相信他所言吧!尤其是当当日在房中的三人之中,已有两人已经过世,那么他这个唯一的证人,就变得格外珍贵了。
而他之前的总总布局,就使得他可以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这件案子的侦破工作,掌握案件的进展。
这个计划原本是完美无缺的,他唯一不曾预料到的,应该就是我这个穿越人掌握了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可以查清他不欲为他人所知的种种。即便如此,睿王是如何知道他才是凶手的呢?那日他与程潜在审问冯某人的时候,肯定出现了我不知道的疑点。再联想到扬州弊案,这个冯大人与扬州方面,到底又是何等关系?如果是同路人,为何他会将所有的证据导向不利于扬州方面的方向?如果不是同路人,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无论如何,这其中应该是隐藏着我不该去碰触,也避之唯恐不及的内幕。
可是在这一切之后,还是有可是——他终究知道了,却眼看着伤痛在那个家庭蔓延,始终不肯据实相告。
我垂下眼帘,任凭似曾相识的痛,在心底蔓延。没有受过这种伤的人如何知道,有的时候,如果不能有个结束,便永远不能释怀。就像16岁那年,看到血泊之中父母的我,就像现在的小正太。而这个家庭又要等多久,才能等到这个真正的结束?
我的眼前,王兵曹老母亲那花白的头发与祖父母的苍老面容连成了一片,她又到底有没有那份幸运,看到他儿子冤屈昭雪的一天?耳朵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从脑浆到眼睛都开始发烧。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抬起头:
“便如殿下所言,总有一日又是何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兵曹已死不能复生——”
原来如此吗?我心中犯冷:“是以殿下心怀仁慈,使王家生者得益,死者得慰吗?”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但是我实在忍不住。这空气之中仿佛也飘着血腥味,如蛆附骨,让我无法呼吸。
“你在嘲笑本王吗?” 他的声音略微上扬。战场上杀伐决断养成的那份霸气,一直在被经心地收藏在绝美的外表下,正翻滚着探出头来。
这也那怪,从出生到现在,只怕他都不成被人这样冷嘲热讽地顶撞过吧!我居然成了第一个撩虎须的狂徒,我心中自嘲,我终究还是不够成熟,这块不能触碰的伤口,也许会是我永远的死穴吧。
我冷冷一笑,垂下头,摆出恭谨的姿态:“臣如何胆敢对殿下不敬!殿下求仁得仁,臣不胜感佩!只是翔之不过微末小吏,只看得见眼前的职守,如何想得到十年之事?殿下对臣晓以春秋大义,岂非对牛弹琴!”
“我若一定要留下翔之呢?”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没有抬头,却本能地感觉到那种如芒在背的压迫感。看来今天他是没打算善了。
“殿下以亲王之尊代天巡守,经略淮南,自然高高在上。然凤君虽是七品小吏,却份属江南道。殿下欲留臣在此,还请先循《碧落会典》,将林刺史大人的手令赐下,臣自然遵从。”我大胆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干脆地撇清。
“你!”他双眸中的凛冽淬成了一把利剑,就那样悬在我的头顶。好似只要我稍微退缩,便会雷霆万钧地劈下,尸骨无存。
不愧是碧落战神,这份唯我独尊的霸道,果真名不虚传。如果今天在这里与他分庭抗礼的不是我,那便更好了。只可惜,他有他的家国天下,我有我的择善固执,到现在为止,还是学不会在原则问题上让一步。
虽然我明明知道这样与他相左,对我有百害而无一益。可是当我的倔强与他的骄傲相争,我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本来的我,那不愿意被这森严的等级差序淹没的我。
我站在那里,昂首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深邃而强势,让我完全移不开自己的眼睛,我整个人都被他压制住了,只是拼着一口气,对抗着自己内心的懦弱与无力。
“启禀殿下,前扬州兵曹王大人的公子在谢府门外,递贴求见凤大人。”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他率先调转了目光,我心里一松,这才感觉到握紧的手心里,早已冷汗淋漓。
“如此,臣先请告退!”
我故作恭谨地向他深施一礼,空气凝滞半晌,他说道:“回苏州之事,休得再提一字,只要此案未结一日,你便跟在本王身边一日,这是本王的决意!”
我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而去。不消多久,侍卫便引着王家的那个小正太来到我的房间。那小正太一见到我,便“噗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
“凤大人,请您收下王恒为徒!”
王恒是小正太的名字,他这次来拜访,竟然是要拜我为师!
我伸手扶他,道:
“小公子不必如此,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且起来,慢慢说话!”
“若师傅不肯收我,我便在这门外,长跪不起!”那小正太,不,那王恒挣扎着,他虽是个半大孩子,却颇有些蛮力,我如何拖得动!也只好放手由着他。
“北极书院群英荟萃,小公子有幸得列谢山长门墙,以公子天资,想必前途不可限量。”我顿了一下,然后劝道:“在下不过一介小吏,怎可收公子为徒?莫误了公子的大好前程才是!公子回去吧!”
“师傅走后,仵作对我说,我爹冤死得以查明,全靠着师傅您神通。除了师傅,又有谁能帮我,为我爹报仇?若不能为我爹报仇,我如何有脸面做我爹的儿子,做王氏的子孙!”他向我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傅,请您成全。”
我浑身发冷,这个王恒和我太像了。因为父母的死,我放弃了中医这个志愿,选择了法医专业。只是在我那个年代,法医是受人尊敬的专业人士,而在这个时代,则是不上台面的惊悚勾当。
以他的性格,真的能够坚持下来吗?
“你怎么能如此笃定?”我压下心中的疑问,继续问道。
“即使师傅做不到,只要我学得师傅的本事,总有翻出那人的一天。”他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是最坚决的执念和倔强。
我叹了口气,如果我点头,这个天性纯孝的少年,他的人生至此就会转弯吧。或者说,从他的父亲被害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已经不可逆转。
“小公子,你至纯至孝,凤君不胜感佩。只是拜师之事,事关重大,令堂王夫人如何说?”我抓了个借口,中国古人讲究父母在不远游,如果他真的要和我走,那么他母亲的态度,肯定至关重要。
“临来之前,母亲写过一封书信,命我转交给师傅。”
“小公子,你还是先起来吧!”我一边接过信,一边继续劝说。那王恒瞄了我一眼,表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乖觉和狡猾,说道:
“我爹在世曾教导我,男儿当跪天地君亲师,您是师傅,我自然当跪着。若您唤徒弟起来,徒弟莫敢不从。”
作者有话要说:翻脸了翻脸了,有爱的翻脸~~
不要bw我啊,我有点感冒前兆,心情灰暗ing,千万不要bw我~~
引驾行
这小子竟然和我耍这样的心机!我再不搭理他,直接打开了她母亲的来信,那信上情辞恳切,竟是希望我收下王恒为徒。我心下有些恻然,在这个社会里,百姓、甚至底层的官吏,其实都只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子。一将功成万骨枯,便是在和平年代,何尝不是暗潮汹涌。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
现在想来,我还是太天真,以为单凭一己之力,便能为凤家昭雪,报答凤兮姐姐的指引之恩。却忘记了,这个时代并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法治时代,我的命,凤兮姐姐的命,乃至凤大人的命,在某些人眼中,不过是蝼蚁而已。
罢了,我也只有尽力一试,若能成功自然是好的,若真的不能如愿,莫不如将身边所有变卖了,从此隐姓埋名,江海余生,再不问这是是非非。
只是这不屈不挠的小正太,我就要对不起他了。
“你若要拜师,倒也无不可。”我看他喜上眉梢的样子,马上泼一瓢冷水:“只是你想学这洗冤之术,便先过我这关。你随我来。”
从谢府下人那里,我借了一把铁锹给他,引着他向那日停尸之所的背阴处走去。摸了一把泥土,我指着那位置道:“从这里挖下去。”
那小正太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便听话地挖了下去。不过三两下,铁锹一扬,目标物便落在了地上。
小正太脸色一白,握着木柄的手哆嗦了一下,正要再下一铲,我便直接叫停。这正太的心理承受能力我是见识过的,比一般大人还强些。虽然性子还有些毛躁,但如果是在现代社会,只要稍微打磨一下,绝对是法医的好苗子。
“糊涂,若此刻地下是尸身,你这一锹下去,一应证据,想必都为你所毁。”我毫不客气的训斥:“将这坑里所有的鼠尸一一找出,分别标记装袋。为人洗冤绝非易事,常须与尸身为伍,甚至要为腐尸开膛破肚。今日,便以这鼠尸为题,你若能为它们一一开膛亦不呕吐,我便收了你。若你不能,便安心回府上,明日便去书院拜师,从此绝了这份心思。”
给已经有些尸变的鼠尸开膛破肚,我也曾做过这样的功课。我那个时候是在夏天,如今他是在冬天,已经比我条件优厚很多。不过这也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刀□硬邦邦的尸体的声音和呕吐的声音同时传来。
我抬头看那小正太,他的眼眶里已经有泪水晶莹,毕竟还是没有流出来。我内心长出一口气,只希望他不要怪我今日的拒绝。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只适合只身一人上路。
事实证明,这个小正太为父报仇的决心,比我想象得还要重。当俪园的下人请我去参与谢府为睿王举办的欢送宴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还蜷在我的房门外面,见我出来,便扯住我的衣袂,说道:
“师傅,我做完了!”
做完了?我吃了一惊,难道我离开这段时间,他居然可以不吐了?人的生理反应是很难控制的,我不能相信他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当他在我面前,用手术刀毫不犹豫的将一只老鼠的头切下来,我也只能默认下这个事实。也许这孩子真的比我想象的,更适合做一个法医。只是在这样一个社会,又跟着这样的一个我,他真的会有前途吗?
可是我看着他有些湿润的眼睛,抿紧的双唇,以及极力克制颤抖的双手,反悔的话就在我嘴边萦绕,我却说不出口。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有一种熟悉的压力,从我背后传来。
“王恒给殿下请安!”他俯身行礼。
果然是他到了,我同样转过身,大礼参见。
“王小公子,你如何在翔之处?”
“回殿下,师傅已经答应,收下王恒为徒。殿下为王恒指引之情,王恒只得婉拒了!”还不待我说话,他便抢先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睿王看向我,我只得说道:
“殿下,臣并非刻意与殿下相争——”
他抬起一只手,非常干脆地打断了我的话:“既然小公子有此志向,实属难得。何况能得翔之垂青!本王在这里,便先祝翔之开山之喜。本王恰逢其会,少不得为你们做个鉴证,吩咐下去,预备凤大人收徒之仪。”
古代的拜师礼仪颇为讲究,我本来想着拒绝睿王的“好意”一切从简,却没想到我才到了送别宴的现场,谢府上下已经知道了这桩“喜事”,连被我“夺徒”的谢夫子都举酒向我恭贺。他们这一搅合,便是想低调都难了。
而有徒弟的感觉,其实并不算好。尤其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未起床,王恒就已经出现在我门外,请安兼为我准备洗漱用品时,我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虽然说“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是尊师重道的高级表现,但当我这个师傅有很多秘密不欲徒弟知道时,就变成了一种不方便。
小正太虽然还小,却是个猴精。万一他发现我的真实性别,于他于我,都不是好事。今后还要师徒相称朝夕相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以轻心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腹诽那天出现的非常不是时候的睿王,他出现的未免太是时候了!
好说歹说,我终于劝服小正太,他还是像从前在家一样,每天起来先读《十三经》充实文化课,至于例行请安,就等早餐时再说。趁着还未出发去扬州,我写了一封信给林冲,请他为小正太安排了个仵作的职位,没想到啊,在二十一世纪奉公守法的我,到了这碧落朝竟要雇用童工了!
第二天一早,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向谢家辞行。谢家的清儿小姐哭了一鼻子,躲在房里不肯出来送别。晏夫人亲自将我们送到了门口,在一片依依之情中,我们终于告别了谢家,开拔前往扬州。
我坐在车里,他骑在马上,从出了谢府之后,便再无交谈。他有他的打算,我有我的坚持,无论如何,我们都一本初衷,不会改变自己,就算说再多,也无法说服对方,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现代,从南京到扬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