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三月果-第4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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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状似无意地抬手放在隆起的腹上,轻轻摸了两下,这动作落在旁人眼中,哪个背上不冒冷汗。
这位主儿肚子里揣的可是正经的王子皇孙,那是魏王爷的头一个孩子,魏王是谁,那是能让东宫太子爷都吃哑巴亏的人物,打她板子、让她坐牢,谁敢!?
又不是嫌命长!
若说他们起先还当遗玉说要搜宅是在威胁,那意识到她那圆滚滚的肚子,可是半点都不怀疑她会不敢了。
让她搜,那是万万不能的,可不让她搜,把人交出来,这不就证明了他们的确抓了她的人,到时候再被她编排出理由,咬住不放,谁知道下场会是个什么样。
戴良和博正承一群人,脸上青红交加,被逼到这份上,总算明白过来,这魏王妃哪里是个恃宠而骄的任性女子,分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遗玉将堂下几人五颜六色的表情通通收入眼中,端起茶壶,给自己续了半杯,也给了他们半盏茶使眼色的时间。
“怎么样,几位可是想明白了,是你们自己把人送回来,还是我派人去跑一趟。”
戴良同博正承对了个眼神,把心一横,上前一步,冲着遗玉揖手,这一回再不敢不客气:
“王妃既然一口咬定人是被我们抓去,且不论是与不是,当务之急,是把人先寻回来,容戴某安排一下,这就派人去找,还请王妃详说一下那孩子征象。”
罢,这宅子是肯定不能给她搜的,大不了把人送回来,就是吃个闷亏,也好过被翻了老底。
戴良心中暗骂:真是晦气,早知如此,一早就把那嘴硬的臭小子放了,没问出半点有用的,倒成了祸根。
闻言,遗玉抿嘴,眼中一笑,冷淡道:
“他叫小迪,七岁大点的男孩,你们谁抓了人谁心里清楚,未免节外生枝,你们就在这里,同我一起等上半个时辰,交不出人,那就恕我冒犯了。”
几人心知她不会给他们机会私底下说话,便分头招了衙门外候着的仆从管事,就在堂上交代了他们去找人,当然几个隐晦的眼色是少不了的。
“都听见王妃说的了?去,在城里找一个叫小迪的孩子,找到人就赶紧带过来,要快!”
食指摩挲着杯口,遗玉若有所察地转过头,眼一抬,正对上邓县令脑后头那扇屏风镂空处,露出来的一双窥视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看。
同遗玉目光对上,那眼睛的主人似受惊吓,出溜一下便逃不见了踪影。
遗玉想了想,回忆起那天酒宴上一人,大概猜到是谁,不由摇头暗笑,这邓大人无趣,夫人倒是有点儿意思。
堂上众人各怀心思,却没人注意到衙门口,几道人影随着前去寻人的仆从一起悄悄离开。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安阳城不比长安大,从城东头走到城西头,也就这么大会儿工夫。
戴良他们眼瞅着遗玉让人找出来计时的水漏滴的飞快,衙门外头的百姓越聚越多,额头上也渐渐冒出细汗,来回在堂上走动,露出焦心之态。
遗玉看着是不着急,中间还离了一回席到后堂去更衣,再回来,继续坐着等,半个时辰很快就近了。
“嘭”地一声轻响,遗玉手中的杯盏落回桌上,这一声不大,却惊的众人齐齐扭头看向她。
“咳咳,”邓文迎抢先开口:“王妃若是觉得累了,不妨先到后堂休息一下?”
遗玉摇摇头,眼睛盯着桌上的铜壶水漏,手指轻叩在案上,一下一下,敲的人心底发慌。
博正承忍不住开口,声音干的厉害,“是啊,王妃身体不便,就先到后堂去休息一下,这人一找回来,我等立刻让人到里头知会您。”
“嗒、嗒、嗒”,遗玉敲着手指,看着铜壶上一道刻度水满,抬起头,隔过一个个人头,望见门外推开人群,大步走进来的孙雷,始终平静的眼底这才稍微露出一点担忧,用眼神询问。
孙雷走进公堂,先对邓县令行了一礼,随后在一片注视下走到遗玉身侧,低下头,极轻地说了一声:
“王妃放心。”
人已经找到,半路上被他们劫了过来,一切平安。
遗玉眼中忧色一扫而空,她冲着戴良几人隐隐一笑,在他们略带惊惧的目光中,摊开手,露出手心捏出了汗的小巧玉印:
“孙典军,持我私印,派兵分头搜查他们几人府上,务必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解释一个惯用词,更衣,除了换衣服意外,有时是指的上茅房。)
第三零六章 小迪
遗玉持私印指派孙雷领命带兵去戴良、博正承几府搜查。
眼见大势已去,戴良几人总算明白过来,魏王妃压根就没打算对他们留手,这是非要挖出来他们的命根把柄不肯罢手。
老底都要被人揭了,再低声下气也就没了必要,戴良最先反应过来,阴着一双眼威胁遗玉道:
“王妃硬要仗势欺人,戴某无力阻挡,只是你这般苦苦相逼,戴某就是拼了身家性命,告上京城,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面对戴良的垂死挣扎,遗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摆手示意孙雷去办事。
“那也要你有这个机会。”
闻言,戴良面色一灰,跟在他身后的几人已经慌成一团,汗如雨下,眼瞅着孙雷要离开,总算有人待不住了,咬咬牙,上前对遗玉拱手道:
“还请、请王妃收回成命,博某自愿认罪,我们确实、确实是有指使下人私自捉拿外来灾民,强掳强卖,逼、逼良为娼,不过——这些都是戴良他强拉我们几个去做的,至于那些被害的人命,全是他放下话说死活不论,那群手下才会不顾人命死活!对了,博某揭发,戴良他不光是草菅人命,他还在西山私挖山矿,雇佣铁匠大批地私造兵械!王妃明鉴,邓大人明鉴啊,我们几人只是一时晕了头,才会被戴良引诱,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都是他!”
被一根指头指到鼻子上,戴良猛地转过头,瞪视着相识多年的老友,不敢信在这节骨眼上,他会掉过头反捅他一刀,踩着他的脑袋往岸上爬!
可事实容不得他不信,博正承几句话,将剩下参与此案的名门乡绅都拉到他这边,几人转眼间纷纷挪动脚步站到了博正承身侧,一齐“怒视”戴良,一副同仇敌忾,苦大仇深的样子。
“好、好你们几个,枉我、枉我、我——”
大惊大怒之下,戴良抖着发紫的嘴唇抬起手,哆哆嗦嗦地反指向对面曾经的知交好友,想要骂,却一口气没能提的上来,翻了个白眼,向后栽下去。
“噗咚”一声,戴良晕倒在地,满堂上下,没一个有意上前搀扶,不能怪人无情,只怪这世道变化太快。
眼前的一幕,戏剧性十足,就连算盘打足的遗玉都没料到,这些人会当场反目,更甚者,不费吹灰之力就又揭了一桩大案出来——
朝廷明文规定,民间止铸,就连铸把菜刀都是制式,他戴良却敢私自开采山石,大批制造兵械,就算他没有谋反的心,这顶大帽子也非得扣死在他头上!
遗玉原本就有些疑惑,她当初派孙雷去调查,就发现有大量的流民无缘无故地失踪,这下疑惑解开,原来他们都是被安排到了深山里去开石挖矿造兵。
想想看,谁会在意四处流亡的灾民无端消失,自然也很难有人发现戴良私造兵械的小动作,这可真叫做“物尽其用”。
邓文迎有些茫然地坐在堂上,忘了要拍惊堂木,忘了要喊肃静,这还是屏风后头的夫人隔着镂花的窟窿,鼓足了气儿朝着他的脖子上吹了一口凉气。
“呼!”
突地打了个激灵,“啪”地一声拍响了醒木,邓文迎努力纠正了曲扭的表情,重咳了一声,审时度势,厉声发话道:
“来人,将他先带下去。你们几人,如实将罪行交待清楚,连同戴良私造兵械一事,不得有半点隐瞒!”
“是、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局,遗玉稍一思量,便对已经走到堂外,却被堂上这一幕留住脚步的孙雷摇了摇头。
搜查宅院这档子嚣张事,这回看来是干不成了。
博正承带头交待了罪行,遗玉听了半堂,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把剩下的事情丢给邓文迎解决,带着人手,在两队私兵的护送下,回了都督府。
没到别院去,是因为还有事要交待府里的给事们去做。
一进门,周总管便哈着腰迎上来:
“王妃,上午城中突然添了许多灾民,小的又从库里支取了一百石粮食,照这么下去,恐怕撑不到下个月啊。”
遗玉同孙雷对视一眼,摇头一笑,后者在周总管摸不清头脑的眼神中,好心情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怕,最迟明日,这城中的商行便会老老实实地给咱们送粮。”
交待了周总管几件事,遗玉最后才问道,“小迪怎么样了,可是请大夫给看过了?”
在回来的路上,孙雷告诉她,小迪被人抓去一夜,受了不少皮外伤,他们半路上把人劫回来,那鼻青脸肿的小倔头早就厥了过去,被送回都督府,又请了大夫。
周总管答道:“大夫诊断过,几处皮外伤好弄,只是扭到了骨头,得在床上躺上一阵子,别的没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
“他从昨天饿到现在,醒过来就是不肯吃饭,平霞姑娘劝了好半天,他一声气儿都不吭,好像是、好像是哑巴了一样。”
遗玉一听,微微皱眉,哑巴了,那小孩儿该不会这么不经吓吧?
“带我去看看。”
孙雷道:“王妃,您累了一上午,还是先休息一下,属下过去看看。”
他且过去瞧瞧,管教管教那个不懂事的小子,好歹是要让他明白,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遗玉摸摸肚子,想想是得先把这个顾好了,便点头道:“好,你去瞧瞧。”
吃了一餐,遗玉便开始犯困,春眠睡在下午,是极容易过头的,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平卉正在掌灯,听见身后动静,扭头见遗玉掀了床帐要下来,忙放下手上的活上前搀扶,又喊了外间打盹的平云进来服侍。
“您先洗把脸,可是饿醒了?”
遗玉用清茶漱了漱口,拿帕子擦擦嘴角,开口说话,声音还有点涩哑:
“煮了汤品么,弄些清甜的来喝。”
“有的,厨上炖着参汤,奴婢让人给您盛一碗来?”
“不喝那个,腻的慌,就去煮两只鸡蛋,洒些糖霜给我端来。”
过来年,她口味就时常变化,昨儿还想吃酸的,今儿就爱喝甜的,说她挑食吧,偏偏一碗香菜馄饨都能应付得了。
平卉听言,下去准备,平云扶着她到软榻上坐下,照着李太医的叮嘱,每回睡醒都把她的腿脚揉压小半刻。
破了壳的鸡蛋好煮,不一会儿平卉便端了糖水鸡蛋回来,遗玉咕咚咕咚喝下,舒服地喟了一口气,道:
“外面可有什么事来报?”
平卉道:“孙典军来过一趟,说是城外十里的两座木场已经收拾干净了,场子里空置的木料,他派人运送了一批回来,搁在城南建马场的那块地上。邓县令也派了人来送话,说是案子都落清楚了,该关的关,该押的押,他明日要过府拜见您,留了名帖。”
遗玉满意事态的进展,那批木料,正好可先简单搭建几座房屋,将一部分餐风露宿的灾民先安置下来。
邓文迎还算上道,虽有些见风使舵的嫌疑,但本质还是干净的。
“那小迪呢,下午回来不是说他不肯吃饭,也不肯说话,到底怎么回事,他吃东西了吗?”
平卉叹口气,“没呢,平霞都哄了他半天了,也不见他理人,李太医也过来给他检查了一遍,说他嗓子没有问题,只是不愿开口罢了。”
遗玉想了想,左右这会儿闲着,出去散散步也好,便穿戴一番,领着几个丫鬟去看小迪。
“小迪少爷,小迪公子,算是我平霞求求你,你就是不肯说话,东西多少要吃上一点儿呀,你瞧瞧,这粥煮的烂烂的,多香啊,你闻闻,闻闻就想吃了。”
遗玉进屋的时候,平霞正端着一碗粥弯腰在床边哄人,那态度,低声下气的,就差没跪下求他了。
可再看小迪,抱着被子坐在床头,不大一张小孩儿脸愣是拉的老长,对平霞的哄劝不理不睬,直到她把一勺吹的温热刚好的粥送到他面前,挨近了他的鼻子,这才有了动作,手一抬,大声道:
“我不吃,走开!”
“啪嗒!”
一碗热粥打翻在床下,汤汤米米溅得四处都是,平霞捂着被烫到的手背,吸着凉气倒退开,疼的眉眼都揪巴到一块。
小迪也傻了眼,不复方才冷淡,呆呼呼地看着她。
平卉平云吓了一跳,一个扶着遗玉,一个慌忙上前去看。
“你们都下去,带她到李太医那拿药。”
听这冷冷一声命令,丫鬟们哪还不知主子生了气,平云和平卉就拉扯着频频回头的平霞往外走,门关上,还听见平霞苦巴巴地请求:
“他不是故意的,主子。。。”
等脚步声走远,遗玉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床上,小迪同她眼神对上,极力地隐藏着脸上的紧张。
“下床。”
遗玉口气不好,小迪脾气倔,咬咬牙,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扭伤的骨头疼的“咯咯”发响,只是在床边站好,他脸上便挤出了汗来,嘴唇也白了一层。
“别想我会谢你,”他嘴硬道,又补充上一句,“也别想我会道歉。”
“你可以不谢我,也可以不向我道歉,”遗玉就站在门口,没有一步往前的打算,“我不怪你,因为你年纪还小,但是你必须要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你肯定不会希望,等到有一天你长大,会像你现在憎恨的那些人一样,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