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三月果-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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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十马上的银领骑兵,分明是远在京城的北衙禁军!
“我等奉皇命护卫魏王出行,尔等竟敢以下犯上,符玉在此,还不放下兵刃!”为首的禁军头领一声厉喝,手中明光闪闪的玉符高举,象征着京城最高军备的威严。
在他侧前方,一人一马步出,马上之人,但凡是在京中有缘一见的高官,就绝不会错认。
完了,胡季泰方才的威气凌人,登时蔫下,至于他那时叫人点火上箭,到底是恐吓遗玉,还是真的有了杀人,便不得而知了。
“王妃可有伤到?”李泰隔着十丈来选,目光定定落在人中。
“无碍,略受惊吓而已。”这样的对话,很是熟悉。
她甚至不用去想胡季泰的结局,宋家的结局,她此刻能想的是,扬州这块将要无主的盐私兵盗枢纽之地,已在李泰囊中。
胡季泰阴险狡猾,不趁着这一乱将他引出巢穴,又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这跟踪了李泰一路,却不敢过河进城的禁军捞过来,不激怒他,又怎么让皇帝的禁军出面干涉,借刀杀人?不,就说是借花献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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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二舅哥
冒犯皇族是不小的罪名,企图杀害皇族,更是难逃的大罪,皇权的高高在上就表现在这里,胡季泰缉拿凶犯不对吗?那是正当合法的。
可若是同时威胁到了皇族的生命安全,那就失了优先权,不管你理由在大,那也是以下犯上。
胡季泰很清楚这点,但他更清楚一旦淮南盐盗案被翻了,那他就是欺君罔上有死无活的大罪,于是他才会铤而走险,不顾一位王妃的安危。
淮南盐案要查,可查,但人家胡季泰不是吃素的,他手下有人,上头有亲,扬州一把抓的头头,仅凭着几份罪征,若按部就班地去查,再呈递文折到长安去求刑部翻案,一来二去没个两三月是连个苗头没,又会节外生枝,所以先揪个危害皇族的由头将他给收押起来,是必须的。
北衙禁军此行的职责就是保护魏王出行,手上一块朱心玉符,代表着皇命,谁敢忤逆。胡季泰不堪大任,单从他同盐盗勾结祸害淮南各方水路,最后却被手下一个典军拿了把柄便知,看到玉符,他哪里来的胆子去违抗,只好束手就擒。
当晚参与缉拿宋恩孝的一众官兵,通通都被关押了起来,一时间,城西大狱人满为患。
宋家三口一样被重新投进牢中,罪名一日没有洗脱,他们一日就是犯人,不过好歹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值得万幸了。
相较于这两拨人的牢狱之灾,后来赶到的扬州县衙人手,并没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出手劫狱的卢俊身上,哪怕罪证确凿,单凭一个魏王二舅兄的身份,也没不长眼提起的,那胡季泰不也亲口说了——卢家公子是被奸人蒙蔽。
不说三更半夜在江边上,宋家三口被县衙姗姗来迟的官兵押走时候,回头望着卢俊的眼神是多期盼,多深刻,多复杂,多歉疚,李泰交代过禁军,便搂着遗玉进到车里,大概是他那张面瘫脸上的不待见表现的不大明显,同宋心慈对望了几眼的卢俊,也转身跟着钻了进来。
这便打道回府,兄妹两个多年没见,因着刚才一场乱子,那点儿气闷和生疏也被消去,遗玉也没注意到李泰不乐意,亲自倒了茶水给她二哥喝,一边拿帕子给他擦拭脸上血腥,卢俊这才留意自己一身血脏,又是腥味儿,忙挠头道:“我出去坐。”
还没动,便被遗玉拉住,“坐着吧,回去再洗。”
“哦。”若说卢俊长这么大最听谁的话,那还当真轮不到当娘的卢氏。
遗玉将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掏出早有准备的药箱,喂了他几粒补血的丸药,号脉时发现卢俊血气通行十分畅顺,又见他方才对敌时大增的武艺,砍人时候毫不犹豫的手段,想来这些年也有一番境遇和历练。
“我瞧你拳脚见长,是拜了江湖上的师傅不成?”遗玉问道。
“没有,我的武艺是卢耀这些年教的,嘶!”
脸上伤口被她失手猛按了一下,卢俊呲了呲牙。
“卢耀?”不是卢老爷子拨给大哥的那个青年剑客吗,当初卢智身死,她就奇怪这人跑到哪去,原来是一直同卢俊在一起!
“是那船夫?”“嗯,大哥派他保护我,”提起卢智,卢俊脸色黯然,侧目借着车内的兰花吊灯将遗玉逾见成熟的五官看了个清楚,“小妹,二哥没用,不能护你,让你一个人吃苦。”
记忆里的卢俊,整日都是傻呵呵地没心没肺,何曾这般伤感过,那声音里的歉疚,让遗玉不忍,她拿开帕子,手掌捧在他肩膀上,眼神温和,柔声道:“那些都过去了,大哥的事咱们等下回去再说,娘她身体安好,这两天许就能到扬州来,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大哥的墓地修在龙泉镇南山的小林子里,等回京城,我们一同去祭他。”
卢俊重重点了下头,兄妹俩还没追怀完,李泰便在一旁凉凉出声:“有手有脚,为何不回长安。”
夫妻两个待一起时间长了,说话的调调都相同,遗玉那会儿也是这么质问卢俊的,可面对李泰的质问,卢俊显然是不合作态度,他目光一转,落在李泰身上,一下子换上了审视的表情,眼神很是严肃:“小玉虽是跟着我们在田野乡里长大,可也是被母亲哥哥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她心肠好,总替别人着想,又聪明又懂事又贴心,学问也做得好,而今嫁了你,望你珍待她,长兄如父,大哥不在,便由我来承担,若是你敢欺负她,我卢俊就是死都不会放过你。”
遗玉今晚泪腺敏感极了,听见卢俊一本正经地对李泰这番交待警告,一时顾不上去想李泰被人威胁会不会发飙,就恨不得上前抱住卢俊哭上一场才好。
“自以为是。”
李泰一句淡比白水的回答,让兄妹俩一齐炸毛,扭头瞪他,然而遗玉还没来得及埋怨上他一句不懂情调,这男人便抬起手,食指抹掉她悬在眼下的泪珠子,又轻轻摸了摸她脑袋,这点动作现在由他来做,再熟练不过,两人私下更有亲密之举,但当着兄长的面,不免红了脸,一副乖顺模样,卢俊看不过眼,闷哼一声,道:“今晚这么危险,你还叫她一个人出面,若是被误伤怎么办?”
“是谁惹的麻烦。”李泰并不买这二舅哥的账,若非是遗玉夹在中间,单凭他一奇怪味,恐怕让人将他丢下车都可能。
卢俊尴尬,嘴硬,“那确是我不好,可你既然带着兵马,怎不早点现身。”
李泰瞥了眼过去,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他,拉过遗玉一只小手在膝上把玩,可那一眼里清清楚楚写着“愚蠢”两个大字,直叫卢俊竖起了眉毛,遗玉见状不妙,连忙劝和:“好了二哥,别闹。”
卢俊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但见她板起脸,也只有哑火,车里气氛一下子僵住,遗玉清了清嗓子,对卢俊道:“宋家的小姐你不必担心,我等下就派人送信过去,让狱中善待他们,这桩案子殿下已私查过,他们手上的证据我也亲眼看过,明早就让人快马送公文到长安请示刑部翻案,不出差错,京里一有回复,就可让他们脱狱。”
卢俊不开口,不代表他心里不惦记着宋心慈的事,被遗玉贴心地告知,这便松了口气,有些羞愧地冲她道:“这事多亏你了。”
遗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早说清楚的好,“二哥,这宋家的小姐并不适合你婚配,但你若真是对她——”
卢俊摇摇头,苦笑一声,“都别说了,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宋心慈未必对你没有几分真情,话到她嘴边,溜了一圈,又咽回去。
累了一夜,回到卢家,没有惊动不能扰眠的卢老夫人,遗玉怕卢俊住的不舒服,就派了平卉过去打点,夫妻两个一个桶子洗了澡,等在床上躺下,已是天亮。
遗玉懒洋洋地趴在李泰胸前,眯着眼睛由他运着内力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她半湿的长发,像是被一团煦风裹住,暖洋洋的,很是舒服,自从那天在船上赏雨被淋到,她便发现李泰这个好处,但她也从一凝一华那里知道内力难蓄,只偶尔缠着要他特别服务,李泰总没拒绝过。
“这次皇上必会下旨清剿淮南水寨匪盗,但依我看,私盐贩卖难消难止,匪帮盗徒打压不禁,与其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不如想想如何利用。”
遗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打鼓,她其实很想明白劝说李泰,想要有同李世民叫板的能力,从白道上走很不安全,不如就从这黑道上发展,可又不好将话说明白,只怕有挑拨他们父子关系之嫌。
两人做了夫妻,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患难与共,有福同享,却并不是无话不说,最起码,她不知道李泰还有几张厉害的底牌,李泰也不知道她对这个变异的唐朝历史的把握和知悉。
卢智的死,遗玉和李泰都知道,李世民是罪魁祸首,但夫妻两个从没将此摆到明面上说过,并不是不敢说,有时心知肚明比掏心挖肺对彼此更好。
“这件事,你考虑的很周到,”李泰手上抚摸的动作未停,“不必多虑其他,我会处理。”
他早就开始涉足南盐私路,但因不能大张旗鼓地抢掠他人地盘,进展并不快,这一夜江行遗玉的安排可以说正中他下怀,借着朝廷的手将淮南黑道清理一遍,他也可趁势而入,替而代之。
前几日他离府外出,便是在调动人手。夫妻俩也算是心意相合,在处理这件事上,李泰一开始并没打算插手,遗玉若只为卢俊,大可以派人直接将宋家三口弄出来,再同兄长相认,如此大费周章去动胡季泰这刺头,便是为了李泰着想,省去他不少麻烦。
这样聪明的配合,李泰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很满意,先前因为卢俊分走她太多注意力产生的那点儿不快,也消失无踪。
“后天是初七,”遗玉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嗯。”
“七月初七,”
“嗯?”
“……没事,睡吧。”
卢老夫人前日同遗玉提起,扬州城里的七夕夜,是比北方过的有滋味,不光乞巧拜月,夜里城中还有花灯、杂艺和焰火,有情的男女或是小夫妻成双成对赏灯游河,偏爱这日。
第189章 姻亲岂能儿戏
昨晚动静那么大,扬州城里各方眼线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李泰手段放在那里,并没人找到卢家来攀亲带故,打听风声。
睡了一好觉,李泰出门,等到遗玉找去卢老夫人那里时,卢俊已经在了,祖孙两个相见,是比她想象的要平静许多,卢老夫人便是有这本事,不管你再激动再高兴再生气,到了她跟前,被她握着手轻轻拍一拍,心头就会一片宁和。
“你这孩子,竟在我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些日子,都不舍得回来看我一眼。”
“祖母勿怪,孙光实有苦衷,”卢俊向遗玉投去求助的目光,看来这个苦衷他是不想同老夫人提。
“二哥是够很心的,”遗玉适当地插话,在老太太面前装委屈,“这两三年消失的没影没踪的,若非是我找见他,他是连我这亲妹妹都不管了。”
卢俊急忙否认,卢老夫人反过来搂着遗玉安慰了一通,至于卢俊流浪在外的原因,就这么揭了过去。
卢老夫人很是享受儿孙绕膝的感觉,精神头不错地陪他们两个聊了一上午,才被贴身的仆妇劝去小憩。
李泰还没回来,遗玉就同卢俊寻了个通风透气的小花间儿,让一凝一华在外面守着,问起压了她一整晚的困惑。
“你说是大哥让你发了毒誓不准去找我?什么时候的事?”
“嗯,”卢俊回忆,道,“祖父还在时,不是安排我外出历练吗,我那时直接被送到河北,在流放犯人的荒地做了一个月的屯兵,然后就接到祖父辞世的消息,等我赶回长安,他老人家已经下葬。”
在流放之地当屯兵,遗玉皱眉,那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她疑惑道,“你那时回来了吗,怎么不来见我们?”
“我被卢耀直接领到大哥那里,他不让我见你们,我那时还不知娘已被韩厉劫走,”卢俊烦躁地舔了舔嘴唇,“就是那时,他逼我在卢家宗祠前发下毒誓,要我离京去南方,三年之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得主动去找你们,如若不然、他就、他就,”他低下头,“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遗玉嘴里发苦,她真的弄不懂卢智到底在想什么了,原来卢俊失踪,竟是他一手安排的。
死无葬身之地,卢智现在又好到哪去,被害死的长孙涣身为皇亲国戚,他连个光明正大的碑文都不能刻,偷偷摸摸地入殓,尸骨不全。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卢俊伸手落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不论如何,大哥不会害我们。”
遗玉点点头,卢智的心思,再给她一副脑子也琢磨不透,暂不去想,又问,“后来呢?”
“我无奈去南方,又过没多久,卢耀就找到了我,还带来娘失踪的消息同大哥的死讯,我当时只想冲回长安替他报仇,结果被卢耀制伏,我想着能从祖母这里听到一些你们消息,便在扬州城外的江河岸口当起脚夫,过了一段落魄日子,卢耀行踪不定,他奉了大哥生前之命护我周全,只有在我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在城郊那棵老树上留信,他才会出现。”
遗玉忽然有些理解卢俊为何会对宋心慈死心眼了,那段有家不能回的日子,生命中最低落的时候,出现了一名温柔似水,又知书达理的女子,弥补了心中的空虚,卢俊很难不动情。
“二哥,有件事我要同你讲,”遗玉犹豫着怎么把韩厉跟着卢氏回了长安,并且住在璞真园的事说了,“韩厉他——”
“我知道,祖母今早和我提过,”卢俊揪起眉头,“他若真是对咱们娘好,我不会寻他麻烦。”
好是够好的,都倒贴成那样子了,只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娘她看着根本没那意思,遗玉心里嘀咕,嘴上道:“那就好,他们这趟也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