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三月果-第35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侍候你们家小姐有几年?”
“这……奴婢算算,”平彤也知她在套话,便伸了手指去做数状,就是扳来扳去没个准头,像是算不清楚的模样。
“好啦,老身一把年纪,便不同你这小辈打什么马虎眼,”戚东眉生相严肃,正眼看人自有一番久居宫内的威势在。
平彤被她瞧得不自在,不由后退小半步,才听这老妇意味深长道,“老身今日就不见你们小姐了,只是有几句话,你代为传达。”
“是。”
“老身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十几年,长的短的见得太多,不管她嫁人都是什么人家,日后入了这魏王府的门,就只需记得她是魏王府的人即可,就是王爷现在厚宠几分,也莫要失了分寸,既做皇家妇,就当守本分。”
说罢,她便扶了扶髻上的玳瑁长钗,起身带着人去了。
平彤站起身子,脸色有些难看地扭头盯着门口,正寻思着这话是要先向小姐学,还是先向王爷学,便听身后轻语:
“不是叫你去熬鸡汤,怎么还立在这儿。”
她扭头,见着穿堂门口披了一件石青长衫被平卉扶着的遗玉,看她这模样不像是听见那老妇说话,便做无事状,回道,“这就去了。”
“等等,”遗玉又叫住她,“莫要在王爷面前多嘴。”
“小姐您——”平彤诧异地看着遗玉,见她一脸不瘟不火的模样,虽心有不甘她被一个做奴婢的警告,但还是点头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泰才回来,照旧同遗玉一起用饭,饭后陪她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遗玉看见石桌上绘的棋格,兴致一来,得了李泰许可,便让平卉进去拿了棋碗,同他对弈。
连输三局之后,一盘棋下的七七八八,至中盘,遗玉又见颓势,信心受挫,瞧他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步步紧逼,又一步杀招落下,当即起了小性,伸手擒住他手腕,不让他落子。
“嗯?”李泰两指捏着棋子,悬在点上,任她拿捏,没有强落。
“这样寻常下法,好没意思,”遗玉被他直勾勾地盯着,无端觉得脸热,但还是硬着头皮干笑道,“你瞧这局还未下完,胜负未定,不如我们对换子试试?”
李泰低头看看盘上局面,又拾头看看她一脸希冀的模样,这倒是他触棋以来,头一回遇上这般无赖的要求,反觉得这种感觉很是新奇,手腕一转借手肘翻开她手掌,两指将那圆润光滑的白色棋子点在她掌心处。
“依你。”
遗玉得了便宜,握紧那枚白子,眼珠子一转,举起另一只手竖指,卖乖道,“你总是赢想也无趣,咱们来打个赌,若是这局你输了,就再依我一件事如何?”
“可。”
见李泰颔首应下,遗玉嘻嘻一笑,便将那白子落在他刚才待下之处,一招间变成她占尽上风,遗玉想着这回必不能败,这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同他对弈,李泰亦不放水,平彤平卉两个侍女立在边上奉茶,细细观望他二人你来我往,挤拆逼封,竟比方才酣畅许多,收官时,乍看之下胜负莫辨,平彤见两人收手,便上前提子数过。
“如何?”遗玉见平彤吞吐,也不知是怕得罪谁,从平卉手里接过花茶饮了两口,笑看她道,“但说无妨。”
“黑子一百八十三着,是王爷胜了。”
遗玉听这结果,不免失落,这局她可谓是超常发挥,正要同李泰打趣两句转移注意力,却见他垂眼在棋盘上扫过一遍,侧头对平彤道:“还棋头。”
这时对弈是有按没超出一块棋还对方一枚子的规矩,是为“还棋头”,因这还子数目不多,而方才两人下时,李泰又总是赢得多,平彤数子时便没算上这个,听了李泰的话,再一数盘上,一扣一减,当即诧声道:
“是小、小姐赢了!”
遗玉亦是惊喜地放了茶杯,亲自埋头数过一遍,果真是她险胜半子,绕是赖皮赢的,也吃不住脸上乐开了花,要知道自她同李泰下棋至今,两年有余,还从未赢过一回。
“果真是我赢了,”她没忘赌注,一手伏在石桌上微微倾身向他,一手指着远处,笑弯了眼睛,“我上午在梳流阁楼顶观望,见那边人来人往,似是正在动工,殿下可否带我去看一看?”
李泰顺着她手指看去,回首时,一片绿荫下双眼之中波光点点,“不急,来日方长。”
遗玉已是猜那一片远望红火的院落必是婚后新居,又从他话里得到证实,目的即已达到,便没强求,抬手搔着泛红的耳垂,看着他道:“我才没急呢,不带我去看就算了。”
又作势打了个哈欠,对李泰摆摆手,“你下午不是还要出门去么,我回屋午休,你早去早回,我等你一起用晚膳。”
“不用,”李泰起身,拂过衣摆皱褶,“今晚有事,会晚归。”
第113章 画能伤人
“我说,我都说过多少遍了,那两幅画真的不是我拿去卖的,是一笛那个臭小子从我这里骗走的,老四,四爷,四哥,你就放了我成不成,你大婚我也不去凑热闹了成不成啊?”
马车里,比起沈剑堂做过的事,他眼下的模样委实不像是受过什么罪,头发依旧是卷翘凌乱,身上那件白衫依旧不怎么干净,只有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显示出他眼下的身不由己。
李泰由他在一旁多舌,将车帘拨开一道缝隙,借着夜幕中的灯火,看了看那门庭若市的院楼,从袖中拿出一只似是用来放香膏的八角盒子拧开,捏了一颗羊奶色大药丸,在沈剑堂措不及防之时,捏开他下颚塞了进去。
“咳、咳咳,”干咽了一颗大药丸,沈剑堂一脸被噎到的扭曲表情,“你、你给我吃什么?”
“散功丸,三日不服解药,你会变成废人,”李泰将手中八角盒倾斜,好让他着清楚用一块簧片隔成两半的盒子里剩下的另外一颗乌黑药丸,“不管你去偷,去抢,把东西拿回来。”
“哈哈,你骗谁啊,”沈剑堂干笑两声,一面不大信李泰会这么对他,一面又心虚地去偷偷运力自查丹田,片刻之后,察觉出那一丝异样的流失,脸色霎时由红转绿,他甚至来不及冲李泰吼上两声,便紧张地弓着身子,张大嘴巴开始干呕起来,试图将咽下去的药重新吐出来,但显然这做法不大成功,他一天没能吃饭,肚子里连口能够反胃的酸水都没有。
李泰将药盒重新收回袖中,整理了一下衣襟,便撩开车帘,朝那片灯火走去。
那两幅画,他大可以今晚花高价买回来,但他并没有那么做的打算,一来东西原本就是他的,他不是冤大头,二来,他认为日子过得太安逸的沈剑堂需要一个的提醒,重新记起来他是什么人。
就在遗玉捧着一碗没多少油水的雪耳鸡汤进补的时候,魁星楼今晚的易卖,因为早先那两幅春江月夜图,风风火火地拉开了惟幕。
今晚魁星楼可谓是爆满,大厅中、香廊下皆座无虚席,几乎都是奔着那两幅画来的,哪怕买不到画,能一睹为快也足矣,这客人里头,光是来看热闹的,就占了大半。
三月初放春回京的皇子们都返回了属地。若不然,今日这场面还要再火热几分。
李泰和杜若谨两人一到场,便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少不了有人往跟前凑,探听那两幅画是如何到了魁星楼的手里,但李泰守口如瓶,杜若谨又左右而言他,到底是没人能问出些许的猫腻。
因为是月底,魁星楼接待女客,在座是有三成的女子,有的陪在夫婿兄长身边坐在大厅里,有的则在香廊下头围了纱帐坐着,长孙夕便是其一。
“小姐,杜大人来了。”侍女将帘帐掀起,一道颀长的人影走进去,外头的客人有借着缝往里看的,虽廊下灯光昏黄,但那帐中那惊鸿一瞥的身影,还是叫人眼直。
近年长孙夕出落地愈发动人,国子监都不常去了,正如那京人所传的打油诗里,“夕颜绝色不露人”之一句,外人想要见一眼这长孙三小姐,可当真只能肖想了。
“谨哥哥,许日不见,你身体可还安好?”长孙夕起了半身,两手端着银壶,朝来人嫣然一笑,眼中闪过赏色,杜若谨今夜一袭对襟照蓝衣,冠上坠了菱孔翠玉,腰间一条银咬扣系着,是比平日的温文多出几分俊朗来,她惯以为,这京城除了李泰,若还有人能穿得蓝色,当属是眼前此人了。
“还好,只是阴天会起咳,”杜若谨在她一侧撩摆坐下,接过她递来的酒杯道了声谢,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落单。”
“你这不是来了么,”长孙夕无奈摇头,“我大姐如今声名扫地,舅公有言,她只能闭门不出,还能同我一道不成。”
杜若谨自然知晓遗玉及笄礼上长孙娴闹的那一出,半饮杯中酒物,面露憾色,道,“她性格过为偏激,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长孙夕听他话里不无这是她大姐自食其果的意思,却是没有偏护的意思,思及今晚那两幅将卖的画中之一,对心里那分猜测愈发肯定,举壶将他酒杯再次斟满,叹道:
“她就是太过自负自傲,也不想那卢小姐本身就不是怯弱之人,又有四哥在背后撑腰,怎会同她客气,只是卢小姐到底有些狠心太过,毕竟是她大哥害了我二哥性命在先——”
她话到一半声音便发哽,只能停下,垂着头跪坐在那里,侧脸浮上似悲还忿,欲怒又忍,不管是哪种神色,都逃不开一种望而生怜的美态,像是花瓣拢起的海棠,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帮它舒卷,却又怕伤了她的娇嫩。
杜若谨看着她起了一会儿怔,待回过神来,便抬起酒杯大口饮尽,拿起酒壶自己满上,又一杯,再一杯,唇边溢出些许水色蜿蜒下来,衬得那脖颈愈发修长,帐中侍女偷偷瞄他一眼,便又红着脸别过头去。
长孙夕收敛了神色,回头见他牛饮之态,欲要上前劝阻,却被他一手隔开,语调不清道,“你不知,有人死了,是比有人活着要好,你不知……”
“你在说什么?”长孙夕没有听请,他却不肯把话再说一遍,只将手一摆,转而道,“夕儿,有句话我本不当讲,可还是要同你说上几句——你最近同魏王是不是走的太近?”
“啊?”长孙夕没料他突然转了话题,抿嘴笑道,“何谓走的太近,我们是少时玩伴,情谊不比常人,难道只因他婚事近了,只因他要娶那卢家的小姐,我便要同他绝交不成,这么说来,若是谨哥哥你日后娶妻,我也再不要理你了。”
“他同我不一样,”杜若谨认真地看着她,温声劝道,“儿时、少时,都是过时,眼下他待娶,你未嫁,万一传出流言,也是你吃亏,夕儿,我算是瞧着你长大的,你心里想什么,我多是知道一些,可事已至此,当断即断才是上策。
长孙夕心下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她一头看着红光照影的展台上正拿着一件玉器在打趣的雅人,道,“不说这个,我请你过来,是另有好奇的事要问。今晚这里有你的画要卖,是真品吗?”
杜若谨对旁人敷衍,却没哄骗她,点头承认。
“果真这样,”长孙夕疑道,“上头是有卢小姐的题诗么,我想来想去,记得几年前,高阳生辰宴上,你是同卢小姐合作过一回,这便是那幅?可又有人说,这是你在学士宴上夺魁的那一幅,这画是有两幅吗,今晚卖的又是哪幅?”
杜若谨稍一迟疑,答道,“应是学士宴上那幅。”
闻言,长孙夕眸中凌光一闪,又状似无意道,“是我迟钝,这些年了,竟不知卢小姐何时同你这般要好,还特意为你参宴的画题诗。”
杜若谨微有异色,轻轻皱眉,“不要乱说,我同卢小姐不过是点头之交。”
当年卢智凭借杜如晦进到国子监念书的事,鲜有人知,时过境迁,莱公病逝,便更没人清楚这件事,他同卢家兄妹到底关系如何,亦无有人知。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同她如何,”长孙夕端起酒杯,掩饰了神色,声音柔婉,“如此看来,魁星搂这幅画必定不是从你手上流出,那你今晚可打算买回?”
“不,”在长孙夕惊讶的目光中,杜若谨摇头道,“这幅画我当初赠送给他人,便不再是我之物,”他自嘲一笑,“何况我今日只带了百两银来,怕不够买一边画角。”
拿银钱来当借口实是怕高价买回会为那卢遗玉遭来非议吧,长孙夕心中冷笑,“既然不买,那便陪我坐一坐,看看热闹。”
说完,便听楼内霍起骚动,侧目一望,就见看台之上正被人桂起的两幅图卷,她勾了勾唇角,左手按在身侧的桃木匣上。
两幅画一经挂起,便有客人离席上前观赏,过了足足一刻钟,魁星楼的管事才将众人安抚下,并未有太多介绍,直奔主题,将杜若谨那幅《春江花月夜》开了千两底价,开始竞卖,杜若谨虽是画坛大家,然两年之间流出之画不过三四,身价当然之高。
“三千两。”一下便翻三倍,出声的是名女子,覆着面纱坐在上席女客当中,想是这年轻莱公的仰慕者。
“三千二百两!”
“三千四百两!”
“三千五百两!”
‘‘‘‘‘‘‘‘‘‘‘‘
叫声此起彼伏,当中不乏女子,也有大着肚子的官僚,甚至有虎背熊腰的武人掺和,不到半盏茶时间便将价格哄抬了四倍,普通百姓十两银足过一年,在这长安城纸醉金迷的一角却不及毫毛,然这还不算是结束。
“五千两!”香廊下头有一处帘幔卷起,帐中两个穿着胡服的少女端酒递果,当中一名头挽牡丹鬃的美艳妇人,常在京城走动的,多是认识这位声名狼藉又难缠的寡妇,顿时叫价声消去一半,可挡不住依然有人出声:
“五干五百两。”这还是那位掩着面纱的女子。
“六千两。”美艳妇人蔑过去一眼,毫不相让。
“六千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