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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花落燕云梦(全)-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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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范。

歌舞散去后宴席正式开始,宾主举杯同贺,尽欢而散。

我眼看着李景隆等人的身影离开权府,才长舒出一口气。

正要回到仆人房里去,手却被一人捉住,抬头却是权成灏,他微笑着用汉语对我说道:“要中国的生日礼物吗?”

我摇头说:“不要了!小姐已经送过我礼物了!”

权成灏从袖中取出一串檀香佛珠在我眼前晃了晃,不由分说套在我手腕上:“这是刚才曹国公给我的礼物,可以护身,我送给你戴,一定要收下。”

李景隆的东西我更加不想要,正想脱下来还给他,权成灏已向书房走过去,说道:“我去见父亲,给我们倒点茶水来吧!”

我将茶水准备好,走到权永均的书房前,听见了他们父子二人的谈话声。

权成灏问:“父亲知道明朝皇帝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多马匹吗?儿子四处搜寻才知道,国内很多骏马去年都被中国商人买走了。”

权永均叹息了一声,说:“看来皇帝陛下要扩军备战了。高皇帝陛下驾崩以后,中国各地的皇子都有反叛之心,漠北的燕王殿下可是胸怀大志之人啊。”

“儿子听说燕王殿下去年九月突然得了疯病,一个疯子能举兵反叛吗?”

权永均摇头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他一定不会这么容易疯的。”

我轻轻走进,将茶水放置在地面的小案几上,然后折身退出门外。

去年九月正是我跳下断崖的时候,但我知道权永均说得没错,燕王的确是在装疯。

史载建文元年一月,湘王朱柏被人告发“伪造宝钞,无故杀人”,朱允炆派使者率兵前往质问,朱柏仰天长笑说:“听闻前代大臣下吏,多自引决,本王身为父皇之子,南面封王,岂能苟活于奴仆手中?”后将妻儿妾仆齐集于湘王宫内殿中,紧闭宫门举火自焚。

建文元年二月,代王朱桂被废为庶人,幽禁于大同。

建文元年三月,齐王朱榑被废为庶人,幽禁于京师。

建文元年四月,岷王朱楩被废为庶人,贬迁往漳州。

朱允炆听从了齐泰、黄子澄削藩的建议,继洪武三十一年八月周王朱橚被废为庶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废黜了五位藩王。

如果燕王不疯,他恐怕早已成为“燕庶人”了,不可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我决不会认为他装疯与我有任何关系。

权成灏突然叫道:“元妍,等一下。”

我并未走远,停下脚步,只见他对权永均说:“父亲,元妍她会说汉话,我想让她到我的书房去伺候我,可以吗?”

权永均打量了我片刻,目露狐疑的目光,说道:“她也会说汉话?”

权成灏目光热切注视着我,说:“元妍,你说几句给父亲听一下。”

我没办法再装聋作哑,无奈说道:“我只会说一点点。”

权永均不以为意,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继续翻看书房中的案卷。

次日,我被调到权成灏的书房当差,他的书房里到处都是中国的典籍和文献,看来这个权公子是个汉学迷。

我一边打扫一边翻阅那些书籍。

权成灏换了一套黑色的短衣长裤,面容如玉,脑后仍然是编结着发辫和发髻,一路神采飞扬走进来,看见我就说:“你一定很高兴到这里来吧?以后你要看书,要学习都很方便,我可以教你认更多的汉字。”

他原本是一番好意想让我多学点东西,我轻声说道:“谢谢少爷。”

他很开心,说道:“今天父亲在马厩选骏马,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急忙摇头说:“不,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权成灏捉住我说:“不用了,我们看赛马去!”

眼前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坦草地,春光明媚,四野盛开着绚烂的野花。我被权成灏生拉硬拽到了马场,远远看见场中锦旗招展,上面用汉字写着大大的“国”字。

这里是朝鲜的皇家马场,权永均奉朝鲜定宗之命主持选马之事。李景隆端坐在凉篷下的木椅上,权永均手持令旗坐在他身旁。

我越是拼命往后躲,权成灏越是故意抓着我不放,两人拉拉扯扯,令台那边的人眼光都齐刷刷地向我们看过来,我恐怕被李景隆发现,急忙背转身。还好很快马赛就开始了,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场中一时数马奔腾,权成灏和我站在栏杆之外看着马蹄铮铮作响,踏飞尘土如烟如雾,他兴奋得开心大叫,用折扇敲击着手心,不断追随它们移动位置,说:“快跑啊!快跑啊!这几十匹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元妍,你看它们多棒!”

话音未落,一匹奔马突然仰头狂嘶,上面的骑手被它重重摔落在草地上,发出一声惨呼,权成灏为看其他骏马,早已跑出数十丈之外。那失控的马儿已辨认不清方向,向我藏身之处直直冲了过来。

它以疯狂极速越过栏杆,我孤身一人闪避不及,被它的来势冲翻在地,沉重的马蹄铁敲击在我的肋骨上,我听见了肋骨脆裂的轻响,胸口一阵剧痛,它的另一蹄眼看就要踩踏在我脸上。

我听见了众人的惊呼声,权成灏大叫“元妍”的声音。如果我的脸被这匹马儿踏上一脚,鼻梁一定会碎成软骨泥。

但是它的铁蹄并没有落下来。

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嘶后,它软软倒了下去,那健壮结实的身体阴影后显现一个红衣男子的身影,正看向躺在地上的我。

李景隆。

是他在紧要关头出手击毙了那匹发疯的马。

李景隆定定注视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内心震撼,那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眼神。惊奇、喜悦、难以置信的情绪累积,交错混合成他眼中的泪水,也混合成了他眼底的狂乱与迷茫。

难道那匹疯了的马将疯狂传染给了他?

李景隆飞快地弯腰俯身抱起我,眼泪滑落,低声呼喊道:“世间男子千千万万,愿意保护你的不止一人,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要为他舍身跳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那是景隆今生对你许下的诺言,决不会更改!你还记得吗?还记得吗?”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我闭了闭眼睛。

唐蕊早已死在断崖之下,此时此刻我只是元妍,一个普通的朝鲜少女。

我对他说:“你认错人了吧!”

李景隆任何时候都是高傲不凡,他此时的反常举动显然吓坏了马场中的大小中外官员,他们霎时都奔了过来。

李景隆抬头问:“她说什么?”

权永均茫然失措,说道:“她……是下官家买来的仆人,名字叫元妍,她说她不认识大人!”

权成灏冲过来,大声问:“踩伤了哪里?都怪我不好,不该带你来马场!”

骏马的铁蹄将我的肋骨踩碎了,胸腔传来一阵阵剧痛,伤处又红又肿。肋骨骨折非同小可,如果内伤严重,抢救不及当场就会毙命。

我感觉到呼吸逐渐困难,头脑一片昏沉。

李景隆低头察看我的伤势后,轻轻拥抱住我,含泪说道:“你一定是!一定是!我本早已心如死灰,如今上天垂怜,让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权成灏大叫着飞奔而来到我身旁,他没料到我会伤得这么严重,急促说道:“元妍!一定很疼吧?我又害你受苦了!对不起!”

李景隆听到他唤我“元妍”,仔细凝视着我的脸,眸光在我眉心的胭红胎记停留片刻,先是一阵错愕迷茫失神,随后恢复了几分镇定,抱起我说:“救人要紧,赶快送她回去医治吧。”

权成灏见他抱起我,语气中带着无限愧悔,立刻对仆人叫道:“还不快备马!”

李景隆带着我跃上马背,我胸口的疼痛一阵比一阵更强烈,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突然听见他轻声喃喃说:“你不用怕,坚强一点。这次我们都会救你的,决不会让你象上次一样危险。”

他明明知道我是朝鲜少女元妍,却还要如此欺骗自己认为我是唐蕊,要我坚强支持下去。一路上依稀听见他不断和我说话的声音,我本想看他一眼,却因袭击而来的痛觉意识模糊,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我身上缠满了绷带躺在床上,只能喝些水和吃点流质的食物,伤口高高肿起,折断的两根肋骨刚刚接上,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愈合。

元风端着汤药走进来说:“元妍,该吃药了。”

权成灏连忙接过来说:“你去忙你的事,我来喂她吧!”

权成灏每天都来看我,不停道歉后悔自己不该勉强拉着我去看赛马。权府的主人和仆人之间相处很和睦融洽,元风手头负责的事情很多,见他愿意代劳喂我吃东西,抿嘴笑道:“谢谢少爷!少爷小心烫手。”

她放下药,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权成灏亲手喂我吃完了药,说:“等你好起来了,我教你做漂亮的蝴蝶风筝,带你去放风筝,好吗?”

我点了点头。

权成灏耐心陪伴我说话,给我讲过不少他和元妍小时候的有趣事情,问我说:“你还记得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吗?”

我对他微笑说:“不记得了。”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笑着说:“那天我骑马回到家里,看见一个满脸眼泪鼻涕的长辫子小女孩,又脏又小,那就是你啊!还抓着你父亲的手不肯放!后来我还用火折子烧过你的长辫子!……还有一次,我故意拿大老鼠吓唬你,让你尖叫着在花园里跑,还跌到了水池里,被我捞起来了!……还有一年除夕夜,家里给你们发过节吃的引绝饼,我把你那份引绝饼藏起来了,让你饿了一整晚上没东西吃……”

我忍不住想笑,元妍实在是命苦,她因为家境贫困从小被父亲卖入权府为奴,小时候还经常被权成灏这个小少爷欺负捉弄。

现在知书达理、文静善良的权成灏小时候居然这么顽皮,经常想些希奇古怪的方法欺负权府里的小丫鬟。

他见我开心的模样,立刻说:“开心一下就可以了。别笑,会扯动伤口的!”

我说:“少爷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他莞尔一笑说道:“那天曹国公大人问你的身世,我才回忆起你的这些事情。他说他有个很好的朋友,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呢,很可惜她已经不在人间了,听说她是被一个男人害死的。”

李景隆所指的人无疑是燕王。

我心中轻轻动了一下,一种熟悉的淡淡忧伤袭上心头,既然李景隆认为是燕王害死了我,朱允炆一定也会这样以为。爱与恨是人世间最强烈最难控制与把握的两种情感,人却总是难免被它们所包围。

世事难以预料,我只能接受命运对我前世今生的捉弄。

但是我当时并不恨任何人,只因心中别无牵挂,唯独剩下冰冷的绝望。蕊蕊宁可死,也决不委曲求全去接受朱棣变质的爱情。

一个男仆在轻叩门环,说道:“少爷,曹国公大人来府中看望元妍了。”

权成灏答应着,对我说:“一定是因为你长得象他的朋友。”

李景隆换了一套青色的常服,并非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前来,堂堂的大明朝曹国公屈尊降贵来探视一个朝鲜官吏家的低等婢女,本是不合礼仪。

权永均亲自陪同着他,他俊毅的脸庞带着几分忧虑,两人一起缓缓走进房间里。

李景隆见权成灏手中拿着药碗,问道:“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权成灏起身行礼,恭声说:“断骨已经接续好了,还有些内伤,需要服药慢慢调理。”

李景隆看了看我,略有欣慰的神色,说道:“她听不懂我说话吧?”

权永均面有得意之色,说道:“下官家的仆人都是认识字的,元妍略通汉话,大人的话她应听得懂。”

李景隆走近我,注视我说:“你是朝鲜国人,从小都长在这里吗?”

我轻点了一下头。

他接着问:“你喜欢中国吗?”

我不置可否说:“中国很大很美。”

他紧接着又问:“如果我想带你去中国,你愿意去吗?”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权永均、权成灏都出现震惊的表情。他拒绝接收权永均的朝鲜舞姬,来要一个在他们眼中长相并不够完美的小丫鬟,实在是出人意料。

我吃了一惊,李景隆果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即使他知道我不是唐蕊,看样子是准备向权永均索要我带回中国去。

元妍是个天真纯洁的朝鲜少女,他想要干什么?把我当作唐蕊的代替品留在自己身边,还是准备将我献给朱允炆?

权永均连忙说道:“她一定愿意的!”

权成灏面露难色说:“可是她的伤还没有好,长途跋涉对她的身体不好!”

李景隆说:“我即日启程回返中国,等她伤势好了,一个月之后请权大人派人护送她来京师吧,我会在府中恭候。”

李景隆分明是强迫勒索要人,权永均唯恐巴结不上他,连连说道:“好,好,下官一定送她去,请曹国公大人放心。”

权成灏在旁沉着脸,一言不发。

我对李景隆说:“我喜欢这里,不想去中国,我可不可以不去?”

话一出口,李景隆有些意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那暗自郁闷的神情,知道他大为不快。

权永均急忙亦步亦趋跟上,回头瞪了我一眼,用韩语说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权成灏跟随出去送客,暗地对我伸出大拇指晃了一下。

没过多久,权成灏就回来了,笑着说:“好样的!你自己不愿意去,他就拿你没办法啦!中国虽然很大很美,我们这里也很美!”

他以为我是具有高尚的爱国情操不愿意去中国,我却只是因为带着一副和唐蕊同样的面容跟着李景隆回去,只怕又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我说:“我本来就不想跟他去。”

权成灏很开心,说道:“那你就不要嫁给别人,一辈子住在我们家,我纳你……”

他的脸突然刷地红了起来,忸怩不安住了口,黑亮的眼睛看向我,我起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才会过意来。

在古代朝鲜妾侍的地位比中国的妾侍更低,只是丈夫的附属品,妻妾的地位区别很严格,十分重视嫡庶之分与妻妾之名。由于妾的出身多数比较卑贱,男子与妾侍举行婚礼属于违法行为,纳妾根本不需要任何仪式,只要被男主人“宠幸”过,就可以算是他的妾侍了。

权成灏如果对我有这样的心思,那我这一生就彻底完了。

我吓得直摇头,说:“不,不要……”

权成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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