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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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幽慢悠悠从他身上爬起来,鼻尖还带着方才蹭到的泥土,嘴唇撅起,满脸不甘不愿,声线微颤着委屈道:“人家真的很重吗……”
“这么笨,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
“我可以保护你啊。”女子认真地看着他,波光潋滟的眼眸搭配着鼻尖的泥土,莫名多了几分娇俏。
淡淡看了她一眼,他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回去的路上只剩一个灯笼,韩无期举着,竺幽便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边。
淡淡的药草香始终围绕在身周,似乎有某种让人安定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靠过去。
脚步骤停。
竺幽惊讶地看向韩无期,后者冷着脸,目光直直落在她搭在他臂弯处的手上。
“啊……”收回手,竺幽抬头看了看天,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天气不错。”回过头来,仍是一脸无害的笑。
韩无期默默往前走,头也不回。
“把鼻子上的泥擦了,丑死了。”
手指触上鼻尖,很恶心的触感。竺幽用力揉搓了几下,抠下一块被风吹干的泥土。
走在前面的人并没有等她的意思,举着灯笼的手稳稳放在一侧,背在身上的药篓里装了满满当当的新鲜草药,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颠一颠。将手上的泥土甩掉,她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半跳着跟了上去。
“以后,不许随便碰我。”
微微一愣,竺幽咬着唇委屈地看向他,他却只是朝前走,并不看她一眼。
夜风拂面,满身湿滑,有些冷。
沉默着走了几步,一道声音犹豫着响起:“无期……”
没有回答。
“无期……”不依不挠。
装作没听到地继续往前。
“无期……”
忍无可忍地回头看她,女子一脸委屈地绞着手指,眼睛里却有些晶晶亮亮的东西。“你刚才说以后……你在暗示什么吗?”睁大的杏目有些期盼地看着他。
默默转过头,“你听错了。”
“无期……”
“闭嘴。”
终于,耳根清净了。
☆、解毒三
回了山寨,交代了一系列需要用的物品,韩无期一头扎进了刚为他收拾出来的客房。
殷勤而无害的脸充满期盼地看着他,手紧紧抓着门沿,“无期,我给你打下手吧。”
见他不言语,忙不迭举起手认真道:“我保证,绝不添乱!”
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竺幽摸了摸鼻子,在门口等了片刻,屋内有橘黄色的光线透出来,将门外的她拉出一个淡淡的剪影。
夜有点冷,那个影子,有点落寞。
大厅里,竺幽坐在主座之上,手握着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双杏目微阖,看不清情绪。
“寨主,你喜欢那位白衣公子吧?”梅娘走到她身侧,笑容温和。
五年前,竺幽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眼见得是在深闺养惯了的,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初来的那一日,跟在前寨主身后进了门,身边还伴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犹带着稚气的脸上,有着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悲恸。但即便是那样,小小年纪的她还是撑起笑脸,向在座的各位一一打了招呼。
从那第一眼起,便是打心眼里的喜欢。
她在武功上极有天赋。
或许是之前学过,自来了安宁寨,得了前寨主的指点,一日一日愈发勤奋练功,从前寨主偶尔流露出的欣赏目光中,大约能知道她进步神速。
每每她看了心疼,端了做好的点心去喊她歇会,那个小姑娘总是简单擦下额上的汗水,笑着吃几口,而后回去接着练。
本应该被养在温室里的花,却小小年纪便得了一身的伤。那双握剑的手上的老茧,甚至比她这做惯了活的人都要多。
接任寨主的那一日,豪气干云地将大碗中的酒喝尽,随意一抹唇边的酒渍,将酒碗往地上一摔,笑着说:“各位放心,日后我会罩着安宁寨,有我一日,便有寨子一日。”
那张脸上,永远扬着明媚的笑。
此刻她却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将石柏安置好了,在等待韩无期配解药的空隙里,只手抓着茶杯,半天未曾喝上一口。
她知道的,每每有了烦心事,她便喜欢一个人静静呆着。
见她不言语,她笑着开口:“那公子我看着也很好,寨主的眼光真不错。”
竺幽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仍是笑着放下了茶杯,“梅娘,你别取笑我了。”
她便只当她害羞了,用一个过来人熟稔的口气说道:“寨主,若是真喜欢那公子,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们安宁寨的人,向来做事光明磊落,不必藏着掖着。”
见梅娘越说越起劲,她无奈地起身,“梅娘,这些事你不要管啦,快去睡吧。”
温厚的手握住她,“寨主,男子大多喜欢矜持些的女子。”
竺幽一双眼瞬时放光,顺势握住她的手,“当真?”
梅娘脸上是过来人理所应当的自豪感,语重心长地开始了为期半个时辰的演讲。
半个时辰后。
“寨主,记住梅娘说的话了?”
“嗯!”她左思右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韩无期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淡,原来是自己用错了方式。
双手握拳,议事厅的灯火映着她白皙的脸,竺幽嘴角渐渐弯起,露出脸颊旁浅浅的两个酒窝。
韩无期,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将近夜半时分,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韩无期拿着手里装解药的瓶子出门,迎面便撞上一直守在门外的二黑。
“韩公子,解药配好了?”二黑自见面起就不待见他,此刻却是难得的好态度。
轻轻颔首,由着二黑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径直走向了议事厅。
石柏已等在那里。
手臂上密密麻麻扎着银针,乍一眼看过去,有让人毛骨悚然的功效。
自骨瓷瓶中倒出一颗墨绿色的丸药交到竺幽手中,看着他就着水吞了下去。
而后是将银针一根根拔掉,替他解了穴,再换几个穴道将银针一根一根扎下,耽搁了这么些时候,手臂处血流不畅,需要疏通一二。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石柏手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退。
“谢谢。”换上一身绛红色曳地纱裙的女子看着她,语气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睡了。”收好瓶子,面无表情地说完就要往回走。
“对了,无期,你先前说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是什么事?”小心翼翼的语气,仿佛怕又惹他不开心。
刚迈出的脚步停顿了片刻,韩无期淡淡开口,“帮我准备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我的马车被你毁了,最迟明日下午,我还要赶路。”
“那个……”略带着些犹疑的声音。
他驻足,等身后的女子开口。
“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耽误了你的行程。”
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按照他对这女人的认知,难道接下来不该是各种撒娇卖萌?顿了片刻,什么也没说,他径直回了客房。
却没注意到身后女子骤然绽开的笑颜。
马车和车夫,嘿嘿。
石柏和二黑愣愣地看着自家寨主,对视一眼。
寨主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该不会是疯了吧……
我看八成是被那个娘娘腔勾走了魂魄。
这男人留着绝对是个祸害,要不趁着月黑风高,咱们先下手为强?
眼神交流完毕,石柏默默看了一眼自己还有些麻木的手臂,抬头看向二黑。
还是算了吧。
二人齐齐看向竺幽,后者显然心情很好,仍看着韩无期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都未来得及收。“石柏,明日一早你去镇上买辆马车。”
“寨主……”我大病初愈,啊不是,大毒初愈啊……
“今日也忙了一整天了,回去睡吧,啊……好困。”
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竺幽连连打着哈欠走出了议事厅。
不过话说,矜持这种东西要怎么学来着?
在客房里刚脱下外衣准备睡下的韩无期,莫名打了个喷嚏。
因为有认床的习惯,虽然住宿条件并不算太差,韩无期仍是一夜没怎么睡。
第二日一大早出了房门,这木苏山上的景致倒是不错。
一轮红日自远处冉冉上升,渐渐变成耀眼的赤白色。地面上仍是有些湿,能看到叶尖滴落下来的露水。沉睡了一夜,漫山遍野的植物都似渐渐苏醒,隐约有些雾霭的山间,到处充斥着新生的喜悦。
心情没来由的好,一夜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韩公子,请来饭堂用膳。”
是昨日那梅娘。
跟上她的步伐,慢慢踱到了所谓饭堂。
熟悉的布置,就连椅子上的兽皮也与昨日一般无二。
韩无期嘴角抽了抽,这不是那议事厅么,一厅多用,还说什么饭堂……
不过毕竟是山贼窝么,不必这么计较。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他一人,桌上摆了几样清粥小菜,看着挺可口。
试探性夹了一筷子笋尖炒肉,线条分明的下巴刚咀嚼了两下,韩无期默默放下了筷子,优雅地将口中的食物吐出。
他果然,不该对山贼抱有任何希望。
“喂喂喂,你小子什么意思啊,这是寨主一大早亲自下厨为你做的!”二黑从侧门处出来,一大清早的中气十足。看着他面前吐出来的菜,一脸愤怒。
她亲自做的?韩无期恍然,难怪,想来那梅娘看着也不像是能做出如此难吃饭菜的人。
十几个人从侧门中走出,一早便被寨主的行为吓到了,但迫于她的恐吓,他们虽羡慕却不敢言,只好躲在侧门处偷看,预备那小子若是不识相随时出来揍他一顿。
虽然他好像一身是谜,不过好歹人多力量大么。
一众山贼越逼越近,大有昨日扬言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气势。
韩无期却只是坐着,耐不住饥肠辘辘,拿起勺子,试探性地喝了一口粥。菜不好吃,粥总不见得还能做烂了吧。
微微抿了一口,再次优雅地吐出。
这个世界上,还真就有人能在粥里放上大量的盐。
厅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人人脸上带着士可杀不可辱的愤然,如果韩无期当真是个柔弱书生,此刻恐怕已经死了几千次了。
淡淡地扫了一眼群情激昂的众人,韩无期转向二黑开口:“这位兄弟,你可尝过你家寨主的手艺?”
二黑的脸立马涨得通红,这是寨主第一次下厨,早上他也腆着脸想要尝上一口,被寨主一个恐吓的眼神吓了回去。但不想输在气势上,他梗着脖子喊:“自然是尝过的,寨主人长得好看,更兼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十分美味,你小子不要太猖狂,白费了寨主的一片心意!”
依旧是淡淡的神情,手却往边上一指,“那坐下来一起吃吧,一个人吃饭有点孤单。”
一众山贼面面相觑,这男人,今日态度怎么这么好,还邀请他们一起吃早饭?
但寨主做的早饭,只这简单一点就让人没了抵抗的力气。别扭着在桌旁一一坐下,二黑最急,拿出了筷子就伸到了面前的碗里。
这可是寨主亲手做的啊。一脸幸福地用舌尖品尝那想象中的美味,一张充满期待的脸,由一开始的享受逐渐黑了下来。
不行,这是寨主做的,一定不能浪费!
满脸纠结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却再没敢尝第二口。
竺幽正赶在这个当口端着最后一样菜出来,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明明早上说了是给韩无期做的,这些货怎么这么不识相?
“一个人吃饭没胃口,我让大家一起尝尝姑娘的手艺。”清冷的声音。
竺幽的脸立时转柔,唇角微扬,绽出一个温柔的笑,放下盘子站在一旁温情脉脉地看着他,“既然如此,大家就一起吃吧。”
转而又向众人道:“吃吧!”
二黑颤颤巍巍地将筷子再度伸到盘子里,突然好羡慕那男人刚才敢于吐出来的勇气啊……
看着竺幽一脸期待的脸色,悲从中来。
☆、 这个车夫,略怪异
“马车和车夫准备好了?”放下筷子,韩无期看向竺幽,她今日换了件暗红色的长裙,外配一件滚金镶边坎肩,鲜艳的色泽衬得她肤若凝脂的脸愈发白皙,微卷的睫毛将好看的杏目温柔覆盖,一抬眼便是一番风情。
“嗯,无期放心,一定不会耽误你的事。”两手搭在桌沿,女子眉眼弯弯地看他,头顶一支红玉簪子在照进厅堂的日光下透着温润的色泽。
“多谢。”黑眸淡淡扫她一眼,语气淡漠而疏离。
“无期……”
男子淡漠的眼神无声地扫向她,竺幽保持着微笑的姿势,暗暗在心里重复:“矜持,矜持。”唇角上弯,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没事。”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出去,长身玉立,一袭白衣,长发由碧玉冠绾至头顶,几缕发丝在微风中飘扬,而后那个剪影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外。
见他走了出去,一身绛红色的身影垮下肩膀,自己已经足够矜持了吧,为何无期还是这么冷淡?自己都已为他洗手做羹汤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看着饭桌前吃得异常缓慢的众人,她好奇地拍了拍二黑的肩膀,“好吃吗?”
嘴里含了一口粥,二黑眼含热泪地望着她,已然被咸得说不出话来。
“好吃就慢慢吃啊,别噎着。”她对着桌旁众人轻道,自己果然还是很有做饭的天赋的嘛,看这些人吃得,都快感动得落泪了。
她本想坚持着再做一顿饭,可一来自己是初学,而来二黑等人劝了她将近一上午,无非是些寨主雄才大略,实在不该将时间浪费在厨房里之类的话。
不过最有说服力的还是梅娘那句:“要矜持。”
矜持,凡事不可过,为他做一顿早饭是矜持,连着做两次意图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