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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葵不语-第15部分

小说: 葵不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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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带着欣然的微笑,往前迈了一步,向着那滚滚浓雾的深处,纵身一跃……
  小葵大叫不要啊不要啊,跌跌撞撞地往前扑去。咚的一声,脑袋撞在床边的木柜。林宇在围裙上擦着手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她睁开眼,才知道是南柯一梦。他坐在床边,给她擦去满脑袋的汗,揉着磕肿了的额角,怜爱的说,又做噩梦了吧。
  她经常这样,忽然从梦里惊醒。梦也净是些噩梦,和初阳有关的噩梦。她抬起头对着他笑笑,并不说什么。他说要不你再躺会儿,小葵摇摇头,起身。
  林宇做好了早饭,只是一碗简单的鸡蛋面条,去叫小葵来吃,发现她又不见了。大门开着,他抬头望去,小葵的身影走在远远的路那边。他赶紧跟了上去。
  小葵站在巨石上。远山,山谷,谷底的溪流,飘忽的雾气,甚至清晨太阳的光线,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她负手定定地在风里站立,白裙与黑发在身后飘荡。
  多么美!林宇看着她,心里由衷地感叹。
  他第一次注意到小葵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孤独地立在房顶边缘,看着脚下城市的灯火。十四岁的少女,不知为何眉目间轻染忧戚,还有一抹遗世独立的淡漠。他深深地被吸引,眼神追逐着她,情不自禁地了解她的全部好恶,用尽一个少年全部的心思去讨好她,但她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受他的爱慕。后来过了一年多,她不知道是转学还是怎样,学校里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百般打听,才知道她是出了国。
  他很颓丧,以为就这样错失,抑郁了很久。后来出国留学,居然在雾都偶遇,他万分惊喜,觉得是神明的暗示与垂青,无论如何不肯放弃。经过艰苦卓绝又持续不断的追求,才俘获美人心。归国后的两年更是如影相随悉心照料,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她求婚,果然被拒绝。小葵是个安静得近乎淡漠的女子,她像一个蜗牛一样,一旦觉得外面的世界有危险,就立即缩进厚厚的壳里去,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心交给他,这个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很苦恼,不知道她到底在担心犹豫什么。
  后来她给他轮廓性地讲了讲年少时无疾而终的一段感情,被父亲和世俗强力拆散的两个孩子,不知道她爸爸对她的初阳哥哥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凭空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大约这件事伤她至深,让她怎么都不能冰释前嫌原谅父亲,小葵归国以后不愿意回去与父亲、继母同住,只在节假日或周末去探望一番,和父亲也并不亲热。也许正是因为初恋结束得太突然,才令她这么深刻难忘,但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即使感伤,也终会过去。
  突然有一天,小葵说要带林宇去一个重要的地方,“是一个小山村。”他就激动了,明白她这是要将心底最深最柔软最害怕去触动的一部分,毫无保留地与他分享,这绝对是两个人之间质的飞跃。
  小葵迎风而立,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物一景,想起那个梦境,心里对着山谷和雾气呼喊:“哥,我来了!我来了!你听得到吗?”
  远处的山峰在晨光里安静着,像是等了她许多年。一滴眼泪滑出眼眶,初阳,初阳,难道你真的像无数次梦到的那样,从这里纵身一跃跳下去了吗?真的是在十一年前那个雨后初晴阳光明媚的清晨,就那样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自己年轻鲜活的生命了吗?如果你没有做傻事,那这么多年你又在哪里?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什么都不说就从我的世界里走出去?到底当初爸爸对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忍心弃我而去?
  她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明媚,好像全世界都不会有悲伤。可是现在,一颗伤心的眼泪挂在脸上,她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林宇看着这个神情感伤的女子,忽然有些酸溜溜的醋意,但更多的是心疼。那是他不曾参与过的岁月给她留下的划痕。是多么深刻的初恋呢,让她这么多年以后还这样的感伤惦念?
  林宇走上前,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的故事,到了第二十章,初阳纵身跃下深深的山谷,故事也就这样惨烈地结束。时隔多年,再翻出来整理,始终不能释怀,于是动笔添加。原意只想简单交代多年后活着的人的生活,结果却又陷入到故事里难以自持。年少时总是这样,觉得以爱之名无所不可,经了历练,才知生活的本质,其实是多少人带着暗伤若无其事地生活。感谢关注,祝您阅读愉快!!

  ☆、仙人掌和树

  “这个是什么?”林宇好奇地看着一盘石磨,看到门后靠墙立着的钉耙又问:“这是干什么用的?”还没等回答,又看到墙角一个土罐,啧啧地赞叹着:“真好看,又朴实又可爱。古董吧?我能带走吗?”
  小葵坐在桌前,喝他煮的粥。这个男人自从和自己在一起,就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变成了称职的管家兼保姆,真真的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微笑着,看他像个孩子一样满屋子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时不时给他解答一下疑惑。他这个样子,倒让她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从山外的世界忽然来到这么单纯质朴的地方,对自己毫无了解的世界充满新鲜好奇,追着初阳不停地问这个问那个。
  隔壁的屋子,以前生活着初阳的外公外婆一家,而今住着不认识的人。听说是以前种西瓜的儿子慢慢有了起色,到城里租了摊位经营水果生意,家境好转很多,又成了家,把两个老人接去县城和他们一起住了,屋子空下来,租与他人。相同的地方,不同的角色扮演,时光真的匆匆流转了十多年,老屋依旧在,屋里笑谈的,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人。
  小葵带林宇在小村走了一圈。当年的很多人家,或者搬走,或者外出打工,或者破落,房子大多老旧失修,有的干脆关门落锁,门梁上结满蛛网。一些老屋子还有人在,多是儿童或老人,步履蹒跚的老婆婆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洒下苞米和麦粒,鸡鸭叽叽嘎嘎叫着抢食,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在旁边坐着,满是茧皮和裂口的老树皮一样的双手不断地忙活,编着一个竹篮子。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拖着鼻涕,在门边儿和一只小草狗闹着玩,看到有人来,好奇地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林宇摸了摸衣兜,对孩子挤挤眼睛,变魔术一样掏出几颗巧克力。小孩子盯着巧克力糖,怯怯地靠近一点,又靠近一点。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林宇弯着腰,笑眯眯地和孩子对视。小葵禁不住莞尔,这个男人笑起来又和煦又亲切,一向最讨老人和孩子的喜欢。
  “小豆子!小豆子!”小孩子擦一把鼻涕,小手向他伸着,小嘴巴吞咽着口水。
  林宇替他剥开,塞在他手里。孩子吃着糖,笑眯眯地看着林宇,手里把玩着那张漂亮的糖纸。
  两个老人笑着对他们点点头,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很亲切。
  “阿婆。”小葵叫了一声。
  老婆婆睁着一双已经开始发花的眼睛,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闺女,你长得真像仙女。”小葵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看了看那边在和小孩子和草狗玩闹的林宇,轻声的说:“阿婆,问你打听一个人。”她指指远处的小屋子:“那边,罗家有个孩子,叫初阳,记得吗?”她紧紧盯着阿婆的脸,满怀期待。
  阿婆想了一想,点点头:“罗家是有一个小子的,考上了大学的那个吧?”
  小葵的心一阵狂跳,着急地点着头说:“是的是的!他……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阿婆摇摇头:“这个娃娃命苦啊,爸爸妈妈死得早,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絮叨了几句,才转回正题:“好些年了,他的屋子空着,旁的人会去打扫打扫,人是没见回来过的。”小葵的心重重的落回去,她失望地张了张嘴,嘴巴里苦涩,什么也问不出来。阿婆仔细辨认着面前的女子,隐约记起来一些,说:“哦,我知道了,你是他小媳妇吧,十多年前,你和罗小子经常一起玩。”小葵有些羞赧地点点头,十多年前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也天真地以为会那样一生一世,而今人去屋空,世界这么大,又去哪里找呢!
  小葵不甘心,总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啊,小葵一家一家地挨着打听。小村不大,一会儿就走了一圈回来。
  罗小子天性淡漠,和村人来往不多,倒是当年两个半大孩子不理世俗,神仙眷侣一样四处悠游,在民风保守朴实得近乎愚昧的乡村,惹了不少争议。后来听说考了几次大学的罗小子收到通知书,想必是去城里上大学去了,又或者跟着那个女孩子到大城市去生活,总之没人知道他的踪迹,又从不见回来过。打听到的所有消息组合起来就是这样了。
  倒有不少人依稀记起了她,热情地邀她到家里坐坐,小葵一一谢绝,失望地扶住村旁一棵树。
  那时候,初阳在星光里吻了她,就是在这棵树旁。那时的树,还没有这么高大,枝叶没有这么茂密。是冬天,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枝桠抖抖瑟瑟地伸在夜空里,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好像是结在树枝上的亮晶晶的果实。她缩在初阳温暖的怀抱里,像是一只找到了家的小兽。
  一晃就过了十多年。
  树还在,小葵还在,可是初阳呢?初阳在哪里?
  看到林宇从远处跑过来,小葵擦去眼角的一滴泪,背靠着树,微笑着看他。
  林宇跑到近前,低头看了看她的眼睛,说:“怎么一声不吭跑了?”他跟小孩子玩了一会儿,一抬头发现她不见了,赶紧找。村子不大,但村里房屋都是随意盖起来的,占地不规则,道路也就顺着房屋的坐落曲曲拐拐四通八达,又分布着猪圈牛栏鸡舍,林宇头都绕晕了。还好村里基本都铺设了水泥道,小葵记得十多年前小村里的路都是泥地,下了雨之后就得穿水靴,否则一走一脚泥。她也记得,鞋子被她踩得再脏,初阳也会洗刷得干干净净晾在楼上窗台。她抬头看了看那个窗台,空空的,像此刻她的心。
  小葵笑笑,没有说话,转身往村外走。村子脚是连绵的田地,依山开荒,一级一级延伸下去,一圈一圈往外扩,就像落了一颗石子的一池春水,涟漪荡漾开去。又像是一把巨大的才子扇撑开着,扇子底就是修建在巨石上的村子,居高临下高瞻远瞩。扇面顺着山势往下斜铺,扇子边缘接近山林,八月底了,庄稼把田地涂抹成一块黄一块绿,好看极了。
  旧时常有野猪黑熊一类野兽蹿到地里糟蹋庄稼,为了防范,先人们沿山林修筑了两人多高厚厚的石墙。历经百年风雨,墙缝里长满了杂草,墙洞里有时能看到鸟窝,或者一小窝壁虎蛋。墙与田地之间还隔着一点距离,三五成丛地生长着仙人掌,厚实多刺的叶片上,长着拳头大小的金黄色椭圆形果实,果皮上遍布细小尖利的簇刺。仙人掌桀骜不驯地在蓝天里伸展着大巴掌,那些果实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大巴掌上的手指头。小葵拿石块儿把果实打下来,用一根手指粗细的棍子穿起来,像是擎着一串巨大的糖葫芦。
  “干嘛呀拿这个?”林宇好奇死了,用手去拿,小葵赶紧避开了:“有刺!扎死你。”她给他解释说这东西丑是丑些,扒开果皮取出果肉好吃得要命。他掏出手帕给小葵擦了擦满头的汗,从她手里接过大糖葫芦串,小心地举着以免被刺扎到:“这等粗活就交给我吧,你小心脚下。”
  林宇眼中的小葵,优雅安静,才华横溢,就像名贵的猫,举止间自然流露高华,从没见过这样接了底气生机勃勃的样子。他饶有兴致地跟在她后面,对她又多了几分对孩子一般的疼爱。她心里又惆怅又快乐,带着林宇做这些事情,就好像是当年的初阳带着她一样。
  “你干嘛呀老回头这么看我?”林宇笑着问她。她无数次地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但是林宇还是林宇,一次都没有变成当年那个安静沉稳的男孩。她在心里悄悄地希望,又悄悄地失望,看到林宇溢满温情的大眼睛,又悄悄地内疚。
  两个人顺着石墙走了一圈,沿田间纵横的小道往上走。过了一条水渠,走到一片苞米地边。苞米棒子十分饱满,顶上的须须已经蔫巴,这个时候的苞米刚好可以煮来吃,早了不饱满,晚了苞米粒太硬。地里隐约有人劳动,衣服和苞米青叶摩擦得窸窣直响。
  小葵一瞬间又激动了,希望像是鼓满了风的船帆。就在这块地里,当年初阳给她种过草莓和蔬菜,十多年过去了田地都没有荒废,肯定是有人在打理。说不定苞谷棵后隐约闪动的人影正是初阳呢!
  苞谷地里的人钻出来,却是一个身材圆壮的中年妇女,头上顶着草帽,一张宽脸红扑扑的,胳膊弯里挎个篮子,装满了刚掰下来的青苞谷棒子。无论如何跟初阳没有一点相像,小葵傻眼了。
  农村大嫂看到小葵和林宇,笑嘻嘻地点点头,大方地盯着这个好看的男人。饶是林宇见多识广,也被这直通通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没话找话地问:“大嫂,这是你家的地吗?”大嫂点头说是,从篮子里拿了好几个棒子塞给他:“给你!清水煮一煮,又香又糯呢。你们尝尝。城里来的吧?城里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苞谷!”她自豪地笑着。林宇赶紧接住,连连道谢。
  她继续露着白牙热情地说:“你们是来走亲戚还是度假?这几畦菜地都是我家的,想吃什么自己来拿。”地里种了韭菜,茄子,青菜,萝卜,还有辣椒,长得都很健壮。“真厉害!”林宇由衷地赞道。
  林宇一手抱着苞谷棒子,一手牵着小葵,走回家去。小葵打趣他:“今天可是沾你的光了哟!”林宇自鸣得意地说:“那是,相公我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走哪儿都借脸吃饭!”小葵笑着捶他。
  林宇兴致勃勃地煮苞米,熬苞米粥,炒青菜,忙完了去楼上屋檐下看小葵在画架上涂抹。沧桑石墙,狰狞的仙人掌,无知小儿滚着铁环,一头猪在小巷子里飞奔……一张一张晾在铁线上。笔下的一幅,是一座老屋,屋旁一棵树,今天见到的村子里那棵老树枝叶繁茂,不知为何画纸上的却是冬季里萧瑟的枝桠,树枝后面的夜空黑蓝,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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