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不语-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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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大了!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呢?他的妈妈,也就是当年美丽的罗芳,被他狠心抛弃了的罗芳,她现在怎么样了呢?他渴望见到他们母子!可是那小子却留下这么一张表明身份的照片,走了。
他一定恨透了这个从未谋面、更未尽责的父亲。为什么不恨呢?他是一个多么坏的父亲啊,给了初阳生命,却又自私地抛弃,心安理得地过了这么多年;初阳长大了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却迎头给孩子这么一阵痛击!他跌坐在椅子里,碰翻了装满烟头的烟灰缸,烟灰缸沉重地砸在他的脚趾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逃走的初阳
初阳确实走了。在巨大的、丑陋的、几乎能把人毁灭的真相面前,逃走了。
那晚他不知在小葵爸爸的书房坐了多久,心里苦闷难受,无论从哪一方面讲,他都不可能离得开小葵,他相信小葵也不愿意从此与他不再往来。可是小葵的爸爸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地宰割着他的心。小葵的把爸爸说的都是事实,都对,又都不对。
他站起身来,四处走动一下,整理整理乱糟糟的思绪,想想天亮后应该怎样对小葵的爸爸说。他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或者应该把这个问题交给小葵任她选择?不不,她是天底下最天真可爱最纯洁简单的孩子,她应该永远生活在明媚的阳光下,这件事情不该让她知晓。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和小葵的爸爸彻底闹僵了,事情将永无转圜余地,而且小葵夹在中间也会很伤心。这种事情似乎不能一条道走到天黑,而是调整方案曲线救国。
他决定了,等天亮再跟小葵的爸爸重申自己的意思,然后见小葵一面就走。尽管小葵的爸爸不准他再见小葵,但以后他要到这城市里来上学,还是找得着机会见小葵的。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会改变,他也相信小葵会和他一样坚定!
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试图理出一条更为清晰的思路,一抬手不小心碰掉了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咣啷啷一声摔碎在地上,他吓了一跳,赶紧去捡拾那些碎片。照片里的小葵应该只有四五岁,穿着小花裙,缺了一颗门牙,可爱地歪着脑袋向他微笑。他小心地捡起照片,吻了一下照片里的小人儿。心里抱歉地说,对不起,把你摔了一下,我要把你带走了哦。他把照片揣在贴胸口的内衣兜里,发现小葵的照片后面,还有一张照片。他以为也是小葵的,于是好奇地抽出来看。
这一看,初阳如五雷轰顶。
这一张照片,和他依着妈妈的叮嘱始终带在身边的那一张,一模一样。妈妈临终的时候,把那张小照片珍而重之地放进初阳的钱夹最深处,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给他讲了很多话,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大致地给他讲述了有关他身世的事情。
那个不负责任地抛弃了初阳和妈妈的男人,就是他?
初阳想起来小葵说过她爸爸好像有别的孩子,这么一来,所有事情忽然拨云见雾明白无误了!
事实如此突然清晰,迎面击得他头昏脑胀。
紧接着初阳悟到一个事实:如果,如果,小葵的父亲,正是那个不要妈妈和自己的人,那么,他和小葵……小葵就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管小葵的爸爸同意不同意,他和小葵都将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永远不可能!
初阳像被烫伤一样跳起来,不不不,这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不是!
他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双膝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现实真是残酷,成年人的世界为什么这么肮脏!看看这个老混蛋都干了些什么,十九年前他抛弃了自己和妈妈,这么多年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害得妈妈和他艰难生活,妈妈又早早死了,初阳自己跌跌绊绊地走到了现在,遇到了小葵,本以为找到了人生的全部价值和希望,未来渐渐清晰明亮,他却突然冒了出来!而且他的身份是什么?是小葵的爸爸!也是他罗初阳的爸爸!他把这个清明的世界全给毁了……
这一出戏真是糟透了!糟透了!这个世界肮脏透顶,无比卑劣,它甚至把整个世界最后的纯真光亮给弄脏了!
初阳觉得自己整个儿要炸开了,明明冷得全身都僵硬颤抖,全身上下却不断有汗水渗出来。夜风从开着的门窗吹进来,瞬间就把汗水吹透,全身像是挂满了冰霜,他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他立在呼呼吹着风的窗前,捂着疼痛的胸口,凝视着苍茫的夜空,久久不动。
他有勇气见到作为妹妹的小葵吗?他有勇气把他的心脏一般的小葵挖出来,当作妹妹吗?他有勇气面对把小葵当作妹妹的苍白余生吗?不,没有,没有。他必须抱她、吻她、爱她、和她分享生命里的全部,结成更亲密更长久的纽带!那是他活着的全部价值和意义!他不可能做小葵的哥哥,那是他至亲至爱的人!而不是什么妹妹!
他挪动着寒冷僵硬的双腿,走到小葵的卧室,隔着被子紧紧地拥抱和亲吻了他的小葵。这个小东西睡得朦朦胧胧,慵懒地梦呓:“哥哥……”初阳的心一懔,泪水潸潸而下。是不是上天早就看明白了全部真相,看透了每一个人的来龙去脉?要不然怎么小葵第一次见到他张口就叫他哥哥呢!就在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埋好了全部的伏笔啊,只是他这个懵懂无知的傻子,根本看不透也想不到生活的卑劣和阴险。
哥哥,哥哥……他是她的哥哥,她是他的妹妹,初阳的脑子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氧气,咔嚓咔嚓地缓缓停住了运转,没办法思考了,无论如何都理不顺其中的关系,也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看了看睡梦里小葵恬静的容颜,喃喃的说:“小葵,小葵,晚安,晚安……”他感到胸口疼痛欲裂,再待一秒钟都会狂叫出声,把小葵叫醒,大声的告诉小葵,告诉自己,告诉小葵的爸爸,告诉全世界,你不是我妹妹,你不是我妹妹!
他害怕地捂住嘴巴,仓惶地逃走了,急急匆匆,漫无目的,顺着山边的车道往城里跑去。他魂不守舍,不辨方向,几乎迷路。在奔跑中,那只一直在他心里潜伏着假寐的野兽苏醒过来了,它啃咬着初阳的心,在他的身体里东奔西突,在他的胸口撞出一个大洞,风呼呼地从身体里穿过,钝痛,冰凉。
原来是这样啊,从一开始见到小葵,就时常出现的莫名恐惧和绝望感觉,原来是这样。这只阴险的野兽在他心里假寐着潜伏了这么久,偶尔亮出冷森森的一丝眸光,就是等待着在这一刻隆重登场,撕裂他的心脏肺腑,撕碎他以为的幸福。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快亮的时候,疲累不堪的初阳迷迷糊糊上了一辆公车,站在门边。司机呵斥着让他找个座位坐下来,他却迷茫地瞪着眼睛,双手抱住车上的护杆,脑袋咚一声撞在铁杆上,车里的人看他傻不愣登的样子吃吃地笑。
好笑吗?这个世界这么好笑吗?他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满车的人们,像是飘在空气中的纸人,一切响动,都像是浮在很远的地方,和自己全然没有关系。
车在某个站牌前停留了一下,他茫然地看着车里攒动的人,跟着他们下了车。抬头一看,原来到了省人民医院。
初阳依稀记起出发前雨仲交待过,要他到大医院去做个检查,看看肝炎有无好转。他迷迷糊糊地走了进去,被穿白衣的护士领着开单子,交钱,拍片,抽血,等待,取单子。不知过了多久又迷迷糊糊地走出医院。他把检查结果放在包里,至于医生对他说了什么,他全没注意。
医院的大门口和门外挤满了车辆和行人的路,被正午的阳光晒得白晃晃金灿灿,耀眼得仿佛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黑暗与丑陋。他虚弱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失魂落魄地顺路走了很久。
他恍恍惚惚地到了客运中心,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爬上了客车,摇摇晃晃不知道要被带往何处,他也不关心。中间居然没有转错车,到了小县城,又顺利搭上一天一趟的班车,回到了那辽阔的山的怀抱里去,回他那个天地间唯一可以落脚的小屋子。
他走进屋子,疲惫地躺在床上,脸上浮出一点点虚幻的笑容。
这个家,满是小葵的气息,你看门后面的钩子上还挂着她晒好的松毛茶呢,还有她给他熬药穿的小围裙,桌子上摆着她的照片,她在他自己制作的小相框里笑得多么好看。这是他和她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啊,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气息。这所房子虽然那么旧那么小,但是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九年,这里住过妈妈和小葵,是全世界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终归是给过他很多的温暖和幸福。
他看着窗子上反射的最后一点微光消失,胳膊弯成搂着小葵的样子搂着小葵的枕头,闭上了双眼。他好像看到了妈妈,又好像看到了小葵,她们在阳光里那么快乐,像是一团温暖的光,对着他招手。他终于松开了一直提领着心神的那根神经,脸上挂着一点笑容,沉沉地睡着了。
初阳彻底地不再与人说话,每天一个人静坐,面向着云海,看烟雾缭绕、飞鸟回旋,他的心和表情,都像是死了一般,不再起什么波澜。他变成了一个聋子,一个哑巴,一截没有思想的木头。
作者有话要说:
☆、初阳的复活
天亮了,天黑了,天又亮了,天又黑了……
初阳木偶一般过了四天还是五天。这些天里,他极少感觉到渴或饿,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也很少睡觉,要么躺在床上,要么躺在楼门外的椅子里,脑子里恍恍惚惚,思绪飘来飘去一片混沌,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
雨仲到来的时候,抱住来开门的初阳失声惊叫:“初阳!初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的眼窝深深陷下去,两颊瘦削,浓黑的眉毛下面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瞪着某一处,走路直飘。
见是雨仲来了,初阳勉强一笑。
“可是哪里不舒服?你感到身体怎样?”雨仲焦急地摸摸他的额头,探他的脉搏,叫他伸出舌头来看,初阳全是懒懒散散心不在焉的样子。“你去检查了吗?结果怎么样?单子呢?”见他这个样子,雨仲疑心是他病情加重了。
初阳完全忘记了检查结果这回事儿,想了片刻,虚飘飘的说:“在包里吧?”雨仲赶紧去翻他的包,把单子匆匆看一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啊,已经好多了!你已经转成一个标准的携带者了,一般不会影响生活,也不容易传染别人,可以正常结婚生子,你何必急成这样?”初阳费力地听他说话,费力地弄懂他说的话,苦笑了。携带者,好转,结婚生子,那又怎样呢?
雨仲瞪着他看许久,忽然明白过来,也许初阳并不是因为病痛而这样。凭着他对初阳的了解,很多事情都不会对他的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他忽然想起一事来,内心一冷,小心地询问他去辛家的事。
初阳脸上的肉跳了一跳,像被烫伤似的。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仿佛那已成为他的惯常表情。他缓缓地摩挲着小相框里小葵的笑脸。雨仲猜到是行程不顺,大约小葵的家人阻止他们来往。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十里八村的人都背地里嘲笑他这是癞□□想吃天鹅肉,辛家断然不会同意。这本来就是猜得着的结果,无奈他的这个傻瓜朋友,天真得像个孩子,怎样都看不透这个世界,所以才会撞得头破血流。
雨仲长叹一口气,看他这状况,知道劝也不管用,得慢慢想开了才能好起来,现在只能做了饭菜来强迫他吃上几口,再这么下去,非要活生生变成木乃伊不可。初阳似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人,顺从听话。
傍晚的时候,村里的支书背着手来到罗家。他的宽板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他带来了一封信,温厚地说:“初阳啊,是大学校里寄来的呢!通知书!你考上啦!”雨仲也跟着兴奋,抢过来一把扯开信封。初阳很快看了一遍,真是通知书,省里重点大学的哲理系。信里恭喜他中榜,通知他什么时候报到、该带什么东西、交多少钱,介绍学校的历史、现况、注意事项、希望他喜欢新学校之类。
初阳淡淡的说了声谢谢,随手把信放在一边。考上了大学,多年苦读有了回报,那又怎样呢?
支书疑惑地看看他,心说,这小子,考了这么多回,不就是要这么一个结果嘛,收到通知书不是该高兴吗?
雨仲本想留着照看初阳,他这个样子着实叫人不放心,但家里来人叫他,说送来一个病人,初阳催他赶紧回去救死扶伤。雨仲走的时候,正是晚霞满天,初阳坐在屋顶一动不动,远远的回头去看,犹如薄薄的一张剪纸,衬着背后宏大的天空,孤单凄凉。雨仲的眼眶热热的。
这一天,太阳快落尽的时候,初阳像往常一样坐在房顶上的躺椅里,看着远远的浮云。村口的小路上走来一个细瘦的身影,金片一样的斜阳里像是一只跳跃的小鹿。
初阳看到那身影,全身一震,跳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跑着去迎接来人。
小葵鸟儿一般向他扑来,他们相互紧紧地抱住。小葵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嗔怪他:“你怎么悄悄跑了?我爸爸怎么骂你赶你,你也该让我知道啊,你为什么要走呢……”
那天买了东西,左等右等不见爸爸和初阳来,回家去,才知道初阳已经走了,她跺着脚跟爸爸发了很大的脾气,爸爸的脸色生病一般灰暗,对她的哭泣和指责置若罔闻,然后关在书房一个人吸烟,罗蕊阿姨敲门叫了好几遍都不出来。她猜想是爸爸和初阳哥哥吵架了。那一天爸爸和她都堵着气,阿姨做好了饭却没有吃饭的人,左劝右劝,家里还是闷糟糟的。
过了几天,爸爸的心情看起来好一些了,主动向她示好,但是小葵把允许她去看初阳当做原谅他的交换,但是爸爸的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准她去,一会儿不准她去,一会儿说他也要去看初阳,一会儿又说他怎么有脸再见到初阳,颠三倒四丧魂落魄的,一点也不像平时意气风发的爸爸了。小葵实在按耐不住,不等爸爸决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