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之梦啼春闺-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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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桌上的酒壶空了,不等掌婢女上前斟满,柳枝儿已经挑头行至方平身侧,盈盈倒酒。她身姿瘦弱,虽穿着寻常的青绿色婢女长裙,但依旧掩不住她眉眼间的柔媚之色。诗琪略有警觉,只是当着众人不好训斥,且静眼旁观着方平神色。
柳枝儿满了酒,见方平毫无异色,不肯错失机缘,故意脚上一滑,就往地上歪去。到底是赵曙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柳枝儿见揽住自己的不是方平,倒也不慌,她知道,只要被席上的任何一个男人看上,她都会从此锦衣玉食。
她扭着身姿跪下,道:“奴婢该死,请十三殿下恕罪。”
赵曙觉得她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可见过我?”
柳枝儿暗喜,正要回话,还未张口,就听人刺咧咧道:“呦呦呦,还问起名字来了!”滔滔一只手撑在头,一只手戳在赵曙太阳穴上,道:“怎么?四院那几个娘子还不够哩!”
赵曙还真是冤枉,辩解道:“只是瞧着眼熟,随口一问罢。瞧你。。。整日里都想些什么!”
滔滔手往桌上一拍,凑到赵曙耳根子前道:“还敢顶嘴了!”方平看着两人随时都要打起来的架势,就笑道:“十三殿下说得没错,他确实见过柳枝儿。”说着,就将那回他与赵曙怎么在酒肆喝酒,柳枝儿如何卖唱,如何被人殴打,又如何被方平带回府上一事大略说了。
赵曙一听,才恍然大悟,笑道:“我说吧,要是让我带回府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柳枝儿那点小心思或许能瞒过滔滔,却瞒不过诗琪。见柳枝儿跪着不动,诗琪恼火不已,脸上却并不表露,只道:“还跪着做什么,快下去做事。”
青桐幽幽道:“也就诗琪能容得下人,此等狐媚蛾子,扔在哪里都是祸害。”
诗琪趁此半认真半玩笑道:“有什么法子,方平不愿纳妾氏,长公主娘娘总疑心是我作怪。如今他好不容易带了个丫头回来,我要是赶出去了,还不知他母亲怎么训我哩。”滔滔噗呲一笑,道:“还好,懿王妃娘娘倒不管这些。。。”又朝着赵曙冷笑,道:“你要是敢带外头乱七八糟的丫头回来,哼。。。”
青桐抿唇一笑,故意问:“你打算如何?”
滔滔抬手拿过梅花小柄自酌酒壶,满满的倒了一杯,从容道:“还能怎么打算,自然是两个人一起打!我可不像若雨,能忍气吞声。”她将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放,道:“当断则断!”
看着赵曙、方平两人脸都木了,青桐向滔滔竖起两个大拇指。
柳枝儿手中紧攒着衣带,心中恨恨,却也只能起身退下。她被掌婢女遣至船尾当值,掌事的婆子上前就是一巴掌,道:“我将你从洗衣房调到茶水房,可不是让你去勾引殿下!我好心帮你一回,倒不想反被你拖累。明儿始就不必去茶水房了,依旧回你的洗衣房去!”
掌婢女双臂环胸,冷哼道:“你不瞧瞧是在什么人跟前伺候,也敢如此胆大妄为!改明儿丢了小命,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洗衣房的事又累又苦,柳枝儿当然不肯再去,她跪下身死死抱住掌事婆子的腿,哀戚声声道:“婆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往后,我再也不敢了,一定好好的学习烹茶煮茶。。。”婆子一脚将她踢开,道:“往后?你以为还有往后么?先前洗衣房呆着,乖乖等着主母发落吧!”说完,不管柳枝儿如何苦苦哀求,掌事婆子依旧不理不顾。
酒至半酣,花船渐渐游至水流湍急处,有旁席的大臣外命妇前来敬酒,滔滔不堪受扰,又见两岸风光甚好,就牵着青桐立在船头遥望。星光璀璨,灯火辉明,相映在水中,虽人声哗哗,却仍旧令人觉得清静。青桐半倚在船栏杆上坐着,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轻声道:“想当年,我们还在太乙学堂上课,每日吵吵闹闹,月试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没忧没愁的,可真叫人怀念。”
滔滔笑道:“是啊。”
青桐见她额上的牡丹略显颓败,就取下自己鬓角的绢花与她换了,道:“你是十三殿下娘娘,地位非同一般,往后出门都该好好妆扮穿戴,别披件褙子就出门。”
滔滔道:“反正就是见你和方平,有什么好计较!”
青桐愣了愣,声音愈发深沉道:“若是你见不到我呢?”
滔滔眉眼弯弯的笑道:“胡说什么?我怎会见不到你?不说你就在汴京,就算你跑到西夏、大辽还是金国,我都要把你找出来!”
青桐道:“那些荒蛮之地,我才不去,要去就去杭州,我母亲的娘家就在那里,说不准,还能遇见吕公弼,也算有人作伴。”
滔滔也听说过杭州,早已心仪不已,便道:“等你家静好和我家玥晗大了些,带着他们一起去杭州瞧瞧。”
青桐笑道:“那我们可说好了,一言为定!”
两人正说着,忽而听见方平在唤:“滔滔,你过来,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滔滔想也没想,松了青桐的手就朝方平走去,才两三步,就听见“噗通”一声巨响,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回头望去,见身后空无一物,竟不知作何反应!
静了片刻,方有人尖叫,高喊道:“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方平朝船栏杆上扑去,大声唤道:“青桐!青桐!”他气急败坏,脑上青筋绷得老高,唤出船上侍卫,道:“速速下水救人!”侍卫们扑通扑通的往下跳,溅出无数水花。四周犹如兵荒马乱,滔滔急得失了分寸,爬上栏杆就要往下跳,幸而被赵曙死死揽在怀里,道:“先别急,船上侍卫很多,想来不会有事。”
滔滔的心砰砰直跳,上回赵曙在行宫得病,她也是这样着急,胸中闷闷,连喘息都觉困难。滔滔先还不敢哭,待侍卫们都上船了,却独不见青桐踪影,才悲痛欲绝,哭得声堵气噎。赵曙将她揽在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衣裳,看着她伤心,他也很痛。外命妇们一面论着十三殿下夫妻恩爱,一面叹着青桐凶多吉少。
到底寻了一天一夜,刘府才发丧。
丧事办得极大,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就算是真正的公主命妇也不过如此。滔滔连日来茶饭不思,眼睛哭得红肿,也不去刘府,直待青桐的衣冠冢出殡那日,她才坐着暖轿姗姗而来。进了门,见了杉木黑漆棺材,就禁不住悲嚎痛哭。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样伤心过,任何事情都能化险为夷,所以她一直不肯来刘府赴丧,还亲自遣了人沿着河岸寻人,想着许是被某户人家救了去,失了联络而已。她那样失落,那样悲恸,好似失去的并不是一个幼时玩伴,而是她所有美好的时光。她哭得累了,倚在赵曙怀里,低沉道:“十三,往后没了青桐,无聊的时候,我该找谁去呢?”
赵曙从未见过她如此茫然而无措,心中无限怜惜,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轻拍着她的背,低不可闻道:“你别急,她会回来的。”
PS:“有司”相当与现在的“部门”。
☆、第一五三章:告诉你一个秘密
滔滔脑中混沌,只以为是赵曙安慰自己的话,并未认真计较。她哭得累了,赵曙扶着她去后院喝水。刘府四处挂着白色帷幔,上下来往的婢女小厮皆穿孝衣,抬眼望去,全是白花花一片,满目凄凉。行至花园处,忽见有人身穿灰衫立于假石旁凝望,再过去,便是青桐的院子了。
到了近处,方看清是欧阳斐。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绯色的夕阳笼罩着他,更生颓靡。滔滔顿了顿,反宽慰他道:“幸而你还未娶,也算她不曾辜负你。”欧阳斐似从梦中惊醒搬,愣了一愣,居然浅浅笑道:“”在我心里,她已然是我的妻子无异。”又转头望了望滔滔,道:“你真的相信她死了么?明明什么都没有找到。”他的眼神饱含着期许,又夹杂着许多无以诉说的痛楚。
滔滔顿而生了怜意,道:“无论过一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她都会永远永远的记挂在我心里。”欧阳斐缓缓道:“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她死…”一语未完,已是凝咽。
赵曙怕他又要勾得滔滔哭,就拍了拍欧阳斐的肩,低沉道:“节哀。”说着,就揽着滔滔往内院去。方平与诗棋早早就候在内院宽慰刘父刘母,好不容易止了哭,滔滔一进去,几人又是唏嘘不已。
青桐出殡后,过了四五日,赵曙说要带滔滔去城外踏青。滔滔身上有些不好,又伤了心,实在没得兴致,道:“过两日再说罢,青桐才出事,我怎能转身就欢欢喜喜的出去玩。”赵曙劝道:“你今儿不去,肯定得后悔。去玩一玩嘛,给你散散心。”
滔滔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横眼道:“枉费青桐喜欢你那么多年,她头七都没过,你就想着要去散心,你有什么心可散的?”
赵曙笑了笑,挥手屏退了下人,凑到滔滔耳边,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滔滔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一掌拍在他额上,道:“好个赵十三,如今你还有秘密了?快说,是什么!”
赵曙乘机要挟,道:“你跟我去踏青,我才能告诉你!”
滔滔才不吃这套,抬脚就踢了去,气势汹汹道:“说不说,你说不说?”
赵曙左躲又躲,面露难色,没得法子了,只好一把抱住滔滔的双腿,将她扛到肩上,无论她如何拳打脚踢,直往外去。高氏正巧来二院禀事,忽见此幕,惊的话都说不出。赵曙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事晚上回来再说。”
高氏不敢多看,忙福身道:“是。”
因着天气尚好,春光渐暖,赵曙抱着滔滔骑了马。滔滔坐在他怀里,还在气呼呼闹别扭。赵曙凭她如何说论捣乱,都只是默默含笑,并不言语。到了城门外的一片树林子里,遮天蔽日的,才见到方平诗棋,和两辆灰呢子马车。
滔滔下了马,狠狠瞪了眼赵曙,还没开口说话,就听方平道:“滔滔,青桐还未过头七,我请道士将她的魂魄召了来,就在马车上,你要不要过去瞧瞧?”滔滔向来不信鬼神,翻了白眼道:“那些鬼道士虚张声势的话,你也信?”
方平道:“信不信,你上车看看不就知道了?”
滔滔望了眼赵曙,道:“你把我掳了来,就为了看青桐的魂魄?你脑子里是不是灌浆糊了!”赵曙一本正经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上车一看便知真假。”
诗棋也笑:“我刚才还和青桐说了话。”
滔滔将三人打量一番,皆是言笑晏晏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道:“我才没你们闲得慌。”说着就要翻身上马走人,赵曙忙拦住,急道:“你不会是怕鬼吧!以前每回打雷闪电,你就怕得要死,想不到,你还怕鬼哩。”
方平也道:“青桐就算变成鬼,也不会害你的,尽管安心。”
滔滔急道:“谁说我怕鬼了?去就去。”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朝马车走,上了车,躬身在帘外,巧有一阵风扑过,咋暖还寒的,果如阴风阵阵。
她不免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赵曙。
赵曙道:“别怕,掀起帘子看看。”
滔滔瞪眼,道:“谁说我怕?我才不怕!”说着就掀开帘子,钻了进去。里面果然背身坐着一个女人,梳着青桐常绾的发髻,穿着青桐爱穿的衣裳。滔滔像是傻了似的,几乎跌坐在地上。那女人慢慢回过头,精巧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正是青桐。
青桐唤了声,“滔滔儿…”
滔滔顿时眼泪双流,扑上前,伸手捧住青桐的脸道:“你真的是青桐?真的是?我不会是做梦吧!”
青桐直点头,道:“我真的是青桐,你不是做梦。”
滔滔又笑又哭,抹着泪道:“你快告诉我,你的身子被扔在哪里了,我叫人去寻回来。一定将你好好安葬,不让你做孤魂野鬼。”又泣道:“可怜的青桐…”话还没玩,赵曙、方平、诗棋接连上了马车,连韩忠彦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赵曙道:“可怜什么呀!”
青桐拿出帕子替滔滔拭去眼泪水,笑道:“我不会做孤魂野鬼的,有你们守着我,我怎么舍得死!”方平这才将事情始末一一挑白,道:“年前青桐跟我说她不想和欧阳斐成亲,她要带着静好和韩忠彦走。我与十三殿下商议了许久,才筹划了让青桐落水的事。只要世人都误以为她失踪了,或是死了,官家赐婚的圣旨自然也就没有妨碍,也不会牵连刘氏族人。”
滔滔疑惑,道:“可我明明见她落水了啊…”
方平笑了笑,道:“其实你并没有看到,当时青桐只是躲在了船篷里,落水的是和她差不多身形又穿着她衣衫的侍卫,那侍卫在水底脱了外衫,藏在船底,然后跟着救人的侍卫一起上了船,所以才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青桐,早混在诗棋的婢女里下了船。”
滔滔握着青桐的双手,又高兴又生气,道:“连诗棋也知道,你们竟然合伙瞒着我!”
赵曙笑道:“若是被你发现,依着你的性子,岂不露馅!”滔滔道:“那你们就忍心看着我伤心?”方平柔声道:“若你都不伤心,戏就演不下去啦!”
几人正说得有趣,韩忠彦像隐忍了许久似的,慢吞吞道:“静好是谁?”
众人皆是一愣,倒是诗棋先反应,掀了窗帘,朝后面的马车喊道:“把宝宝抱过来吧。”这几日,青桐和静好一直都住在方平的私邸,所有的事,刘父刘母也是知道的。滔滔望着青桐,问:“你没将静好的事告诉韩忠彦啊!”青桐摇头。韩忠彦更是纳闷,待乳母将静好抱了来,青桐方道:“韩忠彦,快抱抱你的女儿!”
韩忠彦像是被雷劈了,手脚直发抖,待乳母将还在睡觉的小稚女替与他时,他小心翼翼揽着小猫小狗似得小人儿,连手指都僵硬了。沉吟半响,才慢慢溢出欢喜来。
滔滔笑道:“如今这么一瞧,静好还挺像韩忠彦的。”韩忠彦凝望着怀中肥墩墩红润的小脸儿,道:“眉毛和鼻子像她娘。”这么一说,才猛然觉得自己竟已做爹了,禁不住感慨万千。
五人又叙了许久的话,至天色渐晚,方依依惜别。青桐的马车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