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之梦啼春闺-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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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忽而有些不知所措。
外头隐隐还能听见宾客喧闹之声,屋里却很静很静。夜里寒风萧瑟,北风吹得吱呜呜的响。滔滔喝了酒,全身暖绵绵的,见赵曙站着不动,就伸手拍了拍枕边,道:“你不累么?过来睡吧。”她说得那么坦坦荡荡,他却红了脸。
赵曙早说过,高滔滔什么都不懂,就爱调皮。
他和衣卧在她身旁,侧身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在暗灯下也能投下阴影,鼻子小小的挺挺的,唇角微翘,眼若黑珠。他很想倾身吻她,三月不见,早已让他心如饶抓。可他不敢,一想起七夕那晚在乐丰楼的小花园里,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就下不了手。如果大晚上闹起来,还不叫外头贺喜的朝臣们笑死,明儿也不必出去见人了。
两人静静的躺了会,滔滔忽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道:“你不想亲一下我么?”说完,自己就凑过头去,吻在他的唇上。他刚才用青盐洗过牙,嘴里干干净净的,略有几丝莲子茶的清香。她的呼吸淡而轻,即便是在吻他的时候,也丝毫不乱。
他情不自禁的往她身上靠去,大掌揽在她的腰间,细细摩挲。延绵而下,他的唇落在脖颈间,下巴的青胡渣挠得她发痒,就咯咯笑了起来,在他怀里一阵活蹦乱跳。她本就穿得轻薄,拱动间,衣衫半褪,露出隆起处凝白润泽的柔肌。
既如此,他已然无法自持。
床榻浮动,将帐帷荡起涟涟,烛光摆晃,映着满室红锦绸绡,夜色浓稠,将一切的繁华胜景遮去,唯剩春宵蜜语,情思千缕。
晨光渐起,厚厚的绸被下,滔滔儿倚在赵曙的臂弯里,养着头看他的脸。从出生开始就再没有离开过的脸,在过了一夜后,就忽而变得很不同。她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抚摸他光润的额头、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饱满的吻过自己的唇。原来他是长这样,有一点点陌生、又有一点点喜欢、还有一点点伤感。她想拥有这个男人,不仅仅只是十几年来的情投意合,而且还包括他的身体。在经过昨晚后,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明确了。
她很爱他哩。
天光大亮,她却睡起了回笼觉。玉霖进屋伺候,赵曙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衫,系好锦带,才趴在床榻边看着滔滔儿。屋里很暖,一早烧起了银炭,烘得极舒适。她只穿了件衬衣,齐胸而下,露出凹凸的身体,睡得很香甜。他扯过被子将她裹好,她迷迷糊糊问:“什么时辰了?”他道:“还早着哩,你再睡会。”
听他一说,滔滔儿果然又睡了。赵曙在帘幕后用香茶就着翠玉豆糕,又拿了本书在灯下看,直到玉霖过来催促了,方起身,掀起帘幕弯腰去捏滔滔儿的鼻子,道:“滔滔,该起床了,今儿还得去给爹娘敬茶哩。”
滔滔儿像只猫咪似的“嗯”了几声,才撑开眼睛,微微有些惊讶,仿佛在想:我怎么会在这里?顷刻间,又想起自己已经嫁与赵曙了,还想起昨晚上两人的柔情蜜意,只觉如梦一般,身在云巅。她从被堆里起身,还未开口,赵曙却已吻在她唇上,她嘟囔着撅嘴道:“我还没漱口哩。”
赵曙道:“我又不嫌弃。”
两人在帐子里头亲热,婢女们站了一屋,将头垂得低低的,连重气儿也不敢喘。半响,才见赵曙牵着滔滔出来,两个伶俐的婢女连忙将帘幕捋起,从桁架上拿了衣衫伺候滔滔洗漱。
滔滔问:“落衣呢?”
玉霖不敢怠慢,比对十三还要恭谨,道:“刚才王妃娘娘遣人来问话,落衣娘子去前头回话去了。”滔滔点了点头,待穿戴齐整,吃过茶点,就和赵曙齐往正殿去。
殿中坐满了人,赵曙排行十三,兄弟姐妹众多,加上侄儿侄女,整个花厅都挤得放不开手脚。给王爷王妃敬了茶,又给各哥哥嫂嫂、姐姐姐夫敬茶,如此一番,已是午后。旁人都来齐了,唯缺了四殿下。
王妃笑吟吟道:“你四哥去了关中,朝中事务繁忙,实在不得闲空回来,你可别见怪。”
滔滔忙道:“母亲客气了。”
说着,有婢女端着紫檀瑞花木盒上前,王妃道:“人虽不能到,但礼却不能少。滔滔儿,你打开瞧瞧,看老四给你送了什么礼?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滔滔忙应了,也未多想,她对钱财珍稀都无甚想法,反正她也不缺钱,要什么有什么的,便是金子珠玉也经常丢了不见,或赏给下人。即便如此,当盒盖打开之时,她还是小小惊叹了一声。
里面放着满匣子的珍珠,是北方的东珠,颗颗浑圆光泽,有指甲盖那么大。以前娘亲也给过她一匣子珍珠,不说那匣子很小,珠子也很小,除了用来做朱钗上的小坠子,也不能做旁的。在场的人都是皇亲国戚、锦衣玉食,可见了那么大匣子的珍珠,都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当年官家收缴了走私珍珠,赏与兰贵妃时,也不过如此。以前听人说四殿下曾问官家求过高滔滔,许多人还以为是谣传,此时却不得不信了。
赵曙看着一匣子珍珠,很不高兴。
连王妃也不咸不淡的笑道:“这小子,待娘也没这么孝敬过。”
滔滔忙道:“母亲若喜欢,那我就送给您吧。”
王妃忙摆手,道:“你收着吧,既是老四的心意,你好好领着才是道理。”说完,又赐了家宴,吃喝完毕,又寒暄说笑几回,众人方散。
才要回去午歇,方平、青桐、吕公弼、韩忠彦等人就来了。几人闲坐于花园亭子里,用帘幕将寒气拦着,烧了几盆炭火拢在桌旁,吃着青梅酒,把酒言欢。
☆、第九十九章:完全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
外头寒冬彻骨,亭里却暖如春深,几盆青梅烘在里面,可轻嗅宜香。青桐笑道:“滔滔儿,你可是名动汴京城啊,十三殿下那迎亲的阵仗,皇上又下旨赏赐,朝中百官齐贺,可不知羡煞多少世家女。昨天我在席间,不知多少闺秀过来巴结我打听你哩。”
滔滔叹口气道:“我倒是什么也没瞧见,只知累得很,一天都没吃上饭,只食了几块点心垫肚子,可惨了。明儿还要去宫里请安,想想就头疼。”
吕公弼狭促道:“是腰很疼吧。”赵曙捡了颗花生朝吕公弼脸上扔去,吕公弼不接也不躲,只心照不宣的与赵曙笑起来。
滔滔却压根没听懂字里的意味,道:“是挺酸的。”稍顿,又道:“十三,你给我揉揉。”赵曙连忙伸出大掌往滔滔腰上捏去,一边问:“是这里么?”滔滔道:“再下去点,再下去点,哦,是的,就是那里,用点儿力气,重重的揉才舒服。。。”
两人簌簌叨叨,不顾旁人眼光,完全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方平酌着酒,浅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成亲好几年了。”又看看诗琪道:“前阵子你不也一直闹着腰疼么?是不是受了寒?御医开的方子吃着可还好?”
诗琪穿着鸭黄棉绸厚褙子,挽着方髻,压着素银扁钗,很是简单大方。她笑道:“御药院的方大人医术极好,才吃了两副药就好了。”
方平笑笑,从暖盆中取了壶青梅酒,替诗琪倒满,见她不喝,便道:“天寒地冻,喝点酒驱寒。”她肩上的狐毛领子歪了,他伸手替她整了整,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情脉脉。
连青桐也忍不住笑道:“方平,我觉得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方平铙有趣味道:“哪里不一样了?”
青桐想也没想,道:“以前你的心思可都在滔滔儿身上…”一开口,几道目光就射了过来,她自知失言,忙捂住嘴,不好意思道:“我乱说的,你们都别当真。”
众人都看着诗琪脸色,诗琪心里也明白,反笑了笑道:“以前我不知道,但如今他的心思可都在他儿子身上,怕将来有庶子夺宠,连妾室也不敢娶,胆子可小了。”
听着,众人都笑了。
滔滔儿怕赵曙误会,忙道:“青桐你可弄错了,方平待我,一点儿出格的也没有。我倒觉得,他对十三才好哩。十三说要做什么,他都同意,十三喜欢吃什么,他都记在心里。十三说要往东啊,方平就绝不会往西去…”
见她越说越是离谱,好像有什么搁得尴尬似的,赵曙、方平齐声喝道:“高滔滔!!!”
方平看了眼赵曙,又忙垂下视线,有些支支吾吾,道:“那…那是我性子好…”
赵曙忽而想起那年在蹴鞠场,方平说喜欢自己的话,不觉往滔滔身上重重一掐,急道:“高滔滔,看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两个大男人,还能怎样不成…”
好了,越描越黑。青桐噗嗤笑了起来,她托着下巴倚在桌上,想起先前自己还为赵曙哭过很多次,又瞧瞧身侧的韩忠彦,竟有此去经年之感。
她忍不住道:“滔滔儿,你可真有福气。”
这句话,倒是说到所有人心坎里去了。
到了傍晚,侧院的四个妾氏过来请安,给滔滔敬茶。武氏上回在花园中得罪过滔滔,不料如今却成了主母,满心惶恐,愈加不敢有所错漏。陈氏、李氏倒没什么,安安静静,也不多话。倒是高氏,因还未侍过寝,又来了主母,心里更为焦急,便攒足了劲讨好滔滔。
滔滔懒得理她们,喝过茶,就吩咐她们各自回屋。
四人皆裹着兔毛领的披风,手里握着暖炉,行至花园,听高氏道:“你们瞧着主母的性子如何?”陈氏笑道:“上回在廊房里,她一脚踢在小厮肚皮上,你可忘了?”
李氏道:“那小厮也怪不得被主母踢,见风使舵,实叫人讨厌。”
陈氏想拉拢众人,就笑道:“李妹妹说得正是。。。”话音未落,只听武氏忽而冷哼一声,道:“人家见风使舵,还不是因为你没得风可以使。”武氏仗着侍寝最多,早想将第一个侍寝的陈氏给压下去,便处处针对。
陈氏干笑两声,并不理她。倒是高氏说句公道话,道:“瞧着昨儿殿下与主母行礼的架势,只怕整个汴京城也难得几次。你我算什么,就算有风,又如何敢踢殿下院子里的奴才。”
如此一说,几人心里都不舒服,便沉默下来,不愿再论。
滔滔和赵曙初时成亲,先是进宫给各位紧要的娘娘请安,又回高府摆了几日回门酒,王府也时有大臣家眷上门庆贺。如此闹腾大半月,方才渐渐停歇了。
过了两三天,赵曙又预备着搬去私邸,倒无需滔滔做什么。搬家那日早上,落衣伺候她穿了衣,抱了暖炉给王爷王妃磕了头,坐了马车直接就往朱雀门去。
从此,她便真正成为一家之主母,婢女们也都尊称她为娘娘。
依着赵曙先前想着,前头大院子做他的书房,离书房最近的二院子给滔滔儿住,中间隔着一重院落后,才安置那四位妾氏。因是冬天,四处积雪,白茫茫一片,只将主道扫干净了,直通到二院最里。大院和二院的侍婢小厮几乎都是从王府中带出来的,其他几处地方,除去武氏等人身侧亲侍,皆为外头寻了牙人重新买的。
进了屋里,炕上早已烧得暖烘烘的,厅中也笼着几盆银炭,四周挂着富贵如意纹厚毛毡挂毯挡住外头的寒气,窗户上都依着滔滔换了青纱,窗下摆着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摇椅,原先空置的花架也摆上了细颈白釉牡丹纹长瓶和堆凑嫣粉的花束。
再往寝屋去,入房则见墙上挂着前朝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梳妆台旁设有穿戴用的五尺高落地长铜镜,镜旁放着楠木细牙云腿桌和几张四方凳。后面垂下帷幕,幕后置着紫檀滴水大床榻,榻上悬的是官家钦赐的连珠帐,帐前两侧摆着牛郎织女灵芝蟠花烛台。
落衣围着铜镜转了几圈,欣喜道:“奴婢还是第一回知道镜子能照到脚哩。”
滔滔笑道:“宫里兴用,皇后和兰贵妃殿里都摆了。”她就着新镜子换了衣裳,净了手,方召院子里伺候的众奴仆进厅中请安。虽从王府中带了些人出来,但还是不够用,又往院里安排了四个看院小厮,四个婆子管莲池及葡萄架,四个丫头管院中洒扫及屋中用的花盆花束瓷器,再有两个丫头专管碗筷茶叶点心,而滔滔身边亲侍的吃食、衣物、洗漱等皆由落衣领着八个长丫头伺候。
赵曙进宫去了,到晚膳时分方回府,进了门,便直往二院去。滔滔正歪在炕上吃果子,听外头传话,才正要起身,脚还未伸进鞋里,赵曙已然掀帘走了进来。见她穿着宝相花纹锦裙,发髻也未绾,只用绸带绑在脑后,手里抓着一把杏仁,不觉皱了皱眉,道:“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衫,小心着凉了。”又唤了声:“落衣…”吓得落衣魂都没了。
滔滔忙道:“很暖和,一点也不冷。”她知道赵曙一回府,都要换衣净脸洗手,但她一见婢女帮他换衣就总觉得别扭,几次想亲自伺候,都不知如何下手。赵曙转入屏风后,落衣从柜中取了衣衫,正要替他宽衣,却被滔滔喊住。
赵曙问:“怎么啦?”
滔滔学模学样的站到赵曙面前,先解开他腰间的玉带,拂开衣襟,转到他身后,从臂上取下外衫。他颇为讶异的回身去看她,见她微低着头,虽未施胭脂,但润洁白亮的脸上像抹了蜜似的,衬着满头青丝,真是好看。
她唇边沾着几颗芝麻粒子,他反手帮她抹去,道:“让落衣伺候就行了。”
她嘟着红唇道:“不要。”就从落衣手中拿了青衫替赵曙穿上,系好锦带,理好袍角,见他身长玉立的模样,心里极欢喜,就扑到他怀里,软软甜甜喊了声:“十三…”
赵曙任她抱着,笑弯了眼,道:“无事献殷勤。”
落衣见两人如此,瞧着动静,退了下去。
滔滔的下巴磕在他胸口上,仰着笑脸,捧着他的头,道:“现在就我们俩住着,可真好。”她撒娇的时候,半嘟着嘴,鼻头发着皱,眼睛里满含着笑意,真是可爱极了。
她难得如此,他很是受用,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仅如此就满足了啊,往后我还打算给你更多好处哩。”滔滔作势往他怀里挤了挤,道:“那我要多多讨好你才行。”说完,就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人在廊下禀告,道:“殿下,娘娘,武娘子、陈娘子、李娘子、高娘子来了。”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