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鹤-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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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不敢追了，心里想，不就是几块钱吗，犯得着去找帮手？悻悻然拐回去坐回车里，不过没有离开，毕竟在这座县城，这样的大火，并不多见。
大正他们此时赶到，看到大火，同时看到沈乐雨在人群里乱跑，大正跑过去抓住她。
“小雨，你冷静一下，你哥应该已经出来了。”
“不是，我找了，没有啊！”沈乐雨说话带着哭腔，声音近乎嘶哑。
她回头望望火炉一样的电子城，听到其中断断续续发出爆裂的声音。远处消防车的警号愈来愈近，似乎一声声哀号持续撕破这寂静的夜幕。
沈乐雨猛地一用力，挣脱大正，等跑到电子城门下。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大正他们才回过神来。“快拦住她！”大正大吼。
然而为时已晚，沈乐雨已经拉开卷闸门钻了进去。大正一帮人刚追到离大门十几米远的地方，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滚烫的火焰带着杂物从大门里一下喷涌而出，把他们震倒在地。大正额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渗出血来。他抬起头，晃晃脑袋，清醒一下，却没再站起来，怔怔地望着大门里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嘴唇哆嗦着：“小……小雨……”
十四 女恋
城区东北角一家与周边环境十分不相称的大型KTV门口，停满了高档轿车，而且车牌大部分都是白底黑字。
KTV三楼，几个服务员在走廊尽头闲聊。
“你那怎么样？听说消费挺高啊。过会儿收了小费，请上网啊！”
“别提了，难伺候的不行，不被投诉就谢天谢地了，你那呢？”
“嘿嘿，一帮学生，不过倒是挺有钱。”
“我那包客人更逗，妈的，说什么‘少爷，好好招呼我们，我忘了带零钱，不然一定给你。’草他大爷，不知道他的钱是不是一千块一张的，给十块二十，我他妈也不要啊！”
几个服务员笑得合不拢嘴。
一个服务员这时跑过来冲他们小声喊：“经理来了，快散开。”大家快速站到各自包房门口，装作时刻注视客人的样子。
沈鹤文独自坐在沙发角落，偶尔喝口饮料，看看手表。桌上蛋糕剩下大半，切蛋糕的时候沈鹤文还担心大家会胡抹乱扔，曾经有一次参加朋友生日聚会因为扔蛋糕的事最后竟然打了起来，好好的一次聚会变得乱七八糟。不过还好，大家只是往彼此脸上抹了几下，没有太过分。
为了不想让别人感觉他搞特殊，也会跟随劲爆的音乐摇几下身体，或者和其他同学一样尖叫一声。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同学在这包房的小舞池内放肆的又唱又跳，今天是她生日。沈鹤文和她是同班同学，又是邻桌，听别人说她是主动找班主任，把自己调到沈鹤文身边，因为沈鹤文学习好，而且不像其他成绩优秀的同学那样，杖着学习好，被老师喜欢，就有傲气。这样她可以方便向沈鹤文请教学习。有同学会拿这事取笑沈鹤文，说这女同学是看上他了，每次都把沈鹤文说得脸通红。
不过直到晚自习结束，沈鹤文并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今天下午和晚上她都没来上课，好像是请了病假。放学后沈鹤文收拾好书本准备回店里，几个女同学突然跑到他身边对他说，让他等会儿，有事找他。沈鹤文问什么事，她们说人来齐了就告诉他。沈鹤文就纳闷，这么晚不回家，还叫这么多人搞什么呀？
不大工夫班里聚集了十几个其他班里的同学，男的女的都有。那些女同学才说，今天是周以珊生日，一定要他来参加生日PARTY。这可难住了沈鹤文，这么仓促，哪有时间准备礼物啊？女同学们似乎早料到沈鹤文会为难，告诉他，周以珊就是不希望大家送礼物才临时通知的。其他同学也附和说就是，结果一到这里，大家都掏出礼物，就沈鹤文没有，搞得他好不尴尬。
看周以珊在舞池里又唱又跳，沈鹤文刚才吃了不小一惊。平时和她接触，觉得这个女孩温柔可人，实在看不出，玩起来会这么疯。而且他以前就发现，周以珊很聪明，就算没有他从旁指导，只要她想学，成绩绝不在他之下。可能是因为她父亲是县法院的高官，即便不用努力学习，也会有一个好的前程吧。
本来以为十一二点就可以回去，没想到都一点了，大家还没有撤退的意思。看来是这一段时间学习太紧张，都憋坏了。沈鹤文有些着急，倒不是太担心店里，只是打心里对这种环境提不起兴趣，想早点回去睡觉。正在犹豫要不要找个理由跟周以珊说一声，提前先走。周以珊这时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拽进舞池，要和他合唱一首梅艳芳的《一生爱你千百回》。沈鹤文吓了一跳，笑着说自己不会唱歌，想推辞掉，周以珊不依，故意摆出一副要生气的样子，看着煞是可爱。其他同学起哄，喊叫，沈鹤文无奈相从，断断续续附和着唱完一首，周以珊还要再合唱一首，这次沈鹤文死活不肯。周以珊好不容易放过他，又拉起一位女同学合唱。
坐回沙发上，沈鹤文对刚才唱歌的事没有放在心上，喝饮料的时候，不小心抬头与对面三个女同学目光相撞，她们捂着嘴偷笑，对他和周以珊指指点点。这是怎么个状况，她们不会误会我是周以珊男朋友吧？沈鹤文快速把目光移开，心里犯嘀咕，脸庞不由自主开始发烫。
在他眼里，高中生谈恋爱很正常，可放在自己身上就不正常了。想象一下自己拉着女孩子的手在街上闲逛，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对于周以珊，抑或其他女同学，沈鹤文只会在对方先搭讪的情况下，才给予回应，不会主动找女生聊天。面对这么多不认识的人，而且，好像他们彼此都很熟，只有自己显得突出，沈鹤文越来越不自在，又这么晚了，当下决定找个机会跟周以珊说一声，回家休息。
周以珊唱累了，把麦交给其他人，走下舞池做到沈鹤文身边。大家又是一阵尖叫起哄，周以珊双颊微红，笑着白了他们一眼。
“怎么看你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嫌这里太吵？”
“哪有，挺高兴的。今天是你生日，来，敬你一个，生日快乐！”沈鹤文打开一瓶可乐，递给周以珊。
“好，谢谢，呵呵！”
喝完饮料，沈鹤文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跟她说：“以珊，天不早了，你也知道，我还得回店里看门，要不你们继续，我先撤了吧？呵呵。”
“不——行！”周以珊盯着他，把“不”字拉得老长，外加嘟哝着小嘴，好像撒娇一样，不过样子十分可爱，沈鹤文有一瞬间愣了一下。因为包房里声音很吵，两人说话离得本来就很近，周以珊忽然给出这个表情，搞得沈鹤文有些不知所措，半天回过神来，
“啊？”
“我说不行，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每次元旦晚会，你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过今天是我生日，你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吗？”
“不是，太晚了，明天还有课，咱们都该回了。”
“这里太吵，出去说！”周以珊不顾沈鹤文惊诧，抓起她的手，在大家更疯狂的尖叫中拉向门外。
走到走廊里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周以珊放开手，似笑非笑地直视沈鹤文，沈鹤文没想到会是如此情景，不敢看她。
“你知不知道，我就喜欢看你这样，看见女孩子就害怕，怪不得其他男生都有女朋友，就你没有。”
沈鹤文低着头，脑子里嗡嗡的，保持沉默。
“行了，不就是想走吗？没事，反正现在走也没关系，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沈鹤文莫名其妙。
“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啊？”顿了一下，周以珊郑重地大声说：“沈鹤文，我喜欢你！”
这句话给沈鹤文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一次大地震，震得他膛目结舌！
周以珊又拉沈鹤文的手，沈鹤文往后一缩，却没躲过。
“我知道，你可能认为太突然。其实一点都不突然，是你太笨，我一直都喜欢你，难道你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吗？我不想再等了，再等就毕业了，我现在就要做你女朋友！”
“可是……”
周以珊抬手打住：“毕业后咱们去北京，我爸在那联系了一家很好的私立大学，教学质量不比那些名校差。你要是不喜欢，你想去哪所大学，你说，我一样考得上！”
沈鹤文沉默半天，终于冒出一句：“太晚了，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祝你生日快乐。”
周以珊苦笑一下，道：“那好，我给你时间，但是你不要以为我会轻易放弃。走，陪我一块进去。”
“嗯？”
“拿书包啊，不要书包你怎么回去啊？呵呵。”
沈鹤文像机械一样，被她拉着进包房，躲在门口的几位同学迅速坐回沙发，装作若无其事，唱歌，饮料。沈鹤文找到自己的书包，跟大家道别，开门出去。
“怎么样？以珊。”
“他是不是特激动啊？”
……
大家都围到周以珊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嘻嘻哈哈。
周以珊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十五 命转
沈鹤文走出KTV；吵闹声被关在门内，夏夜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相比心情，身体顿感轻松许多。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求爱，心里并非有没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就被充斥的纠结淹没。他没有想过要在高中期间谈女朋友，至少到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刚才自己的举动不知道算不算是拒绝？应该算是。那会不会伤害到周以珊？会不会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变成形同陌路的同班同学？这一切也许不是很突然，之前难道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吗？似乎是有，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对毫无心理准备的事出现端倪，人们通常潜意识就直接找理由把它否定了。既然发生后心里矛盾发愁，那一定是不喜欢。沈鹤文自认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旁观自我，自主决断，这是长期独处养成的特性。看清自己后，明白自己真正的感受，对于拒绝周以珊，心里又坦然一些。
自行车扔在学校，他们打的过来的，现在只有打的回了。沈鹤文走到马路边，随便钻进一辆出租车。白天出租车满大街都是，不需要等，晚上，也许只有这些酒店，KTV，等娱乐场所的门口不缺等拉客的出租车，要是在其它地方，这种半夜可有得等了。
沈鹤文坐在主驾驶位后面座位，告诉司机地址。这是他在图书馆书上看的，这个位置最安全。如果遇到迎面撞车，司机躲闪不及，下意识都会左打方向盘，即使撞上，只会撞到右半部分，司机很有可能就逃过一劫。所以，司机身后的位置相对更安全。
夜路清幽，月朗星稀，出租车飞速行驶，透过车窗，一种不安的声音徐徐而来，沈鹤文侧耳细听，声音渐近渐大，是警鸣。沈鹤文不想在意，但这声音却似付了魔一般，直钻他的心窝。过了五六分钟，警鸣声戛然而止；期间仿佛听到几声打雷一样的闷响。沈鹤文不知为何，突然心神不宁起来，周以珊也没有使他这么不安过。他奇怪自己是怎么了。几次想把这份不安压下去却没有成功，反而感觉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他催促司机再快点儿。
司机告诉他已经很快了，叫他别着急，转过前面那个弯就是人民路，电子城在人民路中段。
电子城不远处一条胡同里，隐约闪着亮点。一个人依着墙壁躲在黑暗里，远远看着大火的情势，眼神中露出一丝丝恐慌。一支烟送到嘴边，却不抽，已经快烧到过滤嘴了。黑龙让林光带主机从小胡同钻回家，自己躲在这里观察火势发展。熊熊大火伴着时隐时现的爆炸声，灼烤着他的心智，刺激着他的神经。如果被人抓到这火是他放的，那这辈子就完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不过事已注定，黑龙别无他法，觉得应该先躲开为妙，他扔下烟头，准备穿过马路，去林光住处待到明天看看再说。
沈鹤文身体随着出租车转弯倾斜过来，忽然一个急刹，他猛地向前，额头一下撞到前面椅背，觉得气恼，还没抬头，就听到司机大叫：“嗨，你怎么回事？没听见我刚才转弯按喇叭啊？”
沈鹤文坐正，越过司机看到前面，原来是一个人急匆匆横穿马路，差点被出租车撞到。那人没有搭理司机，继续慌慌张张的走，期间回来一下头，恶狠狠的瞪了司机一眼。沈鹤文看清，是电子城的包工头，那个外号叫黑龙的。黑龙很快钻入马路一边胡同的一片黑暗里。半夜见到黑龙，沈鹤文并不奇怪，象黑龙这样的人，夜生活一定丰富多彩，县城也不大，碰到很正常。
透过挡风玻璃，另一幕情景却令他大感意外与震惊。人民路中段站满了人，大半夜的，这么多人不在家睡觉跑到街上来干什么？而且，马路中央横着两辆闪着警报的消防车。
“哎，小伙子，前面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吗？好像出了什么事？”司机说。
沈鹤文“呃”了一声，预感到不祥，等车子走近一看，顿时傻了眼，电子城竟然起火了！
电子城周围竖起了安全带，人们被挡在外边。两台高压水泵努力压制门口和二楼窗口外窜的火苗。沈鹤文愣楞地看着大火，巨大的恐惧与震撼瞬间吞噬全身，他颤抖不止，这怎么可能？叫他向爸爸交代？这不是真的，他告诉自己，而且闭上眼睛，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只要再睁开，眼前的事实就会消失一样。但是睁开眼再一看，火还在着，警报还在闪，人群依然熙攘，这到底是怎么了？
司机边看热闹，边说：“十二块六，给我十二。”
沈鹤文双眼发烧，似有泪水打转。掏出钱扔给司机，跳下车，司机在后面喊他：“钱给多了，小伙子！”
然而沈鹤文什么也没听到，脑袋嗡嗡的，胸腔好像被什么东四从里面累得紧紧的，该怎么办？他跑过去，可半道又停下脚步，这到底该怎么办？眼前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就像海啸眨眼间淹没城市一样，沈鹤文的心智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