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出书版)-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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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末路,即使此刻心如铁石的姜尚尧也为之叹惋。“德叔……”
光耀在区德醒来时已知机地退后,隐在阴影里,而黄毛则前进了一步,踱至床脚。
区德见到黄毛时,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姜尚尧循地目光看去,黄毛半弯着腰,向上挑着眼,以惯有的看人方式大量病床上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姜尚尧微笑说:“德叔,介绍你认识。这位是黄毛,景程的好兄弟。姚景程。”
听见那三个字,区德呼吸明显急速起来。
“他专程来多谢你,当年是德叔你青眼有加,看重了景程,送景程进了阎王殿。另外,也想问洌裁矗俊
这一句话姜尚尧是代黄毛发问,多日深思过后,这个答案他其实早己了然。那时候整个铁路小区都知道他对雁岚姐弟爱护有加,雁岚姐弟如果有任何差池;他一定会不惜代价地伸出援手。当年的景程冲动叛逆浮燥,即使区德的出发点并不是要景程的命,但巧妙地利用和推波助澜是一定有的,可以说,区德的落并下石是祸端之源;是他的一己私念铸成了姚家三□的悲剧。
区德已经几日没有进食,靠滴注维持生机,刚才那一下起身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此时有心开口也已无力。
“石头……”他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放弃,只是无奈地笑。
“德叔;你利用景程打击我,只要他出亊,为钱也好,为报仇也好,
我都会为你卖命。只是,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为了当年英子对他的不屑一顾?为了迷奸了她之后的那个湥С克退牧礁龆猓课怂ケ呓彼宦纷纷呕鸪岛八拿郑芬膊换氐木鋈唬课嗽偌保W诺暮⒆樱幽钦判×车吧希老∧芸吹剿哪歉瞿腥说穆掷
三十多年不复的青春里,他也爱过恨过,也流过泪,也揉碎了心。
区德凅的眼里隐艳闪现水光,最后从眼角滑出一滴泪。
“姜哥。”光耀再次提醒。
这熟悉的声音令区德心神剧震,他口里嗬嗬有声,直瞪着声音来路。光耀低叹,知道躲不过去,缓缓由阴影里出来。
二十多年来视之为心腹,视之若子侄,区德犹有些难以置信。他微张着嘴,目光从梁光耀身上移向姜尚尧。惊怔过后,有一层更浓重的恐惧浮起心头,他一直担心养虎为患,却不知他患在肘腋。
“养士如饲鹰,饱则飚去,饥则噬主’,德叔,你那套老观念没用了。我和光耀,没人甘心做你的鹰犬。”
“你好……”如此境地,区徳笑得磊落,“你做得很好。”
姜尚尧绷着下巴,目光停留在区徳那张松弛的老脸上,却穿透了二十年记忆,回到积沙围的小院子。那时暑假他最爱与黑子去河里玩,玩到满身泥水地上岸,回到院子里,小桌上徳叔笑眯眯地备好了酒菜等着他俩。
那时德叔尚年轻,光耀也不过二十岁的小伙子,满院子人来人往,年少单纯的他尚不知那小小的院落埋藏有那许多阴谋与秘密。
他从遥远的时光收回视线,转头望向黄毛,黄毛眼里暗淡无光,扯扯嘴角聊作回应。光耀先行把门打开,在姜尚尧踏出门口的一霎,区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二十年前那般的浑厚有力,“小宝,你答应过我! ”
姜尚尧回头望去,面对一位父亲的哀求,他默然点头。小宝是黑子的弟弟,而他也向来注重承诺。
高级病房的装修不错,隔音效果良好,听不到里面半点蹬床踢腿的反抗声,数分钟后,黄毛开了门,还是那副爹死娘不爱的模样,只是扬了下右眉眉梢。
光耀随即进去里面房间,掀开枕头探了探鼻息,向门口的姜尚尧确定地点了点头。
出来后,姜尚尧开车一直将黄毛送到火车站,扔给他一个沉甸甸的旅行袋,嘱咐说:“走远一点,娶老婆生孩子,永远别回来。”
黄毛抱着袋子,抬眼望向他。
“景程有你这个兄弟,一辈子不亏,”姜尚尧强笑说。
回到房间,庆娣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姜尚尧倒在大床上,像被抽去筋骨般浑身虚软。
“去哪儿了?我饿坏了,泡了碗泡面,”庆娣跪坐在他身旁。
他抓住抚摸他前额的小手,顺势将她扯入怀抱,温馨的甜香沁人心脾,绷紧的神经舒缓下来‘“什么香味?挺好闻!”
“佛手柑,玫瑰,鸢尾,檀木。生日圆圆送的。”
“以后就用这个,我喜欢。”
“管头管脚的,”庆娣不屑他那霸道的语气。“饿不饿?我给你泡碗面。”
他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先喂我这个。”
当晚值夜的吃完夜宵回到医院,发现光耀哥被重物击晕横躺在病房门口,众人大骇之下冲进去里间,顿时心寒胆战,当即通知了黑子,并且报了警。
光耀轻微脑震荡,醒来后回忆说听见敲门,以为是吃宵夜的兄弟们回
来,哪知开了门一条黑影袭来,他随之倒地。
区德的尸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他的死被列为刑事案件,嫌疑的重点自然是聂二团伙。出于老派人入土为安的心理,区德的兄长,也就是黑子的
父亲定下三天后举行葬礼。
黑子大悲中仍勉力操持丧礼,光耀那晚太过疏忽大意,没能护住德叔周全,他心中愧疚难言,因此格外卖力。
姜尚尧也是几天没合眼,尸检过后白天忙着通知各路亲友,布置灵堂,夜里通宵守灵。除此之外,面对悲伤而沉默的黑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考验。
姜尚尧等人将丧礼操办得庄重而肃穆,这天从清晨开始,殡仪馆里,
闻山附近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络绎不绝地出现,满脸哀痛之色,里三层外三层的花圈一直摆到外面的松柏路上。
见此盛况,来客不免联想到不日将吃枪子的聂二,聂二一系主要人员被捕后,树倒猢狲散,财产被罚没。对比今日,聂二既定的结局可谓凄凉。这一对老伙计,斗了数十年,黄泉路上仍然一前一后做伴,来吊唁的人士肃容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心里幸灾乐祸地笑。
区德一生夙愿是闻山称首。姜尚尧面无表情地环视殡仪馆,心想德叔也算得偿所愿。
正怅然地回忆着过往种种,腰间被轻轻捅了一下,刘大磊做了个电话的
手势。他事先已经吩咐过非重要电话不接,见状微微蹙起眉头,烧烧退后。
“我是黄毛,我回来了。”
姜尚尧轻轻吸了口气,不知已经远遁的黄毛为什么横生枝节。
不等他发问,黄毛继续说:“那一天,丧狗听说我妈病了,劝我回家看看,还给了我一百块钱买吃的。我翻来覆去地想,丧狗大概知道我会不要命地护着景程,所以先把我支走。如果我在,不知道事情会是什么样?姜哥,我认真想过,跑不掉的,在外头躲这几年我已经受够了,将来要是背个通缉犯的名义到处躲,更难受。我现在站在公安局对面,打完这个电话我就去自首。姜哥,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还有,谢谢你为景程报仇。”
这大概是黄毛有生以来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倒也难为他一口气说完了。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再听见这些,姜尚尧脑仁针刺般地疼。“你别冲动……”
嘟嘟的长音传来,黄毛直接挂断。
这种场合,作为区德最得意的徒弟之一,绝不能中途退场,姜尚尧唯有低声交代大磊,让他带人去公安局附近寻找。
大磊悄然离开后,他强自镇静,细心观察黑子的举动。果然,不过一刻钟时间,黑子便接到电话,随即脸色大变。
姜尚尧在心底长叹一声,明白事态已经无力挽救。黄毛那种性格,偏执,认死理,说一不二,他倒不怀疑黄毛的承诺,只是元宵那天黑子曾经和他一起救过黄毛,有一定几率会将他与黄毛的再次出现联系在一起。
事已至此,姜尚亮保持镇静,站在亲友堆里向吊唁的来宾一一回礼致谢。
近晌午时,不间断的哀乐声中,庆娣和爱娣缓缓进来,向鲜花围着的棺木深深鞠躬后转身走向他们。
“节哀顺变。”庆娣对黑子说。
高大魅梧的黑子这段日子连番忙碌,人瘦得脱了形,双眼深陷,忍泪的模样像只无助小兽,爱娣想劝劝,看了姐姐一眼忍住了。 “节哀顺变。”
为了让小叔走得安乐,黑子之前还想着必须这两月内赶紧办妥终身大事,正踌躇该怎么问爱娣愿不愿意嫁他,拼命地给自己鼓劲,哪知小叔等不及,转头就去了,
此时爱娣用那样怜惜的眼神看着他,黑子心中大恸。嘴巴哆嗦着,眼角湿润,他猛吸一口气,想吞回泪,可是这一吸气间,在淡淡的香火味中闻到点别的味道,
他无由地心头一跳;又辨不出哪里不对劲,怔怔站着,庆娣此时正对姜尚尧说:“我们先回去了。”
庆娣两姐妹迸别后准备离开,从黑子面前走过时,爱娣回头给了黑子一个安抚的眼神。
黑子深吸一口气,数秒后朝向两姐妹的背影大喝了一声:“站住!”
如同悲哭一般的哀乐声中突然听得这一声巨喝,众人纷纷往这头看来,庆嫌两姐妹也惊愕地回首,见黑子大步往她们走来,庆娣询问地望姜尚尧。
姜尚尧同样莫名其妙,但是除此之外隐隐感觉不大对劲,见黑子上前,他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黑子立在俩姐妹面前,深深地呼吸,然后目光从爱娣移向庆娣,问:“大前天夜里,也就是六月二十九日凌晨一点四十分左右,你在哪里?”
“在宾馆。”庆娣面容平静。
听见答案,黑子身体僵直,眼神迷惑,怔怔地想着什么。
爱娣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扭头问:“姐,怎么——”
话未说完,黑子突然拔出枪来,转身指向姜尚尧,庆娣在黑子发问的时候已经疑窦暗生,黑子拔枪的那一刹那,她同时警觉地扑进姜尚尧怀中,死死地抓住姜尚尧双臂,姜尚尧挣脱不开,怒极喊了声:“庆娣!”
他们四人离得很近,这变故不过眨眼间事,紧接着场内惊呼声大作,爱娣愣怔数秒反应过来,冲上前抱着黑子的腰拦阻,“你做什么?那是我姐!”
殡仪馆里鸦雀无声,只听黑子喘了几口大气,沉声问:“那你呢?六月二十九日凌晨一点四十分左右,你在哪里?”
黑子的目光紧紧锁着姜尚尧,黑洞洞的枪口指来,这种时刻,姜尚尧心中不曾有一丝惊慌,反而浮现无尽悲凉。十年前的一个小阴谋,牵连了无数人进去,时至今日,依然能令二十多年的兄弟反目。
他注视黑子那双载满了失望痛心的眼睛,笑了笑,笑得苦涩无比。“庆娣。”他拨开庆娣的手臂,“你有多傻,为我挡枪,”
庆娣默不作声,紧抓着他的后腰,与他并立。
姜尚尧吸一口气,准备直承事实,身旁的庆娣忽然开口说:“他也在宾馆,我作证。”
黑子手掌微抖,犹有疑惑。
庆娣语气平和地补充,“黑子哥,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去査证,那天晚上我们……之后一直在睡觉,大概两点钟饿醒了,还喊服务员送了两碗泡面进房间。”
黑子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那怎么解释我那晚在我叔病房里闻到的香水味和你身上的一样?怎么解释今天黄毛的自首?”
第三十七章暗透了,才望得见星光
庆娣望一眼姜尚尧,他此时己恢复泰然,她暗自松了口气,回答说:“我不知道病房什么香水味,也不认识什么黄毛。”
“黄毛自首?”姜尚尧仿佛看不见鼻尖半尺外的枪管,目不转睛回视黑子,“兄弟,你如果因为黄毛怀疑我,我不明白你的理由,但是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最好先把今天的事情结束了再谈。”
黑子抿紧嘴,目光不离姜尚尧左右,审视他的镇静是真是假,腰间一只小手紧张地攥紧他的衣角,那是爱娣。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现,无数情绪交织在胸口中,他怔然注视眼前熟悉的那一双眼睛,许久后迟滞无比地收回手。
四周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可想而知今天这出插曲不…一会儿将会传遍整个闻山、光耀和霸龙看气氛缓和了些,满是焦虑疑惑地对视一眼,一起上来低声劝说。
木讷的黑子被扶回亲友那边,才蹲下,黑子脚一软,跪倒于地,放声大哭。
这一来,庆娣姐妹也不好离开,远远站在角落里守候着。爱娣一直注视着黑子,不掩担忧,“姐。他们为什么……”
“别担心,他们是好兄弟。”庆娣望向姜尚尧的背影,微微一笑。
区德早年就在羊牯岭山顶买了一块地,起了一个琉璃亭,居高临下的,风水极好。
送上山之后,区家在闻山大酒店摆宴。低迷的气氛里黑子喝了两杯便醉倒,姜尚尧强撑着酒意到散席。
上了车之后。他蜷缩在庆娣怀中,庆娣低声叹气,扶正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缓缓摩挲他的头发。
直到将妹妹送回铁路小区,他才缓缓醒来。庆娣柔声问:“要不要回家睡?”
他摇头,圈住她的腰,含糊地说:“我要和你一起。”
“那我打个电话给阿姨说一声。”挂了电话,她问,“想去哪儿?”
他想了想,“去河边走走吧,醒醒酒。”
刘大磊不等他们出声,沉默地掉转车头。
初夏的积沙河有点黄河的样子了,水流汹涌湍急,姜尚尧站在河堤上,遥望那水势,带着回忆低声诉说:“小时候最爱来这里玩。冬天;冰上凿个孔,扔—条拖着饵的渔线下去也能钓着鱼。那时候,黑子总是没耐性,毎回回去就问我讨两条,怕德叔骂他没用。。。。。。”
庆娣想象他小小少年的样子,无声而笑。
“庆娣。”
她迎上他深沉的眸光,明白他想问什么。“你说良知与亲情的选择让你很困扰,黑子他叔去世的第二天我听说这亊,再结合你前一晚失踪了一个小时,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他下巴紧绷,挣扎着说:“如果抛开跟黑子的感情,我不认为我做销了。”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