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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何欢(出书版)-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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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太多了,爱情不就是感情的一种?久了沉淀为感情亲情,你不过是节省了中间那一步。”
   谭圆圆扑哧一笑,“本来还想安慰你的,反过来被 你安慰了。”
   圆圆处事向来果断利落,听见她笑,庆娣释怀,“别想太多,无论什么感情,能让你有幸福感就行。”
   “你呢?你现在呢?”谭圆圆迟疑地问。
   “还好,我想考研成绩满意,复试顺利,我会很幸福。”
 
 
 
 第 76 章
 
   而他,他的幸福,从她离开那天,一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压迫感和深沉的忧郁,每每在清晨,迎接第一缕曙光时到来。
   分手初期,他万分不理解她的决定。诚然他是有错在先,以为大局底定结婚在即,又因为忙,忽略了太多精神的交流。他对自己那些圆融手段也有些不齿,但责任在身的堂皇借口,让他轻易地原谅了自己,并且甚至对庆娣的出走怀有些许愤怒。
   他想两人既然在一起,有矛盾自然是共同寻求解决矛盾的方法,何至于不告而别?这是她对感情负责的态度?
   在寻去四九城之后,她避而不见时,姜尚尧有几分负气,可临走那刻,突然锥心地意识到,她并不是单纯地钻牛角尖。她是认真的。
   一直以来,被她温柔的表象迷惑,初期他怀着行旅于荒原终于发现一抹微光的兴奋与渴切靠近,后期习惯了那温暖,逐渐忘怀温柔的火焰燃烧的正是她心中的爱。
   所以她才在爱火渐微成余烬的最后,那样心碎地看着他,说:“你懂爱吗?你不懂,你只是享受。”
   姜尚尧埋脸于掌心,以绵长的呼吸平复胸中绞痛。脚下打瞌睡的福头支楞起耳朵,站起来低呜了一声,用鼻子顶了顶他的膝盖。
   除夕的夜,他吃完团年饭躲避来矿场,楼下值班室麻将声声,窗外黑沉天幕飘下闻山今年第二场雪,小屋里分外清冷。
   突然间炮仗声大作,已值午夜。两年前的此刻,他俩以一个足以窒息的深吻迎接新年。而今……
   姜尚尧怔怔听了一会,直到只剩零星的噼啪,他拿起桌上一把满是狗牙印的牛角梳递给福头,“今天过节,奖励你,只准咬十分钟。”
   看福头两爪捧着娘亲的梳子喜悦地开啃,他发噱不止。转身面向桌上的电脑,想起当下和福头差不多的处境,笑意减淡,无限伤怀。
   自从知道她改了笔名,他顺着沈昕迪的名字一路摸索到她博客。从她开博的第一天第一篇,一页页往前翻阅。
   她的新博从一年多前开始记录,讲她收到一笔几百块的稿酬顿解燃眉之急,讲她在学院偶遇明星,有生活琐事,也有影评书评。他最关注的是她搬家后的内容,虽然现在已经知道她和周钧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关系,可是看见那些居家的图片,仍令他悒郁。
   但不论哪一篇,都能在字里行间读出那股竭力向上的精神气,他能感到她在努力地发掘快乐,由此更加心疼。
   这种心情,仿若冶家山监狱的那段岁月,迫切地需要了解一个人,了解她的生活,纵然只是侧面,也能令自己不那么像被孤立于一个虚无的空间里。
   最近的一篇,是她发表没多久的小说,讲述面临失业困境的母亲和反叛期的女儿之间的碰撞。她写那个母亲过度的责任心衍变为一种激烈的控制欲望,她说“爱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叫做‘尊重’”,维护对方人格的独立性,以对等的目光看待爱的人,而不视之为依附自己的存在,这才是成熟的爱。
   姜尚尧点烟的手微微抖震。窗外传来一声破空的锐鸣,一道烟火在不远处的半空绽开,小屋一明一暗,如同心中火花。
   庆娣。庆娣。
   他拨出她远在他乡的手机号,想起她的决绝,又沮丧地按掉。移目向窗外无边暗夜,长久后他合上疲惫的眼睛,一张张记忆深刻的脸孔从脑海中浮起,那窒息感像抵在后背的冷刃,逼迫他孤身前行,并且怀着绞痛的心继续活下去。
   年初四上午,姜尚尧与焦化公司副总一行拜会能源集团傅可为,小聚之后送了其他人离开,他折向沿湖路。
   在省委大院七号楼小院门前等待片刻,他拨通手机,翟智接起就作悔悟状:“我也才出门没多久,正想给你电话,今天有贵客要接待,那事改天再说。”
   姜尚尧拿不准她是习惯性拿乔还是真有要务在身,当下笑说:“我和省行谢助理约好了晚上吃顿便饭,既然你有事,那就算了。”
   听闻叶慎晖有意投资闻山,姜尚尧立时心动。大型钢企的兴建在当前宏观调控的时局下,能不能通过项目审批,实力反在其次,首要取决于背景。以金安集团的影响力,可行性很强。这种借势的机会难能可贵,姜尚尧几乎能在其中嗅到成功的味道。
   但是与金安这种深具融资能力的大鳄合作,资金筹码不可不厚。他年前大略盘点了一番家底,德叔的运输公司稳健经营多年,除却固定资产投资,闲置资金是笔不小的数字,可是这笔款项即使再加上他此时能掌握的所有,相较一个年产数十万吨甚至过百万吨的异型钢厂的投入,那也是杯水车薪。
   因此,他趁着过年的机会请省行的谢助理吃饭,顺道探问来年省行信贷指标和方向,为大计铺路。
   电话里,翟智顿时不满:“姜尚尧,你什么意思?过河拆桥的小人。”
   当初与何行长的助理谢信扬交好,走的是翟智的线,此时撇开她单独行动确实有违厚道。姜尚尧大咧咧回:“我如果过河拆桥,那也是因为怕了你的雁过拔毛。”
   真不要脸起来,他们俩说不准谁更胜一筹。
   翟智确实不太方便和他多说的样子,难得主动偃旗息鼓,只是问:“还有谁一起?”
   “林秘书,刘队……差不多都是你认识的,哥儿几个趁过年聚聚,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翟智斟酌一番,说:“那吃完饭有空我再过去,找个好地方。上回那场子太乱。”
   数年前,姜尚尧可能会对这个厚脸皮的女人调笑一句“你一来再乱的场子也没了气氛”,可此时他只是干脆地答了个“行”。
   翟智似乎避到静处,语声细微地问:“你真有把握?金安那么大的深水港会让你的小舢板泊岸?”
   “别忘了你也在这条舢板上。”姜尚尧提醒她。翟智那轻蔑的语气有些逆耳,但以事实说话,比起叶慎晖的金安,他现在的确实力不及。“九成把握。对了,过年前我上京,孟叔叔主动过问了你的终身大事。”
   限于孟时平的职务和姜尚尧此时图谋,有些话必须说得云山雾海,以翟智的聪明,金安集团与钢厂,异型钢与高铁,高铁与孟时平之间的必然联系,自然一点就透。电话里她明显吸了口气,然后既鄙且怒又好笑地说:“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恐怕身边每个人都被你仔细掂量过了吧?我现在不得不反省,会不会打个盹就被你卖了!”
   “我做人宗旨和你不一样,你是利益交换为先。我一向秉承与人为善,广结善缘的原则。”
   翟智恨声连连,“得了你,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功利分子!你敢打着我的名义和我孟叔套近乎,将来我嫁不出去别怨我赖上你。”
   “看,自作多情了吧。我和孟叔说你眼光太高,翟书记介绍的对象你几乎都看不上眼。所以以朋友的身份,恳请孟叔在四九城里多帮你留意才俊。”
   “你混蛋!”翟智突然挂断电话。   
   伪装久了,那种惯于妥协的世故,虚伪的圆滑已经根植在灵魂里,难分真我。所以有个人曾目光澄透地惋叹:“我很失望你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追逐权力,却被反噬。”
   那些指责至今想来依旧能让他满腹悲郁无人诉,但此刻,他遥望前方灰霾的天空,薄汗透衣,想起二十岁时自己的样子,梦想充实的人生,希望盈溢的精神……被岁月洪流吞噬的那些。
   他沉湎于成功的喜悦,自满于膨胀的成就感时,忘怀了那段岁月里最美好的本质。
   庆娣。庆娣。
   姜尚尧伏在方向盘上,垂首掩面。
   既已弃我而去,何故常乱我心?
   再抬头时,七号楼的实木门打开,传来细碎的话语和响亮的笑声。姜尚尧定睛看去,出来的四人明显是过年访友的宾主关系,后面两人姜尚尧认识是翟智父母,正笑容可掬地连连向前面一对夫妻道别。
   巴思勤书记自到任后,惯例是每年初四一一到省委班子成员家坐坐,增加了解,慰问一年辛劳。到这个级别,本不必如此,但他坚持礼贤下士,其他人也已习惯成自然。
   熟悉的面孔曾在新闻里见过无数次,相似的浓眉,相似的狭长双眼。
   在以往无数次的幻想中,姜尚尧总自信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能泰然自若地怀着三分恭敬喊一声“巴书记”。但是,出乎意料的,凝视数丈之外那个高壮的人影,心底陡然掀起狂潮般激越的恨意,排山倒海而来。
   那充盈胸腔的澎湃恨意中,又隐隐有一丝悲凉。足足三十二年的等待,而今为谋一面仍要煞费苦心。
   再不下去就迟了,有个尖锐的声音在耳畔提醒说。
   落子无悔。姜尚尧深吸一口气,推车门的手镇定如初。
   听见声音,翟智的母亲目光投向这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姜尚尧提着一袋节礼和一个果篮,稳稳地走过去,“伯父伯母,新年好。我约了小智今天来给你们拜年。”
   几人停了话语,翟同喜表情矜持,看着姜尚尧的目光中微露满意之色。
   翟智的母亲不掩欣喜,接着有些遗憾的样子,说:“小姜,快有半年不见了吧。小智也是的,出门前也不提早说一声。”高帅有礼的小伙子,怎么看怎么让人满意,只可惜每回问起女儿,都是一副“你别管”的不耐表情。   
   姜尚尧闻言愕然地问:“小智出去了?”
   话毕只听身旁浑厚的声音问:“小智的男朋友?我们家婷婷真是不懂事,耽误了她姐姐谈恋爱的时间。”
   翟同喜一边谦逊地说:“哪里哪里,只是朋友”,一边凑趣地朗声而笑。
   “小伙子一表人才。”巴思勤浓眉方额,看起来颇有威严,此时尽管语气温和,但能听出平常刚劲有力的语言风格。
   他目光投来,姜尚尧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巴书记,新年好。”
   不卑不亢的态度令巴思勤微笑点头,然后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凝目于姜尚尧脸庞,嘴角笑意一僵。姜尚尧深沉地呼吸,固守心中残存的一线理智,含笑回望他。
   不过一秒,巴思勤转向翟同喜,“老翟,我还有几家要走,先不打扰了。新年愉快。”
   翟同喜连声应承中,巴思勤踱着方步而去。他们夫妻那一转身间,一贯自信的姜尚尧此时有些不确定起来,这样的举措会不会打扰母亲多年的平静?
   望着那远去的一双背影,他心中酸楚地想:养尊处优,看起来两人都比我妈年轻。
 
 
 
   
   第77章
   
   姜尚尧的电话号码出现在庆娣手机上市,夜幕已降。
   
   年初四这天,按计划要请漂流在异乡过年的好友们来家聚餐。头一天晚上清点人头,居然有近十人那么多,周钧本就心情不佳,掰着掰着手指,立刻翻脸罢工。
   
   庆娣自忖厨艺上不来台面,只得另作安排,约了谭圆圆两口子晨早一起去雍和宫。
   
   上香时周钧嘴里嘟囔补休,出了门谭圆圆促狭地追问他求什么呢?,周钧被她磨得没处躲,无奈回:“我求好姻缘不行?”
   
   谭圆圆正经地问:“你猜我求什么呢?”
   
   明知谭圆圆挖坑等着,过了一会周钧还是忍不住问,“你求什么?”
   
   “为了能吃到周大厨的正宗川菜,我求彭小飞早点回来。”
   
   终日藏着掖着的那些小心思被人戳穿,周钧俊脸微红,装着没听见大步走开。程旭尚不明内情,捏着谭圆圆鼻头数落她不戒口,额角暗疮此消彼长。
   
   圆圆认真受教,转头对庆娣挤了挤眼。
   
   除夕夜,庆娣和圆圆抵足长谈,彭小飞和周钧就是八卦的内容之一,谭圆圆以她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品评说,“彭小飞既不是疯子又不是愤青,为什么放着前程大好的坦途不走,走羊肠小路?”
   
   庆娣补充说,“还有,彭大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谭圆圆表情严肃的总结,“瓜娃不用说,我看彭小飞八成也是可。估计目前他的心理状态是陷在道德感和社会认知里挣扎的阶段。”
   
   想起这段话,庆娣泛起无限同情,拍拍周钧后背,安慰说,“二师兄,爱是恒久忍耐。”
   
   周钧正尴尬间,手机响起,正是彭小飞来电。他诈尸一样跳高数尺,喜上眉梢。
   
   不一会他追上前来,说,“彭格格问我们今天什么节目,家里电话没人接。”
   
   说话间,邀约的朋友也差不多到了集合点,有周钧的死党冯少航和他小助理,有庆娣学院认识的两个姑娘,一起走进什刹海的冰场,七嘴八舌的研究了好一会冰鞋冰车的价格,庆娣的手机响起来。
   
   陌生的号码数字吉祥,那人自报家门说,“我是秦晟,新年好。”
   
   平静自持的风格莫名让庆娣耳际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她有些走神,“……新年好。”
   
   “没回来家过年?”
   
   问话的语气仿似老友般自然,庆娣不由忆起第一次认识秦晟,他说愿意买下照片时的表情和态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样的人不是人生顺遂就是觉得自信,她微笑回答,“没有。”
   
   对方停顿数秒,似乎不习惯她简短的说话方式。少顷,他问,“现在在哪里?放不方便一起吃顿便饭?”
   
   “在什刹海,溜冰场,”女性直觉告诉她秦晟邀约的意义,想起谭圆圆那些关于他的八卦,庆娣扭头望去,媛媛正环抱着程旭的腰,喁喁私语,羡煞旁人。庆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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