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黎记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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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就没见过小弟落泪了。他大概生来泪点极高，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少哭，而险些失去父母的经历终于使他的泪点达到了不可企及的高度。
　　但现在他在哭。无声的哭泣，就好像四年前那样。
　　“对不起……”小弟的声音暗哑，其中压抑着的绝望让人心惊。
　　我的心脏猛然一抽。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心想，你姐一直在等着和一个判了八年的老男人结婚也没觉得对不起谁。性向不一样怎么了，单论离经叛道姐姐我还不一定甘拜下风呢。
　　对，不就是跟一个男的好了吗？算什么呀。不就是不能给我们林家找一儿媳妇了吗？算什么呀。不就是谈了一年的恋爱也没告诉我吗……妈的，这个不能算了。
　　突然福至心灵：看这小子昨晚的表现，可不止是谈了一年的恋爱这么简略。
　　“他带套吗？”
　　小弟抬脸看我：“……”
　　我听到王路凯呛到的声音。妈的，我和小弟差点就要撕逼了丫的居然安安心心地坐在秋千上沐浴着阳光喝豆浆吃烧饼。话说你到底买了多少样早餐啊喂？明明刚才还在吃豆沙包。
　　小弟涨红着脸，道：“姐你看不起我怎么的？”说着居然把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你不要逼我。”
　　他嘿嘿一笑，把我抛到了半空中。一下一下地抛着玩儿。
　　我怒道：“林丹煦！昨晚上我让你吃黄瓜，你说老公……”
　　林丹煦立刻死死捂住我的嘴，拿眼睛去瞟王路凯。
　　王路凯一脸兴奋，道：“林子你让姐把话说完呀，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儿呢。”说着就要过来，估计是想把小弟拉开，听我说八卦。
　　小弟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我们姓林的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我：“对，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王路凯哈哈大笑，满意地继续啃他的烧饼去了。这小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现在装作不知道大概是想逗逗小弟。
　　小弟艰难道：“哈。哈。哈。姐你别闹。”
　　我撇撇嘴，道：“男同之间很好传播艾滋的你晓得伐？要是不做好安全措施，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哭都来不及。”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伸手掐了掐他的屁股瓣，怀疑道：“这也能行？”
　　小弟脸红红，双眼湿漉漉地看着我，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
　　我给他吓一跳。心想是给人下手了以后变这样的还是一直都这样？
　　话说开了，心里也不那么别扭了。结果心情稍好一点，就生出了明显的饥饿感。小凯弟弟很有眼色地递给我一个蛋饼，一口咬下去，酱料十足。
　　小弟和小凯弟弟掰手腕，得来三个烧麦，就着白开水吃得津津有味。小凯弟弟坐在他边上，时不时偷袭他。两个人打打闹闹很是愉快。我看着他俩那么舒心的样子，又开始不舒心了。
　　“王路凯，你说，我待你不薄吧，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点口风都没透给我呢？”我吃着他给我买的蛋饼，毫不客气地指责他。
　　小弟看看我看看小凯，一脸茫然。沉默了几秒，倒是小弟开口了：“王路凯，你居然早就知道？！”
　　说完这话，小弟起身坐到了我身旁，摆明了是要和我一起盘问王路凯。
　　王路凯哭笑不得，搬了把椅子坐我们正对面，想了想道：“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么这样，你们问，我回答。”
　　小弟虎着脸盯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没问我？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和小凯一起冷冷地看着他。
　　小弟脸红道：“直男一般都不愿意和我们太亲密，可是你……”
　　王路凯正色道：“我只是把你当好兄弟，一点都没有那种心思。”
　　小弟一脸感动。我忍不住给了他一下。
　　“等一下，”我灵光一闪，狐疑地看着小弟，“你高三的时候还同我说喜欢你同桌呢，那可是个漂亮姑娘。”
　　小弟点点头：“那时候确实喜欢她。”
　　我忍着怒气，沉声道：“那你岂不是被一个野男人带坏的？！”
　　小弟闻言露出了难过的神情，连双眼皮里都盛满了忧伤。我见了有些不忍，但还是冷哼道：“小没良心的，还只是谈恋爱呢，就只为他想了，要是嫁给他了，还能记得我和爸妈吗？”
　　小弟小声反驳我：“在中国同性婚姻是不合法的。”
　　我仰天长叹。
　　王路凯打了个响指，把话题拉了回来：“大一军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
　　我怒道：“林丹煦！”
　　林丹煦忙不迭求饶：“刚开始我真以为他只是想跟我交个朋友……”
　　“他他他，什么名字！”
　　“魏泽！”
　　小凯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他是装出来的。和王路凯熟悉后便发现此人看事十分明白，观察力很强，我不信这样的人成天和小弟混在一起却连小弟姘头什么名字都不晓得。但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
　　王路凯又打了个响指：“大一寒假你不肯跟我一起回来。而回来以后，脸色、打扮和走路的姿势都和以往不同。那时候我才完全确定。”
　　林丹煦恼羞成怒：“你还说不喜欢我！什么都记得这么清楚！”
　　我恨铁不成钢，冲他吼道：“你怎么那么好睡！”
　　林丹煦抿着嘴怒视王路凯。小凯一脸无辜：“你自己问的，我如实回答。”
　　“下一个问题。我没问你是因为没什么好问的，”小凯指指自己的双眼，“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林丹煦翻白眼：“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小凯拧着眉，看表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方道：“魏泽我认识。算是个好人。你跟着他，我放心。”
　　林丹煦大怒，抓起橙子丢他：“你有毛病！你个骗子！”
　　我也大怒：“你兄弟是被人从阳关道拐去过独木桥！放心个鬼！！！”
　　王路凯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他注视着在地上滚动的橙子，等到橙子停住了，才抬眼看向小弟：“恋爱自由。确实，与同性相恋是与社会现有规则相悖，但生产力发展到现在，该改变的是社会规则，而不是性取向。我不认为魏泽有错，所以当我发现他在追求你的时候我并没有阻止他，同样，在发现你应了他的时候，我也没有阻止你。”
　　我呆呆地看着他，清楚地看到我和王路凯之间有一道深沟。
　　王路凯看着小弟，继续道：“我不能确定你会跟他好多久，也不能确定我问了你后你会不会和我生出嫌隙，也不能确定自己在明确得到你的回答后还能不能在姐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在你面前我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有自信能护住你。”他顿了顿，加了一句，“不论魏泽想做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弟也是愣愣的，一言不发。王路凯见我姐弟俩沉默着也没说什么旁的话，只是继续回答先前小弟提出的问题：“我知道你男朋友是谁。事实上，可能比你更知道。魏泽是一个开酒店的但不只是开酒店，他本人虽然不涉黑，但是魏苍贤，就是你公公，和一个混黑的是过命的交情。魏泽和那个混黑的算是互相照应，利益关系比较复杂。还有就是，魏泽一直告诉你他二十五吧？”
　　小弟点点头。王路凯笑了笑，道：“他已经三十三了。”
　　我愣愣道：“这一句话居然比前面那些话都更让我震惊。”
　　王路凯继续爆料：“他平常身着高定西装，头发全部梳上去，皮鞋亮得能照镜子，去哪里都是司机开着高档车载着。但是每次跟你见面的都是一个穿着休闲装，留着刘海，骑着辆电动车的普通上班族吧？”
　　小弟点点头，然后道：“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我也很好奇。关于小凯的家世，我只知道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单亲家庭，有一个做外贸的爸爸。似乎和魏泽扯不上什么关系？
　　王路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我不好细说。总之，在我看来，魏泽算是个好人，他对你是全心全意。”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你兄弟。三刀六洞。”
　　小弟过去拥抱王路凯，动容道：“好兄弟。”
　　真的好想拿橙子砸林丹煦。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掰弯，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人睡，居然这么容易就完全信任了王路凯。好吧，如果要怀疑小凯，那就再无可信之人了。
　　三个人低着头沉默了会儿，小凯终于打破了过分安静地氛围，起身告别，回家见他爸去了。
　　小凯走后，小弟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掏手机给我看魏泽的照片。我被他弄得心里毛毛的，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看完这对小情侣的若干张自拍照和若干张小弟偷拍的魏泽照片后，我能理解为什么小弟那么容易就被掰弯，那么容易就愿意给他睡了。
　　如此美色当前，有点被掰弯潜力的都得被掰弯。魏泽此人不论皮相还是气质都是没得挑的，这种人上赶着要给你做老公，一般人还真拒绝不了。很明显，小弟就是一般人。
　　再联系魏泽的家世，我看着阳光帅气的小弟，心里挺不落忍的。这一比，林丹煦你就是个屌丝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报告老板

　　我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你就不怕人家要跟你分手？”
　　小弟眨眨眼：“我想过了，要能和他过一辈子，当然很好，不能的话，我也不亏。而且，也可能我是想分手那个也不一定。”他收起手机，笑眯眯的，很是可爱。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谈恋爱嘛，只要能好聚好散就成。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得去找找我的智囊团。
　　“姐，我去爸妈那儿～”小弟看起来很是喜悦，看来能把捂着的秘密摊在阳光下晒一晒给他带来很多正面情绪。
　　我愁死了，就没应他。小弟还小的时候父母工作都忙，家里也没个长辈能帮衬着，所以他算是被我带大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才导致他走上了一条背离社会主流的路。
　　小弟突然凑过来，双手夹着我的脸，用拇指推开我的眉头，正色道：“姐，我爱你。”
　　我点点头：“知道。滚。”
　　小弟嘿嘿一笑，用力亲了我一口，然后欢快地跑出了家门。
　　我点点脸颊，不禁叹气。摸摸索索吃完一个橙子，又坐着发了会儿呆，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于是开始着手联系我的智囊团。半个小时后，门铃不断响起，王子欣、杨季宁、吴雪虹以及罗景景四人都来了。
　　这四个人分别是我的发小、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本来互不认识的四人因为我渐渐熟悉起来。在我回来工作后几乎每次聚会都是五人一起出去浪，十分愉快。危急时刻能为我出谋划策，勇猛地挡在我前面的总是她们。
　　五人围坐在餐桌旁，她们带来的卤味、点心、烤串、炸鸡等摆了一桌子。王子欣则去橱柜里拿出了五个高脚杯。于是所有人都变成了右手端盛着浅浅葡萄酒的高脚杯，左手拿竹签扎猪蹄的德行。
　　王子欣抿了口酒，道：“这是我的小女友送我的８２年的……”
　　我抽了抽嘴角：“拉菲？得，大家都只知道这个牌子。”吴雪虹哈哈一笑，跟王子欣碰了个杯，继而一饮而尽。王子欣一脸心痛：“这可是莹子对我的爱，你就不能细细品尝吗？”
　　于是两个人开始八卦新王氏，莹子。
　　那边罗景景伸手去拿鸡爪，却被杨季宁戳猪蹄的竹签子戳了一下，两个人于是开始对掐。我给她们烦得飞起，一人一个脑瓜崩，然后拍拍桌子，深沉道：“我小弟，是同性恋。”
　　王子欣和吴雪虹对视一眼，同步率极高地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眼睛都在发亮。王子欣甚至还吹了声口哨，尾音上扬，暴露出主人的兴高采烈。
　　我瞪她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的。”
　　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中闪耀着好奇的光芒，看起来比高三生更有求知欲。我喝了口红酒润喉，然后把昨晚上和今天上午的事大概地说了一遍。
　　三个人都是一脸卧槽，杨季宁则一脸沉痛。在座的除了我都是独生子女，不能完全体会我因为小弟而产生的深深的忧虑，但杨杨有一个一岁大的儿子，角色代入一番，自然能明白我的痛苦。她走过来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腰，用脸颊蹭蹭我表示安慰。
　　我：“ＱＡＱ”
　　正当我眼泪打转之时，罗景景居然开始唱歌。接着王子欣一起唱了起来。她们两个一个声音婉转动听，一个利落清澈，唱起歌来十分动人。
　　我：“等一下，你们在干嘛？”
　　吴大大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你听歌词。”
　　我听半天，只能听出一句不断重复的“ｂｏｒｎ　ｔｈｉｓ　ｗａｙ”，于是又忍不住出声打断：“听不懂。”
　　杨杨递过手机，给我看搜索结果。
　　等我看完歌词的中文翻译，景景已经在啃鸡爪了，只剩下王子欣一个人正唱着另一首歌。
　　吴雪虹又把腿架到了桌子上，闭着眼听歌，显然是已陶醉其中。
　　我扁扁嘴，开始吃东西。杨杨坐在我边上给我看她儿子小小和金毛狗安安的萌照和视频，暂时驱散了我心上的阴霾。
　　我知道她们想告诉我林丹煦是同性恋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远离“正轨”的小众群体依然是生来完美。应该相信自己，坚持自己，愉悦自己。
　　然而，我还是心塞心疼心酸。我当儿子养的小弟，在我心中值得一切美好的小弟，现在却只能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纵使他身姿挺拔，也依然被阴影笼罩，无法逃脱。
　　这个社会，怀着坏心思的人那么多，谁能保他一生？
　　杨杨扯了张纸，动作轻柔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叹了口气。王子欣终止了自己的演唱，罕见地正经起来：“现在的同志圈确实很乱，但白头偕老恩爱如初的同性恋人也是有的。试图掰直林丹煦或强迫他和女人结婚，未免太糟践人，我们要做的应该是抓住林丹煦的恋人和朋友。尤其是恋人。”
　　其他三个人齐声道：“好的，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