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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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哑声问道:“你我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你觉得我对你是虚情假意?”
张婳讥讽道:“殿下那些甜言蜜语还是留着去哄红蓼,臣妾不吃这一套。”
朱祐樘脸色剧变,胸口似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紧紧地盯着她,半晌,苦涩地道:“为何你要这般倔强?除了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张婳冷冷地道:“可臣妾什么都不想要!”
“为何你要这般倔强?”朱祐樘惨然一笑,声音喑哑,“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为何非要孩子?”
张婳冷冷一笑:“确实很好。等哪日臣妾糊里糊涂地做了冤死鬼,那就更好了。”
“你……”朱祐樘脸色铁青,默了一瞬,冷静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上朝。”说罢,拂袖离去,走到门边却又顿住脚步,涩声道,“我让绿翘再端一碗药进来,你趁热喝了。”
“殿下放心,臣妾一定会乖乖喝完药。”张婳不冷不热地说道。
朱祐樘刚刚抬起脚,却听她又问道:“殿下可还记得许过臣妾一个愿望?”定了定神,问道,“你想要什么什么愿望?”
张婳淡淡地说道:“待殿下得登大宝后,请恩准臣妾离开皇宫。”
☆、140 意外
朱祐樘刚刚抬起脚,却听她又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曾许过臣妾一个愿望?”
“你想要什么什么愿望?”
张婳淡淡地说道:“待殿下得登大宝后,请恩准臣妾离开皇宫。”
朱祐樘猛地转过身,紧紧地盯着她,神色骇人,眼中翻滚着滔天怒火,沉声问道:“你想离开我?”
张婳已经豁出去了,立即口不择言地回道:“自进宫后,臣妾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什么话在心里过好几遍才敢说出来,如今得罪了万贵妃,更是寝食难安,吃饭怕被人下毒,出门怕被人暗杀,闭上眼就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种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臣妾受够了。”
她每说一句,朱祐樘的脸便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血色,手紧紧地捂着胸口,神色颇为痛楚,惨笑道:“原来在我身边你是这么痛苦!”
张婳见他脸色煞白,眉目间蕴着痛楚,不禁感到几分内疚,刚才的那些话太过伤人,是在变相骂他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无异是狠狠掴了他一掌。可已经决定的事情,容不得她再心软,遂硬着心肠说道:“宫中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臣妾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幸运,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说实话,臣妾一时半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还请殿下看在往日臣妾救过您的份上,待您登基后,还臣妾自由之身,臣妾感激不尽。”
朱祐樘捂着胸口咳了几下,双眼黯淡,良久,忽轻轻一笑,声音冰冷:“婳婳!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你离开!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说罢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张婳气得干瞪眼,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许过的诺言这么快便反悔不认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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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大吵一架之后,朱祐樘再也未踏足霁月殿。张婳除了去仁寿宫请安,极少出门,镇日里坐在东暖阁里抄写《女论语》。
小环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听说殿下病了,苏选侍、杜淑女、许淑女、冯淑女她们天天往宣明殿跑,您好歹也去看看殿下。”心下暗暗焦急,小姐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成了宫中最大的笑话,现在好不容易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却又不知怎么把太子气跑了,两人再这样僵持下去,小姐迟早会彻底失宠!
张婳眼皮也未掀一下,不冷不热地道:“我又不是太医,去了他的病难道就能不药而愈?”
小环急道:“小姐,殿下生病,您身为太子妃,理应朝夕照顾,您这样不闻不问,实在有失妇德,若传到太后耳里,您就麻烦了。”
哎,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张婳不以为意,淡淡地道:“最多被呵斥几句,能有什么麻烦。”皱了皱眉,说道,“你再唠叨下去,我耳朵都要长茧了。快过来替我揉一下肩,酸死了。”
小环委屈地闭上嘴,走过去替她按摩肩膀。
“皇嫂。”清脆的声音忽地响起。
珠帘外站着一名红衣少女,绛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上裳,玫瑰色马面裙,裙边镶着二寸阔的金边,梳百合髻,簪着一对赤金镶碧玺喜上眉梢珠钗,项上挂着赤金镶羊脂玉璎珞圈,容貌明艳,笑靥如春花,正是仁和公主。
张婳又惊又喜,忙起身迎上前,携着她的手,含笑道:“最近很忙么?这么久也不来看皇嫂。”
“前些日子我在学刺绣。”仁和公主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喜滋滋地道,“这是我绣的,送给你。”紧接着又问了一句,“绣得还不错吧?”
张婳接过香囊,摸了摸上面的蝴蝶,不想打击她,只好违心地道:“这两只蝴蝶绣得很逼真。初学便有这般水平很不错了。”
哪知仁和公主哭丧着脸:“皇嫂,这两只是鸳鸯,不是蝴蝶。”
张婳愣了一下,忙安慰道:“我刚学刺绣那会儿,绣了一朵牡丹花还被人以为是一根狗尾巴草呢,你这水平比我那会儿可强多了。”随手将香囊挂在腰间,说道,“这香味闻着很舒服。”
“皇嫂喜欢便好。”仁和公主见她佩带上香囊,展颜一笑,拉着她向外走去,兴冲冲地道,“外面阳光很好,我们去御花园逛逛。”
张婳微笑颔首,自上回高斐之事后,仁和公主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几乎足不出乎,本来还担心她有些想不开,想找时间过去开解开解她,现在看到她言笑晏晏,似乎未将高斐之事放在心上,遂放下心来。
甫跨出宫门,却见朱祐樘迎面走来,玄色织金螭龙袍,赤金嵌翡翠王冠,俊脸憔悴,双眼布满红血丝,人似整整瘦了一圈,原先合身的衣袍如今显得有些空荡荡。
张婳低垂着头,行礼如仪:“臣妾给殿下请安。”
朱祐樘手捂着嘴咳了数下,双颊泛红,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不辨喜怒。
仁和公主关切地问道:“皇兄,你身子还未大好么?”
朱祐樘淡淡道:“不碍事,好得差不多了。你们要去哪里?”
仁和公主有些犹豫,皇兄生病了,皇嫂肯定亲需要自照顾他,自己将皇嫂拉出来逛御花园好像太不懂事了。
朱祐樘猜到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你皇嫂这些日子一直在屋里抄写《女论语》,我政事繁忙,没时间陪她,你若得空多陪她出去散散心。”
仁和公主点了点头,乖巧地道:“皇兄,你好好养病。千万别为了政事,累坏了身子。”
朱祐樘微笑着点了点,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婳,带着德全离去。
仁和公主笑嘻嘻地道:“皇嫂,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和皇兄天天见面,刚才皇兄还一个劲地盯着你,好像千儿八百年没见过似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
张婳神色淡淡,岔开话题道:“玉簪花开了,我们去摘些新鲜的花瓣做糕点。”
仁和公主摇着她手臂,自顾自地说道:“看皇兄刚才的神情,他眼里分明只有你一人。皇嫂,你可真幸福。”
张婳心下冷笑,幸福?你若知道他天天让我喝避孕的汤药,还会觉得我幸福么?
仁和公主忽红着脸,低声问道:“皇嫂,你说如何……如何才能让一个男子全心全意地爱上你,就像皇兄那样爱你。”
张婳懵了,这小丫头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多看几眼便是爱了?呃,她自己都是个失败者,又如何教她?想了想,叹道,“其实殿下并不喜欢我。”
仁和公主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皇兄他明明……”
张婳苦笑道:“有时候眼睛看见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仁和公主半信半疑,安慰道:“皇嫂,你别泄气。我从未见到过皇兄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这说明他心中是有你的。”
张婳淡淡一笑,抿唇不语。
御花园百花绽放,莺飞蝶舞。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停在花朵上吮吸花蜜,仁和公主顽心大起,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举着团扇扑向蝴蝶。蝴蝶十分机灵,感觉危险立即振翅飞走了。
仁和公主扑了个空,气道:“死蝴蝶,本公主非捉住你不可。”
那只蝴蝶却似存心戏弄她,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近忽远,引得她跑了很多路,娇喘吁吁,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蝴蝶却越飞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仁和公主气得直跳脚:“居然被它跑了,差一点就捉到了。”
张婳拿丝帕擦拭她额上的汗水,微笑道:“瞧你满头大汗的,先去亭子里歇一下吧。”
仁和公主点了点头,径直向前面的凉亭走去,角落里几株芍药恣意怒放,红似榴花,白似雪,粉红若桃花,宛如天际的云霞,绚丽多姿。
仁和公主奔上去,挑了一株开得最艳最美的芍药折下,扬了扬手,娇笑道:“皇嫂,好看么?”
张婳见芍药花映着一张明艳的脸庞,真正是人比花娇,含笑地点了点头。
仁和公主向她招招手,笑道:“皇嫂,过来帮我簪一朵在发髻上。”
张婳走过去,凑到花树前,左挑右选,拣了一朵最美的摘下,正欲簪在她发髻上,左脚忽被针扎般剧痛,忙低头望去,却见一条竹青色的蛇紧紧地咬住脚,不由“啊”的一声,惊恐地叫道:“蛇!蛇!”
仁和公主闻言脸色剧变,大叫道:“哪里?蛇在哪里?”
那蛇极毒,不过片刻功夫,张婳只觉得一阵晕眩,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皇嫂,你没事吧?”仁和公主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用手去抓那条竹青色的蛇。
张婳大骇,叫道:“仁和,住手。”
然而为时已晚,仁和公主手刚触到蛇身上还未来得及找到它的七寸,已被它反咬了一口。
☆、141 相思局
“皇嫂,你没事吧?”仁和公主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用手去抓那条竹青色的蛇。
张婳大骇,叫道:“仁和,住手。”
然而为时已晚,仁和公主手刚触到蛇身上还未来得及找到它的七寸,已被它反咬了一口。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飞掠而来,两根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捏住蛇的七寸,将它掷在地上,青竹蛇抖了一下,便不再动弹。
仁和公主欣喜地叫道:“高斐。”
高斐却未看她,神色焦急惶恐,一把扶起昏迷的张婳,见她眉心已呈现几分黑气,忙卷起她裤脚,莹白秀气的脚踝上赫然有四个极深的牙印,正汨汨地流着黑血,没有任何犹豫,低下头一口口地吸毒血,直到流出的血变成嫣红方停下。
一抬头却见仁和公主满脸泪水,神色凄楚,绝望而愤恨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惊,问道:“公主,您的伤……”
仁和公主冷冷地打断:“高大人还是担心自己吧,你虽替太子妃吸出蛇毒,自己却中了毒,若不及时医治,必会七窍流血而亡。”
高斐见她手背上虽被蛇咬了一口,流出的血却是嫣红色,不由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公主没有中毒,卑职便放心了。”
仁和公主凄然一笑,脉脉地望着他,眼中有痛苦,愤恨,酸楚,不甘,羞恼,最后都化为深深的绝望。
高斐装作没有看懂,双手抵着张婳后背推血过宫,逼出她体内余毒。
仁和公主脸色雪白,颤声叫道:“你疯了!你身上中了巨毒,此时强行运功替她驱毒只会让你毒发得更快。”
高斐恍若未闻,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印堂隐现一团黑气,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张嘴吐了一口血。
张婳幽幽醒转,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庞,笑容璀璨似夏日的骄阳,唇角却逸出一缕鲜血,不由吓了一跳,关切地问道:“高大人,你受伤了?”
高斐满不在乎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仁和公主急道:“高斐,你还不快去太医院解毒,难道想等毒发么?”
张婳动容,怔怔地望着高斐,喃喃道:“是你救了我?”
高斐轻描淡写地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又向两人行了一礼,“太子妃,公主,卑职告退。”说罢转身离去。
张婳眼中升起一片水雾,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望着离开。
仁和公主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仍不愿收回目光。
良久,张婳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仁和,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仁和公主回头望着她,惨然一笑:“皇嫂,他爱的人果然是你!”
张婳脸色微变,上回在百兽观高斐以身替她挡下黑熊致命的一击,她已隐隐猜到他的情意,可身为太子妃,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可现在仁和公主却逼着自己去看清他的心意,逼着他们两人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相处。
她苦笑了一下,取下腰间的香囊,叹道:“你先用这个香囊引出毒蛇咬我,又命人将高斐约到此处,目的就是想看他会先救谁?”
“那日回去后,我便怀疑高斐已经爱上了你,只是心中还有些不确定。”仁和公主目光满是绝望,流泪道,“今日我事先服了一颗解毒丸,故意让毒蛇咬了你我,果然高斐看到你昏迷不醒,整个人都吓呆了,看也没看我一眼,便迫不及待地替你吸毒,还强行运功逼出你身上的余毒,完全不顾这样做是否会让他死得更快。”她幽幽一笑,凄然地道,“皇嫂,他将你的命看得比他自个儿的命还重要。”
张婳喉咙发干,讷讷地道:“仁和,我……”
仁和公主拭了一把眼泪,自嘲地道:“皇嫂生了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想必早就清楚高斐的情意。我可真是天下最笨的傻瓜,居然让皇嫂替我去问他的心意。皇嫂想必为难了很长时间吧。”
张婳急道:“仁和,你误会了,我……”
“不用狡辩了。你把我当傻瓜一样欺骗。我恨你!”仁和公主恨恨地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跑远了。
张婳颇有些头疼,心烦意乱地回到霁月殿,让小环将高丽国进贡的解毒圣药雪参丸送给高斐。因刚来了月信,小腹一阵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