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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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知罪。”德全唯唯诺诺地退下,心下暗道,殿下,老奴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紫玥舀了一匙汤药,轻轻地吹了吹,喂到朱祐樘嘴边,朱祐樘不愿拂太后好意,只好张嘴喝下。
太后道:“哀家瞧紫玥这丫头乖巧伶俐,行事又稳重,便留她在身边服侍。”
朱祐樘微笑道:“皇祖母喜欢就好。”
紫玥喂他喝完药,拿丝帕轻轻地拭了拭他嘴角,温柔而关切地说道:“殿下,您有伤在身,要注意休养,莫再像从前那般彻夜不眠地处理政事。”
朱祐樘神色淡淡:“我自有分寸。”
略坐了一会儿,太后放下黄地描金茶盏,起身道:“你好好养伤,哀家也该回宫念经。”
朱祐樘送她到仪门处,行礼恭敬地道:“皇祖母慢走!”
太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张婳:“哀家上了年纪,眼神越发不好,经书上的字太小,看起来有些吃力,太子妃可有时间替哀家抄一卷《金刚经》?”
张婳忙道:“皇祖母什么时候想要经书?”
太后拢了拢手腕上的金楠木嵌金佛珠,说道:“太子妃若无事,现在就随哀家去仁寿宫抄写经书。”
“是。”张婳趋步上前扶着她的手,乖巧地道,“皇祖母,孙媳扶您回宫。”
雨后的天空瓦蓝而清澈,仿佛一汪剔透的蓝琉璃,美得令人心醉,空气里飘浮着草木的清香。秋日百花凋零,万物萧条,花圃里菊花一枝独秀,迎风傲立,金黄色的花瓣上犹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美不胜收。
太后伸手折了一朵菊花,低头嗅了嗅,轻声吟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张婳微笑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采些菊花回去做菊花羹倒是不错。”
太后忍不住莞尔:“旁的女子看到如此美丽的花儿多半会弹琴吟诗,偏你的脑袋瓜里就尽想着吃。”
张婳笑道:“孙媳是个俗人,美景当前也只想着口腹之欲。”
太后却随手将菊花掷在地上,意味深长地说道:“百花盛放方能美不胜收,一枝独秀又有何之美?”
张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低头道:“皇祖母言之有理。”
太后盯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道:“身为后宫之主,最要紧的便是贤惠与大度,不但要敬爱皇帝,更要替皇帝多选些端庄贤淑的女子充实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该来的终究还会来。张婳心下叹了一口气,恭谨地道:“孙媳谨遵皇祖母教诲。”
太后继续说道:“祐樘即将登基,后宫却连一个妃子都没有,成何体统?你该多花些心思选些淑女充实后宫,而不是日日与祐樘卿卿我我。后宫这般冷清,你也没有颜面。”
张婳忙道:“是孙媳疏忽了,孙媳一定会抓紧时间选些淑女充实后宫。”
太后点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哀家很放心。”
☆、327 册封
从仁寿宫出来已近戌时,天际星辰寥落,新月如钩,张婳长长地吁吁了一口气,沿着长街缓步而行,望着夜色中连绵不绝的宫殿,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即便前方的路很黑,布满荆棘,她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ziyouge。)
快到养心殿时,张婳拍了拍脸颊,故意迈着轻快的脚步掀帘进去,欢快地道:“我回来了!”
朱祐樘含笑问道:“经书抄完了吗?”
张婳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笑眯眯地道:“抄了一半,皇祖母让我先回来歇息,明儿再继续抄写。”
朱祐樘凝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柔声问道:“皇祖母可有为难你?”
张婳装作惊讶地望着他:“皇祖母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会为难我呢?”
朱祐樘眉头微拧:“不许撒谎!”
张婳犹豫了一会儿,微笑道:“皇祖母觉得宫里太冷清了,想选些淑女进宫与我作伴。”她垂下头,眼中充满苦涩,低声道,“这么大的后宫就我们两个人,的确太冷清了。”
朱祐樘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张婳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夸张地笑道:“真!比珍珠还真呢!”
朱祐樘盯着她,半晌,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以后后宫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声音顿了顿,在她耳畔低声笑了笑,“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你有空闲的时间,我保证再过一两年宫里会很热闹,到时候你别嫌吵。”
张婳脸上一热,伏在他怀里默不作声,情不自禁地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心中黯然,祐樘,你是在安慰我吗?你明知道我已经不可能再怀上孩子……
朱祐樘揉了揉她发髻,温言道:“皇祖母那边我自会和她解释,你不用担心。”
张婳眼眶微湿,轻轻地“嗯”了一声,忍了许久的眼泪悄然滑下,流入嘴里,很咸很涩,似乎又夹着一丝丝甜,就像人生。
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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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黄道吉日。
朱祐樘着明黄色缂金衮服,龙袍上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图案,头戴通天冠,前后各垂下五彩玉珠十二旈,神色不怒自威,仿佛尊贵而威严的神祇。
张婳以手支颐,怔怔地望着他。这样的朱祐樘看起来有些陌生和遥远。
朱祐樘见她傻傻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地摩挲着她脸颊,柔声道:“乖乖呆着,等我回来。”
张婳傻乎乎地笑了笑。朱祐樘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方步出殿门登上龙舆离去。
宫中最重要的典礼,莫过于登基大典。祭祀天地,祭告宗庙,社稷,百官朝拜,仪式十分庄严而隆重。
张婳虽身处后宫,依然能听到前朝传来响彻九霄的山呼声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未亲眼目睹,也能想象此时此刻他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文武百官俱跪在他脚下的场景。
君—临—天—下—!
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为了那把龙椅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赔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
朱祐樘登基后第一件事便颁诏天下,册立张婳为后,诏曰:帝王仰膺天眷,抚育群生。爰溯治理之隆,莫不肇自宫闱,达于海宇。故必慎选贤媛,用资内助。承宗庙之重,敦风化之源,甚钜典也。朕抵纂丕基,笃念伦纪,兹者圣祖母圣慈仁寿太皇太后,深惟内治攸关,特遴选淑德,作配朕躬,正位中宫,母仪天下。钦遵慈命,虔告天地、宗庙,于成化二十三年九月初九,册立公张峦之女为皇后。惟朕躬暨后,共勖敬勤,克迪厥德,庶其上绍徽音,敷宣盛化,以贻子孙臣民,亿万年无缰之祉。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并择定十日后举行封后大典。
这日,朱祐樘下了早朝,回到坤宁宫,换了一身青服,与张婳坐在窗下下棋,太皇太后身边的一名小太监从殿外进来,行礼请安后,恭敬地道:“皇上,太皇太后请您和皇后娘娘前去仁寿宫用午膳。”
两人来到仁寿宫,太皇太后命人准备了一桌的珍馐佳肴,慈祥地笑道:“快坐下用膳。”又向紫玥吩咐道,“还不快替皇上布菜。”
紫玥答了声“是”,上前拿起银匙盛了一碗鱼翅蚌蟹羹放在他面前,声音轻柔:“皇上,请用膳。”
太皇太后含笑道:“这些菜都是紫玥亲自下厨做的,你尝尝可合口味?”
张婳心中一动,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燕窝鸡丝汤,脸上始终维持着清浅的笑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默默地低头用膳。
朱祐樘尝了一口,淡淡地道:“鲜美可口,齿颊留香,极好。”
紫玥闻言双眼一亮,娇羞地道:“多谢皇上赞赏。”
太皇太后满意地笑了笑:“不愧是从小和你一块儿长大,还是这丫头了解你的口味。”
朱祐樘默不作声,用完膳后,小宫女奉上茶,太皇太后端起黄地云龙纹茶盏,漱了漱口,又道:“这十几年来紫玥一直潜伏在万氏身边当你的眼线,吃了不少的苦,你能够顺利地登上皇位,她居功至伟。”
朱祐樘答道:“紫玥对孙儿的恩情与忠心,孙儿一直都铭记于心,一刻都未曾忘过。孙儿打算收她为义妹,册封她为嘉善公主,以示嘉赏。”
紫玥闻言脸色惨白,秋水般的双眸浮起一片晶莹水泽,哽咽道:“奴婢不想当什么公主,奴婢只想留在宫里永远地服侍您。”
朱祐樘唇角扬起一抹和煦的微笑,温言道:“这是你应得的。朕永远都会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般疼爱,会照顾你一辈子。”
紫玥听到“妹妹”两字心如刀割,晶莹的泪珠似雨水般滚落,清丽而苍白的脸庞仿佛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
太皇太后眉头微皱:“这几个月接二连三地出事情,你身边的侍妾死的死,废的废,如今后宫竟然连一个嫔妃都没有,这成何体统?哀家瞧紫玥这丫头端庄大方,性子沉稳,更难得的是对你一片痴心,依哀家之见,不如就册封她为贵妃。”声音顿了顿,又向张婳问道,“皇后,你意下如何?”
张婳突然被点名,无法再继续保持沉默,无奈地说道:“皇祖母言之有理。紫玥的确是个好姑娘,又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孙媳也觉得应该册封她为贵妃。”
她心中苦涩,她已经失去生育的机会,朱祐樘迟早有一日会纳其他女子为妃,这个人是紫玥或是别人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朱祐樘盯了她一眼,向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孙儿对紫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孙儿绝不会纳她为贵妃,还请皇祖母不要让孙儿为难。”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几丝失望,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这丫头,皇祖母也不想勉强你。但如今后宫无妃,三宫六院形同虚设,这可不合规距,明儿你下道旨意,让礼部准备选秀。”
“不必劳师动众地选秀。”朱祐樘温柔地凝视着张婳,朗声说道:“孙儿有婳婳于愿足矣,此生都不会纳任何一名女子为妃。”
紫玥震惊地望着他,一颗心顿时碎成了千万瓣,一滴滴地淌着鲜血,为什么是她?为你出生入死,与你生死与共的人是我!!!而她呢?她为你做过什么?为什么你却偏偏爱上她!
太皇太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朱祐樘平静地重复道:“孙儿有婳婳足矣,此生不会纳任何一名女子为妃。”
“荒唐!”太皇太后霍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地盯着他,气得浑身颤抖,怒道:“选秀女充实后宫,为的是替皇家绵延子嗣,江山才能代代有人。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不纳妃!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皇祖母息怒。”朱祐樘平静地道,“孙儿心意已决,请皇祖母成全。”
太皇太后盯着张婳,怒不可遏地道:“哀家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想不到你竟这般善妒。”
张婳心中五味陈杂,低垂着头道:“皇祖母息怒。孙媳不敢。”
朱祐樘忙道:“此事是孙儿的主意,与婳婳无关。”
太皇太后脸罩寒霜,冷冷地道:“你是大明的天子,纳妃与否关乎江山社稷,岂容你任性胡闹!你若不肯下旨,明儿哀家直接下懿旨让礼部准备选秀。”
☆、328 天下无妃
朱祐樘答道:“孙儿已经亲政,没有孙儿的旨意,礼部绝不会照办。何况,孙儿无心纳妃,即使那些女子进宫,孙儿也绝不会临幸她们,又何苦糟蹋她们一生的幸福?”
太皇太后闻言气得险些晕倒,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好!好!好得很!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连皇祖母的话也不听了!”她使劲地捶着胸口,老泪纵横地哭喊道,“皇家不幸啊,竟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哀家死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张婳慌忙跪下,哭泣道:“皇祖母息怒!都是孙媳的错!”
朱祐樘亦跪下,心中不忍,眼眶濡湿,哽咽道:“皇祖母,孙儿不孝,惹您生气,您要打要骂,孙儿甘愿受罚,您千万别气坏身子。”
太皇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现在是九五之尊,哀家可不敢罚你!”
朱祐樘面含愧色,含泪道:“六岁那年,孙儿亲眼看到母妃被万氏毒死,那时候便深刻地体会到深宫的黑暗和凶险。后宫勾心斗角,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婳婳秉性善良,不像万氏手段狠辣,令众人威慑,不敢有异心,时间长了,难免会着了别人的道。孙儿已经经历过丧母之痛,无法再承受一次丧妻之痛。求皇祖母成全孙儿。”
太皇太后浸淫后宫数十年,岂会不知其中的凶险,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祐樘,今日你若只是一名王爷,哀家就遂了你的心愿。可你是大明的皇帝,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哀家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万一皇后不能诞下龙嗣,又或者她所生的儿子个个都不成器,到时候大明江山就会断送在他们的手里,那你就是朱家的千古罪人。”
张婳被说中心事,面无血色,身子微微颤抖,刚想开口说话,朱祐樘却用眼神制止她,说道:“皇祖母多虑了,婳婳不是一个福薄之人,一定可以为皇家诞下龙嗣,孙儿会亲自教导他长大成人,让他做一名英明仁善的好皇帝。”他声音顿了一下,接着道,“若果真天不祐我们,命中子嗣缘浅,孙儿会从宗室中选一名德才兼备之人作为皇位的继承人。”
张婳闻言震惊不已,眼泪再也无法抑制,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感动到无以复加。
太皇太后盯着他,凤眸闪过失望,伤心,愤怒,最后又变得像一潭死水般沉寂,半晌,叹道:“罢了罢了!你长大了,哀家管不了你了。都下去吧!哀家眼不见为净!”
“皇祖母保重身子。孙儿告退。”朱祐樘行了一礼,起身携着张婳离去,两人默默地走着,一时谁也没有开口,张婳满腹心事,未曾留意周边的景物,走了一段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