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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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婳,踌躇了一下,上前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朱祐樘忽脸色微变,目光充满歉意地望着张婳,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张婳见状已猜到几分,忙道:“你有事先去忙,明儿得空了再带我去游湖吧。”
朱祐樘满脸愧疚,涩声道:“婳婳,我……我……”
张婳乖巧地说道:“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那你乖乖呆在屋里,我忙完了便来陪你。”
“好。”
朱祐樘走了几步,快到仪门忽又旋身回来,伸手轻抚着她脸颊,柔声道:“乖乖等我回来。知道么?”
张婳脸色微红,朱祐樘极少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般亲呢的举止,心中不由一甜,微笑道:“知道了。快走吧。”
朱祐樘俯身吻了吻她樱唇,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小环有些不满地说道:“小姐,殿下最近究竟在忙什么?每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今儿说好了陪您去游湖又食言了。”
张婳微笑道:“他是太子,肩上担子重着呢,当然会有忙不完的事情。”
小环咕哝道:“以前也不见殿下忙成这样。”想了想,疑惑地道,“殿下该不会有新欢了吧?”
绿翘沉下脸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连殿下也敢议论。”
碧桃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道:“其实殿下……”
绿翘猛地喝道:“闭嘴。太子妃和殿下脾气好,惯得你们一个个都无法无天了,主子们的事情也敢说三道四。”
张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别那么凶巴巴地骂她们。霁月殿没那么多规距,何况我早已把你们当作自己的亲人,有什么话你们尽管说。”
碧桃咬了咬唇,低头道:“奴婢也是听宣明殿的公公说,殿下最近真的很忙,太子妃您应该多关心关心殿下。”
张婳微笑颔首,吩咐道:“等会儿殿下回来,让小厨房炖一盅燕窝送到书房。”
过了片刻,许清如,冯淑女结伴进来,福了福身道:“嫔妾给太子妃请安。”
张婳含笑命两人坐下,冯淑女拿出一个大红鲤鱼戏水的婴儿肚兜递给她,说道:“这是嫔妾亲手绣的,太子妃若不嫌弃,就留着给将来的小殿下穿。”
“怎会嫌弃?”张婳接过肚兜,赞道,“冯淑女的绣工很精致。”
许清如啜了一口茶,嘴唇微动,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张婳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遂温言问道:“许淑女有什么事情吗?”
许清如犹豫了一下,说道:“宫中景色优美,太子妃也应该出去走动走动,腹中的胎儿也会更健康。”
张婳无奈地笑了笑:“太后下令,待三个月后胎像稳固才准许我出门。”
许清如淡淡地道:“太后考虑得还真周到。”
略坐了一会儿,许清如,冯淑女起身告退。张婳走到东暖阁,歪在迎窗大炕上小憩,到了掌灯时分,朱祐樘也未回来,张婳醒来后,闷闷地坐了一会儿,无精打彩地用过晚膳,简单地洗漱了一翻,上床歇下,睡到半夜,感觉有人紧紧地抱着她,登时惊醒过来,黑暗中看到一双琉琉般的双眸,不由甜甜一笑:“你回来了?”
朱祐樘“唔”了一声,脸埋在她颈间,良久也未说话。
张婳以为他累了,搂着他的腰,柔声道:“这些日子万氏是不是又有什么小动作?我一直呆在屋里,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帮不上你什么忙。你独自面对万氏的明枪暗箭,一定很辛苦吧?”
朱祐樘抱着她的双臂紧了几分,轻声道:“有你在身边,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张婳唇角含笑:“早些睡吧,明儿还要早朝呢。”
朱祐樘“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等了很久仍没有动静,张婳以为他睡着了,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之际,忽听他唤道:“婳婳。”
“嗯。”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朱祐樘的声音有些苦涩喑哑。
“什么事?”张婳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朱祐樘涩声道:“婳婳,这些日子其实我并非……”
☆、250 晴天霹雳
朱祐樘涩声道:“婳婳,这些日子其实我并非……”话未说完,忽听到一阵匀称的呼吸声,低头望去,却见张婳已然入睡,轻叹了一声,伸手摩挲着她脸颊,幽深的双眸浮起一抹苦涩。
次日醒来,朱祐樘早已去上朝,张婳洗漱后用过早膳,斜靠在贵妃榻上看画本,将近晌午时,估计朱祐樘应该下朝回来在书房处理公务,遂端了一盅血燕打算亲自送到书房。
这时,小环从外面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双眼充满愤怒,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线。
张婳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小环气鼓鼓地说道:“小姐,您不知道……”
“住口。”绿翘猛地喝了一声,皱眉道,“太子妃怀有身孕,听不得乌七八糟的事。你自个儿和人拌嘴斗气,还拿这种小事来烦太子妃,真是太不懂事了。”
小环闻言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说道:“奴婢知道了。”
张婳微微一笑,温言道:“你别被绿翘吓唬住了。告诉我谁欺负了你?我替你作主。”她了解小环的性子,活泼好动,大大咧咧,没有什么小心眼,人缘极好,不太可能会与人发生激烈的冲突。
绿翘笑道:“太子妃,整个慈庆宫上下谁敢欺负她?准是宣明殿的小鲁子又与她拌嘴了,等会儿奴婢……”
张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脸色不辨喜怒,绿翘却心头一跳,硬生生地咽下了下半句话。
小环低头讷讷地道:“小姐,没人欺负奴婢。绿翘姑姑说得没错,奴婢方才和小鲁子拌了几句嘴,心里有些不痛快。”
张婳不再问下去,微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和人拌嘴?你就不能让着小鲁子吗?”
小环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小姐不公平,他比奴婢大两个月,应该是他让着奴婢才对。”
张婳笑了笑:“好。回头我替你教训教训他。”说罢端着血燕步出殿门,径直去书房。
庭院寂静无声,翠竹幽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清凉宜人。
张婳掀帘进去,只见德全正细心地整理长案上的奏折及书籍,却不见朱祐樘身影。
“太子妃?”德全乍见到她愣了愣,赶忙行了一礼。
“殿下呢?他还没有下朝吗?”张婳随手将青花瓷盅搁在长案上,只见紫毫笔整齐地置在笔架上,砚台的墨也早已干了,朱祐樘仿佛没有回来过。
“殿下他……他已经下朝了。”德全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低头答道。
“那他人呢?”张婳疑惑地问道。
“殿下他……他……”德全额上沁出几滴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方才刚下了朝,皇上便传殿下去乾清宫了。”
张婳盯了他一眼,皱眉问道:“你额上怎么全都是汗?很紧张吗?”
德全用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支支吾吾地答道:“天太热了,容易出汗。”
张婳望了一眼珐琅大瓮里的冰雕,没有继续追问,淡淡地说道:“我在这里等殿下回来。”
德全躬身道:“奴才守在门外,太子妃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喊一声。”
张婳点点头:“好。下去吧。”
德全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张婳坐在雕花长窗下的紫檀椅上,怔怔地望着长案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奏折,不再像以前那般堆叠如山,按理说朱祐樘应该比以前更清闲,这段日他早出晚归地忙些什么呢?筹谋对付老妖妇吗?
“嘀嗒嘀嗒”铜漏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张婳以手支颐,有些昏昏欲睡,快至午时,朱祐樘仍然没有回来。
德全掀帘进来,躬身禀道:“太子妃,殿下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估摸皇上留他在乾清宫一块儿用膳,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您不如先回去用午膳,等殿下回来,奴才再派人通知您。”
张婳长身而起,懒洋洋地说道:“也好。我先回去,殿下回来,记得提醒他喝了血燕。”
德全答了声“是”,又恭敬地将她送出书房。
夏日酷热,骄阳似火。张婳沿着树荫缓步而行,才走了几步,背后已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衣衫黏腻地贴在肌肤上极不舒服,拿丝帕拭了拭鬓角的汗水。
“这么说宫中的传闻都是真的?”一名宫女声音有些惊讶,“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太子妃刚刚怀喜,殿下又要……”
“小声点。这事先别声张,皇上圣旨还未下呢。”另一名宫女忙以手抵唇,“嘘”了一声,紧张地说道。
“还用得着下圣旨吗?贵妃娘娘都已经松口了,那肯定是铁板钉钉的事。”
“殿下还瞒着太子妃呢。你我可不能说漏了嘴,给自个儿惹祸。”
张婳忽听到有人议论自己,忙顿住脚步,目光一凝,只见前面转角处槐树下坐着两名宫女,依稀有些映像,好像两人都在宣明殿当差,忙将身子藏在树后,竖着耳朵听壁角。
一名宫女叹了一口气:“可怜太子妃,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她若知道了指不定如何伤心。”
另一人亦叹道:“可不是。太子妃还怀着身孕呢,万一受到刺激,动了胎气那可真要出大事了。”
“我听说太子妃贤良淑德,或许她会真心替殿下感到高兴呢。”
“摊上这种事,天下哪个女人能够做到大度。何况,你看这几个月殿下不是歇在书房,便是宿在霁月殿,不曾碰过别的女人。可见太子妃是个善妒之人,她的贤惠全是装出来的。”
“你这么说也很道理。不过殿下对太子妃真的是极好,千依百顺,温柔体贴,又专宠她一人,殿下可真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我若能得到他一天,不,哪怕一个时辰的爱,就算让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少作春秋大梦了。凭你的姿色,下辈子都轮不到你。”
“太子妃可真是幸福。”
“可惜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
张婳脑袋“轰”的一声,似一个晴天霹雳在耳畔炸开,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身子似坠冰窖般阵阵发冷。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似散落的珠子般串成一条完整的链子。
朱祐樘的异常,碧桃的欲言又止,小环的愤怒,绿翘的紧张训斥,还有许清如那句言外之意‘宫中景色优美,太子妃应该出去走动走动……’
原来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只有她蒙在鼓里。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树下,脸色雪白,身子轻轻颤抖,心中痛苦地喊道,这不是真的。朱祐樘不会骗她的。
过了一会儿,小环满脸焦急地寻来,见到她便似得了凤凰般喜不自胜,问道:“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奴婢扶您回去用膳。”
张婳恍若未闻,双腿便似钉在地上般,一动未动。
小环见她目光呆滞,面无血色,不由心慌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马上去传太医。”
张婳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声音嘶哑:“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小环见她脸色惨淡,猜到她想必已到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含泪点点头:“小姐,您别难过,不管殿下要纳谁为妃,您才是殿下心中最爱的人。”
张婳心似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剑,忽地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张嘴吐了一口血,脸色苍白得骇人,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小环吓得哭出来,紧紧地扶住她,哭着说道:“小姐,您别吓奴婢。”
那边厢两名宫女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俱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猜到必是方才的对话被太子妃听到了,忙小跑着过来跪在地上,惶恐地磕头道:“太子妃恕罪,奴婢该死!”
小环见她们两人闯了大祸,骂道:“德全公公平日便是这样教导你们吗?在背后乱嚼舌头议论主子?”
两人磕头如捣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小环满脸愤恨,流泪骂道:“太子妃气得吐血,若动了胎气,你们死一千次也不够。”
两人面如死灰,磕头道:“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
张婳抹了一把唇角的鲜血,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淡淡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小环劝道:“小姐,您怀着孩子呢,身子要紧,奴婢先扶您回去看太医,再派人去请殿下回来,好不好?”
张婳面无表情地再次问道:“他在哪里?”
小环颇有些犹豫,期期艾艾地答道:“这个……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宫中就这么大,没有你们,我一样能找到他。”张婳冷冷地推开她,转身便走。
小环忙追上前扶住她,小声地道:“小姐,殿下在御花园,您有什么话心平气和地和殿下说,千万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251 等闲变却故人心
御花园。拥翠亭。
鹅黄色纱幔低垂,清晰地映着两道身影。男子俊美儒雅,着月白色织金蟒袍,头戴镶和田玉蝉翼金冠,身姿似芝兰玉树般清逸绝纶,椅着朱漆栏杆吹箫: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万宝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手指轻拔着七弦琴,琴声箫声配合默契,时而似乳燕低喃,时而似惊涛拍岸般高昂,时而似情人细语般缠绵。
正午的日头很毒,像火一样烧烤着大地万物。
张婳却似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兜脑地浇了一盆冰水,寒意直透心底,身子不住地打着冷战。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从此以后除了她,不再碰任何一个女人。是谁说他日登基,不设三宫六院,不纳一妃,今生今世只爱张婳一人。
言犹在耳,可他却要另娶淑女。难道那些誓言都是哄她开心么?
她仰起头,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来,可不知是不是灼热的阳光刺痛了双眼,泪水似决了堤的潮水般倾泻而下。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