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式献给高考-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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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咧?”
田爹突然也问道,自然是被字为的取笑声给淹没了。
“滚远些!说话也不晓得积点口德,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吐出象牙来!”他只是愤然地抵了一句,又赶紧去吃他手中的食物了。
“你的包咧?”田爹再次地问着。
“哦,在下面……”包满了一大口的食物,嘟哝着什么也说不清,只用手再次忽略地指指了楼下。
“搞么鬼咧,说好了滚的,留下来就裹(纠缠)不清的?”
“包都扛好了,准备在下面候你的吃的,却不想老板又说要统一到13楼顶上去封顶,人手不够,就扣住了猫爹。”
亦书挺了挺脖子,使劲地拍打着胸脯,那团东西在喉咙里,反复地挣扎着,翻腾了两下,便极不顺利地滑进了肠道。就如同刚浮出水面的鸬鹚,伸了伸长长的脖子,好不容|炫|易将一条硕大的鱼吞了|书|进去,却不大一会儿又被渔夫给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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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却是一直不断的打嗝,呛得泪茫茫的双眼,直冒热气。
“搞——嗝”,突然一声长顿,待伸了伸脖子,又转过身去,“搞,——搞么事啊,你?”
字为掏出套鞋,却见他是这幅模样,赶忙拿起床头的水,拧开盖子后递了过去。
“慢点,慌什么啊!又没人跟你抢,不就是下午回去吃点肉嘛。犯得着这么心急口快?不怕没粘着肉味,就得……”
“嗝!嗝——”
看着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了,字为丢下鞋子,赶紧转到他背后,使劲的给捶着,又伸出另一只手不停地抚着他的胸膛,前后一阵夹击,才总算好了点。
亦书空架着两手,晃荡在面前。泪水蓄着满满地,一下子就滑了下去,并顺着鼻梁,一直淌到嘴角。惹得田爹大笑不已,字为又跳又叫,笑得前俯后仰的,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搞得满嘴又是油又是泪的,全粘到了一起。而且额头上,又渗出了一层细微的汗,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便侧了侧身子,字为看到也差不多了,才收了两个拳头。却仍旧笑个不停,和田爹挤眉弄眼的,嘻嘻哈哈地只在私自得意。
亦书放下水,一袖子抽过去,又连续搞了两趟,才算抹干了脸,只是眼窝里,仍有浮动的暗流在涌动。
“唉呀,笑死我了!哈哈哈……”字为直了直腰,却仍有些禁不住想笑,一高兴起来,笑得自己的眼泪也都蹦出来了。
“么样,呵呵……么样,么样又要到顶楼上去呢?”田爹也不由自住笑个不停,但擦着眼睛,却只是抽搐,断断续续地问着。
“有没有搞错!室外作业,今天热得很咧!”字为有点紧张了,却也知道只是白问。落得一脸不满,想想也觉得屈。
“大清早的都热得死人,干到上午十一二点,不中暑才怪呢!”
“老板说,近两天可能要下雨了,就着人多,一次性地就把那层楼面给搞了。”
太阳像挂在树顶的蜂窝,一篙子的距离。毒辣地喷着火舌,烧得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炸裂的灼痛感。汗水像雨后山上岩缝里的泉水,淅淅沥沥地,浸湿了全身。走一路,洒一路,不住地横淌直下,并且那可恶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体上,拧得紧紧地,都已经绑成了一个整块,胳膊老有被束住的感觉,尤其是腰部,似乎完全被绞着了,像是那放糟了的磁带,卡在磁头上,怎么也转不起来了。
每个人都紧张的抢着跑着,整整八间大屋的楼顶,上千平方米的面积。别说3个小时,就是一整个上午都难得说,而且头顶烈日,加上楼层高,水泥地面聚热快,散得又少,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盆。如同聚集在凸透镜的焦点上一样,人们都像被点燃了的一团火把,喉咙里直冒烟。随时都有被燃尽的感觉,即使烤不焦也得烤成糊炭。
亦书只是一个劲的骂,说要命说上当,骂自己不该听老猫的鬼话,跟着他一起,自己却只能被老板当成驴子来使唤。他倒好,一会儿钻到楼梯间里去摸一阵子,出来时手上还夹着半截香烟!每个人都不得不鼓足了干劲,热火朝天的,二三十人分开作业,东西两端同时展开,形成合围之势。大工怕热,小工却只能是更累了,除了不用拿泥铲刷灰和打水平标尺,其余的事情一律是小工的。首先要施水,之后要迅速的拉混凝土,从吊塔上往中间拉走,一步一身汗,直往下垮,并且还得有人打头阵,不断地把一堆堆的混凝土搪平。再等着大工师傅,一泥板一泥板地修得足够平整光滑后,又得要人去用废弃的水泥袋子一块一块的拼接上去,防止刚浇的混凝土被晒裂,避免日后漏水。另外一些人还得轻轻地再施一层水,重了就会把下面光滑的表面给冲皱。粗厉,却又不得不处处小心,搞不好就得当着老板和所有人的面,被大工们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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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身上,被沸沸扬扬的灰尘蒙得紧紧地。身上的汗流淌不开去,仿佛很有臭水沟里淤积在一起的杂物;更为严重的是,毛细血管好像也被堵住了,硬绑绑的,里面的也出不来,汹涌着,只觉浑身的不适。单是燥热得很,连同鼻孔里满布的灰尘,分外地加重了呼吸的艰难。
事实也的确如此,小工一天30块,而大工却已经接近70了!这就是大小的差别,悬殊着很。在武汉,广为人知的是,大工们作为蓝领一族,正在适应着房地产的发展而迅速崛起,他们的收入有时还要高过许多白领一族。所以才有白领们不服气的情况,“凭什么一群和泥巴的,竟比我们的工资还要高呢?”
如此境况,令人咋舌的不仅是白领们的愚昧无知和麻木不仁,更令人哀叹的是,更苦更累的小工们,却长期得不到较好的或者相适应的工资待遇,并且还要忍受老板的重重盘剥,以及大工师傅们不断的驱使。特别是在大工们转手再从老板那里承包工程后,一个工地上所需的全部小工都由老板负责招集,但工资是固定的,于是大工为了多接活,便往往争分夺秒的抢着干,甚至是日以继夜的进行,但晚上由于没有小工,他们便往往先是打一些坯子,等到白天时再一口气搞定一套。这样一来,无形中就急剧地加大了小工的劳动量,但任凭累死累活,他们的工资永远都是标准而统一的市场价:有且仅有30元每天!而因此,大工们一天的收入往往就可能突破百元大关!
字为早已察觉到了,只是无可奈何,也只能忍气吞声。小工多的是,他们不在乎你干不干,更不怕你半途而退,工资永远都会被扣压着,甚至到头来,一分钱都拿不到的也大有人在。大工不是你的直接雇主,而工地上的老板也往往是大工出身,只是因为他们有了一定的资金后,便从开发商手里承包过来,几次转弯,到最后谁都可以不对小工们负责!等到期限一到,小老板交付验收后就卷钱走人,开发商只负责售楼,大工们就是一群临时集合的游击队,拿到工钱后就转移了阵地。字为不仅想起了亦书所讲的,田爹为什么会从楼上摔下来呢?心力交瘁?又加上劳动过度?以及在他的索赔过程中,又会出现怎样尴尬的局面呢?农村人永远都是抬不起头来吗?即使面对别人的理亏,也得低头哈腰的求取怜悯?
……
虽说工价悬殊大,但又都是苦命的人,抓一天是一天,大工如此,小工同样如此。老板前跳后蹿的催促着,两边督促。俨然一副太上皇的样子,比太监他妈还急!
突然想起了为什么在小工中流行“怠工待资”的心理,便是现在,字为也想要到一边凉快去了。正在犹豫着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吼叫,是那兄弟俩的歌……
“扛烈日啊,滚盐汗,不怕苦啊不怕难,灰一桶来泥一铲,凸凸凹凹三搓板。诶哟诶哟诶诶哟;
“快快快,水泥端,快快快,铁锹翻。一二三哟呵,提上板。一二三哟呵,努力干,工作的时候不要嘴馋,下班的哨子埋进饭碗;
“喝北风啊冒严寒,不怕苦啊不怕难,灰一桶来泥一铲,凸凸凹凹用搓板,诶哟哟,诶诶哟;
“快快快、票子算(sang);快快快,铺盖卷(zhang)。一二三,赶车趟,一二三,看儿娘,抱起儿子胡茬攒,看见老娘送碗肉汤;
“咱是苦、咱是累,一声声的叮咛破农村,为了这城市的美;
“咱是苦、咱是累,一巴掌的蚊子二十三,狗也有个窝来睡……”
粗犷,男人!粗犷的男人忘了擦汗,这是何等的悲壮。拿命挣扎着换来的血汗钱,用自编的小曲嘶哑着嗓子,驱着苦、赶走累!汗水冲进了眼里,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这种全身心地投入,歇斯底里的吼叫,这种敢与日争雄、跟天地搏斗的豪情,通过撕破嗓子的振动,唱尽了人间的辛酸苦辣。但这不是挣扎的呻吟,而是激情的迸射!里面的每一个字,都能让人心振奋,令人有了大地盎然的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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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学生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几乎就被激蒙了!等字为反应过来,才不免又有些羞红了脸,正在栏杆边搪混凝土的他,一抬眼,却望见了前面那栋楼上,正对着他们的第三个窗玻璃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可能也是瞥见了他吧,竟有些怒气未消的愠样,手一扬,就拉上了绿蓝的窗帘。
他有种被隔绝的感受,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并且对这种丑恶的行径,马上就嗤之以鼻了!以一种全身心的方式,融入到了这片火一般的劳动当中来。
在校的学生又何曾知晓?除了煽情的咿咿呀呀的歌唱,那善吟痴心的下三烂曲目之外,世界上、烈日之下,竟还会有这种撼天河动地核的獗词?
流行的只适合樱桃小嘴,他们永远不知乐为何物,忧是何种心境?只有浅吟或高亢的,才是百姓的谱子;但可悲的是,它们只为上一代人所闻知!因此,趴在书桌上的,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手能使泥巴变形,筑成高大的楼层!
即使是许多以写小人物著称的现实主义作家,又有多少人真正观往过工地上的苦力呢?或者一笔带过,或者闻所未闻,将她们自己的情趣,全花费在了对人物心灵的揣度上,加诸才子型的笔触又得去迎合市场的声音,全部调成了小人物所向往的生活。然而读多了,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现实主义,从另一种现实上,给他们树立了新的生活追求与方向,是现实主义的浪漫想法,是现实的浪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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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终于都提前放了。6:30到10:50,但每个人都像干了一年的活似的,全部都累脱了形,两条腿虚晃在胯下,靠本能移动着,提不起劲来,却又软不下去,真想随地就躺那么一会儿。
亦书走了,老板终于还是没有给他算工钱,对着猫爹,责怪似的承诺说,只有到年底才能结帐。虽然并没有出乎字为的所料,但当老板亲口告诉他时,字为仍然有点触动。原因很简单,老板不会有事没事,大老远地跑过来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同来的两个人,一个却提前当了逃兵,为了防患于未然,这也算是一个暗示,或者本身就是一种警告,用来提醒字为,只有干下去,否则下场一个样,或者到年底来领工资,或者休想得到分文钱两。
字为只是困倦着,眼睛老大打不开。像一条被击了三寸的水蛇,只是软绵绵地横陈着,要死不活地,又不能动弹。他只是一动不动的,虽然刚冲洗过了,有点凉悠悠的快感,但仍然觉得胸间憋闷。趴在床上,只是想吐,却又只是一味地,从口中流出涎子来。单指伸进喉咙里去,本能地作呕,却仍然抠不出任何东西。怎么可能还有呢?折腾了一个上午,肚子早就饿了,已经瘪得不像个人样的。
静静地趴在那儿,张着张大嘴巴喘气。稍稍好转了点,字为却发觉自己,就是那夏天里卧在树荫底下的老黄牛,在反刍的时候,热得只会本能地,反复咀嚼着嘴巴,满口满牙的,都是白色的沫子。
“田爹,去喝点水不?渴死了都快要!”字为有点怨恨了,仰起一副哭丧的脸。
“再歇一下,中午不想吃饭了……等下去吃些面条不?”
“什么也吃不下了,只想喝点水。”说着,字为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摸过楼去,袒着饥瘦的上身,马裤斜挂在屁股梁上。却如同舞女的短裙,飘摆在空中,断然没有轻盈的欢乐,只是随着步履的蹒跚来回颠簸着。
渴得冒烟的嗓子,一瓶冰冻的汽水灌将进去,却只是像滴到烙铁上的水滴,仅仅“咕咚咕咚”地响过两三声,却连一阵白气都没有冒一下,顷刻间全无了踪影。他不想立马又爬上去,实在是没那劲头了,懒懒地,却又想躺着,只往墙边一蹲,就势靠了上去。热,而且累,四肢乏力。
仍旧是热,这热的风和风的热,绞在一起,迎面撞来,硬梆梆的。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一块火红的白炭似的砸过,树枝恐惧地抱作一团,像懵懂的少女,见了恶贯满盈地凶煞,身子只是紧张地抖动在一起,对于他们的袭击,却是断然没有任何防备和抵御的。僵硬而微弱地承受着,每一片绿叶都已失去了水的光泽,焦巴巴地,耷拉在枝头上。
心突突地狂跳着,披身的汗像暴雨后的瓦檐,淅淅沥沥地,也因了这胸膛的震动,汗一过胸部,便如陡峭山岩上的水流,垂着竖直地倒下去,裤腰那一围,瞬忽间就全湿了。然而那里的吞吐量也不大,一会儿就挂不住,便又有些汗水往裤腰以下的部位渗去。
大概还不到11点半的样子,田爹下来了。歪着脖子,一步一晃地摇过来,裤脚一个挽到膝盖以上,一个踩在脚下缠住后跟,衣服脏兮兮地,搭在肩上,拧作一团,像做早餐生意的老大妈,光顾着收钱,却忘记了油锅中的油条,最后就被煎成黑乎乎的了。然而那些生意人,可是一味地节约得很,一壶油能够反复使用,直到最后搞光为止,只是做出的油条就老大的丑陋不堪,白的面粉变成了黑的油棍子,而又何况是在炸老了的情况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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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为一看到田爹的这身衣着,和那宽阔的胸膛、伟人的额头,顿觉极不配称。禁不住想笑,却又是心头一震,隐隐地在作痛,只是鼻子一酸,然而却也只能装得无所谓一点,颇是滑稽地转换着脸上的变化,嘴角不免浮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