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扶觞-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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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飏递给她糖水，照顾她喝完之后又关门出去。凤依靠坐在床上，来回揉捏着手腕上的红绳。红绳的颜色还是初遇一般的鲜亮。柳翼之替她戴上的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不褪色的红色就像是他不会改变的心意。然而，当她发现手腕上多了一圈红色的时候，她就失望了。当柳翼之故意用就浸湿她的袖子的时候，她就绝望了。很早以前，她就想告诉柳翼之，她是蓝焱教教主风诺然。只是他不该一根小小的红绳来揣测她。
凤依用袖子遮住红绳，穿上鞋子下床走动。新阳如沐，照在橘红的树叶上如同材料勾画出来的颜色。如丝如绢的云朵铺叠在湛蓝的天空，纯净，清澈。白衣独立在天地间，飘洒自然，充满灵气，却没有人气。
雒飏最是见不得凤依一个人独立一处欣赏风景的样子。只要是看见了的，他绝对会打破她的寂寞。
他把孩子抱给她，指着孩子水灵的眼睛说：“你说这娃娃这么一点点，眼睛怎么会长这么大了？”
眼睛大点好看，但接下来他有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就像牛眼睛似的。”
凤依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头用脸轻轻的摩擦她稚嫩的皮肤。婴孩动动嘴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轻眨动着看着凤依。或许是婴儿长长的睫毛扫痒了她的下巴。她抬起头看着婴儿水润的眼睛。不自觉的，凤依的手指移向孩子的脖颈。孩子的眼中刹那间露出惊恐的表情，无力的挥动双臂。
“依，你在做什么？”雒飏用力握住凤依的手臂，忿怒道，“这孩子没有错误，你为什么要加罪与她？”
凤依抖抖手指，用指尖轻抚婴儿娇嫩的额头：“她只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伤害她。”
说完，她把孩子交到雒飏手中，独自回到屋里。
蓝暗月神色慌张的说：“教主，武林召集了八千多人攻打蓝焱教。”
凤依淡淡的“嗯”了一声。
蓝暗月站在一边等着凤依调令。过了一会儿，凤依才对着门口轻唤：“飏儿，把无非抱过来。”
雒飏小心的把孩子放在凤依的手中。凤依把手腕上的红丝线系在孩子腕上，又把怀里的玉佩塞在包裹中。重新将孩子放在他的手中，她说：“飏儿，有件事你必须去。”
雒飏带着嘲讽的笑容，道：“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凤依强制性的把孩子放在他的怀中，松开手。眼见孩子就要落在地上了，最终还是由凤依接住的。
雒飏说：“依，一旦没有了你。这个孩子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今天我若带走了他，之后我只会恨她一个人。”
在他们没有看见的角度，小小的婴儿露出轻蔑的神情。
“我知道了。”凤依说，“那么这几天你就要加倍小心了。”
她转身面对蓝暗月：“本座以教主的身份命令你做最后一件事。”
蓝暗月沉默片刻，单膝下跪：“属下遵命。”
“你把这个孩子交给柳翼之。”她不再做任何交待，因为她知道柳翼之绝对会好好疼惜这个孩子。
蓝暗月准备接手的时候，凤依又倾身浅吻了孩子的额头。作为母亲，她必定是舍不得孩子的，她也相信，柳翼之接到孩子之后也会轻吻她吻过的地方。即使再也无法相见，这样也好。
一切交待清楚之后，凤依有些脱力的靠在粗糙的树皮上。雒飏扶住她的肩膀说：“进屋吧，外面起风了。”
凤依依靠一些力量在他身上，轻声道：“还要等一下。”
直到蓝静月来到，凤依才松了一口气。她把夜明珠交给蓝静月，让她回蓝焱教。
蓝静月自是很乐意接受这个职务，不甚在意的听了凤依的几句话就离开了。
雒飏不解的问：“你是不放心暗月姐姐？”
“不是。暗月是托付孩子的最佳人选，但不是托付权利的最佳人选。她太容易情感用事。”
雒飏大致明白了一点，但依旧问道：“听说蓝静月急欲求功，又没有多大的头脑。”
凤依也赞成这个说法，她说：“这样说也没有错。但是蓝静月对蓝焱教没有二心。现在是危难关头，需要的就是她这样忠心的人。当然，重要的决策还是会通过几位长老的决定。”
武林兴师动众，浩浩荡荡的攻打蓝焱教，风煜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这一点让凤依多多少少的安心。
雒飏道：“这样就好了。那你现在也该进屋休息了。”
蝶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雒飏就格外的小心。他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剑在房屋周围晃上一圈，然后一直守在屋顶。以他那点不怎么精湛的功夫，随便一个门派出一个高手就可以拿下。凤依轻笑着摇摇头，尽量的修养生息。
又过了三四天。凤依的指尖停在他浓浓的黑眼圈上，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我保护你了。”
雒飏立即精神抖擞的说：“没事，我一点也不累。”
凤依用眼角斜视他一眼，微微嗔怒：“还不快去休息。”
“好好好，我去休息有什么情况记得叫我。”决定要休息，他也不耽搁一点时间。
干燥的风刮在脸上生疼，凤依换了一个角度逆风站着。这样，及腰的墨黑长发随着风凌乱的飘飞。
“听说蓝焱教的教主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女人的声音从远处的树林传过来，听起来却像是近在咫尺。
另外一个女人笑得清脆：“她不美，怎么能够勾搭上那个比女人还美艳的柳翼之。”
这次讨伐蓝焱教的人分了两批，一批主要进攻蓝焱教，另一批就专门对付风诺然。他们计划的周全，对付风诺然的是十六大门派里最出众最年轻的顶尖高手，其余的不分好坏，一律上蓝焱教。说到底，这次来蝶山的十六人有能力没错，但是他们轻狂高傲，目中无人。要么，风诺然败，自会有人找他们十六人报仇。要么，风诺然胜，既除掉了这十六人，又拖住了蓝焱教主。总之，这十六人是保不住的。这次柳行之没有出面，因为他早已推脱了武社社长的职务。
眨眼间，木屋前出现了十六个人。他们的姿态和所持的兵器大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势在必得的杀怒。
凤依依然很自然的垂着双臂，风淡云轻的看着他们。
最是沉不住气的还是女人，紧握手中的剑就耍着花样刺过来。凤依轻轻地侧身，躲过，然后用手一带。雪丝几经缠绕，那女人手中的剑只剩下了柄。最先出手的女人也最冲动，赤手空拳的就敢迎战。几个回合下来，她连凤依的一片衣角都没有触碰到。
“够了，我们一起上吧。”一个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
柳无非出生不足半个月，因此，凤依的武功再怎么高强，也只能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
屋后闪出淡青色的身影。凤依大致掂量了一下，这十六人的武功，恐怕个个在雒飏之上。
待雒飏还没有走近，凤依首先给了他掌。这一掌足足可以让他昏迷一炷香的时间。凤依相信，一炷香以内，这场战争绝对可以结束。
看着雒飏的嘴角冒出血丝，凤依冷笑：“就凭你，也想报仇？”
有人叹道：“你的心肠真的不是一般的歹毒，就连翩然公子也不放过。”
凤依笑得异常艳丽：“你说的很对，我就不是一般的歹毒。”
说话的人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然而打人的凤依已经离他有七八丈远。
无论他们这些人怎么努力，总是伤不到凤依。人群中，浮躁的气息渐渐的扩散开来。
一个面目清秀的男人退出阵仗，席地弹起琴来。琴声悠远，一声一声扰乱了用功着的心神。功力越是高强的人，内心受到的震撼越深。不分敌我，所有人都乱了阵脚。琴师露出讥诮的笑容。他没有内功，完全靠操作古琴而战胜别人。
凤依向后退一步，快的让人看不见她的身影。雪白的丝线在房檐与就近的树木间牵开，一共九根。她轻跃上去，脚尖轻点丝线，弹出一个沉闷悠长的音调。双重的琴音合到一起，只能看谁坚持到最后。
听到琴音的人无一不捂住耳朵，就连栖息于山上的野禽也愤命地嘶吼起来。
凤依飘飞在琴弦之间，轻灵的衣衫扬扬散散，就像白蝶游离于花丛。即使是如此轻便随意的动作，弹出来的声音倒是像地狱的魔音，颠倒灵魂。
随着高潮的接近，琴声出现了几个破音。琴师的指尖渐渐冒出血丝，他蹙紧眉峰，更加凌厉的挥动手指。
随着琴师的琴弦一根根断裂，凤依洒脱的停在地面，清傲的说：“今日本座不想杀人，你们也是聪明人，何必自寻死路。”
琴师扭曲着脸孔歪倒在地上，颤抖着血肉模糊的手指道：“她的气息已经大乱，你们赶紧上去对付她。”
余下的十五人将信半疑，跃跃欲试。
凤依也不解释，静静的站在悬崖边上。草木都枯萎了，天空却越发碧蓝。一切景物都落在她的身后，萧条寂静的美丽引人入胜。
“教主。”蓝暗月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浑身是血，“柳公子救少主罹难身亡，少主，少主被擒。”
柳翼之不会轻易就那么死掉的，凤依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摇头。
两块玉佩滚入的灰尘中。染上鲜血的玉佩越发透剔，玉中间的蓝斯罗花会灵活现。
凤依不再强撑，那琴师说的不假，她的气息以乱。甚至比他说的还要严重，早就乱成一团糟。她轻轻的侧身，吐出一口鲜血。
直到这时，还是没有人敢接近她。一人冒险丢出一柄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她握着剑柄，抽出已入心口的剑尖，完全没有反击的意思。
染了血白衣就像轻纱一般飘下悬崖，像升到顶点的烟花。逆光处，她似乎看见柳翼之向她走来。他，艳美依旧，雅致如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略带忧伤的面孔更加让人窒息。
一切都是安静的，或多或少，山崖上面的人对凤依还是有所敬畏的。即使她再怎么邪恶，那些高贵与美丽是无人可以媲美的。就像是蓝斯罗花，越是妖艳，荼毒，嗜血，越是蛊惑人心。
少年站淡淡的看着越飘越远的身影，翻身跳下去。有人想阻止，没有来得及抓住他缥色的轻衣。
“难得，她养了他一处，他就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