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妻番外篇 I-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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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烈日下纯金的大佛像让阮冬故无法直视她不得不以小小的手臂遮眼疑惑问道:「寺庙的佛像不够吗?」
凤一郎轻哼一声道:
「官府要的永远不嫌多。半年前官府嫌永昌乞丐太多『认定』真神并未进驻庙里无法护佑永昌太平所以官庙勾结强制城里大富共同打造纯金大佛。」
「官庙勾结?」她一头雾水。
凤一郎低头注视着她平静道:
「这四个字对你很陌生吗?我从没跟你说过这种故事是不?冬故凤春要你出门就是要你看见真相。我说的那些包青天审大案恶有恶报全是假的。在金碧皇朝里这些事完全不存在。」
她闻言小脸轻皱但并没有大受打击。
他狠下心继续道:
「每年正旦官府布公告承天之恩皇上圣明五谷丰收国泰民安皇朝盛世永享。但是你瞧明明嘴里说是盛世却有这么多的乞丐为什么呢?」
她咬着唇想了很久才低声说:
「怀宁说他上山前是小乞丐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
「他爹娘多半是养不起他。他跟我都不像你一样好命冬故你好好记住在这世上什么努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出身。有好的出身远胜过一辈子的拚命为此你要感谢上天。」
就算她再笨也知道一郎哥在轻讽她了。近年这种事常生明明上一刻一郎哥疼她入骨下一刻就对她充满敌意。她是一头雾水为何这么温和的一郎哥偶尔会瞧她不顺眼?
凤春曾告诉她一郎哥太聪明了正因聪明想得太多才会看不见他最在乎的事情。
但对她来说一郎哥就是一郎哥不管出身如何、黑白凤一郎就是凤一郎啊。
她果然很笨总是无法多拐几个弯去想。如果大哥没有出事她一定求大哥帮她想个法子让一郎哥明白她的心意。
她暗叹口气忽然瞥见队伍里的老人家被挤倒在地她直觉要冲出去扶人凤一郎却将她拉了回来。
「你忘记你力气了吗?如果你力道控制不好拉伤他了到时你拿什么赔?」他骂道。
她一怔低叫:「幸亏一郎哥提醒我!」她瞧见有人扶起老人家才放心了。
「一般百姓忙着求温饱都来不及只有出身大户的人家才有这个余力来粥求功德呢。」他又忍不住道。
好像又在讽刺她了她搔搔软软的银不敢多说一句话。那尊被拉近的大佛像足足有两个大人的高度金光逼人跟旁边领粥的穷苦百姓形成极端的对比。
虽然官庙勾结的意义她还不太懂但她隐隐觉得不舒服。当官的不是应该跟她大哥一样为国尽忠为民谋福吗?各户人家捐钱打造佛像真的能改变大家的生活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打算回家后再问凤春。她摸摸肚子朝凤一郎讨好笑道:
「一郎哥我饿了。出门前凤春给我几文钱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凤一郎闻言一抹嫌恶闪过蓝瞳。他难以克制自己冷淡的声音答道:
「人家乞丐只能喝白粥你命真好才几岁就能动用钱在外头吃喝。」
她一呆想了下改口:
「那一郎哥我去跟凤春讨两碗粥来喝好了。」
「你是千金之躯跟个乞丐抢粥喝做什么?你拿了两碗粥就有两个人因此饿肚子你懂吗?」
剎那间阮冬故细细的眉头拢成一团。
凤一郎见状真想赏自己一巴掌。「冬故是我不好你还太小了……」
「我不小了我九岁了。」小脸十分慎重。「一郎哥冬故驽钝还不能明白一郎哥的道理但冬故想讲自己的道理。如果照一郎哥的话冬故不能在外头花钱吃饭也不能跟人抢粥那我岂不活活饿死?」
凤一郎有抹狼狈。「我并不是……」
「我听凤春说爹是白手起家他老人家是个童叟无欺的务实商人冬故肚子饿用爹赚的钱吃饭应该是理所当然冬故自认并未挥霍无度何以不能花钱吃饭?」
他满面通红虽然明白她试着解释但他总免不了几分难以下台的尴尬与恼怒。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小小眉头还是挤在一块像个小大人一样地负手而立。
「一郎哥昨天晚上睡觉凤春一直抱着我……」
凤一郎一楞。她扯这做什么?
「她好像怕我突然不见抱得我很不舒服可是冬故又不好意思惊扰凤春只能一夜无眠……早上是睡了一下下但一晚上冬故一直在想一郎哥说的故事。」
「……故事?」
「后羿射日的故事。」她正色道:「冬故左思右想想了很久明明后羿兄台射下九个太阳让一些人照不到阳光为什么他还能被后世称作英雄呢?」
这也要想?她未免太笨了点吧。「因为多数人感激他……」
她摇摇头道:
「如果只是这样怎能流传这么久呢?依我想因为后羿也是少数人之一。」
「什么?」凤一郎错愕。
「因为后羿兄台就是一郎哥说的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少数人之一。一定是他跟那些少数人商量好宁愿一生一世都照不到太阳也不能让世上多数人活活被晒死。一郎哥有一次我在门外听见大哥跟凤春说如果再来一次明知自己眼瞎一辈子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去挽回那条人命冬故认为大哥跟后羿兄台一样都是真正的英雄。」
凤一郎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眼前小小白孩子是那个很笨的小姐吗?
「一郎哥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当不知民间疾苦的晋惠帝但如果在你眼里我像他那就是我的不好我该改进。」她坦率地说道:「虽然我是千金之躯但我也是只想要一郎哥快乐的冬故一郎哥的头白可是你不是老伯你是冬故的一郎哥是凤春的一郎是怀宁的凤一郎这样是不是还不够?你还想成为谁的一郎呢?」
凤一郎还是瞪着她。
她见状抓抓白小脸苦恼。「冬故还是太笨了无法清楚表达是不?」早知如此她就多塞点书进肚子了。
「……冬故你别抓头小心掉。」他沙哑道。
她很想说:她掉也没有关系啦。但她不敢说不然传到凤春那里她此生完蛋也。
她偷偷觑着一郎哥看他没那么恼火了不由得暗吁口气这气她才吐到一半可怕的叫声就吓得她呛咳起来。
她抬头一看脸色大变。不知何时十名壮汉拉着的粗绳竟崩裂开来大佛像因为车板的倾斜而倒向粥摊。
她大叫一声如箭矢般的弹出去。
「冬故别去!」凤一郎扑了个空。
粥摊前还有来不及逃生的百姓阮冬故用尽一身所学及时滚进黄金大佛像下以小小的背扛起了那巨大的重量。
「小姐!」凤春惊恐叫道。
小脸憋成一团咬牙低喊:
「快出去!快!」好重!她推倒百年大树轻而易举要她推翻几箱黄金也不是问题但她个子太小以背扛着这大佛像实在很吃力。
本来会被压死的乞丐群连滚带爬地奔离。阮冬故眼花花小背脊愈来愈弯整个人已经快被压垮了她沙哑嘶喊:
「凤春凤春都走开都走开!」
凤春眼泪已经掉下来了还没有开口凤一郎就冲上前大喊:
「四周的人全让开!若是被波及了别要怨人!」
话一出口庙前的百姓纷纷走避闪躲。
「冬故可以了!」他迅拉着凤春退出危险的范围内。
阮冬故一咬牙运气全身气力将背上大佛像甩出的同时小身体朝反方向滚了几圈想要爬起但腰骨如被刀斧劈下般难以承受的剧痛让她整个人趴倒在地。
「小姐!」凤春的叫声淹没在佛像落地的巨响里。
「好痛好痛凤春别扶。」她脸白如纸气弱地说:「等一下我背痛痛。」
「一郎快快去叫大夫!」
「我已经差人去叫了!」凤一郎急声道在她身旁蹲下来。「冬故别乱动我怕是伤了腰骨等大夫来再说。」他心急如焚。
「傻瓜傻瓜你来挡什么?」凤春骂道一脸着急。「少爷已经出了事你要再出事要我怎么面对九泉下的老爷?」
阮冬故很想安慰她但背痛震得她喉口阵阵麻吐不出一字半语来。
「原来是阮府的人啊!」
有人在说话但她无力仰起头看只在一阵痛雾里听见那人说道:
「你们把专程请来的佛像摔成这样这是对神佛不敬如果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凤春咬牙忍着满腔着急低声下气地说:
「她是为救人还请官爷见谅。」
官爷?原来是身有官职的人……阮冬故晕沉沉地内心疑惑。为什么眼前这个官跟大哥完全不一样?
「救人?几个乞丐的命比得过这尊佛吗?如果今年永昌出了大灾大难你们阮府的人要如何赔?你们这等于是把神佛践踏在脚底下看看这个……这个……这是什么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蓝眼睛的人这是什么人?该不会是灾星吧?这么奇怪……」
这官爷在说一郎哥吗?她很想抬头却没有办法做到。四周百姓愈来愈鼓噪她听见一郎哥喊道:
「让大夫进来!先让大夫进来别围着啊!」
她从来没有听过一郎哥这么大声的说话。他是为了她吗?
不打紧她的背还好痛一痛忍一忍就过了!她是千金之躯但她有练武强身算是铜筋铁骨一定能站起来的!
只是她还是笨到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其解!
人命为先不是吗?她所学所听所闻人命理当为先为何这些人却认定佛像比较重要?
还是乞丐的命不重要?怀宁曾是乞丐但在她心里怀宁是很重要的人啊!
突然间她看见眼前的官靴朝她的小脸踢来。她根本避不开只能做好准备任他踢一脚但靴尖还没碰到她就被一郎哥挡下。
那一脚踢的是一郎哥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被背痛牵连她的心也跟着好痛不由得拳头紧握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即使痛死了也要逼自己一跃而起跳上附近的桌子。
「冬故!」凤一郎瞪着她过份僵直的小身体。
她忍着剧痛一一扫过聚集在四周的百姓再看向已避到远处的乞丐她强迫自己出声音大声嘶叫道:
「摔开佛像的是我不必扯到我一郎哥!为何各位要说佛像落地老天爷就会赐给我们灾难?我一郎哥曾教过我老天爷赐给我们师傅赐给我们皇帝爷爷在场的各位兄台全是老天爷赐的。既然都是老天爷赐的祂当然不会看着祂老人家的佛像害死人我救人有什么不对?我一郎哥白蓝瞳但他也是老天爷赐的为何各位要如此辱骂我一郎哥?老天爷赐他白蓝瞳必有祂正面的道理你们辱骂他不也是在污辱老天爷吗?」她生气着小小的身体笔直立在桌子上一头白迎风飞扬理直气壮毫无所惧。
凤一郎呆住了四周的百姓也呆了。
突然间人群里有个动作吸引了凤一郎的注意他脸色遽变叫道:
「小心!」
一抹黑影及时窜上桌子挡在她的面前。咚的好大一声一颗石头扎实地击中怀宁的额面。
在一片死寂里阮冬故是最后一个呆掉的人。
她瞪着跟她一样高的小背影。
「怀宁你做什么?」她做的事应该由她来承受啊!
怀宁抹去额头直冒的鲜血头也不回地耸肩。
「我被人砸过再多砸几次也无所谓。」过了一会儿血还流不止他索性用衣袖擦个干净。
等到袖子上全是血了他也懒得再擦转过身面对她。她小脸充满难受跟内疚他也不以为意淡声说道:
「你没被砸到就好了。」简短一句话道尽他真实的心意。
………【《感情篇》凤一郎的冬天 5】………
夜里的凉风送来了轻浅的脚步声。
门轻轻被推开夜风趁隙钻入顿时满室凉快许多。他行至床缘默不作声地盯着趴在床上的小人儿。
一头白散在背上小脸委屈地侧压在枕上。黑黑的小眉微拢桃色的小嘴紧抿着五官可爱又稚气……真是奇了他天天照镜只觉这种异貌令人生厌为什么她一头白却无损他心里对她的喜爱?
她动了动眼皮看见来人嘴角浅扬轻声喊道:
「一郎哥。」
「你背痛得睡不着吗?」他轻抚她有些热的小额面不由得怜惜:「大夫说得没错半夜你果然会盗汗若是不注意一定病上几天。」
「我还好没有像白天那样疼……」
她说话有气无力看见一郎哥主动坐在床缘她本以为他要说故事让她好入睡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就是——
「你知道你今天做错了什么吗?」
又到认错的时候了她内心叹气沮丧道:
「知道。怀宁说我是笨蛋不该说那些话。他说硬碰硬没好处我应该说:落地开花富贵圆满佛像落地表示上天乐于与人亲近这是大喜之兆我跟一郎哥乃上天派来的人老天爷为了将我俩跟凡人区别所以赐给我们白童颜如果百姓将我们视作灾星老天爷会生气的……一郎哥怀宁这叫油嘴滑舌吧?说这种话庙前的百姓真的就会听得进去吗?」
凤一郎傻眼。「怀宁平常话少我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沉默一阵小声答道:
「他刚上山时只对师父油嘴滑舌后来师父不吃他那一套他话就少多了。我想油嘴滑舌这一套是他在当乞丐时不得不学会的。我不懂油嘴滑舌因为我是千金之躯用不着对人这样说话是不是?」
凤一郎瞪着她的小脸。
她靠着他的扶持忍着背痛坐起。迷惘的湿眸直视他轻声问道:
「一郎哥如果今天我不出手庙前就会死人……我是不是救错了?」
「没有。」他沙哑道:「你没有救错人。」
「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并未出任何饮泣但小脸早已布满了泪痕。「为什么凤春要动用府里家产去低声下气的赔罪?因为我救了人吗?」
他抿紧嘴无言以对。
「如果冬故没有错凤春却要代我赔罪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这世上的道理冬故不懂。一郎哥冬故想要抛弃认定的道理了请你告诉我你的道理我不要再让凤春、一郎哥还有怀宁代我受罪了!」她哽咽道。
凤一郎闻言用力抱住她软绵绵的小身体。「不要!你不要变!我不准你变!现在的冬故就很好了!」
「可是冬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