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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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立在那里便站成了一副画,无需任何点缀就足以让人失了魂魄,生生不敢再离开一眼。
江沅回到房间里便看到了这幅场景,他心里泛起了涟漪,这女子画画的模样竟是这般惊才绝艳,难怪他不过离开学校数月回来就发现有一个女子与他齐名,他那时不过当作笑谈,也在校册上看过那女子的照片,刻板冷漠的一张脸,哪里来的如她的画一般的风华,今日得见,才发现现在才窥得她灵魂一角,便愈发惊心动魄。
从查她的底细到她的过往,直到如今,每次得见才愈发觉得这女子就是个谜。
莫绛心扔了笔,才觉得身后似乎有一道视线盯着她,她回过头,看见江沅眼里有些迷蒙讶然,不过一瞬就恢复正常,恢复到了懒散的模样。
“过来看一看。”
江沅闻言,慢慢走近那幅画,愈走愈近才看清那副画,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这才抬眼看了一眼桌子上自己走之前放着的画。
“看出来了?喏,这幅画的构图,色彩都是你的,我想你大约是不想别人动你画,所以我又重新沿着你的笔画了一副,添了些东西,你的构图都太刁钻了,色彩也是,临摹了好久也只成了这幅样子。”
莫绛心有些郁闷的说道,刚才听了孙怀瑾讲了江沅的一些事,她不是圣人,并不是看不惯这世间疾苦不公,只是大约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此刻对江沅她动了恻隐之心。她偏头看了看沉默看画的江沅,他眼里少了些慵懒,目光浮动。
“不行的话我们再重画。”她沉吟片刻,突而开口说道。想大约但凡是画画的都不愿别人改动他的画,她也许是做错了。
“不……不用,我是觉得很好。”
江沅已经找不出话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漫长的时光里总是一个人在画画,一个人生活,突而有一个人闯进来,询问你的意见,在你的画上添上一笔,而这个人不过与你认识半日,秉性却惊人的相似,就如同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自己,这样的人他要怎样对待才好。
“你总是这样帮别人吗?”话出了口便想要收回来,似乎有些逾距了呢。
“嗯?你说什么?”他是对着她的右耳说的,她听不清,便侧过头来问他,才从桌子上拿起助听器带上。
“我是说,你的右耳是先天的吗?”他转了话题,看着她右耳上的助听器问道。
“不,后天的,出了一场事故,然后发烧引起的。”她笑着答,似乎毫不在意。
他看着身旁的女子,嘴角微抿,眼睛里带着焚尽一切的狂热,却连执笔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半分,周身明明空旷如风,却让人不敢上前打扰。
他心下了然,此刻的她大约是封闭在自己的空间里,外界的纷扰只怕不能动摇她半分,他便也不再言语,渐渐沉敛了眉眼。
他的资料里,关于这场事故,她的右耳,只字未提,而后她离开S城近三年,他本是因为那个人才查她的过往,却发现她的过往都被人完全的隐藏了起来,应该是那个人为了保护她而为。可是此刻的他,想要知道她的过往,那些隐藏起来的过往,是不是如同她的画一般浓烈……甚至绝望。
想要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近一步怕自己逾距,远一步却又忍不住靠近,怎样的距离才是合适,第一次开始不知所措,无关爱情。
等到她捶了捶长时间不动锈钝的肩膀,伸了个懒腰扔了笔才发现旁边的人早已不知道去哪儿了浑水摸鱼去了,她顿时一脸黑线。
她起身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夕阳的余韵慵懒的在天边氤氲开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在这儿坐了一下午,眼角的余光突而瞥到染得镀金的F&T一隅,那盛开繁复的曼珠沙华,蜿蜒至海边,像是魂引,初见时的惊心,再见时愈发觉得不似人间物。
她喉咙有些涩,拿起杯子,空的,她皱了皱眉,拿了杯子踱着步到了茶水间,里面已经有两个女子在坐着闲聊,聊着购物,衣服,化妆品,女人之间永远不变的话题,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莫绛心等着水开,不咸不淡的便听着。
“我看你今天上了31层,见到孙总了么?”突而一个卷发的女子抬高了音量,带着兴奋急急问道。
莫绛心手一顿,听到那女子对面那女子没好气的声音响起:“还真别提,上去就遇到了黑脸的林师太,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怎么回事?”
“也怪我,昨天粗心,忘了调花房的室温,死了几株花。”那女子闷闷说道。
莫绛心有些想笑,孙怀瑾还真把人小资白领拿去当花匠,死了几株花都大惊小怪,他们家花圃她不知弄死了多少株。
“呀,这你都敢忘,那些花是孙总的心头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是活腻了。”
“不过万幸是花房准备拆掉了,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那女子压低了声音带着侥幸说道。
她有些怔,那片浓烈的曼珠沙华,本就是为怀恋林湄所筑,为何他要移了去?
“也对,那个人回来了,你没觉得自那个人回来孙总便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么,我上次远远的见过那两个人,孙总看那个人的表情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在其他人身上见过,那样专注温柔,眼里再容不下其他,要是有个男人这么看我我绝对撑不住。”
“那个人是谁?总只听你们略略提过。”那个女子不以为然的说道。
“对了,你才来不久,那你知道F&T的全名么?”
“不知道。”
那女子手指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语气平静如流水,可每一个字都似暴风掠过旷野,呼啸而过,直击她的耳膜,莫绛心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在一瞬间就被攫取了所有的空气。
“砰!”杯子碎裂一地,她充耳不闻,疾步朝楼下走去,那两个女子回过头来只看见了墨绿色裙裾一角和黑发闪过拐角。
走过楼梯,过道,向左,拐弯,停下,风吹过她的耳畔,像平静如镜的湖面泛起了涟漪,牵一角便动全身,那扇花纹繁复的大门像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她抚摸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嘴唇不自觉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颤着手指拉住门把手,是的,她在害怕,可是她仍然拉开了门,然后眼泪便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模糊了整个视野却能清晰的看到那个种满曼珠沙华的瞭望台立着的背影。
她一步一步走近,擦干了眼泪,直到那人清冽的竹香气息逐渐清晰,伸手环住他的腰,收紧,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脑子里全是那个茶水间女子的声音,如梦魇。
“F&T全名Fleeting time。流年。建成之初便有了那片种满曼珠沙华的花房,其实不光是花房,这个公司本就是为那个人所建,一草一木,3年而建,孤身一人不依靠孙家,一跃成S城首屈一指的公司,这般疯狂的作为只为一个女子,本以为是生死永隔却兜兜转转失而复得,到底是造化弄人,那个人好像是叫……嗯,对,小名好像叫弯弯。”
“怎么了?弯弯。”他没有回过头来,却能从气息里辨认出来是她,略带着疑惑却是安慰人心的力量。
她总是把自己对这世界的怨恨不公加诸给他,他一遍遍的温柔的抚慰她,带领她从黑夜走到光明,教她辨别是非曲直。他以为的生死相隔,这少年也曾这样辛苦的想念她,在这座记忆之城以这样无能为力的方式想念她。
她的容之,她的少年,她的命,她第一次,想要告诉他,她爱着他,从遥远的从前就不可自拔的爱着他。
“容之,我……”
“叮铃铃……”口袋里面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松开环住他腰的手,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姓名,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怎么了?”孙怀瑾已经转过身来,疑惑的看她踟蹰的神色。
莫绛心手指一划,还是接起了电话:“喂?您好?”
“你说什么?”她语气突而加重,声音都有些冷硬,眉头越发皱得更紧。
“好,我知道了。”
收了线,她眉宇间满是疲倦。
“发生了什么事?”孙怀瑾询问道,言语间便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帮她把扣子扣上,动作细致温柔。
她看了一眼低着头帮她扣扣子的男子,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心里有什么东西尘埃落定,她释然的笑了笑,突而拉住他的手指,轻轻的摇晃着,他疑惑,抬起头来,便看到那张脸的笑容有些勉强,带着困惑和挣扎。
“你究竟怎么了?”自打接了那个电话,一路从公司回来,孙怀瑾明显就感觉到莫绛心有些走神,此刻他看着她在厨房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便走了过去,出口询问道。
“啊……没事呀。”莫绛心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并不扭头看那人探究的眼神。
“恩……这根胡萝卜你已经洗了半小时了,期间偷瞄手机不下20次。”身后那人慢悠悠的说道。
莫绛心一怔,这才看到自己手里捏着的胡萝卜,讪讪的放下,扭头接过了孙怀瑾递过来的毛巾擦干了手,突而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手一顿,随即急步走过去接起。
孙怀瑾侧身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却能看清她唇角若有似无勾起的弧度,连目光都染了些奇异的光芒。
似乎是很高兴的事呢。他想。
可是不过一瞬,她整个人已经背过身去,细长白皙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手机,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红,没有激烈的言辞,隔得有些远,他甚至都听不清她在讲什么,她整个人平静如初,可他偏偏能从她过于挺直的脊骨看见她悲伤愤怒的灵魂。
他眸光一凝,随即便要走过去。
“砰!”
巨大的声响,墙角散落一地碎片,手机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有细小的碎片飞溅反弹回来擦过她的脚踝,有细小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她恍若未闻,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
孙怀瑾有些心惊,莫绛心在他面前失控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一次……为了什么?她今天一下午的反应都有些不正常,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似乎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莫绛心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永远只有一件。
家。
那个仓惶痛苦到不可提及的地方,怎么敢……怎么敢又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于她,他明明已经放过话,那又是谁,谁敢肆无忌惮的触碰了这个禁忌?
他目光有些冰凉,平日里唇角挂着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从春日的和熙里生出尖锐的锋芒。
突而,他看见背对他的莫绛心动了一下,他随即敛了眉眼,他知她必不想看见他带着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莫绛心转过头来便只看到了孙怀瑾表情稀松平常,带着山明水净的笑意,调侃道:“恩,手机不好用就摔了它,做得对,不过使那么大力,手酸不酸?过来给你捏一捏。”
莫绛心几乎一瞬间就听懂那人话中的意思,是要她不要在意啊。她的容之,聪明如他,是知道即使他问出口她也定不会说么,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来安慰她,这样拙劣,这样……温暖。
对面那个人眉眼温柔,笑意如同三月里最烂漫的春光暖阳,奇异而温暖。她急步走向他,不顾脚下的碎片和四周带起的风声,只是迫切的想要扑向他的怀里,如同生命最初的本能归于母体一样,似有这样才能平复自己狂躁的心,她真是越来越贪恋他的怀抱了呢。
他伸展的胛骨,每一寸骨骼都似阳光一样包围她,然后,趋向于他的温度,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平静。
“容之,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一趟莫家么?”她捏着他衣角的手有些紧,斟酌的问出了口。
“……好。”孙怀瑾愣了一下,随即便恢复正常,应了声,但心里却无比震惊,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愿意他参与到她关于家的事情里。
“莫世显快死了,”她语气一顿,离开了他的怀抱,仰头望向他的眼睛,眼神不再彷徨失措,“我需要你,跟我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悟黄粱
A城。莫宅大厅。
莫家所有本家分支宗谱在位的人此刻都围坐在长桌面前,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可是不经意间所有的眼神都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已经大约一个小时,自他们在这里亲眼看着莫家之主的亲信黄律师进去之后那扇房门就再无响动。
突而,有一声瓷器碰撞的尖锐声音响起,进而伴随着一个不耐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这还要等多久?凭什么不能让我进去见姐夫?”
长桌上的所有人举目望去,发现是自莫杰生死不明之后突然冒出来并迅速执掌家族的莫世显死去多年的妻子吴氏的弟弟吴备,众人本就对他名不正言不顺执掌家族权利的事耿耿于怀,此刻听到他这样的话更是怨气丛生。
果不其然,几乎立刻有人接话:“笑话,你本非莫姓,此刻坐在这里不过是老爷子顾念旧情,又哪里轮到到你在这里趾高气扬说三道四?”
吴备冷哼一声:“难道你们是坐在这里来喝茶的,不要满口仁义道德,莫蓁蓁早死,莫杰生死不明,其儿不过年幼,你们莫家祖业都无人管辖还要假外姓之手,继承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众人当众被揭穿,面上都有些挂不住,正欲开口反驳,突而听到门拉开的响动,心里一惊,赶忙转过头去,发现一个黑色正装的男子刚回身带上身后的门,手上捏着一个文件袋。
那个男子回过身,看着众人都神色异常的盯着他,不,是盯着他手上的文件,莫世显的遗嘱。他环顾一周,每个人极力抑制忐忑之下的兴奋,又要装作亲人即将逝去的悲伤,看上去有些扭曲,他想起了刚刚病房里那个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老人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所谓家人,在争抢权利金钱面前都是微不足道可弃之如敝屣之物,他已然司空见惯。
众人看见这男子走到长桌的一角站立,却并不动手拆开文件袋宣读遗嘱。
等了半响,终于有人不耐的开了口:“黄律师,人已经到齐了,您可以开始了。”
那长桌前站立的黄律师微微颔首:“不,我们还要等一个人。”
“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