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中-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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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救活我又怎样,……」
后头这一句他并未听清,就见着月娘突然松了手,也不肯偎着他了,疯狂的奔到桌边就拿了红蜡烧着了自己衣袖,火光顿时滔天,她一身凄艳的红与血却笑得开心,「阿苏,你放不下我,我便替你放下我自己。」
……
「先生?先生你去哪儿啊?!」鸦敷是守着书房门口睡着的,因了他前几天不小心又替薛掌柜美言了几句,先生便是连见都不想见着自己了,可自己还想见着先生。
此刻绿奴见先生肯休息也稍微松了一口气,自己去睡觉补眠了,这样第二天才更有精神服侍好先生。
所以此时就鸦敷一个,看着先生有些慌张的莫名其妙出了门就往外冲,叫人也不是,拦住也不是。
一旁的薛小瓜也有些紧张,蜷缩在地上的大型生物「蹭」的一下站直了身体,揪着衣摆一幅小孩子受惊的手足无措,喃喃冲仍在门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鸦敷道,「他,他刚才,做噩梦了……」
鸦敷一惊,心说别不是现在还没醒吧,掉头就去追先生了。
十七也被吓了一跳,还未及松了倒挂在房梁上的腿去开门,就见苏先生突然闯进来了,几乎是有些失态的奔到床前,去看月姐姐去了。
鸦敷叫那半空中晃荡着的如火红衣和一头乌青发丝给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是沉公子身边常跟的那个同样神出鬼没的『漂亮女鬼』姐姐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十七落了地退了出去,又替苏提灯掩好了房门,便站在门口和鸦敷莫名其妙的大眼对小眼,谁都不知道这一夜,苏先生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卷九,浮世劫(七)
眨眼又是小半月过,起先似乎也只是在拜帖上看看那些甚么恭贺新禧的狗屁辞话,竟然一眨眼也都张灯结彩了起来。
只不过鬼市向来燃着无数灯盏,放眼望去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从来不见得停燃的时候,因此,偶尔去外界采购点甚么东西的阿炎和绿奴还能得着点不一样的感觉,倒是苏提灯和鸦敷未曾得任何不一样的感受。
绿奴也有点小茫然,以前的年都是在伫月楼过的。
那时候先生一般跟往常一样,没甚么不同,按时按点的去休息,然后就莫名其妙把这个年过去了。
也偶得先生和夫人一起心情好的时候,先生有时候会拥着夫人在窗口看看烟花。
小孩子总是喜欢烟花的,那时候绿奴也比较开心,能去放着烟花玩玩了。
也有的时候,先生比较忙,连过年的晚上也陪不了夫人,就在书房看着一些信件,熬到大半夜,那时候四下寂寂的,但耳朵里好像能听得山下噼里啪啦欢闹声作响个不停。
绿奴其实有时候是喜欢先生忙起来的,这样先生不去八角小楼陪夫人,自己就能陪着先生了。
也不是未曾在那种寂寂时刻偷眼撇过先生,眉头微紧锁着,眸光认真的盯着手上的信件看的起劲。
似乎外界的喧闹声火花声统统未入他的耳。
於是想放几束烟花的心思又那么压下口不敢放声了。
过了会儿再想问,却见先生又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案边幽蓝盏亮的诡异如忘川上的引魂灯,悠悠然又幽幽燃的。
然后门忽然被开了个小缝,夫人浅笑着进来塞给自己一支燃着的香线,便示意他去院子里放花火吧。
绿奴有些慌张的接过又回头担心的看他家先生。
却见先生像是早有预料,眼未睁,唇角却是含笑,「月娘都允了的事你还来问我吗?她不是比我在这个家里有说话地位多了。」
於是绿奴也噗嗤一笑,欢天喜地的出去放烟火了。
玩的开开心心的有时也能把他家先生暂时忘了,眼看着花火数量越来越少,收了玩的心思才想起来还有先生这么一说,回过头去想问问先生出不出来看一看,却发现先生竟然是早就出来的。
那时候柔雪静落,在空中都是一种极其散漫的姿态,万千里上空处闪烁的是未曾得歇又骤然聚散的花火璀璨。
他家先生就那么一身出尘的白裘,拥着怀中如火艳丽的夫人。
那时候夫人几乎是整个窝在先生怀里,看不清表情的。
他家先生单手轻轻拍着夫人的肩,就像是哄小孩子入睡那般轻柔。
成百上千道璀璨璃光花火于先生那一双本就风彩欺人的眼瞳里映刻,绿奴看的有些呆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先生,那么,那么的寂寞。
原来沉公子没有骗自己,先生这个人,冷清是早已入了骨的。
哪怕人世再暖,也抵不过他心中热不起来的那丁点寒凉。
可这人偏偏又是那么温柔的,他嗓音虽冷清,对着夫人却总是能有入了骨的温柔,他听见他说,「月娘,你瞧,雪落满头,算不算我也与你熬至白首了?」
及至夫人早已回了房间,先生也提着灯笼远走,绿奴还是盯着远处那散漫微雪中瘦削的身影看的发愣。
先生走的很慢,他手中的幽蓝盏映在地上似乎就拖出了另外一个小小的倒影,无边无际的柔雪却似乎也是畏惧先生的冷清似的,似乎那温度比它们还要更低一层,於是总是迟迟、又迟迟的才肯落到先生的发上、肩头……
绿奴有一瞬间恍惚,那是来中原的第几个年头了,他的先生,何时清减成这副模样了,而又何时,笑起来的时候,连眼底中那隐弱的一丁点暖和劲儿,也彻底没了的呢。
*******
同苏提灯一起不大想过这个年的,还有薛黎陷。
薛掌柜这几天四面八方的找了好多原先江湖上的朋友,查了很多有的没的的资料。
他晚一日搞清楚这些事,就晚一日敢下手去毁了那北边地下的污垢地,那么那些无辜或有辜也罪不该至此的人,便晚一日得以逃脱那炼狱。
除了心系这苍生事之外,那就是薛黎陷还在怄气。
怄正渊盟的气。
除夕头一天他本身是想回去看看冯老和何伯的,虽知道管惩戒的那蜜老也来了。二话不说就得行刑,薛黎陷心说他真能跟一老太太较劲么,尤其还是小时候很疼他的蜜奶奶,再说了,老太太也不搞清楚状况,听他们七嘴八舌的就给自己定罪了,定个屁罪——先二话不说关我禁闭的是正渊盟,阻止我去救人的也是正渊盟。正渊盟何时这样了?!
只不过赶上快过年了,谁也不想这时候闹不愉快,因此那顿账先欠着了。
连冯老都出来说情,大过年的有甚么事过完年再说,蜜老这才算是放下手中长棍。
薛黎陷却不乐意了,倔脾气上来就爆了粗,其实也是心底隐着事的快憋不住了——
「你们他妈的若是没有甚么事藏着掖着不愿告诉我,我会屡次忤逆你们?!枕骨那次你们关我就是不对!因为人是我先扔下的,于情于理都他妈该是我救回来!我放通讯弹叫你们来支援的时候你们一个没来的!若是早来的,他苏提灯不被我放下,我兴许也不会有後来不愿被你们关禁闭那一说!」
蜜老气的拿了棍子便是狠狠一下,「长老们关你禁闭肯定是事出有因,不让你去救人也是有原因的,不告诉你也肯定是为你好!你……」
薛黎陷硬生生挨了这一下,也不躲,继续梗着脖子道,「放屁都他妈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个屁都是你们的借口罢了!你们摸着自己良心想想,你们他妈的从小到大瞒了我多少事!」
又像是气不过,愤愤的上前去一把拽了冯老的衣领,「我问问你我娘怎么就成正渊盟禁忌了,她是做了甚么坏事吗搞得你们一提到她就人心惶惶,从小到大不许我问不许我问不许我问!我他妈我爹最后郁郁而终了给我的结果还是不许我问!不许我问个屌!」
「妈的我薛黎陷今天明摆着告诉你们,你们正渊盟根本就没把我当其中一员,你们瞒着我的事多了去了!江湖人都论一声好聚好散!我薛黎陷是再也不会回这里了,我……」
「你放肆!」冯老气的胡子都快翘上天了,二话没说便给了薛黎陷一巴掌,「你他妈是吃枪药了过来发泄的?!快过年了难得几位前辈过来聚聚,你倒好,就这么个德行给他们看?」
薛黎陷挨了那一巴掌也清醒了点,毕竟『地城炼狱』那件事对他的阴影太大了,他一想到有那么多人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正渊盟却没有去阻止就有点心里不是滋味,而且,如果沉瑟所言是真的,那么……正渊盟是两年前就知道这事了,却迟迟一直拖着、拖着、拖着!
拖个屁,南宫家的便动不起么,江湖四大家的地位还真就那么不可撼动么?!
是。
他们的正渊盟是後来才兴起的,但因高手辈出,也得了一席之地,後来又因处事常得江湖人欢喜,风评又好,江湖人还怕那四大家独大,便推了正渊盟在中间起调衡作用。
但他妈薛黎陷他自己忍不了了,江湖四大家有甚么好怕的,如果他们真藏了甚么恶心的事儿,那大不了他一人去挑了四大家把他们全部一锅炖了,让正渊盟持了这个大!他就不信若不是被牵制了,正渊盟怎么可能忍得下炼狱那里面所发生的一切恶心事!那种人就该赶尽杀绝让他们断子绝孙,脏心烂肺成甚么鬼样子了!
「是,我就是没德行怎么了,我没德行也比一帮懦弱的孙子要好很多!」
「你胡说些甚么!你……」
眼看着薛黎陷又快跟冯老动起手了,一直在一旁观战的柳妙妙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大哥这几天都藏在鬼市和苏先生在一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叫苏先生下药了,怎么这么快就倒戈炸毛呢。
再犹豫几下估计真打起来了,柳妙妙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你冷静些。枕骨那一次,你为苏先生忤逆正渊盟,其实真的不值。」
「你又他娘的瞎掺和个甚么劲儿。」薛黎陷咬了咬牙,忍住心下把炼狱的事说出来的冲动,这里面铁定还是有些人不知道的,比如柳妙妙,薛黎陷也不想让柳小喵知道那么可怕又恶心的东西存在,但是冯老何伯这些代理管事的肯定都知道!而且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因为和苏提灯走的近了才看正渊盟不爽,都他娘甚么球球蛋蛋的,跟苏提灯有个毛关系,苏提灯顶多是个助燃剂,在遇到苏提灯之前正渊盟就有事瞒着自己了……
「不是我瞎掺和、你忘记苏先生有蛇魄了?」
「甚么?」
「你後来说你是被蛇魄引走的。可苏先生若不是放蛇魄来引你,他用蛇魄杀了枕骨也是绰绰有余的事,那他为甚么不杀,而却偏偏要引你去救呢?更别提你後来和苏先生一起失踪了那么久,又莫名其妙出现了,你也不肯说你把他带到了甚么地方……」
「那时候也有南疆控蛊人在,蛇魄那东西也算是个蛊之类的吧,兴许苏提灯害怕被他的同行发现才……」薛黎陷说到这儿顿了顿,是啊,说不通啊,用蛇魄咬死枕骨,他兴许也不用落的那么多伤了,呃,自己怎么想着要给他开罪了……
柳妙妙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还记得我在断头崖那里拿到的蛊虫么,忘川蛊。我回来养了一些,也查了很多资料,後来又去伫月楼同苏先生交流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也得了他一些指点。」
「好事儿,人家还愿意教你呢。」
柳妙妙赏了个白眼给她大哥,这才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们都劝你啊,以后还是远离苏先生这个人比较好一点。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他做成蛊人了。」
「嘁,那我还能尝尝做蛊人是甚么滋味的,体验一把不一样的乐趣~」
柳妙妙扶额,她大哥这是气极了又开始可劲说反话气老前辈们么?
「薛黎陷,你给我像样子一点!叫你远离他,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而是他这个人,确实太危险!」
「他,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还从小就体质很差,哦对了,他体质差还是被人恶意破坏经脉导致的,他能危险到哪儿去?他还就一个脑子是好用的,怎么,他能用意念杀死我不成?你们一群老头儿老太太有意思没意思,是不是天天闲着没事干了净看小说话本看多了?别神神叨叨的了,也不用担心我,」薛黎陷刚想说那蛇魄都能被自己吓着呢,想想又不想把这种事说出来让他们羡慕,因此改了话头道,「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看看你们有没有遗漏甚么事,有没有忘救甚么人。有人大过年是团圆了合家欢庆,有人,呵呵,水深火热呐!」
语毕薛黎陷也不顾众人,惊禅一现便没影了。
徒留一群前辈和后辈面面相觑——都被薛黎陷最后留的那手轻功给整的,比以前几乎又突破了一个阶段。
逄荔难道说的是真的,他真跟沉瑟走的很近?小陷近些年是怎么了,怎么净跟一些风评极差的人倒是熟络起来了……
薛黎陷一口气冲回了济善堂,直接连鞋也不脱就上床卷了被子去躺尸——气死了气死了简直要气死了!!!
躺了半天还是觉得一口气堵得难受,便又风风火火恍恍惚惚的冲出去开始挨个捏他孩子们的脸。
捏了一圈又一圈,白术和疯跑都恼了,二话不说放下药材就跟薛黎陷过起招来了,一边过还一边嚎,「你个大人渣,还知道回来陪我们过年!!!」
「福丫头一会别包他那饭桶量的饺子,让他看我们吃就好了!」
「喂喂喂我是老大啊……丫头啊……我想吃茴香馅绊五花肉儿的饺子,要皮薄肉特多那种!」
後来前堂几个在忙的也听见了老大回来的消息,大过年的,病人也走了一大半,清闲下来索性由一开始的两对一变成了群殴薛掌柜。
薛掌柜闹了一圈才一拍脑子,心说糟糕,薛小瓜忘鬼市去了,得提溜回来啊……
殊不知此刻,薛小瓜也有点着急——当然,绝对不是为薛掌柜没把他领回去着急,是有点没找着苏先生着急。
他有些着急的想帮他看完这些拜帖,还垒了三小桌呢,他这几天也发现这个病弱的男子工作起来简直有种不要命的架势,几乎不是把自己熬得实在撑不住了就绝对不会阖眼。
实际上苏提灯这么拼仅仅是因为,他不把自己熬到筋疲力尽,他阖上眼也睡不着,满脑子想事情。
因此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