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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悬灯录·中-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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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距还有十来步的时候,那条老狗突然由原先趴睡的姿势起身了,却未抬头朝自己这个方向看一眼,苏提灯大惊,心说难道短短十年,便连它都不肯认自己了么,还是它在生自己的气?
  急忙走近了几步,甚至连灯笼都随手弃在了一旁,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苏提灯俯下身便要抱它,真抱到手里摸着瘦骨嶙峋的一片,苏提灯才在心底泛出无尽的愧疚来。
  只是,故事若到这儿那便好了。
  他费事扒拉的把它的头从自己的肘弯里拉扯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它竟然是早哭了的。
  苏提灯那时候就傻了,等着醒悟过来自己在寒风中站了多久,才明白,自己脸上也是冰凉一片。
  当天晚上他带着满身的鲜血去问沉瑟,「狗为甚么也会哭呢。」
  沉瑟很不给面子的一边整理着这位祖宗大大小小的包裹和箱子,一边懒抬眼反问,「你莫非也哭了?」
  「我杀了它的时候好难受,觉得,好像又回到我错手杀了月娘的那一天。」
  沉瑟不解抬头,拆包裹的动作也一滞,「为甚么?」
  「我还杀了辰皓的一条狗,那条狗我并没有感情。」
  「你是在做实验……」沉瑟了然的点点头,「倒也稀奇,一条畜生的命有时候在苏善人眼里竟是比人命都要高端上许多的。」
  「因为它曾对我很好。我希望他们都能活过来。」
  「但愿如此。」沉瑟客套敷衍,尔后继续压着一口恶气给苏提灯鞍前马后,想让他沉瑟伺候人得多难,可虽然不乐意,但交给别人来做他却始终放心不下。
  这些事一晃还如当初,甚至情景姿态还可历历在目。
  借了沉瑟的吉言,这两条狗,一条苏提灯用情至深,一条压根不相识,不,也不能说不相识,兴许还是有点旧仇的,毕竟辰皓的哪条狗没欺负过绿奴呢,但在他的蛊术下,竟然统统都活过来了……
  纵然面貌相同,纵然心地如旧。
  只是……
  那股子缭绕不去的压迫感又渐渐凝涸于胸口——他起先,只是怕自己最后一步起阵,自身的精血和残躯压制不住冥蛊,导致它反噬的狠了,将自己吃掉,这样他就得和月娘一起死了。可如今有了薛黎陷,到时候实在不行还可以用薛黎陷的血。
  是啊,多么皆大欢喜。
  月娘定是能醒过来的。
  可她醒过来,还敢认自己吗?
  月娘对自己的希冀,是不是也是那个独居一隅寂寥天地,默不作声与世无争的看点药书养养药草,就那样一个安稳沉隐于岁月中的自己?
  哪怕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告诫自己不要做任何一件坏事……
  是,他是没做甚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可是,他手上又确实染了人命不假。
  七年前有一次深夜里,他那时还能行医,在给自己找药的路上,途径了一个刚被血洗了的村庄。
  似乎是舍不得那些尸体就那么白白的浪费了那些秃鹫野狗,他哄着绿奴先入睡,就打着灯笼一个个的去收亡灵。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渐渐消失于自己手下,待到最后一具尸体收完,苏提灯垂了左手的袖子扣住了灯盏便打算往回走,刚走了没几步忽又停住,猛然回头就对上了一个黑布包起全身的人,只露出俩眼睛来,可怖的吓人。
  苏提灯警惕的望着来人,却见对方又嘿嘿一笑,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似乎是要走了。
  这人虽然可怖,但是又莫名闻得一两丝熟悉的尸蛊之气。
  瞧着对方走了,苏提灯也不过多停留,便打算也往回走。
  却听那人一口嗓音跟被车辙碾压过的枯枝似的,既干涩又滋啦着,难听的紧,但说的话,却又让人莫名喟叹的紧,他问,「要不要跟我走?能让你吃点新鲜的,不至于让你捡这些垃圾来用。」
  「多谢前辈好意,小生心领。」他头也没回道。
  都说盗亦有道,他亦有他的原则。
  那不人不鬼的尸蛊人就那么嘿嘿笑着,渐渐远了。
  那天晚上夜里尤其静,静到苏提灯都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离开那么压迫的境地很久,很久很久了,还能听得到那尸蛊人的一两声荒板小调。
  哼的是甚么他早就无法辨认了,只是那个晚上给他静谧又仓惶的感觉,却记到了如今。
  他有时候,是喜欢那天晚上那种感觉的。
  那种一无所有的感觉——
  让他觉得自己干净的像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
  ……
  「月娘,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吧。」
  我才发现,比起能不能复活你,我更害怕的是,你醒来后不肯认我。
  不肯认……这么丧尽天良的我。
  「你喜欢的那个苏提灯啊,他确确实实陪你一起死在了十六岁那年。」
  所以,如今的我,又算甚么,又算是谁呢。
  我一直想着,就算,我不能用苏这个姓氏活下去,我还有一个南疆的名字可用,哪怕有一天连那个名字也不可用,那我大不了就以「公孙月的夫君」这个代号活下去也没甚么不可。
  你喜欢便好了,你能陪着我那便好了,其他的,我都不贪求。
  我还想着,我们一起回到南疆我就尽快找个资质好的小娃娃快快继承了我这一身好蛊术,我们就躲到哪个偏僻小地,嗯……兴许还要在门口设几个阵,让他们找不到我们,偷偷过我们的逍遥日子便是了。
  可是如今看看,原来我之前所幻想的种种美好,却都得建立在你一个「愿意认我」的前提下。
  「公孙月。」苏提灯死死扒着门框,却连推开一步的勇气都没有,「我多想,也从未认识过你。」
  「未曾认识过你,未曾认识过沉瑟,就让我一个人在小时候独活于那静谧天地,那冷清一隅,然后被二叔待至南疆,也不展现自己甚么过人的天赋,做个闲散的富贵闲人,就那么混吃混喝赖死一生。无聊的紧了还能嘲笑嘲笑二叔有多傻,恋上南疆的圣女,哈巴狗一样的跟前跟后却连人家姑娘回头一顾都不曾有。然后,就这么安安稳稳又无聊闲淡的终此一生。」
  「可是,要真又如此,那人生又该多无趣啊……」苏提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离了门框,拖着袖子又摇摇晃晃的走远了。
  红衣如火的十七从房梁上倒挂下来,这已经不是苏先生第一次这么神神叨叨的来门口杵着了,杵一会儿也不进来,只是发呆,偶尔也会念上几句,只不过往先都是些甚么听起来平淡却又好似暗含许多了不得波澜的……「月娘我想你了,好想好想」之类的肉麻情话,今次这般神棍一样的打了禅机,还真让十七没怎么太听懂,不过听得出来苏先生大抵是在忧伤的,於是她也就压下了想去问问他可否知道自家主子哪去的下落了。
  苏提灯又跟游魂似的左右逛荡了一阵,才猛然醒悟好像除了月娘的房间他自己还是有一间房可以回的,因此又慢吞吞的往自己那个房间单腿磨蹭着过去。
  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但绝不是在书房休息,他只要一待在办公的地方,就忍不住想要捋顺所有事,算计所有人。
  轻轻推开了房门,苏提灯忽而就愣住了。
  沉瑟衣衫不整的,头发也潦草的很,正光着单只脚踩在地上,艰难的弯腰,费事的套另一只脚的靴子。
  似乎太意料这人会出现在这里,苏提灯觉得自己大脑有一瞬间当机。
  沉瑟终于套好另一只脚的靴子,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又理了下衣袖,淡定道,「早。」
  苏提灯平静的看了眼外面迫近薄暮的天色,又平静的看了看沉瑟估计是连里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胡乱抓过外衣套上了,刚才略微俯身穿鞋时,他可是直接看到了对方那如玉一般胸膛上的一片陈年的纵横剑伤。
  沉瑟此刻心里也有点小烦闷,他一觉睡得实在太认真了。
  是了,作为一个曾经的杀手,沉瑟表示,他们睡觉如果哪一次能得了认真二字,这睡眠质量一定是十分有保障的,当然,境地也是十分危险的,很容易就被敌人近了身才警觉过来,那时候,就晚了。咳,此时如是。
  但是这一觉确实很舒服,虽然身上有伤没好全,余毒没除清,却都不太介意了。
  可是不介意的后果就是稍微有些大意了,等着听到那好似真是往鬼市主人房间里奔的声响时,沉瑟睡的有点懵,犹豫了半天管他是不是苏提灯呢,铁定自己要衣衫整齐的见人。
  虽然现在也不见得有多整齐,还有点……呃……莫名被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苏提灯单腿蹦进来,再度关好了房门,同样淡定道,「早。」
  若是苏提灯不回这句,沉瑟本是已想到拿甚么别的话搪塞过去了,便是搪塞不过去,我累了借你房间睡一觉又怎么了!但没想到苏提灯这么一回,反而把沉瑟所有能装出来的怒气也给压回去了。
  本是想拿大辈压他一压,没想到这么些年来还真是敬佩了那句后生可畏。
  沉瑟心里默默点评道,忽又觉着,大概后生里头也没几个是苏提灯这么妖孽的。
  正寻思着,才发现苏提灯不知何时已经磨蹭到了他身边。
  说实话沉瑟这一觉睡太久起来本没恢复多大力气,而且加之中了烈日雪那一剑真不是闹着玩的,此刻虽想起身,但撑了下床榻才发现自己起了身大抵是要摔回去的,不允许自己有这么失态的表现展现于苏提灯面前,沉瑟索性坐稳了,也不说话,看谁能耗过谁。
  苏提灯却没急着坐,他一开始以为沉瑟铁定是要二话不说掀被子走人的,兴许还得嘲笑一番自己这床榻比他修罗门的要硬上许多,硌着他腰了。
  却没想到沉瑟竟好似自顾自进入了一种放空境地,连搭理也不搭理自己了。
  苏提灯将沉瑟那张有着深邃双目,刀削斧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望了又望,忽然重重一叹,「沉瑟,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嗯?」沉瑟斜挑了一边眉毛,看样子也懒洋洋的,似乎并不对这个话题有多重视。
  「想和你认真的谈一谈。」
  我不想算计你,沉瑟。
  我知道你在担忧甚么,我想把一切都跟你讲开了,你也不要算计我。
  沉瑟听到这话后,愣了一愣,心说可能是叫苏提灯看破了,自己说要甚么复仇杀了那些屠了修罗门的人,却跑来他这里睡大觉……一看就是假象嘛。
  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反正现在浑身使不上气力,也不想跟他多就这个话题耗脑力,沉瑟冷冷道,「改天谈。」
  「好。我也不想现在和你谈。现在躺回去,我给你把把脉。」
  沉瑟反应了几秒,才抬起头看了看苏提灯,才发现这货目光并没看向自己,而是盯着床尾的一件里衣看的仔细。
  虽然那件纯白里衣有一半染成了黑红之色。
  啊……大概是自己刚来那几天随手擦了擦腹部的血就扔那儿睡着了的缘故。
  沉瑟挠了挠头,心下正寻思着躺还是不躺,走还是不走的时候,苏提灯早已经过来搬他肩头了,似乎想将他往床榻里按,那动作有几分急,看得出来苏提灯是担心自己的伤势了。
  沉瑟心里莫名一暖,怎么说呢,这么多年……杀手这个职业,就是受伤只有自己舔舐的份儿啊。
  可是,虽然会贪念温暖,他又不由得将眼前这个人少年看了看,他的暖,又有几分是假象呢。
  明明冷清刻了骨子里的人。
  沉瑟略微一沉肩躲开了,自己躺了回去,还没开口说一说伤在哪儿,就见苏提灯俯下身来,二话不说把他外衣给解开了。
  ——没猜错,果然没来得及穿里衣。
  沉瑟肤色也白,只不过他从小身上就有伤,十八岁奔赴南疆那一趟更是增伤无数,从那白玉也似的胸膛上下打量了一遭,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肤,都是疤痕。但是换句话来说,这些疤痕他也都认得,不是新伤啊……
  怕他着凉把被子给他扯过来又盖上了,苏提灯刚打算捉过沉瑟的手腕把脉,又眼尖瞅着枕头旁的一堆散针了。
  这家伙乱来么?自己给自己扎过针了?
  「你哪里不舒服?」苏提灯一边说着一边去触沉瑟手腕,指肚刚触上就烫的他一个激灵收了手,「你发烧了?」
  顿了顿,苏提灯略皱了秀气的眉头,「你竟然也会发烧?」
  沉瑟终于知道自己这软绵绵的浑身无力感哪来的了,想想十年前开始吃苏提灯给他配的解自己那身旧伤的药来,确实是未曾沾染过甚么风寒之流的,此刻突然一烧起来,当真是烧糊了点,脑子里乱乎乎的。
  苏提灯忽又一笑,「我说怎么一进来瞅见你脸颊红扑扑的,起先还以为你是在不好意思。」
  沉瑟的呼吸陡然一滞,愤怒的睁开眼来瞪了瞪苏提灯,他现在要是有力气一定起身海揍他一顿。
  苏提灯忽又哈哈大笑起来,沉瑟估计是烧的有些迷瞪,眼里也一汪水,刚才那自以为是跟以前一样冷漠严肃又严厉的一瞪,在苏提灯这边只觉着沉瑟那是在暗送秋波呢。
  「沉公子别这样看着在下,在下好歹是成家的人了。」
  苏提灯人生的乐子就是偶尔欺负欺负别人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周边人开涮,若说他最想涮的一个,那铁定是镇日欺压他的沉瑟了,此刻得了这样一个天赐良机怎可放过,一边蹦跶到桌边找药丸,一边冷静的数落道,「这能得沉公子发一回烧是多么了不得,烧糊涂了穿错了衣服、还是不会穿衣服,这传出去分明都是一段佳话嘛。」
  「苏……苏提灯……你给我闭嘴……滚出去。」
  「呐,小生若没走错的话,这房间叫做『鬼市主人的屋子』,若没记错的话,沉公子现在躺着的那张床叫做『苏提灯的专用床榻』,若没看错的话,现在床上的用品好像也都是小生的。你这叫我滚,我滚哪儿去。」
  刚从白瓷瓶子里倒出去两颗解毒的药丸递到沉瑟嘴边,苏提灯又回头准备再单脚蹦到桌边给他倒杯水送一送,却反叫沉瑟捏住了手腕,沉公子伸出舌头来一卷把药丸卷走了,干吞下肚,恶声恶气道,「行了……不用水了,滚滚滚。」
  苏提灯对着手心中那一道水痕看了看,摆出了一幅十足十嫌弃的嘴脸,尔后一把揪着沉瑟的衣领,将手心上的水痕往其上蹭了蹭,收手时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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