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中-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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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罗迦却拿了最戳中自己心事的事儿来诱骗自己,学蛊术,炼蛊,一步一个脚印,尔后,万劫不复。
哪有这样的老师!
苏提灯吐出口浊气,他起初几年,在杀了罗迦的时候,确实快意的不得了,虽然罗迦自杀的成分更多,但是後来他知道,他越这么想,他就又在这条『诡异』路子的蛊术上攀登的更高了。
而真回了中原,错手害死了月娘……
苏提灯疲倦的倒回椅子里,阖上了双眼,是啊,多么恭喜,他终于万劫不复了,站在这冥蛊之术的最高峰、最最最最高峰,无人可及了,足以颠覆苍生,逆了轮回了。
他还能记得,罗迦那时候成天总嘀咕,你那一身经脉是好的就好了,那你就是真正最强大的人了……
可是师傅,你知不知道,最强大的蛊师,也是最恐怖的蛊师。
谁又会喜欢恐怖的人呢。
你现在满意了吧,罗迦?
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第一的。
苏提灯握了握拳,看了看他拼尽全身气力,也感受不到任何气力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了手。
他虽然一方面恨着罗迦,可却一方面,也是赞同罗迦的……
因为,这身经脉无法恢复,他确实只能靠蛊术保护月娘。
可是,月娘却又是因他而死,因蛊术而被救。
因也,果也?
造化,变数,天命,生死?
苏提灯无声的笑了笑,被人误会甚么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或者说,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别人的在乎。
月娘在乎他,就足够了,只要月娘,只有月娘。
公孙月,你会……想要见到我吗?
苏提灯再度垂下头来,揪了揪衣服,然后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就笑了。
我很想见到你呢,月娘。
我记得,你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喜欢我笑的样子。
那我就笑给你看,你也一直喜欢我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你。
好想好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卷八,故人歌(七)
倒不知是不是先前被辰皓闹了不愉快,苏提灯在室内恍惚了半天也集中不了精神,甚至到了最后更觉一口气一直囊在喉间,直憋的他恨不得如上了岸的鱼那样大口喘息起来才可放松。只是优雅如他又怎会那么失态,也不过深深吐纳了几口,苏提灯揉了揉眉心,颓然的窝在椅子里,他忽然就寻思,这么多年,到底为了甚么呢?
到底是……为了甚么呢?
明明,明明他只是小孩子心性一般的想将那个把自己放在了心尖上对待的姑娘复活过来而已。
可是,在这样漫长又不知归途的歧路上走了这么久,到底是并未孤单,得了一个挚交沉瑟。
然后呢,又怎么了?
为甚么现在,便是连沉瑟也要被自己算计了?
苏提灯忽然就陷入一种深深的惶然里头去,他只觉得,生平头一次,这样难以呼吸。
而这种强迫的窒息感——仅仅是因为他想事情想的太通透了。
一方面时时刻刻想要放下算计,一方面却又时时刻刻靠着算计才能活下去。
苏提灯,苏提灯……
他忽然扶桌起身,神色有些茫然的将四周望了又望,这伫月楼内书房里的每一处摆设,其实都是暗含了阵法的,便是连房梁上都没叫他放过,扣生阵的,押死阵,夺死灵的,害生性的,他统统没有放过。
可是……为甚么这一切这么陌生呢?
他又恍惚的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看了看那双玉一般素白的手,好像就从这手上,莫名的看到道道血痕于左手手心交叠着出现,又好像于右手上,看到了观音坐前的滴露缓缓形成了一滴一滴的泪珠。
是啊,一手救赎,一手荼毒,说的可不就是他吗?
可是,他又是谁呢?
有些踉跄的走到镜子前,他只那般默不作声的望着镜中人——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可怎么陌生到,他几乎都不认识这个镜子里的自己呢。
「你定是甚么妖魔鬼怪吧。」他忽而又笑了笑,指着那镜子里的人,那个同他一样有着最悲天悯人笑容的陌生人。
又盯着那熟悉的笑容许久,久到喉头梗咽再难发出只字片言,他终于忍不住喟然长叹——原来,这苟且二十六年间,竟是片刻都不曾为自己活过的。
而现在,等他发现这个道理的时候,他却已然无法为自己活了。
「沉瑟,」苏提灯突然喃喃出口,「苏景慕曾经跟我说过,你命格里是注定孤苦一生,我不信,却偏偏要与你做了这朋友,自作主张替你改了这命轮。」
跌跌撞撞的向门口奔去,他嘴里仍不肯罢休的小小声念道,「但你瞧我呢,我红颜可得,知己可得,肝胆可得,人间可得。可我都得了,又怎样呢?又有甚么了不起呢?」
他猛然间推开门,倒是把原本在门口老老实实坐着发愣的辰皓惊得一跳,辰皓目光疑惑的盯着那个跌跌撞撞继续向外走的瘦削身形,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粗声粗气道,「你,去哪。」
「鬼市,你爱跟便跟着,不爱跟便算了。」
苏提灯挥了挥手,似乎是累的极了,又疲倦极了,可却不肯罢休的一步三摇着向外走去。
绿奴本是在厨房忙着煎几幅药材的,分别时虽然薛大哥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但是偷偷塞给了他几个方子,说是对先生体虚有好处的,此刻听闻辰皓好像又跟先生吵起来了,便连忙出来看看,一看便有些慌,先生竟然连灯笼都没提就已然快走远到门边了。
虽然不知道先生又在闹哪一出了,绿奴还是快手快脚的去书房提了灯笼,然后赶到了门边扶住了先生,苏提灯一开始正费事的想要跃过门栏,看到灯笼时愣了一愣,静立了半晌忽然就笑了起来。
声音不免有几分凄厉,他也不接灯笼,只是那么靠着门板,笑嘻嘻的看着绿奴拿着灯笼在自己面前一脸天真。
是啊,回得去吗?
回不去了。
无法回到十六岁那一年,如果那一年,他没有贪心想要回来、想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回苏家,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可以娶公孙月。
如果更加可以选择,他倒宁肯他从未活在过这个世上。
那么多夭折的新生婴儿曾经经了他的手,他那时候虽然讨厌小孩子,却也心中暗暗羡慕着他们——多好啊,不用理解大人世界里的黑暗,不用接受这个世界给的一切不公,就那么干净的来,干净的走。
他是干净来的吗,他好像并不是。
但他一定是不能干净走得了的,他这双手上,沾染过多少条人命?
多少条,数的过来吗?
苏提灯,问问自己的良心,你未曾后悔过吗?
你怎么会不曾后悔过啊……
老老实实呆在南疆,那时候,如果没接到那条消息该多好。
就算接到了,自己能认清现实,不被一时的喜悦假象冲昏了头脑,而做了些一时冲动的事,那又该有多好。
那样子,是不是老来时还能得一故交染尽风雪霜林沧桑而来,尔后掏出他那把极其附庸风雅的扇子,扫扫己身上的散雪,接着自己也可以矫情又做作的指一指红泥小火炉上的沸酒,寂寞又冷清的嘲讽几句,「沉公子,你要是再不来南疆找我,估计我们再能相聚而饮的,便是奈何桥上那一碗浓稠的汤了。」
可是这样的场面他曾经从未想过,忽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才惊觉,他这是第一次想到以后,想到,他或许会和身边的人有『以后 』这么一说。
只是如今看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种同样附庸风雅的话,他终归是再无一人可诉了。
是啊,他一切都可得,可得到了,守不住又有甚么用呢?
……
「先生?」绿奴不确定的又喊了几遍,难不成辰皓哥哥刚才动手了么,先生怎么有点呆呢……
「我想回鬼市了,我想见见月娘。要一起去吗?」苏提灯轻轻从绿奴手里拿过灯笼,撂下话头却不等回答,当先又一人先行了。
绿奴有些急,虽然知道可能是不想辰皓大哥知道书房的那条密道,先生才要从外面这条路绕,但是山路一是颠簸不提,二是自己也不是真能撑得住先生,但若叫辰皓帮忙,他肯定也是不帮的。
怎么说呢,可能有坏人想要杀先生,辰皓会帮忙打走,但是在路上能看到先生摔跤,他也定然是开心的。
真是纠结又郁闷啊!
绿奴上前去拦住了他家先生,「先生你要不要等等,我去济善堂看看薛大哥回来了没,或者问问戎冷爷爷……」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薛黎陷!」苏提灯的语气突然冷了不下十分,「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他。」
绿奴吓得噤了声,也不知先生怎么又把薛大哥拉入仇恨列表了,只好尽自己的全力撑住先生,让他尽量走的别那么累。
辰皓果不其然在身后冷哼了一声,也不过来搭把手,只是杵着他那破禅杖一步一跟的。
等到了鬼市,苏提灯一身里衣几乎全被汗给浸透了,绿奴先扶着他家先生到书房坐着了,就忙活着张罗沐浴准备的东西去了。
阿炎起初瞧见辰皓也是一愣,心说这人倒是没见过,鸦敷好歹是他见过的,因此也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就来询问先生还有没有其他需要。
苏提灯本是累极了,闻言又睁开一双眼朦胧的将他望了会儿,忽而想起甚么似的道,「给我门口那位准备间客房吧,我南疆来的友人。」
只此一句便不再多言,又自顾自阖眼休息去了。
辰皓在门口自是听见了这话,当下便不乐意了,「你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
阿炎起先还惊诧,心说这人谁啊,怎么先生去哪儿你都得跟着不可,仔细品品,就觉得这人貌似也是老大不乐意,但是好像出于某种命令或者任务在身一样,又不得不去执行。
正当阿炎寻思着开口怎么劝解时,突听他家先生破口大骂,「辰皓,你刚才在伫月楼里面骂我那番话的流利劲儿呢,来这儿你装甚么装。小生明白着告诉你,我一会要去沐浴,一会要去解手,一会要去找我夫人,怎么,你都得跟着?那小生日后是不是逛个青楼也都得二话不说把你带着?」
又想起了甚么似的,冲阿炎喊了句,「你告诉绿奴不用准备了,我要去青楼!」
阿炎挠了挠头,心说先生这又是怎么了,简直处在暴走边缘,一定是累到极致了,於是便拍了拍辰皓宽厚的肩膀,跟他淡定道,「你放心,不论你出于甚么目的,你在鬼市这里只能见到先生要么是呆在夫人房里,要么是在书房办公,不会乱跑的,还是先随我去认下房间吧,你到时候认了房间再来看看先生在哪儿,我手头也有事,不能老等着你。」
说完阿炎就当先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在想,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都能听得出怒气来的家伙怎么会怕去青楼呢?听先生那意思就是这样啊……又想起这人的禅杖,阿炎挠了挠头,心说,莫非是个和尚?呃,南疆……他没听说过南疆有这样的和尚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早起来就被友人祝福消息吵醒。
祝祝祝个毛,布吉岛哥还是只单身汪啊。T T。
于是看到这么多条消息的古物君实在忍无可忍的想要给小伙伴们普及个冷门知识:
2002年,国际癫痫署、国际抗癫痫联盟和世界卫生组织共同发起了“全球抗癫痫运动”来纪念意大利一位着名癫痫病治疗专家,而这位癫痫病专家Valentine恰好与情人节Valentine’sDay 同名,因此他们宣布2月14日为“世界癫痫日”。
……很久之前百度百科上是这么定义的,我看到过原图。
但是刚才去搜了下又改成了每年二月的第一个周一。
呵呵哒。无论怎样,你们能体会到我想表达的意思就好。【古物君做出了微微笑的表情。
☆、第116章 卷八,故人歌(八)
苏提灯沐浴完之后就清退了所有人,自己慢吞吞磨蹭着往月娘的房间走。
及至到了门口,他又忽然停住了,只默不作声的倚着房门,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廊下空寂的院落。
怎么说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杀了许多人,该杀的,不该杀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死去的人里头有包括他所深爱的,所以他知道,他于蛊术一途,终究是会有所成就的。
於是,他从未担心过最后起阵的成功与否。
一定能成功的,月娘一定能醒来的。
想当初,他在南疆也养过一条狗,珍爱的不得了,那条狗是他没遇着绿奴之前一直解闷的乐子,喜欢那条狗对自己的亦步亦趋,对自己的忠心耿耿。
甚至最有灵性的一次,当属他头初几次动蛊术被反噬疼的狠了,而委委屈屈躲在屋子里流出来的那几滴猫尿。
结果,顺着脸庞那泪还未滑下,他甚至也一直咬牙一声不吭,只是想独个挨过这蚀骨钻心的疼,就听见他那只狗在屋外一个劲的狂叫。
起先还以为他是不是被辰皓的狗给欺负着了,等着有气力爬起来打开门看时,才发现它都快把链子给扯断了,绕过屋角就那么死死抻着头盯着房间里头看的认真。
还恰巧是自己这个方向。
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瞪得滴溜圆,瞧见自个儿出来了,又咧开嘴吸气个不停,变成了规规矩矩坐着,歪着头似乎是不解自己眼睛里多余涌出来的是甚么东西。
想了想,走过去蹲下打算抱起它,始料未及的被它蹭了脸,尔后舌头一伸便舔舐去了一脸的泪。
心底再也不能有比这更柔软的时候了吧,甚至连小动物的口水都不嫌弃了。
那时候小小的苏提灯,就抱着他这只十分通灵性的小狗,一起窝在角落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後来,出了月娘这档子事,他在长驻中原的十年间有回过南疆去一次,就是为了看看这条年迈的老狗。
它大了许多,皮毛光泽也不复存在了,甚至旁边有其他人养的狗混在一起,放眼望去一堆狗,他还是准确无误的一眼就认准——这便是十年未见的它罢。
相距还有十来步的时候,那条老狗突然由原先趴睡的姿势起身了,却未抬头朝自己这个方向看一眼,苏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