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中-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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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苍凉之感突然于沉瑟心底升起。
这么多年,罗迦死了,挚友也就剩苏提灯一个……於是,连苏提灯都不能算是他的了,他自己又剩下些甚么呢?
沉瑟恍恍惚惚间,又想起当年他武学登峰造极而奔赴南疆所求的那趟答案。
一身花衣的男人笑的风流无比,他双眼未离过棋局,薄唇却轻启轻合道,「敢问沉公子可是局中人?」
「自然是。」
「局中人为何想知后续果?」
「自怕当局者迷。」
「你不必怕。」
「前辈何出此言?」
「因为你足够清醒。没有能困住你的棋局。」苏景慕收拾了黑白子,重新开启了一局,这一局,沉瑟由观棋人,也成了下棋之人。
两方胶着之时,还未分胜负,苏景慕笑盈盈夹了一子,并不急着下,气定神闲续问道,「沉公子不问我刚才那话因由?」
「晚辈也在一直思索答案。」
「未免太过自谦。你来找我时自报家门的第一句,就已然应了我了。」
沉瑟愣住。
他那时无非说的是——晚辈修罗门二当家沉瑟,今次特从中原远赴南疆,只为寻苏景慕苏前辈,求一句话的答案。
「修罗门可是那个尽出杀手的门派?」
「姑且算是。」
「喜好由己,好人坏人皆杀的那个杀手门派?」
不大明白为何要特意点一遍这几个词眼、为何要将其拿出来单独再问一遍,沉瑟还是点了点头。
「原来你便是那个无情的修罗沉瑟啊,」苏景慕当时笑捏了一枚棋子在手心把玩,眼神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杀手……没有感情,也不必有感情。」
「因为……你终归是一无所有的。」
沉瑟恍然惊醒。
手中棋子砰然落在了棋盘上,吭呛跌了一下便定了稳妥,苏景慕笑盈盈的围了这枚子,「果然彗心人,这便通透了。」
及至最后落得一身伤,回到中原的时候,沉瑟脑子里还是苏景慕那几句话,「这一身伤,可是有知己为你心疼,可是有红颜替你垂泪,可是有敌手暗地拍掌,可是有路人投以可怜一瞥?」
「没有,统统没有。沉瑟,你以孤独造至武学巅峰,又以巅峰造至一身孤独。孤独的人向来最清醒,清醒的人也向来最孤独。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孤独,又因为孤独所以异常清醒。」
——因为你足够清醒,便没有困得住你的棋局。
——因为你的清醒来自你的孤独,你的孤独归根结底于你一无所有。
——你是一无所有的,沉瑟。站在顶峰上的人都一无所有。
——你不必嗟叹甚么,沉瑟,佛家有句箴言,我前些日子见着我家小孩儿来问我了,童音稚嫩脆生好听,却合着心跳声问的我一拍一愣。
——他说,凡事不可太尽,凡事太尽,缘必早尽。
——你不是问我那个问题最终的解法么?一句话足以讲明白了。
——沉瑟,你以孤独拥有一切,又因一切可拥而只剩孤独。
是命该如此罢……
一生孤苦,不必依,无所留。
苏提灯,原来竟连你,都不能是陪我在身边的。
沉瑟又紧了紧怀里少年的单薄身形,这个数十年如一日,他渐渐养大的,有些心智发育的过于黑暗了的孩子。
可无论怎样,你都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啊,苏提灯。
无论多么黑暗,无论多么丧心病狂,无论多么阴险狡诈,无论多么作恶多端……
毕竟我知道曾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所以我可以原谅你。
毕竟你像是我一手养出来的,所以就算我不知你根底,我也可以原谅你。
可是……如果这人是薛黎陷,他能原谅你所做的一切吗……
他跟你,是站在最最对立的位置上啊……
作者有话要说: 2014年的最后一天了。
早上10点左右才爬起来,泡杯茶,然后捧着茶杯在现在的小地方对着窗外发了会儿愣。
接着开了电脑码了会字,下午2点多了,点了份外卖,吃掉了。
又看了会电影。
接着码字。然后有亲友陆续发来一些消息,关了电脑。处理完消息后就着自己在床上的桌子以及周遭乱七八糟的东西,扯过被子蜷起来小憩了一阵子,现在又重新开了电脑,准备继续码字当消遣了。
开WORD之前想起旧友的几句话,心下突生一阵茫然之感。
想起再过几天可以回家了,嗯,归之一字,于诸多人,又有诸多解法。
以上古物乱七八糟吐露言论,毕竟我说过晋江这里算是我给私人用的一个小吐槽地方,想写的都是我想表达的,不会被编辑修稿或者勒令按什么题材来写而限制。
以上碎碎念给自己做个年末纪念吧。也总结不出什么,2014变化太多,多到我竟然也懒得应付这人世间。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安心做点欢喜的事,过点喜欢的生活。可现在看来,连喜欢一件事的热情都在逐渐消磨。
幻灭。浮沉。空禅。biu~
毕竟2014,就这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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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灯录》写到现在了,不知道真正有看过有喜欢的人有多少,不过谢谢那些一路陪过我的人。
磨铁那边因为定时存稿有验证码,还得拨那个时间盘,我如果存个几百章节下去手会累废……又是个极其怕麻烦的人,于是前几个月因为我换了个城市(在路上)的原因给停了阵子,现在大概能恢复更新进度。
又因为我说过,《悬灯录》是我投入很大心血的,这些个故事从2013年开始不久默默记录到现在,终于在14年得以提笔。因为害怕版权给出去,可能就得按照编辑一些的想法(卖点)修改……之类。
所以 悬灯的版权我不会签给任何地方。只想作为一个多年以后,我回头看看,自己还能笑话笑话当时浮夸年岁里独独属于自己的作品。
我不能让任何人修改我心中关于悬灯这个故事的想法,不接受任何人来诋毁这故事里的任何一个角色。
每个人身上有可恨之处,却也有可爱之处。
【不要评论你不了解的事,不要判断你不了解的人。就好比清明时节,有人携了一束大红的花朵,站在了一座墓碑面前。路人可能会嘲讽或同情。但你们都不知道这个人的故事,不是吗。浮世万千,愿可同行之人,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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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灯的故事很长,这个故事感情是一条很暗的线,我更多的还是想通过一个个小故事讲讲人性,谈谈哲理……(←等等虽然我是一个很肤浅的人。不过在努力的希望能做点很阳光的事情出来。)
哪怕悬灯里有些案子和事情可能会很黑暗。
但这不妨碍拨云见日,终有一天的,终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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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物表示我的元旦假期有点长。。。
嘛w
好了以上那么严(沉)肃(重)(……欸?)的话题揭过去。。。。
我想说的是,可能元旦会把正剧停停?写几个苏提灯和公孙月小时候的番外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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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废话完了,没什么别的事可干,古物打算继续码字消遣了。
最后,恭祝大家新的一年顺顺利利,身体健康,平安喜乐=w=
__古物先生,于二零一四,十二月,三十一。
☆、第97章 卷七 ,花枝碎骨(五)
前番种种迹象一旦表明了薛黎陷极有可能是跟自己拥有同样血脉的人,苏提灯反而在跟沉瑟发泄完了之后,冷静下来了。
躺回竹屋内小床里,安静的看着绿奴给自己掖着被角,忙前忙后,沉瑟只喝了一杯茶就回自己屋去了。
现今他的这个小屋在沉瑟的左边,再左边的屋子是月娘和十七在的。右边是沉瑟,沉瑟的右边才是薛黎陷。
薛黎陷右边其实还有一间客房的,不过乌椤大概是不来了。
那傻小子,虽然处事不大灵光,但是武功和蛊术都是还行的,除了顶了一张怎么看怎么少年的秀气脸庞,大抵坐不稳妥那个位置,可是,真要坐上去,别人也是能服软的。
因此苏提灯不大担心乌椤为了追一个区区鬼笙而损了性命,便不太管这茬了。
刚才偶然得知极有可能的真相,又见了这生平的唯一挚交沉瑟,便忍不住统统同他讲了心下种种猜测,可这一讲完,内心反而能静下来了。
此时最是乱不得,更不能显得不同寻常。
要稳,要忍。
苏提灯为自己起先在池边又是喜极而泣又是撒泼卖疯的种种举动有点略微头疼——果真,哪怕隐忍十多年,再度牵扯到苏瞳的事,他还是稳不得的。
又有些轻微的羞赧,怕沉瑟笑话了自己刚才那一系列痴傻举动。
绿奴把灯笼放置到他家先生惯常放的床尾去,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床旁边,双臂搁在床边,趴了上去,「先生还需要甚么吗?」
「不必。」苏提灯温和的冲他笑了笑,哪怕他这个笑容在绿奴眼中,看起来是虚弱无比。
「那好,先生快歇息吧。」
「我才睡了三天足,岂是能再休息得了的,你再把沉瑟给我叫回来,我有事想同他讲。」
绿奴点点头,飞快的跑出屋了。
不消片刻沉瑟便来了,扇子在手中转了几转,沉大公子有些不解,冷漠问道,「还有甚么要交代的事?」
「你且来。」苏提灯费力的往里靠了靠,他现在五感未失,於是这浑身上下,脱离了那能抑制痛楚的池泉来说,还是极度钻心的。
沉瑟蹙了下眉,还是快步走过去了,一把按住他在被子里乱咕蛹的身体,有些不悦道,「怕是日后吃不了痛楚了,今遭要尝个遍?」
「上来,陪我会。」
沉瑟收了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尔后将扇子一展,「你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好罢,沉公子,且让小生陪你躺一会,於是,您大发慈悲上来成不成?我让都让了。别让我白遭罪。」
沉瑟无奈一笑,他已经不年轻了,可这不妨碍他仍旧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哪怕他笑起来眼尾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可反而更加一股风雪染尽的沧桑。
脱了靴子,沉瑟掀开被子,却没躺下去,只是往后靠坐了床头,被子盖到了大腿根,再往上点就盖住苏提灯的脸了,那必定还要再累他往上爬爬,就让他那么睡吧。
谁知道这东西突然又犯了甚么魔障。
以前在南疆,二人後来放下当初呲牙咧嘴争锋相对之后,不是未曾做过如此惺惺相惜之态,寒冬腊月里,南疆的风带着一股子裹了刀的阴冷,他那时候身上伤还没有最终回去时那么多,一时突然起了兴,烫了壶好酒,卷了满身的风雪和薄被就那么闯进了小孩的房间……
沉瑟晃了会心神,突然想起只要是苏提灯睡觉的地方,床头柜旁边必定是有些佛经之类的,便弯下腰去床头旁边摸了一阵子,果不其然摸到一个竹篓,一堆叠的佛经和誊写本,随意挑出一本拿手里了,沉瑟舒舒服服的又沉了沉身子,支使绿奴就跟支使自己的十七一般得心应手,「泡杯热茶来。」
绿奴起先在窗户下弄那药碳盆,闻言先放下手中事物,给沉瑟再沏茶去了。
一口热茶入了喉,沉瑟满意的哼了声,苏提灯那妖孽才发话,「你何时走?」
「二天后吧,不然去的晚了,青易万一死了,我也没得给你把东西拿了。」顿了顿,又古怪道,「兴许还能见着公孙家那大公子了。」
这一句话着实引起苏提灯不满,可心想着月娘好歹是在自己这边,公孙家便是再怎么想要人也是没招的,便压下满腹牢骚,默不作声的又扯了扯被子,直盖到了自己鼻尖处,闭了眼要睡了。
沉瑟身上的檀香气息,有安眠的功效,还是自己当时一手调出来的。
沉瑟一开始没注意苏提灯怎么睡得,翻页过程中瞧见了,便随手将锦被给他往下扯了扯,把苍白的像是覆了一层白雪的嘴唇露了出来,那嘴唇,只中央一线血红,好似昭示着他还是个活物,是个有点血气的东西似的。
是了,他还是活着的,只不过不是以一个「人」的身份活着了,而是一种祭祀的物什。
刚要收回手,却发现袖子被他扯住了。
啧,没睡。
沉瑟不屑的哼了声,便要甩开袖子。却不料苏提灯索性抬了抬脸,将他那宽大的袖袍压至脸庞低下了,单只手还拽住了袖口。
沉瑟无奈的笑了笑,索性将佛经隔着锦被反扣在自己膝处,用没被牵扯住的那只手去勾放在一旁的茶盏,一口未及入腹,便愣住了。
透过那墨绿的竹屋窗看去,外面已飘飘扬扬的下起了十二月的飞雪,雪花极其大,却又极其柔软似的,轻飘飘不着力一般的缓缓飘舞着,起起璇璇,跌跌荡荡。
寂静的室内真个是再连一丝呼吸声都不曾闻得,满屋子幽幽茶香和药香,只那药碳盆不时噼啦的零星爆出个点点星火。
沉瑟的内心一瞬间就很柔软了。
好像这三十年天地禹禹独行,也可释怀了。
当年在南疆那风雪夜,也是静谧如此,又美好如此,甚至连那时候不足十岁的小娃娃,也是这般牵扯着自己的袖子,渐入安眠了。
沉瑟无声的对着窗外飘雪笑了一笑,是了,这便足够了吧。
可能这辈子是无人能相伴走过余生了,红颜不得,知己不得,肝胆不得,人间不得。
不得便不得罢,又有甚么了不起呢?
能多赚了十余年的活头已是万幸,甚至今时今日事,也都可以做归去时一抹残念,牵悠悠的撑着自己走下孤伶的余下路罢。
心思刚念及此,突觉袖口被人小幅度的晃了一晃。
「沉瑟。」
少年的嗓音如故冷清。
好似年岁也只将他留在了十六岁那风姿绝代的一日。
张狂着,霸气着,妖冶着,诡异着。
却偏生一张佛陀般慈悲的脸,恶鬼般罪孽的心。
「沉瑟。」
苏提灯又轻声喊了他一遍,仍旧没睁开眼。
他不用睁眼,也只这人一定在。
起先倒是他叫苏瞳的事冲昏了头,情急之下各种糗态在沉瑟面前出尽,却独独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袖子又被人扯了扯。
沉瑟无奈,将茶盏放回床头茶几上,重重一磕,「有话你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