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中-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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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黎陷想到这儿又有点郁闷,难道他们知道那天一定会得手,於是全员都没出动?
只出动了少许都把己方这边打的落花流水,那以后再遇到这些事,岂不是更……更难料?!
薛黎陷有些郁闷。
想当年,他爹被认为武学天下第一,不仅仅是因为天赋,而且也是因为认真刻苦。
薛黎陷觉得他爹这两项优秀品质他自己都有继承,可是他爹留下的那掌法谱册里,最关键的一式,他仍旧钻研不透。
五年前他已然可以达到这个所谓的『武学巅峰』了,缺的就是经验。
可是因了那一掌,他始终觉得差的不止半点火候。
五年里又增了几多实践,他照样……想不透彻那一掌,那一掌需要内力控制的很诡异。这五年也不是私下里没试过,效果是有些的,但是,远远不及他父亲当年的千分之一。
如果……如果他会……
他是不是就能护得了身边所有人了。
想到这儿他又想发笑,这之后兴许还会遇到更厉害的,更更厉害的,於是就在不断的增加压力,走的步子尚没稳呢,就想要顶着千斤重石跑了么?
晃掉这些念头,薛黎陷回归自己的老本职,寻思着苏提灯现在泡在泉水里,肯定没得幻毒,那么把把脉,顺道看看伤势。
想着想着,手便伸了出去。
苏提灯本是个慵懒的双肩后扩的姿势,肘部抵在池边上,手虽然又没回水面下,但是手腕还是露在水面上的,因此这么一捉便也让薛黎陷捉了个准。
他其实也是不太喜自己泡温泉的时候有人围观的,只是知道再拖下去薛黎陷肯定要炸毛,这个人日后可利用的价值可多了去了,而且沉瑟此去回来若真能确认薛黎陷的身份,如若薛掌柜真是正渊盟的第一……
那自己可真赚大了。
这些天是各种手段用尽来搭建好「友谊」这个桥梁的。
想归想,真实施起来,苏提灯才发现不是一点半点的难。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手甩了一下想要挣脱,因为薛黎陷接触过来那瞬间实在是太快了,苏提灯受惊一样的猛甩了几下,便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的就在水下踉跄了一下。
他现在身上伤口还在,只不过那些被枕骨戳出来的洞,也正好方便了那些花枝碎骨顺势从身腔里钻进去喂养冥蛊,这还省事他一遍遍放冥蛊出来了,不然放一次他痛一次。等着把冥蛊彻底养好了,他就可以让那些伤口彻底闭合了。
怎么说呢,他的身体,无非就是个肮脏的容器罢了,难道还有作为一个「人」活在世上的资本么?
慌乱中薛黎陷出手无误的抓住了苏提灯堪堪还露在外面的手掌。
虽然没让苏提灯真结结实实的栽在里头,但也是灌了一口泉水的。
苏提灯吃吃笑了两句,伸出还空着的那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玛瑙紫色水滴,抬起头来,颇有几分孩子气道,「要不是小生现在没得气力,定然要反手拉一把拖薛掌柜也来尝尝这蛊虫尸液的味道。」
薛黎陷狠狠的打了个恶寒,看的苏提灯有气力重新攀回池边,便果断的松了手,还偷偷反手在背后猛甩了几下。
怎么说呢,这个人竟然也开始不介意别人与他有接触了么,还是习惯自己这个人存在他身边了?
刚想到这儿,突然听闻苏善人哑了哑嗓音,含着几分深沉道,「薛黎陷,这几天你有洗澡吧?」
薛黎陷尴尬的抽了抽一边嘴角,他肋骨上是一串扇子尖的划痕,今天伤势才有痊愈的架势,打算今天洗来着,可是又着急上来看看他的伤势……
苏提灯看薛黎陷那表情,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於是果断把刚才被薛黎陷拽住的右手又在水底下搅了搅。
薛黎陷单手按住额头要爆出来的青筋,他觉得真把苏提灯扔到正渊盟,他大抵是要疯的。
「那个,那么鬼笙长甚么样子?你也从未与我们说过,你这样说了,我下次好有个心理准备,遇见了直接跑,省着不懂蛊又中了套,像沉瑟那样魔障了一次就毁了。」
苏提灯轻笑了一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具体长做甚么样子。」
啥???
具体???
这人难道还能长得不具体……?
不是,不该这么问,薛黎陷脑子里差点就这么被这个奇怪的回话带着走的时候,就听苏提灯冷冷清清道,「那个人,如果普普通通的经过我身边,我大抵也是认不出来的。不过他用蛊的时候,就逃不过我的眼睛了。」
这么说是该长得很普通?
薛黎陷在脑海里深深为此人掬了把辛酸泪,你是长得有多普通才让苏善人这般难记得你。
可这么玩乐的一想,又更觉不对,面对一个时不时就想干掉自己的人,就算长得再普通也会记得吧?
难不成是不想说……
「不是小生不想说明白,是小生真不知道他到底该长做甚么样子。总之,你们遇见了肯定瞧不出不对的,但是他出手前一刻,多少是能感到些杀气的。」
薛黎陷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因为害怕像刚才那样,苏善人再不慎脚滑,薛黎陷便没有背过去,此刻俩人具是直视的,刚才那一刻薛黎陷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这么巧合?
「怎么了?」苏提灯有些不解,薛黎陷突然发起呆来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那一句说的不是人话么,叫他听不明白到如此地步?
因了每次跟沉瑟讲话的时候,俩人绕圈子打哑谜的时候多,於是苏提灯曾被鸦敷投诉过无数次,「先生你可不可以说明白点……我有点听不明白中原话……」
搞得自己不说中原话他就听懂了似的。
聪慧如他,他怎么可能不知是自己说的太文绉绉或者太绕了,而直接让鸦敷理解无能。
但是刚才那段对话里,大抵是没有能文雅到如此地步的,苏提灯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薛黎陷看了苏提灯也突然发起呆来的表情,就有些无语,心说大概不会巧到如此地步,对方应该还没枕骨猜心的本领罢……
薛黎陷也在这边没完没了的想下去的时候,苏提灯早已重新抬起头,也复了一脸清明,「对了,薛黎陷。」
「啊?」薛掌柜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极其呆的应了一嗓子。
苏提灯瞧着他那副呆样,越寻思越有趣,面上也不由得挂了几分由衷的笑意,不是那种惯有的悲天悯人的笑法了,他嗓音轻柔,混杂着整个池面的氤氲缭绕的雾气淡淡问出口,「那天雨夜里,你炸开的烟花甚是漂亮。」
「欸???」薛黎陷没转过苏提灯说这话的意义,刚打算随口道句谢谢,再贫几句你也真有眼光,那是……
「只是,恕小生眼拙,那是朵梨花的形状吧?」
「欸,对!」薛黎陷猛点头,继续咧开嘴傻笑,不待第二次继续解释这朵梨花的由来,又听得苏提灯继续追问了。
而且,这个追问莫名显得有几分急切。
不知是不是错觉。
「薛掌柜该不是因为名字中带了个黎字,便取了谐音梨?於是才有那么一副美妙的烟花图?」
「其实按照我的意愿,直接弄个鸭梨的图才对,一点也不娘气。」薛黎陷估计是刚才坐太久坐麻了,索性换了个坐姿,岔开两条大长腿,两只胳膊搁在岔开腿之间留出的空地里,戳那些不小心沾到些泉水湿了翅膀,飞到岸边小憩的花枝碎骨玩,一边戳的它们这边扑腾几下那边咕蛹几下的,看着那些微弱的淡红光芒在自己指尖若隐若现,也第一次不那么讨厌恶心的虫子。又想起绿奴那么尽心尽力的交代这蛊虫的由来,他们带自己来诡域……此刻若是对自己名姓由来也是略感兴趣一二的,便也值得等价交代一下。
又想起当初初见面时,苏提灯和自己剑拔弩张的问姓柳还是姓薛那一番话的争论,着实小孩气的很。
於是便清了清嗓子,毫不介意道,「其实苏善人,你这话说反了。」
「嗯?」苏提灯也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胳膊安分的收回了泉水里,整个人也沉了沉,就留出脖子及以上还浮在水面上。
「是我名字里,黎明的黎,本身该是梨花的梨。听正渊盟的前辈说,我爹娘只想要个女孩子来着,不大喜脏兮兮的男孩子,於是提前起的名字都是女娃儿名,叫做薛梨陷。因为我娘喜爱梨花,我爹当初也是在一树梨花下见着我娘的,所以梨陷二字,是说我爹对我娘用情很深,觉得我娘就像一朵梨花那么美啦,然后深深的陷入这梨花的爱河里,不可自拔呀不可自拔~」
「你……你刚刚说甚么?」
薛黎陷叫苏提灯这突然低沉下来的嗓音给惊着了,呆呆的停止了手上所有动作,想只大猩猩一样维持着那个不雅的坐姿不敢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应该没甚么词是禁忌吧,这儿不会像那个绘心的时候,因此甚么可怜啦……楚楚可怜之类的词就忽然让甚么人陷入蛊里头去吧?
小心翼翼的将视线从水面上追寻到苏提灯那一双漂亮的眼瞳里,薛黎陷也彻底愣了。
所有见过苏提灯的人都知道,这个人的眼睛实在太过好看。
是一双风情万种的瞳,也是一双涤尽天下尘的瞳。
其实这二者该是有冲突的,可不知怎么,就是在这个人身上很和谐。
一方面觉得他真个就该是那个温善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可一方面也觉得这个人带着一股子从鬼门关绕回来的煞气,却总是可以若无其事的装的悲天悯人,我佛慈悲。
此刻……
这二者都竟然全被放出来了。
这一种诡异又迷惑的气场。
苏提灯此刻也觉得全乱了,如果按照当年苏瞳留下来的遗物……那一幅残画,一朵残花。
残画就是正渊盟的分布图并着机关图。
残花……就是那朵梨花。
苏瞳最喜的,不过梨花。
不过梨花……
可是薛黎陷,如果我要找的那个人真的是你,你不该是姓柳吗!
柳氏的柳……
柳妙妙的柳……
柳苍原的柳……
「薛黎陷。」苏提灯听得自己喊了他一声,这一声极其喑哑。
薛黎陷也回过神来,却被刚才对方那眼瞳里一瞬间迸发的光彩震撼的有些恍惚,因此也只是呆呆的应了一声。
「小生只是突然想到,你从小未曾见过生母,小生自幼又是个孤儿,童年瞧着其他小孩有着父母在伴相陪眼红时,未曾在脑海里虚勾勒几笔自己的母亲该是作何模样,薛掌柜可也有过这种时候?」
薛黎陷一愣,小时候还真没有,他太单纯,小时候都跟他说的是,他娘亲出去出任务了,后来长大点瞒不住,就直截了当说人找不到了,又因为他娘亲成了正渊盟的一个禁忌,没人敢再跟他提过,小的时候他就接受百家武学,还要磨练自己的种种意志,忙得很,也单纯的很,他那时候只想着,爹爹不要死掉就好了。
可后来他爹也很快就撒手走了。
以稚子之身撑起整个正渊盟,那时候他哪里还敢有片刻胡思乱想的时间。
正渊盟,决大义,一步不得错,错了便是罪过。
他身上系着中原武林的将来,无数仁人义士的鲜血与生命,你倒是告诉告诉他,他如何敢错、如何敢为一己之欲而深思?
「比不得苏善人丹青妙手,我从小就是一糙人,没那么多花花心思,自然也没想过了。」
薛黎陷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嘴,神色也瞬间古怪起来。
比如苏提灯现在是没束发的时候,就显得他长得更加柔和了,雾气还朦朦胧胧的更衬得他那一张眉目如画的脸犹如谪仙,加之他身上有伤,哪怕说话时确实是个冷清的男子嗓音,到底还是有几分微弱的虚浮了。
道道滋生的情愫竟然跟那夜他攀房梁陪他睡一晚的时候相同。
莫名其妙鬼使神差想唤他一声娘。
也觉得,他娘说不定就该长成苏提灯穿女装时候的样子,当的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当然,这等念头也只敢在内心胡乱思量一把罢了,他知苏提灯最不喜别人将他误认成女子,更不喜别人夸他长得好看。
但是在内心多想想,也怕被苏提灯窃取只言片语而做成蛊人,於是薛黎陷果断收了笑,转移了话题,「话说……苏善人到底是甚么做的?当时那么重的伤,这才三天,倒也可以同我一起小谈片刻了。」
「噢,血肉做的。」
别人的血肉还是自己的血肉就不一定了。
苏提灯暂时也不再去深思刚才和薛黎陷谈论的那件事,毕竟他伤还没好全,还要应对沉瑟到底能带几把武器回来,不同的带法又得有不同的回应方案,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只不过现阶段,那个沾了他鲜血的蛊铃都叫沉瑟拿回来融了,鬼笙唯一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存在消失了,他铁定是要收敛的。
他断不会狂妄到失了理智。
於是南疆方面他到不大怕,乌椤到现在也没回来,估计是乘胜追击去了……
把鬼笙打回南疆也是个好办法,总之他现在来与不来都不惧他。
「真不知那是你自己的血肉还是别人的血肉了。」薛黎陷幽幽的叹了口气,「都不怕疼的么?把手伸来,我把把脉。」
苏提灯起先叫薛黎陷第一句话给吓了一跳,心说这人会读心么,而且今天这是怎么了,薛黎陷每句都把他惊得不得了,觉得会捅出甚么天大的篓子来一样,听到最后反而有点隐隐期待捅点篓子出来。
怎么说呢,明明在越忙、越乱的时候,谁都不想去事态发展的更忙更乱,更不可开交。
可苏提灯是个绝对的反例,越是忙到死的时候,他越喜欢往死里忙。
越需要事态平稳的时候,他越喜欢去惹是生非。
将那惨白如白骨的手臂轻轻抬出了水面,苏善人笑的天真无邪,「薛掌柜当真想看我真实的脉象?」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卷七 ,花枝碎骨(四)
薛黎陷闻言愣怔了下,心说我难不成都这时候了还要看你虚假的脉象么,铁定是要真的啊。於是忙不迭点了头,便要伸手去捉。
一阵淡淡的檀香气息迎进,沉瑟那同样轻淡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苏提灯,到时间了,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