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中-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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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黎陷倒是一把拉住了柳妙妙,这种事儿倒还真得谢谢沉瑟,就像是沉瑟自己说的那样——反正我恶事做多了,多不多这一件,反正我杀的人也够多了,少又不少这一人。
「小子,你跟我出来。」沉瑟冲薛黎陷招了招手,尔后一道白影就没了。
柳妙妙都看呆了,这速度……不亚于惊禅!
或者说,她大哥原本所使的惊禅,是她所见过最快的轻功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能达到如此之诡速。
薛黎陷无奈的揉了揉头,沉大公子你要找我就找我罢,每次顶着一张跟我差不多年轻的脸,哦……大概是你还不愿意常笑老是冷面的缘故,笑起来兴许一点细纹都没呢,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跟我讲话,这,这贼不得劲儿啊……
「怎么,你小子又没吃饱饭么?」沉瑟在不远处房顶上停下,摆着张臭脸居高临下的看着薛黎陷。
薛黎陷磨了磨牙,懒得回应他,但还是提气跟上像是被鬼追了的沉瑟。
而他们此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鬼市。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停在了鬼市前面的那条黄泉。
只不过,黄泉上早已没有一叶摆渡的舟,更别提原先一到了晚上就热热闹闹千万盏红灯亮起来的幽魂路。
此情此景更加诡异,湖面上黑暗暗一片,只有对面仍亮起数十盏红蛊灯,甚少,甚微弱。
「你叫我来这儿……做甚么?」薛黎陷挠了挠头,不知沉瑟站在湖畔摇着扇子那么一副遗世独立的出尘模样是做给谁看的,难不成这么摇着摇着,就能把舟给摇出来么?
「抓鬼。」
「啊?抓啥……?」
「你聋了?」沉瑟不耐烦的看了眼薛黎陷。
薛黎陷果断噤声。
管你要抓甚么,还不信有甚么是在俩人联手的情况下,抓不到的!
薛黎陷正这么想的时候,左嘴角处的酒窝就渐渐浮现了——因为沉瑟是苏提灯那边的人么?所以打心底也算作蛮认可这个朋友?竟然……有点隐隐的期待能和沉瑟联手呢。
「嘘。」沉瑟摇扇子的动作一滞,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渐渐泛出嗜血的光芒,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前方,压低了嗓音道,「鬼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卷五 追踪者,影魇(六)
薛黎陷微有些不解。按照之前他和沉瑟的一战,他觉得沉瑟内力其实也就和自己不相上下,顶多沉瑟更老奸巨猾,沾了些经验的便宜才侥胜而已,可如今……沉瑟竟然察觉到了自己没有发觉的敌人?
心下思索归思索,薛黎陷还是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冷静下来,沉息提气,略微闭上眼,轻轻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有风过,有水波缓流,有……
出手!
薛黎陷感受到不同寻常之处时,灌足了九分内里的掌风便早已抢先拍出去了,稳稳的向鬼市前的湖泊左上侧袭去。
这一掌如果真落实了,那肯定能发出惊天骇地的大动静来。
只可惜这一掌很不巧,没落实。
一袭白影虽然沾了些许水滴,可沉瑟的一掌还是成功的将薛黎陷这一掌削弱了不少,打着水漂一样的从左至右渐渐消至虚无了。
冷面白衣的翩翩公子又在空中倒翻了好几次借助退力从水面蹭了回来,到了岸的沉瑟没给薛黎陷一点好脸色,语气冰的同千年寒潭,「我叫你出手了?」
薛黎陷眨了眨眼,哑然。
沉瑟又侧低着眼看了下因为被水湿而沾了泥的银白锦缎靴,无意识的又多瞪了薛黎陷一眼。
薛黎陷颤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毕恭毕敬道,「那甚么……沉兄啊……有危险在,作为晚辈怎么能让您先出手呢。」
「在我面前别贫,」沉瑟完全不给薛黎陷好脸色看了,冷声道,「我叫你来是当靶子的。」
薛黎陷不解歪头。
「没脑子就算了,情商也不够。蠢材。」
「前辈教训的是。」
「叫你别贫嘴!」
「……是。」薛黎陷在内心一叹,苏提灯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那个故意蹭在自己袖子上的药粉……大概就是这个作用吧?不过话说为甚么这个味道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沉瑟今天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坏啊,欸……不对,这难道不是沉瑟先中的招么?是苏提灯连着自己和沉瑟一起戏弄了?所以沉瑟才心情这么烂?
双目深邃的冷面公子又淡定的注视了水面一会儿,尔后冷寂开口道,「南疆有一种叫做『追魂者』的蛊物。同时,在南疆还有一种治病的药材,叫做『追魂草』,这种草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哪怕是一大堆也是味道极淡,也难求难采,常年闻此香气者,可延年益寿。只不过,南疆的追魂草已经快被偷盗至灭绝了,现在还能用得起追魂草的人,屈指可数。」
「於是?」
「苏提灯的灯盏里一直燃着这种草。」
「这跟追魂者有劳什子关系,莫非追魂者能追踪这种香气?」
「起初,追魂者是只能追踪追魂草的香气,因为当初追魂者这种蛊物,就是那群种植追魂草的人害怕被偷盗而发明出来的。只不过,苏提灯有一位老朋友,名唤影魇,是鬼笙手下那九大星宿阵列高手之一……」
「呃……那九大高手没被我们侥幸做掉?!」
沉瑟侧头冷冷的看了薛黎陷一眼,首先就是对那俩字「我们」表示非常刺耳,其次就是这年轻人怎么都毛毛躁躁的,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听人把话说完?
貌似是感受到沉瑟眼里传递的不爽,薛黎陷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实在不知道在一个随时可能被发生偷袭的湖边,两个大男人有甚么可慢条斯理的交流话题的……早点结束早点让他回自个儿的济善堂看看伤员才是正经事。
「应该是都死了,影魇是鬼笙手下九星之一的追魂者的父亲。原先已经退位了。」
「嗯?」
「蛊物……这种东西寿命本身就不比常人,侥幸能活常人一半的命数就是万幸了。他们的感官、灵识,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加速退化。换句话来说,这只老影魇,很容易错寻了味道。我说过,那追魂草的香气甚是淡,又快绝种了,虽然苏提灯早已找到可替换的其他珍稀药材,可每次烧追魂草的时候,也是蛮省的。」
薛黎陷不敢想象苏提灯那种人会省着用东西的场面,於是顺从的点点头,不作任何能继续被沉瑟判定为无智商没情商的表态。
「那香味,其实有一点类似我药中的檀烧香。」
薛黎陷继续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所以他跟错了人。」
「呃……前辈,容我问一句,」薛黎陷挠挠头,实在忍不住插一句,「那影魇不是苏提灯的老朋友么,怎么连他长甚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噢,人果然老了,刚才没说完,起初那种蛊物纯粹是为了防追魂草被盗的,所以才起名叫做追魂者,但是蛊物经过不同的炼蛊程度,也会有档次之分的。有的有意识,有的没意识。也有的会从一开始有意识,变作没意识。只不过一开始就没能有意识的,这辈子也无法变作有意识的了。你懂么?」
「懂了,我和苏提灯掉下断头崖之后……也就是你见到我们的那个谭洞里,遇见过一个蛊女,跟我们对话甚么的,之前还唱歌勾引我往里头走。这就是有意识的,档次还比较高的是吧。」
沉瑟展开了扇子,扇了几下,虽然双眼仍没离开湖面,但是闻言摇扇的手却一顿,「於是呢?你走进去了?」
薛黎陷本身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因为一想到他当时害苏提灯负伤那么严重就很自责,确实赖自己,如果不一时兴起走那条偏僻的路,兴许也就没这些事了。虽然最后和沉瑟,苏,乌椤一起从枯骨海那里出来后,苏提灯反安慰道,「瞧见没,整个西北卫家的地下算是被毒巫打通了,蛊阵也定然四处都有,你不在这处中招,就在别处了。都一样的结果,兴许在别处掉下去,小生伤的更重呢,你就别自责了。」
可薛黎陷就钻牛角尖了,在别的地方掉下去,你万一没受伤呢?毫发无损呢?於是这责任还是赖回自己这头了。
「没,没啊……」薛黎陷继续挠头,「听不懂她在唱甚么鸟……甚么语言。」
沉瑟一怔,侧过头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薛黎陷好几眼,似乎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
薛黎陷觉得此时此刻随时随地能面临大敌,沉大公子如此呆愣可不是甚么好兆头,还未等去拍他几下问问他干啥呢,就听沉瑟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感情,「那女子可是抱把竖琴,脚踝上系了一条黑绳?」
「呃,是啊……」薛黎陷冒了几滴冷汗,毁了毁了,那蛊女难不成和沉瑟有甚么奸情?!咦……没事儿没事儿,反正人是苏提灯杀的,跟自己没有关系……
「死了?」
「嗯……不一定吧……反正,当时……」
「哈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管她死没死,你……」沉瑟突然不可自抑的大笑起来,之前来伫月楼内想要用铃铛在睡梦中杀死苏提灯的女人如果比作鬼笙的左手,那么谭洞里的那个蛊女可就是沉瑟的右手了。
最关键的是……
在南疆他也曾有幸和那蛊女斗上一斗,总之当时他是差点中招了,如果苏提灯不在自己身边的话。
难不成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蛊女也老了?所以功力衰退了?还是怎的,竟然薛黎陷不受其歌喉琴音的困扰……
「今夜先回吧,」沉瑟将目光从水面上收回,「影魇跑了。」
薛黎陷呆呆的哦了声,不知道这大半夜是来闹甚么幺蛾子,便也折身自己往回走了。
沉瑟几个起跳已跃入鬼市大门处,刚想踏入又顿住,回过头来朝薛黎陷那个年轻人的方向看了几眼。
茫茫月光下,那人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可大概就是月光洒的太好看了,所以映的这个人身上总是带了那么几分出世的洒脱,可这人却一定是属狗的,到哪儿都喜欢多管点闲事。
看到这个人,你想称他浪荡子、大侠抑或大师都可,却偏偏不觉得这人能是一个细心又耐心的悬壶济世的郎中。
「喂,」沉瑟突然开口道,「你小子……知道怎么对付影魇么?」
薛黎陷原本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另一只手摸着肚子,寻思着一会回去要不要顺带买只烧鸡,柳小喵爱吃这个,她今天肯定还是为这个能活好似又不该让其活下去的死者伤心的,闻言诧异回头,掏了掏耳朵,气沉丹田的吼了声,「啥?!」
沉瑟意味深长的盯着薛黎陷那一脸装傻的表情看了几眼,便不再理会,一踏墙壁便翻入鬼市大门里了。
薛黎陷目送着沉瑟走远,自己吸了吸鼻子,继续走他的大路——我不是情商不够也没智商么,那你还故意来问着羞辱我?
你今天带我来的目的是甚么,不就是告诉我怎么对付影魇么?!还特意在走之前告诉我一声影魇跑了!
啧啧啧,沉瑟啊沉瑟,你还当你当初真是靠黑了一张脸吓死那三个恶人一战江湖成名的,便也能靠黑了一张脸吓退影魇么。
如何对付追踪者?!
有我这样一个比狗都灵的鼻子,还中了苏提灯的陷阱,怎么着都得对得起他的煞费苦心吧——反追踪啊!
你追我就跑啊?!
你追我,老子站着不动等你砍啊?!我傻昂?!
不不不,你追我,老子反追着你砍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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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薛黎陷晃悠回祈安镇的时候,最繁华的一条小吃街上也闭灯了些许,只余寥寥店铺仍旧开张。
「呦,薛掌柜,你这是义诊回来了呀?」
「嗯……不是出门义诊,采药材去了,过几天还得再走,我店里有位真正的大神医呢,你们有事就找她去,包治百病!」
翻炒着大锅里糖炒栗子的络腮胡大叔哈哈大笑了起来,手脚麻利的铲出一大勺放到纸包里包好了,一把扯过还在东张西望的薛黎陷,扯得他整个人都一个趔趄。大叔二话不说把纸包就塞他怀里去了,「暖暖身子。这将要入秋了,晚上冷得快。」
薛黎陷打消了买烧鸡的念头,那家人已经收铺子了,糖炒栗子也行,柳小喵那货甚么都爱吃……
还未待掏出碎银来,这络腮胡的大叔也麻溜的将剩下一小点包到一个小包里,收了铺子准备走人了,瞧见薛黎陷的动作便笑了,「这是今天剩下一点,本打算炒了拿回去给孩子吃的,你瞧我手里还有。更何况……」大叔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上次我家小孩发烧那会儿……谢谢你了,我真不知我若再耽搁下去……会是怎样的情况。」
薛黎陷不再有其他动作,当场剥开一个栗子壳,把栗子扔进嘴里,嚼了嚼,嘿嘿一笑道,「甜!」
「臭小子,壳可不许乱扔地上让扫街大妈忙活,自个儿扔垃圾地儿去!」
「知道了!」
薛黎陷怀里揣着一袋子透过纸包都能感受到滚烫热意的糖炒栗子,一路飞檐走壁往济善堂赶回去的时候,就觉着人生真是顶奇妙的,譬如,他当时真是义诊回来的路上,恰巧选了个较偏僻的地角抄小路走的,然后那小孩儿要了命的哭声就那么传来的,本着狗拿耗子的心思,薛黎陷果断番强入户去看了看,烧成那样了大人也不管……他记得他当时是一边行针一边跳脚骂来着,也就那么恰巧的救了一条小生命回来。
又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倒不知是自己血太热,将这颗心也带着热了起来,还是那包糖炒栗子太烫,将自己的整颗心也烫热了。
总之,这感觉不赖。
「柳妙妙!」
一道暗镖之声倏忽破窗而来。
窗户里是暗的,没人点灯。
坐在桌子边披着衣服发愣的柳妙妙呆愣的反手抓住了这枚「暗器」。
「咦,大哥你扔的甚么鬼东西,黏乎乎的。」
薛黎陷从窗口翻进来,简直是不出意外的看到这幅场景,很多年前,柳小喵错手治死了一只猫的时候,就那么呆坐了好几天,日升日落,只知道傻坐着。
「特甜。」薛黎陷把灯烛燃起来,「尝尝看啊你。」
柳妙妙目光转移,盯着那纸包看了几眼,然后动起手来剥开,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