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忆凉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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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出刺快步跑向门口,望见外边的光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
这下她算是明白谁是孙子谁是爷了,钦佩地站在原地。
袅云顶的空坪上,四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攻势凌厉地进行着围袭,速度极快,身法诡异,忽左忽右,虚实难料,而在他们中间,那袭白衣竟是没有丝毫的狼狈,一手剑法使得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地一一应对,被四个高手围袭却仍是不落下风。
苏锦凉楞了那么一会,用力地提起刺,纵身向前,你是爷咱也不能是那孙子!
苏锦凉用力地捂着脚,很疼,方才黑衣人砍来的那一刀狗日的怎么这么不留情,揭开一看,果然在靠着脚踝处有好大一道口子,不过经过这几天非人般的折磨,身子都麻木掉了,这会子竟也没那么疼了。
苏锦凉看着顾临予两步踏上颀长的树干,隔开了与黑衣人的距离,一记漂亮的回杀,最后一个也应声倒地了。
她在心内暗暗赞叹道:真是漂亮的剑法,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脱泥带水,速度极快。
方才他一路引着他们来这林子,借着茂密的树木错开了间隙,避免了被围袭的尴尬,然后疾如雷电地将他们一个个地解决了。
苏锦凉撑着腿站起来,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晕:“那个什么柳仲兰也太过分了,皇子我也替他杀了,令符我也给了,还不放过我们。”
顾临予并不理会她的自言自语,轻飘飘地从树上落下来,拿剑挑开黑衣人的蒙面,剑锋顺着一路往下,在腰间处碰到硬物停滞,划开衣服,将它挑了出来,掂在手里,微微皱了眉头。
事情解决了就走,顾临予把剑一收,并未多做停留。
“诶,你能走慢点么1苏锦凉因着刚才的伤,跛着步子,速度极慢,小声嘟囔道:“走那么快,赶着去上厕所么……”
能这么说,证明苏锦凉已经对他心无芥蒂了。
顾临予停下步子,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回等她。
他回过头,苏锦凉的脸惨白得有些出乎意料——很好,中毒了。
——而且还很深,说不定一条命就这么玩完了,送人来治病倒把自己的命给赔上了。
如果是在往常,碰上了这种闲事,顾临予一定是跟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继续走他的路。
就连在向她迈出步子的时候,顾临予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到了她面前,视线扫了一遍,锁在她不敢用力站的脚上。
“坐下。”永远是那种不容辩驳的语气。
苏锦凉虽是不明就理还是坐下了,以为他是要和自己促膝长谈,好好忏悔一下他不该甩张扑克脸给她瞧,现在我们来诚心做朋友。
可才刚一坐下,就被他把脚给抬了起来,还卷开了裤腿。
苏锦凉想着那句电影台词就脱口而出:“赐予你本国最高荣誉,亲吻我的右脚1话音未落,自己就“哈哈哈”弯腰笑岔了气。
那人却是未变半分颜色,仍是端着她的腿细细地看。
口子很深,恐怕还伤到了骨头,隔着模糊的伤口能隐隐看到里边森然的白,血的颜色与之一般也并无太大不同,不过略深些,可却都凝了起来。
她的腿,她的手,还有她的脸,都是如冷月一般的惨白。
顾临予再清楚不过,这是凝霜,凝霜毒。
等那一阵晕眩过去以后,便是彻骨的寒冷,直至窒息。
就算现在将她带回去,勉强保住了性命,这条腿是断不可能留住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的命运向来是入不了他眼的。
“呀1苏锦凉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怎么给忘了!快点回去!姓柳的派了人来追杀,陆翌凡他们会不会有危险1
他突然觉得,她今后可能不会是一个旁人那么简单。
把腿端高些,伏身,吮出冰寒之至的血,啐掉。
他的动作异常的迅速,迅速到苏锦凉都没有反应过来。
果真是说吻就吻啊!苏锦凉愕然了,这孩子真懂礼貌!
顾临予纤长的手指凝着真气触上了她白皙的小腿,顺着那薄薄淡青的血管一路往下,她的腿很瘦,他握在手中的脚踝更像是再用力些就会碎了般。
方才引出了那口寒血,总算能凭着真气将毒逼出来稍许了。
“喂!快点回去,别玩了1虽然终于发现他是个有意思的人,可现在陆翌凡的安危无疑才是最大的问题,苏锦凉抓着顾临予踉跄着站起来,全身却突然袭来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禁不住,抖了一下。
“拿着。”
苏锦凉刚拿住顾临予塞进怀里的剑,下一刻已被揽过一只手地背起。
她被吓了一跳,刚想夸赞他真是礼数周到,服务到家,又一股袭来的寒意却是比刚才更冷,汹涌地卷进她的五脏六腑。
她冷极了,腊八的大雪天都没有这样冷。
像是血液里的每一寸温度都在快速地流失,唯一的暖意就是背着她的身躯。
她颤抖着伏□,左手持着剑环过他的脖颈,牢牢地箍住,脸贴在他的背上向他索求那些源源不断的温暖。
“好冷碍…”苏锦凉觉得自己说出的话都会凝成冰,可明明这已是四月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她是最怕冷的,体质像是极热,受不了一点点的严寒。
她半分顾忌也没有地,紧紧贴着他的背。
他的背很宽,靠在上边很安心。
他背着她上了山坡,下了台阶,甚至还跨过了极窄的一弯小溪。
可她在他的背上却丝毫感觉不到这些动荡,只觉得他是在走一条坦途,一条宽广平坦得连人都没有的坦途。
她无意识地靠着他更紧了。
真的好冷,冷得她下一秒就能立刻睡去。
她看到的是一大片泛着寒光的冰原。
无边的雪,浩渺的白。
可是在前方却有着炙红的梅,或者是耀目的火。
她不确定那是什么。
她只觉得他温暖,想要走过去,他牵引着她走过去。
他牵引着她……
慢慢地……
就要触到的温暖……
*********
苏锦凉醒过来的时候,被唬了老大一跳,全身都被脱得光光地趴在床上。
第一个反应就是遇着传说中的色狼了,可那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她都敢劫!
她匆匆地扒过被子盖上来遮羞。
“啊!别动1
苏锦凉听见一大声惊呼,就算是这样唐突的语气也掩不了话音里那股如水般的温柔,一团人影小跑过来按下她就要直起的身子。
“别动,我弄了老半天的呢。”
原来有人啊,苏锦凉又慌忙地被按下了,“我衣服是你脱的么1
“当然了,山上可就我一个女的呢,不过也只有临予哥哥一个男的……”
苏锦凉心想你把我和你师傅当成什么了,还没开口呢,檀放又扶正了她的身子,“趴好一点,从临予哥哥送你回来起你就一直在乱动,不过毒解了就好些了,怎么这会又动起来了?”
扑克牌送我回来的?我还中毒了?苏锦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出,刚才也怪冷的,扑克牌好像还蛮搞笑的,很入戏!其实也不怎么扑克,苏锦凉傻笑了一下。
“你在干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扒光了衣服地任人摆布,还摆布了老半天!苏锦凉实在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一会你就知道了1檀放狡黠地朝她笑了,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苏锦凉百无聊赖地趴着,看着檀放鼓捣着手里七七八八的罐子,手里的木杵上都是些深色的东西。
苏锦凉突然想起了那次给重砂画人体彩绘的事,扫了一眼檀放,确认她没有自己这么出类拔萃才继续放心地趴着。
可实在是太无聊,就这么光秃秃地看着檀放忙碌的背影。
她和她搭话:“诶,陆翌凡的伤怎么样了埃”
“你就放心吧,师傅一定能治好的!只是要久些时日,毒需一味一味地解的,都进了五脏六腑了,得慢慢地把他逼出来……哎呀,你别担心了,师傅说能治好一定没事的1檀放鼓捣着罐子,回头温柔地笑了。
苏锦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前在电视上看见那些无良的大夫摇头叹气地说:“太迟了,毒已侵入五脏六腑了。”然后某个配角就光荣地挂掉了,其实还是自己没实力啊!
看来弱水说得没错,陆翌凡当真是毒得很重,那个老头不愧有两把刷子。
“檀放呀,你师傅名号叫什么?”
“名号?”檀放清澈的眼睛里浮起了疑惑。
“对呀,像他们这种仙人都有个什么神乎其神的名号吧,什么白眉鹰王,灭绝师太的……”
“不知道……师傅……就叫师傅啊1檀放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苏锦凉当时心想这哪有这样的事,可日后就连问了顾临予也没有答案,苏锦凉在心里深深地怀疑起那个老头是否来路不正,连个户口都没有。
她们又闲闲地聊了一会,可檀放只醉心于自己手头的事业,对她的话题一直没什么兴趣。
苏锦凉终于明白了当日重砂在她身下趴了那么久任她摆布的悲哀。
等了好'TXT小说下载:。。'久,她再也忍不住地一拍床榻腾了起来,吓得檀放手中的罐子没握稳地抖了出去。
苏锦凉指着她大喝一声:“檀放!你还让我趴着我就把你的衣服也给扒了1
她说得那般中气十足,好像她们是一对迫不及待就要点燃的干柴烈火。
日后苏锦凉抚着自己光滑无暇的背,再没了以前出任务时的留下的那几道疤痕,不由得啧啧称奇,夸赞檀放真是一双妙手,比21世纪那些个蓝顿去疤霜还管用。
最初那几天她总是耐不住寂寞地折下床,一瘸一拐地跑去空坪里玩。
顾临予每次走过来都冷着脸看她,面无表情地说:“加油跑,下半辈子就快能柱上拐杖了。”
她脸一下拉得好长,老不高兴地瘸回床上养伤。
檀放每天被苏锦凉和陆翌凡折腾得两边跑,怎么山上突然就多了俩病号呢?
虽是有些累,但是对这热闹起来的生活也感到很惬意。
师傅关在那密室里半步不出却总还是会问临予哥哥和苏锦凉有没有什么新动向。
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困在床上看书,一个照旧过他的清闲日子嘛。
师傅无趣地摇摇头,低头快速地扒了几口饭,自从上次临予背着毛丫头回来以后就没有什么新进展了,真是没有意思啊!
他速速地递了些换洗的衣服将檀放打发出去了,自己又拧着胡子对付陆翌凡这个老大的难题。
苏锦凉的难题却是这怎么都不好的腿,她天天都只能困在床上,不咸不淡地翻几本书,都是顾临予的,他看的很杂,什么样的书都看,有些自己看得很投入,一天就过去了,有些却是很没意思,看都看不懂。
苏锦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偏头靠在窗子上。
远远的,顾临予站在白玉台上,背影挺拔又孤清,总像是留不住一样,随时哪一刻就要走。
苏锦凉一头栽倒在床上,摇头晃脑地念:“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她的肚子又饿了,捶胸顿足地等着檀放送饭来。
远远地,顾临予能听见苏锦凉悲愤的一声高喊:“陆翌凡啊!你还欠我一顿望江楼
17、第十五章 都忘却、旧题诗处(三) 。。。
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对狗男女要勾搭上还是很快的。
嘿嘿嘿。
哪有我这么说自己子女的……
悔过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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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白玉台上白玉兰 。。。
那些日子就像是袅云山上的那几寸日光,极短,却又无比的悠长。
和煦温暖,伸手可掬的幸福。
他们坐在大殿前矮矮的台阶上给玲珑串铃铛,挂在脖颈上,蹄子上,玲珑总是温顺地低着头,偎在檀放身边,苏锦凉串着串着就串来自己身上了,挂着一手的铃铛在日光下死命地摇,笑声却比铃声还要清脆,顾临予也只是淡淡地笑笑,不说话。
有时候苏锦凉也会去扎几个风筝,遇着拧不断顺不好的竹篾就请顾临予帮忙,他总是轻轻一弄就理出了风筝轻韵的骨架,不管有风没风,苏锦凉都会拖着线去坪上跑一圈,多半时候是飞不起来的,檀放举着风筝跟苏锦凉一起跑,她们大声地喊“飞啊飞氨,本来是很期冀的语气却能被苏锦凉喊出上阵杀敌的气势,可风筝却总是没腾过头顶就软软地栽了下来。
顾临予只坐在一边,如果天气好就在旁极有耐心地做一件陶,苏锦凉看着他手中的粘土转啊转的就被蛊惑了心神,凑在他旁边学起艺来,他做的是极好看的,壁润体滑,盈盈地立着,而她的却总是没成型就自己焉巴掉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捧出来的东西被转动的轱辘绞倒,绞灭,再平静地转动。
不过顾临予的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袅云山上极少有太阳,还来不及烧制成型就被雨水刷得不复存在了。
下雨的时候,苏锦凉趴在房里湿漉漉的窗棂上怔怔地看着顾临予亲手做出来的陶被雨水一点点冲刷,洗磨,雨滴不停地溅起,最后只在潮湿的地上留下一抹淡淡的黄。
苏锦凉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一点伤心,就一点点,好像什么东西突然自己流走了。
她想起以前顾临予做它们的时候是极专注的,眸子只望着手中的东西,深若寒潭,半分光芒也不转,冷逸的侧颜像是被削出来的一样,带上了平时玩笑时从不会有的专注。就算她在旁边因为不专业地溅了自己一身泥巴而发出的一声怪叫,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波澜。
平静地,一圈一圈,一遍一遍。
那深毅、坚定却又带着稍许柔和的目光,像是在倾注着自己所有的心绪。
脱出手中无暇的陶。
那是苏锦凉从未见过的专注。
苏锦凉能这样趴在窗边看着雨水和陶打架的游戏看上一整个下午。
顾临予就在自己的房里,漫不经心地倚在床上,单手卷着一本书,一目十行地看,外面的雨声很响,偶尔听见他翻书的声音。
而那件半成品的陶孤零零地倚在墙角,一个苏锦凉和顾临予都能看到的墙角。
每次苏锦凉都是探着脑袋看整整一个下午。
而另外一扇窗却是闭得紧紧的,屋里的人偶尔看到得心的句子,略扬一下眉,面色却是没有一丝的波动。
那件陶,像是和他脱了任何关系般,牵动不了他哪怕一点点的心绪。
昨天还捧在手里染上了温度,今天就被雨水侵蚀了。
而他只是为了将它做出来。
另一边,某个白发苍苍的师傅深深地懂得了有人欢喜有人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