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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京兆尹-第75部分

小说: 京兆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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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只言片语,便让人顺着他的意思行事,这个高彻辰,倒有点意思。”白子毓笑了笑。

    郭临想起在校场里,也是因为他的怂恿和鼓动,苏德才派出了“八兵大阵”,兵部尚书也一口叫她接下摊子。再一想,又想到渊华宫的那些事。她微微叹了口气:“他都跟着苏德走了,日后远在漠北,不提也罢。”

    白子毓望了望她,手摩擦在杯沿未动,好一会儿,才出声唤道:“阿临。”

    “嗯?”郭临扬起眉。

    “你需做好准备。”

    “什么?”

    “今日午后宫中传来的消息,郑国公的弟弟常兴会在这个月暂代你京兆尹一职。”

    郭临一怔,缓缓坐直身子,望着他:“常兴?常家的那个嫡次子?”

    白子毓点点头:“没错。”

    “我记得衙门文书上写着,这个常兴在太子出事前,曾任太子少傅一职。”郭临端起青瓷杯,松懈低笑,“他如今的身份只高不低,任我这京兆尹,算是屈就了。”

    白子毓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皱起:“阿临,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容易发现的地方,当真被你忽略了?”

    郭临不禁怔住,白子毓不满地续道:“德王离奇病逝,且不管他是自然死的这种可能。若他是被谋杀,你难道还猜不出谁有下手的可能吗?”

    “我……”

    “不是太孙,就是七殿下。”白子毓正色道,“阿临,这就是现实。”

    郭临呆呆地望着他,周身肌肉绷紧。酥麻感从指尖传至眉梢,她既愧且惭,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们先前与七殿下联手对付德王,实属无奈中缔结的巧合。可到了今日的局面,即使是巧合也不能轻易抽身了。朝堂上,不是七殿下,就是太孙,别无他选。你表面上与七殿下关系有多亲密,在旁人眼里,就是有多清晰的信号。哪怕现在想要撇清,也得看他们会不会买账。”白子毓的语气头一次这般严肃。

    郭临看了他良久,伸手捂住额头,黯然垂首:“老白,抱歉……”

    “我们既然先一步得到德王病逝的消息,就该先下手为强。我一直等着你发话,没想到你却懈怠了。”白子毓说到这里,缓了口气,不想太苛责她,“如今你看清就好。阿临,你得想到,如果杀掉德王的人是太孙,那么我们已经晚了一大步了。说不准他们早就布下了层层的陷阱,预备将这个罪名扣在七殿下的头上。你不要忘了,太子是怎么去逼宫的。”

    郭临眉头紧锁,隔了片刻,小声问道:“那……如果是七殿下做的呢?”

    “那么我们就应当趁现在旁人都不知情的时候,迅速清理掉七殿下的破绽,圆满从此事抽身。若有闲余,再好生将此事加以利用。”

    帝位之争,从古至今,没有一刻曾停歇。雍容的华服下,是一张张虚伪算计的脸。七皇子玩世不恭的面孔、太孙稚嫩却老成的身姿,看似亲切无害,却也可能在下一瞬化作狰狞的噬命阎罗。这种事不出奇,一点也不出奇,郭临对自己说道。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七皇子会下令谋杀德王,仅仅只是猜想,她便潜意识里弃掷一边。好似再这样想下去,会将她维护在心底最弱小的一丝美好尽数铲除。

    既不愿遗失,便将心房化作铁吧。郭临闭目沉思了片刻,嘴角的弧度慢慢回复最初的冷静,她缓缓睁开眼:“这么说来,常兴会暂代我的位置,是因为陛下怀疑七殿下动的手脚……”

    白子毓长舒了口气,眼底浮上一丝赞许:“那么,你会怎么做?”

    郭临却摇了摇头:“姑且……等到一个月后吧。眼下的我,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白子毓不置可否地一笑。

    *

    一个月的时光过得倒是飞快,郭临每日里练练剑,再去白子毓的书房翻阅他在京城市井布下的探子收来的消息。充实而又轻松,气色比起月前,实在好上不少。

    三天前的夜里,阮云的小院灯火通明。丫鬟们忙的满头大汗,进进出出时端在手里的盆子,放眼望去都是骇人的血水。两鬓斑白的老大夫在清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战战巍巍地走出房门,望着门口候了一宿的郭临,满脸惭愧:“老夫无能,没能保住大人的孩子……”

    虽然是演戏,但把人家大夫吓成这样,郭临颇有些过意不去。说到最后,反倒回劝起大夫来。

    阮云“流产”的消息传出,朝堂上对郭临的风评渐渐回暖。毕竟有这么个“悲伤”的消息铺垫,人们逐渐想起她校场上的英姿,也就不好太过苛刻这个青年。

    复官时期将近,皇上御笔亲书,下了道圣旨。

    郭临领着府内众人,在大门口整齐跪下,除了“卧床休息”的阮云,府内上上下下都到了,便是要有一个新的姿态。

    徐公公踏着脚踏,轻步下了马车,走进门,他望向端正跪在院中的郭临,神态恭敬沉稳,见她往日浮躁的心绪,确实收敛了不少,便朝她微一颔首,从身后小太监的手中取过圣旨。

    待他念完最后一字,放下圣旨,眼前赫然是郭临震惊的双眼。

    *

    兵部尚书许久不曾来丞相府,棋盘石桌旁的花园草木景象依旧,可他还是想不起,上一回到访是何年何月。

    周丞相端坐在对面,轻轻捻起一枚黑子,扣在棋盘上。

    轻微的“啪嗒”声唤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兵部尚书,他放下撑头的胳膊,细细观察着棋盘上的战局。然而黑白入眼,直如一团混沌。

    他泄气地丢开棋子:“周大人,您就一点不担忧吗?”

    “有何可忧?”周丞相抿嘴一笑,并不接桩。

    兵部尚书沉不住气,扫视一圈四周,见确无旁人,低头道:“昨日陛下宣我入宫,从我手里要走了一个‘武卫将军’,”他叹口气,“……给了待职的京兆尹郭临。”

    周丞相好笑地看着他:“武卫将军四品,郭临这一下还算降级了,你有啥舍不得的。”

    “我哪里是舍不得!”兵部尚书摇头道,“我是觉得陛下太过放任郭临。武卫将军官阶是比京兆尹低了些,却可与千牛备身一道,能随意出入禁中,来去自由,是陛下左右的亲卫将领。郭临本身年岁就小,担当个京兆尹,有一府的人看着,好歹难出什么差错。现下再无拘束,以他宫中尚能闹事的脾性,怕是日后会坏大事啊。”

    周丞相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棋子:“我当日在勤政殿为郭临说情,本是因为看出了陛下保他的心思。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被罚了。”他顿了顿,把棋子放回棋盒,“如今我才明了,陛下的这一步棋,为的就是能名正言顺授以他武卫将军一职。”

    兵部尚书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他拿起一枚白子,斟酌半晌方才在棋盘上放下,喃喃自语:“郭临和七殿下走得近,如今一个在北衙羽林军,一个在南衙千牛卫,南北两衙向来不容,难道陛下之意在此?”

    周丞相静静地把黑子放在刚刚落下的白子旁,收回手,轻笑一声:“赢了。”

    *

    崇景六年七月廿二,皇上携妃嫔数十人、文武近百官,浩浩荡荡地开启了自太子一案后,声势最大的南巡之路。

    郭临虽然早先有听七皇子说了南巡的筹备之事,可她那时只以为她是京官不会随行。压根没想过,一道旨意下来,她连去南衙十六卫报道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领了套军装上路了。

    皇上的意思是她仍是戴罪之身,但看在武艺还不错的份上,南巡带出去找机会将功折罪,到时回来再任京兆尹。

    郭临几乎被这个消息给砸懵了,直到现在坐在马背上,跟着周围的千牛卫军士,还有些回不过神。

    七皇子担着此行的护卫工作,和羽林军一道,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隔了片刻,他装作无意地回过头,搜寻那个纤细的身影。郭临一脸忐忑呆滞的模样映入眼里,他不由一笑。

    谭公见了,道:“殿下,郭大人只身身在南衙,我们是否需要去……帮上一帮?”

    他话说得很微妙,南衙毕竟不同于北衙,七皇子的官职帮不上任何忙,只有身份才可以,可这其中又隔着南衙与北衙的嫌隙。他并不像七皇子那般看重郭临,尤其在皇上明显地把她调离了他们的圈子后,他甚至担心她对七皇子的忠诚。

    “他自己便可解决,”七皇子笑回道,“你莫忘了,他原先出身哪里。”

    琼关的将领,分量确实比南北两衙的军士,都要高出一头。谭公安了心,只是有些奇怪:“既如此,殿下为何频频看他?”

    “很频繁吗?”七皇子扬了扬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唇上带了一道掩不住的笑意,“大概是因为,我越发地想念他的妹妹了吧。”

    谭公记起七皇子当面立下过的誓言,又想起上个月苏德争女之事,顿时大惊:“殿下,郭大人不是说他和表妹订婚了吗?你怎么还……”

    “这你也信?”七皇子欢快地打马,“两人相似到这种程度,哪里会是表妹?”

    相似……相似?七皇子陡然一惊,再次回过头望去。郭临正唤了身边的一个年岁较近的军士,有些紧张地和他交谈,见对方并不是拒人千里,表情便渐渐松弛,有说有笑起来。

    简直越看越像……七皇子眼神几乎绷成了直线。他轻轻唤道:“谭公。”

    “殿下有事?”

    “此次南下会经过杭州……等我们在扬州落脚时,你便带人备上厚礼先行去杭州寻郭临的老家。”

    “殿下是打算……?”

    “我要提亲。”
第81章 竹枝香息
    这场南巡和去岁前往温泉行宫时一样,都是由太孙监国。不过不同的是,此时的太孙,已经不是那个战战兢兢地住着东宫,还会被朝臣们架空的摆设。东宫官员周全,运转次序井然。

    可这都不是独独陈聿修参与南巡的理由。

    郭临虽然没问过,先前一直迟钝的头脑,此时运转起来,也稍稍猜到了不少东西。

    就像去温泉的那次,陈聿修也是唯一出现在随行的队伍中的东宫官员。这并不是太孙的特派,恰恰相反,应该说,是对他的不信任,无论做什么都将他排除在外的不信任。郭临以前从未想到过这点,她只听到了太孙对陈聿修的撒娇,却忽略了稚童背后庞大且控制欲极强的常家。

    常家与陈家的嫌隙,是这几日夜间休息,陈聿修讲给她听的。禁足府中的一个月里,虽然也让白子毓派人打探了下,可毕竟陈年旧事,得到了因果,却并不详细。此刻旁敲侧击地发问,也不知是否会被这个自五岁起就名扬京城的神童给看出来。

    “……我三叔陈真年轻时是个妙人,诗书琴武,无一不精。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放浪不羁。从不理会家族宗室,弱冠起就留书番强离家,呼朋唤友云游天下。可偏偏这样一个被世族嫌弃的人,让常家的女儿瞧上了。”陈聿修靠窗而坐,高挺的鼻梁连接着眉头的弧线被月光映出,清逸圆润。

    郭临眨眨眼:“常家的女儿?”

    “就是这一任郑国公的妹妹,”陈聿修剥了壳栗子,把果肉递给她,“太孙母妃。”

    什么……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人物?郭临咂咂舌:“那你三叔没娶,常家岂不是很恼火?”

    “那时的常家,除了个廉颇老矣的郑国公,其余的,陈家并不放在心上。”陈聿修垂眸看着手中的栗子,袖长的手指灵巧地在划口处剥开,露出饱满香甜的果肉,“郑国公看得透,拒绝了小辈们要他上门提亲的请求。常兴心疼妹子,不管不顾地来了陈家,结果自然是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郭临想起之前误会他为了太孙诓骗自己,如今听来这陈家与常家的矛盾分明到了难以化解的地步。不由尴尬地挠挠头:“你家……好像也挺横的。”

    队伍行了十数日,到达了山南东道的邓州,当地知州接待下榻。南衙千牛卫也分到了自己的厢房,划分下来,两人一间。郭临的官阶高,配的是一人间。听到这个消息,郭临几乎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次出来,她执意要姚易保护在玉锵身边,说什么也不肯带上他。不仅仅是庆王闯府一事的前车之鉴,还有德王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番话……

    可玉锵那边是安心了,自己这边就惨喽。和南衙将领们的朝夕相处中,郭临在军中混出的豪气与直爽,很快与大伙打成一片。这咋一看没什么不好,可到了晚上,只要不值夜,她就得和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睡在一个帐篷。

    躺在光着膀子的汉子们间,思来想去,郭临于扑鼻的汗臭味和漫天的呼噜声中悲哀地发现,整个南巡队伍,要想舒坦地睡到天亮,唯有一处可去。谁叫那个人既了解她的身份,又愿意帮她隐瞒。

    也不知是不是上苍开了回天眼,夜幕来临时,陈聿修派书童传话,诚邀郭将军前去下棋。于是,便有了开头星夜彻谈那一幕。

    好在现下到了邓州这块宝地,总算可以安生地睡个好觉了。郭临揉了揉乌青的眼眶,满脸愉悦地朝着房门奔去。

    “郭将军——”一声浑厚的呼喊随着出声人一步半丈的移动迅速飘进郭临耳朵。

    眼前一花,一具黝黑宽广的胸膛就挡住了通往美梦的去路。

    “马成你……”郭临十分伤脑筋地叹息,“又要做甚?”

    这个有着黝黑肌肤,比郭临高出两个头的壮汉,就是千牛卫中郎将易卿的二把手马成,以天生神力出名,是个清清白白从小乡村走出来的武举探花。

    “长春他们在城外的莲花山山脚发现了个瀑布,怎么样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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