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秒,我没遇见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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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少功说:“汪小姐知进知退,才是聪明人。”
汪绮琳嫣然一笑,说:“我聪明?我傻着呢。”
第二天雷少功便对慕容清峄说:“汪小姐那样子,倒只是疑心您近来又瞧上了旁人。我看她正闹意气,不像是要善罢甘休的样子。不过她应当知道中间的利害关系,不会轻举妄动。”慕容清峄说:“那你就告诉她,我近来确实瞧上旁人就是了,省得她来烦我。”雷少功笑了一笑,说:“您要我扯这样的谎,也要她肯信。她只是说,要亲自和你讲清楚。”慕容清峄说:“我是没空见她的,她有什么话,叫她对你说好了。原先看她颇为善解人意,没想到现在纠缠不清。”雷少功听他语气里颇有悔意,于是安慰他说:“汪小姐虽然难缠,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不会弄出笑话来让别人看。”迟疑了一下又说:“我看那位张太太,倒像是在装糊涂,少奶奶是个老实人,只怕会吃亏。”
慕容清峄说:“她不过就是喜欢谈些蜚短流长,谅她没胆子在素素面前说什么,由她去吧。”
他既然这样说,雷少功又接到汪绮琳的电话,便只是说:“三公子确实抽不出空来,你有什么话,对我讲也是一样的。”汪绮琳叹了一声,说:“没想到他这样绝情,连见一面都不肯。”想了一想,说:“他既然如此,我也就罢了,不过,我要他替我办一件事。”雷少功听她肯开口谈条件,自然乐意,于是说:“你尽管说就是,回头我一定一五一十转告他。”汪绮琳道:“岐玉山工程,我要他指明给一家公司来做。”雷少功踌蹰道:“这是规划署的公事,我看他不方便插手。”汪绮琳冷笑一声,道:“你不能替他做主的话,就先去问问他。老实讲,我提这要求,已经是够便宜他的了,他不过帮忙说一句话,也不肯么?”雷少功只是说:“我请示了他,再来给你回话。”
两年来的咫尺天涯(4)
晚间觑见慕容清峄得空,便将此事对他说了,果然,慕容清峄皱起眉来,“她也太狮子大开口了,这中间一转手,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雷少功说:“我也说了您有些为难,毕竟不是小事,况且又不是您直接管辖,万一旁人听到风声,又出是非。”慕容清峄一脸不耐,“算了算了,就依她好了,我回头跟他们去说。一劳永逸,省得她再出花样。”
他们在客厅里讲话,隔着落地长窗,雷少功只见素素从花园里过来,于是缄口。慕容清峄回过头见是她,于是问:“我瞧你近来手艺大有长进,这几枝花,是又要插起来吗?”素素答:“我跟着母亲学,不过是邯郸学步罢了。”
雷少功见她进来,早就告辞出去。慕容清峄看素素穿着淡青色的织云锦旗袍,极淡的珠灰绣花,于是说:“天气渐渐热了,其实穿洋装比穿旗袍要凉快。”素素说:“我总是不习惯在家里穿洋装,裙子那样短。”倒说得他笑起来。她自己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于是问:“你这次出去,什么时侯回来?”慕容清峄说:“我也拿不准,大约总得两三天吧。”见她持着那小银剪刀,低着头慢慢剪着玫瑰上的赘叶,便说道:“等我这一阵子忙过,咱们出去玩一玩。结婚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带你出去过。”她说:“没关系,你这样忙,其实我也是懒得动。”他说:“等我这次回来,无论如何叫他们替我安排几天时间,我带你去长星海,那边有官邸,很方便的。”随手接过素素手里的那枝玫瑰,替她插在襟上,“到时候只有咱们两个人,清清静静地住几天。”素素听他这样说,心里也很是向往,见他目不转睛望着自己,虽然多年的夫妻,可是仍旧不知不觉低下头去,襟上那朵玫瑰甜香馥郁,中人欲醉。
他走了之后,素素独自在家里。这天去了双桥官邸,陪慕容夫人吃过午饭。正巧维仪带着孩子过来,素素抱了孩子在庭院里玩。维仪见她疼爱孩子的样子,转脸轻声对慕容夫人道:“三哥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可怜三嫂这么些年。”慕容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有些美中不足,要是能有个小孩子,就是锦上添花了。你三哥再过两年就快三十岁了,你父亲像他这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你大姐和你二哥了。”维仪倒仿佛想起什么来,望了素素一眼,压低声音说:“母亲,我在外头听见一桩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慕容夫人知道这小女儿从来不爱道听途说,心里略略奇怪。于是问:“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和你三哥有关系?”
维仪低声道:“我听人说,年来汪绮琳和三哥一直走得很近。”慕容夫人问:“汪绮琳?是不是汪家老二,长得挺秀气的那个女孩子?”维仪点一点头,“晰成有两次遇上他们俩在一块儿。你知道三哥那脾气,并不瞒人的。”慕容夫人笑了一声,说:“年轻人眼皮子浅,在外头玩玩也不算什么。你三哥向来知道好歹,我看这一阵子,他倒是很规矩。”维仪不知为何,倒长长叹了口气。慕容夫人听她口气烦恼,于是问:“你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说什么?”维仪又远远望了素素一眼,见她抱着孩子,一手拿了面包喂鱼,引得那些鱼浮起喁喁,孩子高兴得咯咯直笑,素素也微笑着,腾出手来撕面包给孩子,教他往池子里撒食。维仪低声说:“母亲,我听说汪小姐有身孕了。”
慕容夫人只觉得眼皮轻轻一跳,神色肃然地问:“你说那孩子是你三哥的?”维仪说:“外面人是这样说,不过也半信半疑吧。这种事情除了他们两个自己,旁人哪里知道。”慕容夫人道:“老三不会这样糊涂,你是听谁说的?”维仪说:“传到我耳朵里来,也早拐了几个弯了,我并不太相信。可是还有一桩事情,不知道母亲知不知道?”顿了一顿,才说:“这次岐玉山改建公路的事情,听说三哥出面一揽子兜了去,全部包给一家公司,巧不巧这家公司,是汪绮琳舅舅名下的。”
慕容夫人神色凝重,说:“这样一讲,倒有几分影子了。老三怎么这样做事?回头让你父亲知道,看不要他的命。”
维仪道:“三哥这几年升得太快,外面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偏偏他行事向来肆无忌惮,到底会吃亏。”
慕容夫人想了一想,说:“等老三回来,我来问他。”凝望着素素的背影,又说:“别告诉你三嫂,免得她心烦。”维仪嗔道:“妈,难道我连这个都不知道?”
素素吃过晚饭才回去,才进家门便接到牧兰的电话,“找你一天了,你都不在家。”素素歉意地笑笑,说:“今天我过去双桥那边了,有事吗?”牧兰说:“没有事,不过想请你吃饭。”素素说:“真对不住,我吃过了,改日我请你吧。”牧兰说:“我有件顶要紧的事情想告诉你呢,你来吧,我在宜鑫记等你。”
素素犹豫了一下,说:“这么晚了,要不明天我请你喝茶?”牧兰说:“才八点多钟,街上热闹着呢。你出来吧,事情真的十分要紧,快来,我等着你。”
素素听她语气急迫,想着只怕当真是有要紧事情,只得坐车子去宜鑫记。宜鑫记是老字号的苏州菜馆子,专做达官名流的生意。馆子里的茶房老远看到车牌,连忙跑上来替她开门,“三少奶奶真是贵客。”素素向来不爱人家这样奉承,只得点头笑一笑。茶房问:“三少奶奶是独个儿来的?要一间包厢?”素素说:“不,张太太在这儿等我。”茶房笑道:“张太太在三笑轩,我带您上去。”
三笑轩是精致的雅阁,出众在于壁上所悬仕女图,乃是祝枝山的真迹。另外的几幅字画,也皆是当代名家的手笔。素素这几年来阅历渐长,一望之下便知其名贵。只见牧兰独自坐在桌边,望着一杯茶怔怔出神,便笑道:“牧兰,这样急急忙忙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牧兰见了她,倒缓缓露出一个苦笑来。她连忙问:“怎么了?和张先生闹别扭了?”牧兰叹了一声,说:“我倒是宁可和他闹别扭了。”素素坐下来,茶房问:“三少奶奶吃什么?”素素说:“我吃过了,你问张太太点菜吧。”然后向牧兰笑一笑,“闹别扭是再寻常不过,你别生气,这顿算是我请客。你狠狠吃一顿,我保管你心情就好了。”
牧兰对茶房说:“你去吧,我们过会儿再点菜。”看着他出去关好了门,这才握住素素的手,说:“你这个傻子,你当真不知道么?”
素素万万想不到原来会说到自己身上,惘然问:“知道什么?”
牧兰只是欲语又止,说:“按理说我不应当告诉你,可是大约除了我,也没有人来说给你听了——素素,我真是对不起你。”
素素越发不解,勉强笑道:“瞧你,闹得我一头雾水。你向来不是这样子,咱们十几年的交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牧兰道:“你听了,可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素素渐渐猜到一二分,反倒觉得心里安静下来,问:“你听说什么了?”
牧兰又叹了口气,说:“我是去年认识汪绮琳的,因为她和明殊的表哥是亲戚。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素素“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我不怪你,也不怪旁人。怨不得他叫我不要和汪小姐交往,原来中间是这样一回事。”牧兰说:“我瞧三公子也只是逢场作戏,听人说,他和汪绮琳已经断了往来了。”
两年来的咫尺天涯(5)
素素唇角勾起一抹恍惚的笑容。牧兰说:“你不要这样子,他到底是维护你的,不然也不会叫你不要和她交往。”
素素打起精神来,说:“咱们别说这个了,点菜来吃吧,我这会子倒饿了。”牧兰怔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素素轻轻叹了一声,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牧兰道:“我也只是听旁人说——说汪绮琳怀孕了。”只见素素脸色雪白,目光直直地瞧着面前的茶碗,仿佛要将那茶碗看穿一样。牧兰轻轻摇了摇她的肩,“素素,你别吓我,这也只是传闻,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素素拿起餐牌来,牧兰见她的手轻轻颤抖,可是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没有。急切道:“你若是想哭,就痛快哭出来好了。”素素缓缓地抬起头来,声音轻轻的,“我不哭,我再也不会哭了。”
牧兰瞧着她叫了茶房进来点菜,倒仿佛若无其事的样子。待得菜上来,她也只是一勺子一勺子舀着那莼菜汤,舀得满满一汤碗了,仍没有住手,一直溢出碗外来。牧兰叫了一声:“素素。”她才觉察,放下勺子说:“这汤真咸,吃得人口干。”牧兰说:“我瞧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回去吧。”她摇一摇头,“不用,司机在下面等我。”牧兰只得站起来送她下楼,见她上了车子,犹向牧兰笑一笑,“你快回家吧,已经这样晚了。”
二十一
她越是这样平静无事的样子,牧兰越是觉得不妥,第二天又打电话给她,“素素,你没事吧?”素素说:“我没事。”电话里不便多说,牧兰只得说了两句闲话挂掉。素素将听筒刚一放下,电话却又响起来,正是慕容清峄,问:“你在家里做什么?我今天就回来,你等我吃晚饭好不好?”素素“嗯”了一声,说:“好,那我等你。”他说:“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她轻声道:“我没有不高兴,我一直很高兴。”他到底觉得不对,追问:“你跟我说实话,出什么事了?”她说:“没事,大约昨天睡着时着凉了,所以有点头痛。”
午后暑热渐盛,她躺在床上,颈间全是汗,腻腻的令人难受,恨不得再去洗澡。渐渐神迷眼乏,手里的书渐渐低下去,矇眬睡意里忽然有人轻轻按在她额头上,睁开眼首先瞧见他肩上的肩章灿然。没有换衣服,想是下车就直接上楼来了,走得急了呼吸未匀。这样的天气自然是一脸的汗,见了她睁开眼来,微笑问:“吵醒你了?我怕你发烧,看你脸上这样红。”
她摇了摇头,说:“你去换衣服吧,天气这样热。”他去洗澡换了衣服出来,她已经又睡着了,眉头微蹙,如笼着淡淡的轻烟。他不知不觉俯下身去,仿佛想要吻平那眉头拧起的结,但双唇刚刚触到她的额头,她一惊醒来,几乎是本能一样往后一缩,眼里明明闪过憎恶。他怔了一怔,伸手去握她的手,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握住,却垂下眼帘去。他问:“你这是怎么了?”她只是摇了摇头。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简单地说:“没事。”他烦躁起来,她明明在眼前,可是已经疏离,疏离到令他心浮气躁,“素素,你有心事。”她仍旧淡淡的,说:“没有。”
天气那样热,新蝉在窗外声嘶力竭。他极力按捺着性子,“你不要瞒我,有什么事明白说出来。”
她只是缄默,他隐隐生气,“我这样提前赶回来,只是担心你,你对我老是这样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哪里还有资格要求?他重新想起她来,已经是莫大的恩宠,她何必还妄图要求别的?唇边凄清的笑颜终究令他恼怒,“你不要不知好歹!”她向后退却,终究令得他挫败无力地转过脸去。他这样努力,尽了全力来小心翼翼,她不过还是怕他,甚至,开始厌恶他。前些日子,她给了他希望,可是今天,这希望到底是失却了。
他瞧着她,她脸色苍白,孱弱无力得像一株小草,可是这草长在心里,是可怕的荒芜。他压抑着脾气,怕自己又说出伤人的话来,她却只是缄默。他无声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她就在他面前,可是已经又距他这样远——仿佛中间横亘着不可逾越的天堑——惟有她,惟有她令他如此无力,无计可施无法可想,只是无可奈何,连自欺欺人都是痴心妄想。
他去双桥见过了父母,留下陪慕容夫人吃晚饭。吃完饭后在休息室里喝咖啡,慕容夫人挥退下人,神色凝重地问他:“那个汪绮琳,是怎么回事?”他倒不防慕容夫人会提及此人,怔了一下才说:“母亲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慕容夫人道:“外面都传得沸反盈天了——我看你是糊涂了。我听说她有了你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慕容清峄脱口道:“不可能。我今年就没有和她见过面了。”慕容夫人面色稍豫,但口气依旧严厉,“这件事情,你甭想含糊过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