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的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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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云性急,脾气火爆,季建国脾气则温吞许多,少了份霸气,多了些包容。就这样两个性格极端的人倒也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都说七年之痒,他们已经到了第二个七年,是不是也忍不住痒了?
南京这边基本可以算是鸡飞狗跳了,建国夫妻俩都急得快把整个城翻过来了,失踪不到四十八小时报警人家也不会受理,又不敢打电话给老爷子。苏北经常来往的几个同学家和她经常去的一些地方都找遍了,但无果。
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苏北大伯二伯,让他们派人一起找。苏北大伯说老爷子这会不在南京,先不要惊动,其他人也都同意。从警卫营借了些人又调了身边的几个勤务兵一块帮忙找孩子。这南京城说大也不大,但想找个人也并非易事。
大家都急昏了头的时候还是苏北二伯冷静地说家里必须留个人,万一孩子打电话回来没人接怎么办。以思云的急脾气是决计不可能在家里坐以待毙的,所以最后还是季建国留在了家里等电话。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终于响了,打电话的居然是老爷子,先是劈头盖脸把季建国骂了一通,然后说叫北北接电话,建国一惊,让他去哪儿叫北北接电话啊,人现在都没消息,季建国不善撒谎,支吾了半天才说北北跟思云出去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好啊,把他当老糊涂骗了。“混账!我现在没工夫训你,明天你跟思云一块过来,到你妈坟前自己跟她说你们最近都在弄什么东西,把女儿都弄丢了!我告诉你,北北现在在我这里,下次就不一定了!你们晚上好好反省反省。就这样。”说完便挂了电话。
季建国没想到苏北居然会一个人跑去老爷子那,来不及想其他的,赶紧给大哥二哥打了个电话通知人已经知道在哪里了。没多久杨思云也赶了回来,眼眶通红的,夫妻俩没说话,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早上季司令带苏北到镇上一家老字号饭馆吃了最正宗的鱼汤面,小镇民风淳朴,老板笑眯眯地招呼着客人,见谁都能聊上几句。
小镇在国道边上,国道的前身是海堤,后来海水东退,陆地淤涨,如今海岸已在小镇几十里开外。镇西有条大河,古时贯穿淮南各大盐场。东临大海,西傍水河,故得名河海镇。
镇上至今还保留着许多明清的古建筑,青石板铺的小巷,当日之繁华,可见一斑。
吃过早茶季司令领着苏北在小镇的主要街道转了一圈,当年季司令还是个刚入伍的小伙子,十七岁不到,就跟着陈毅司令领导的部队驻扎在这个地方。也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苏北的奶奶。
在镇上逛了一圈后,苏北回去拿了琴盒,黄叔叔已经将香烛,纸钱之类的准备妥当,开车将他们送到了奶奶的新坟。
坟址离公路边有一段距离,车子行不进,必须下车步行。墓地紧挨在河西乡下,周围是片柿子林,边上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就连不信风水的季司令也觉得这是块宝地,等他以后百年了,就让孩子们把他跟翠芳合葬一起,永远相陪。
苏北不知道的是,当年奶奶新寡,便带着孩子再嫁,在这个民风不甚开放的地方并不为大家接受,旧夫家和娘家纷纷和奶奶断绝了关系。后来季司令一路直升,官越做越大,奶奶却在有生之年再没回到这里过。没想到再次踏上故土,已是百年身。
墓碑很简单,一块普通的石碑上仅简单刻着铭文,连奶奶的照片也没有。墓碑后拱起的小土丘,是按照当地习俗做的坟冢。不如城市公墓里墓地的奢华,没有大理石石碑,没有镀金铭文,但更让人缅怀。
从未见过奶奶,但苏北觉得自己和奶奶有种莫名的亲近,给奶奶烧了些许纸钱,磕了三个头。也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怎么的,眼眶涩涩的。
苏北打开琴盒,给马尾擦了擦松香,站直了身子垂眼看着墓碑上奶奶的名字,“奶奶,北北来看你了。今天我带了小提琴,我给你拉《梁祝》听好不好?爷爷最喜欢听了,他说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一曲未完,建国夫妻便已赶到。
夫妻俩在一边静静地听苏北拉完整首曲子,看着女儿直挺的背,思云又控制不住开始掉眼泪,昨天的心急如焚到此刻才真正平复了下来。
季建国见到母亲的墓也控制不住红了眼。当时思云休学回国待产,他回了美国继续深造,却不料母亲走得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每逢清明和母亲的忌日,季建国都要独自在母亲的墓前呆好一会儿。
苏北收起小提琴,在心里念着,奶奶,如果你想听其他的,就托梦告诉我,下次我再来看你的时候拉给你听。
音乐声止,大家都静默了好一会,突然季司令沉着脸转身,“给我跪下!”
季建国“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先给母亲磕了几个头。杨思云也跟着跪了下来,虽然与婆婆相处时间很短,但这位温婉的妇人却是在最后的日子还对她悉心照料。磕了三个头,从旁边拿了些纸钱便往快燃尽的火堆上递,跪在一边不吭声。
“自己跟你妈说,你这些日子都在搞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样子!”季司令此前的柔情敛去,换上了平时严厉的面孔,不怒而威。
那天他们在奶奶的坟前一直呆到天快黑,建国就一直跪在那儿,最后起来的时候两腿都发软,还是思云搀着才勉强走了回去。
苏北不想跟爸妈回去,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又变得跟之前一样。厌倦他们的争吵,不愿见到爸爸颓废的样子,害怕看到妈妈伤心的神情。
她想留在这里陪爷爷,还可以经常去看奶奶,镇上也有中学。建国和思云不同意,镇上的学校怎么能跟城里比。
季司令一听又把两人训了一顿,城里怎么了,城里考不上大学的还少?乡下照样上清华北大。你们两个受了国外高等教育的人也不见得比孩子多懂事到哪里去!
两人被骂得灰头土脸,最后还是思云说苏北周末要上小提琴课,季司令才软化了下来。
在镇上住了一天,第二天便准备回南京了。季司令一大早便一个人又去了奶奶的坟前,呆了一会便回去收拾了些东西一起回了南京。
苏北搬到了干休所跟爷爷一起住,她知道爷爷是为了她才回来的,心里很是愧疚。
建国夫妻每天都到干休所一起用餐,吃过饭再回去。离婚的事谁都没有再提,季建国在老爷子眼皮底下也不敢酗酒。在家定了一阵子,决定下海了。
季建国是麻省的机械工程博士,这么多年混迹研究所也算是委屈他了。要不是当初他无心成为教书匠,如今至少也是个专家教授级别的了。
他手上有几个专利,之前不缺钱也不急着卖掉,现在下海需要启动资金了,建国便毫不犹豫地将专利全部转手,获得的数额倒也相当可观。
政策好,人脉足,加上思云同志如今也算是银行的中层干部,主管放贷这一块,天时地利人和。那时国内的房地产刚刚起步,国家政策也很宽。季建国摇身一变,开了家建筑公司,转眼成为了一名建商。
季建国走出了低谷期,开始奋斗。思云见他不再颓废,也不再苛责他。夫妻两人重归于好。苏北回了家,季司令放了心便回了河海。
在苏北回到南京后,谭磊第二天就来找她了。苏北离家出走的事他还是在饭桌上听爷爷说的,见到苏北后便狠狠把她骂了一通。
这丫头别看她话不多,从小胆子就大过天,指不定哪天就做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吓唬你一下。
谭磊他肯定是上辈子欠她的,世事轮回,这姑娘这辈子就来讨债了。钱债易还,情债难了。
在听说她一个人跑到老家去的时候,他心都快吊起来了。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狠狠骂她几句,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太不让人省心了!
不过见到她完好无损的时候,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下来。这丫头还好意思说本来打算就留在那里读完初中再回来的,她就没想过他吗?她怎么舍得的!
就在苏北决定忘掉她和郁言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的时候,他又像幽灵一样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苏北第一个反应就是掉头跑,他站在原地,“季苏北,你跑的样子难看死了。”
她止住脚步,愣在原地,他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想念这个声音。想到他之前的劣迹斑斑,泪水开始在眼内框里打转,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爱哭了?季苏北,你真没出息。
郁言慢慢走过去,按住她的肩将她转过身,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怔住了。“又哭?这次哭什么?”低头将两眼的泪珠吻掉,“季苏北,承认你喜欢我吧。”
苏北下意识伸手推开了他,愤恨地用胳膊抹去脸上的泪,“神经病,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这个自恋狂!”
见他“嘶”了一声,双手捂住腹部,整张脸几乎快皱到一起,苏北吓坏了,赶忙扶住他,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撩起他的衣服,腹部贴着一块纱布。刚被她一推,伤口有些撕裂,纱布渗出血来。伸出食指在他伤口周围轻抚一圈,皱着眉问,“阑尾?伤口撕裂了,去医院。”
“季苏北,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倔丫头。”
“……”
“季苏北。”
“干嘛?”
“我喜欢你。”
他不来找她是因为他生病了,他说他喜欢她,原来当一切伤心的理由都找到了借口的时候,心伤就自然愈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死~
情迷三藩
苏北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和郁言的关系。
他没再提女朋友的事,但却常常在放学的路上将她拦截,拐带。她也没有再躲,他带路,她就跟着。后来苏北才知道,这样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这样就叫暧昧。
转眼年关将近。
苏北的外婆打越洋电话来,说很想念苏北,希望他们一家今年可以过去一起过年。
季司令前些日子也回了南京,杨思云为这事愁了好些天。照理说按她的脾性,犯不着为这种事伤脑筋的,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就行,老爷子也不是专制的人。
但关键是前阵子她和季建国闹离婚,苏北又离家出走,走哪儿不好偏偏走到老爷子跟前去了。老爷子虽然没有责备她,但她知道老爷子在怒骂季建国的同时也在摆明他的态度,所以她现在对老爷子还有些畏(更多精彩小说百度搜索:)惧。
不过杨思云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意识到这事儿的关键在苏北,老爷子最疼她了,苏北要是想去美国,老爷子还能拦着不成?
自从上次离家出走回来后,杨思云就觉得自己女儿跟以往不太一样,但究竟哪里不一样,这一时半会也说不好。
转念一想,正值青春期的孩子,藏点小心思谁没有?就算苏北跟哪个小男孩偷偷谈起恋爱,她也不会多加苛责的。
杨思云本身就在美国那种开放的环境下长大,对于早恋这回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再者,谭磊那孩子把苏北看那么紧,跟宝贝护着,哪能放着苏北随随便便跟哪个小男生看对眼啊,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苏北吃过饭便回房写作业,杨思云收拾好桌子,把碗泡到池子里,便到苏北房里找她。对于自己的女儿,杨思云就没心思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问她过年想不想去美国,外婆想她了。
其实杨思云也不太确定苏北会不会答应。这孩子从小话就少,但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和老爷子感情极深,每年过春节的时候都是陪在老爷子身边的。之前父母也接孩子去美国过年,但都被她推掉了,顶多在暑假的时候带苏北过去住一阵子。
但今年初秋的时候,苏北的外公生病了,老两口都瞒着她,但她还是从嫂子那旁敲侧击了解到父亲得了肝癌,已经是末期了。所以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闹离婚的时候她也是冲动了,就想着离就离了,离了她就带苏北回美国,陪陪她外公。因此今年苏北外婆打电话说希望他们能去美国过年的时候,她擅自做主一口答应了。
苏北没问原因,一口答应了。杨思云忽然觉得很欣慰,其实根本不用担心苏北的。苏北性格虽冷,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体贴人的,从小到大她很少需要她操心,离家出走这件事却是令她震撼不小。
美国加州,旧金山。
外公气色很好,他们到的时候他刚从外面遛狗回来。见到苏北他们,高兴得都忘记苏北和季建国是听不懂潮州话的,说了好一会儿还是大舅母提醒他说普通话。
“你外公就是太开心了,好长时间没看到我们家北北喔,长得越来越像思云小时候了。”外婆看着苏北,笑得十分欢心。
“阿妈,思云他们刚坐那么久的飞机,先让他们上去休息一下吧。”
“好好好,赶紧上楼睡会,楼上我都收拾好了,我都忘了你们要倒时差了。”外婆…更多精彩全本小说到:(炫)恍(书)然(网)…,忙张罗起来。
外公家就在唐人街的主干道格兰特大街上,一楼是大舅开的中餐馆,以潮州菜为主。上面两层则是住家。这里是美国华人最大的集中地,极具中国传统文化特色,难怪很多人在这里的时候就放佛置身祖国,回到了故乡。
苏北睡在杨思云以前的卧室,杨思云和季建国则住在客房,中间隔了个小厅。卧室正对着街道,从窗户望下去,春节将至,街上已有许多商家早早地将红灯笼挂在了店铺前,一片中国红。
拉上窗帘,苏北躺在床上,床头对面的墙上挂满了杨思云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种奖项。苏北想,她们家杨思云真的很优秀呢。
每次听到外公外婆他们潮普,苏北就会想起电视上那些永远放不完的台湾本土剧,虽然潮州话跟福建台湾那边讲的闽南语有所差别,但同属闽南语系,所以在苏北听来,根本没什么差别。
她很是佩服她们家杨思云,真的有语言天分。正宗的美式发音不带一点地方腔,这可以理解,毕竟在美国生活那么多年。但能在一个普通话极不标准的家庭环境里能将普通话讲得字正腔圆,那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功的。不过如今她们家杨思云出门可是一口道地的南京话。
苏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还是大亮的。起床简单梳洗后便下了楼,刚到楼梯拐角便听到二楼客厅传来的说话声以及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