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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无处容身-第45部分

小说: 无处容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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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胜拉了他一下:“又他妈毛楞!小心人家下来揍你。”

开拖拉机的好象听见了老七在骂他,回头盯了老七一眼,一句话还没出口,小杰就一手套摔了过去:“滚你妈的!”

开拖拉机的惊恐地看了小杰一眼,连忙加速。

“家里没人吗?”广胜搂着小杰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有,我结婚了。”小杰回头拖了老七一把,“兄弟,别生气,不值当的。”

“结婚了?那就算了,”广胜站住了,“咱们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吧,弟妹在家不方便说话。”

“咳!啥方便不方便的?来了就回家。”小杰反手推了广胜一把。

广胜还是不动:“小杰,你不知道,我在青岛犯了点事儿,让弟妹听见不好。”

小杰想了想,拽着他往旁边拐:“那也好。”

这是一间雾气蒸腾的小羊肉馆,四十多岁的老板正在忙碌着给几个民工模样的人倒茶,倒头一看小杰,连忙放下茶壶搓着手迎上来:“呦!小杰兄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小杰唔唔两声,伸手挑开旁边的一个门帘,把广胜和老七让进去,对老板说:“来点好的,没事别进来,去吧。”

“胜哥,我就知道你出事了,你的脸上带着呢。”小杰坐下眯眼看着广胜,沉稳地说。

“是吗?”广胜转头想找面镜子看看,没找着,回头讪笑道,“呵呵,看来我兄弟真了解我。”

“能不了解吗?”小杰暧昧地笑了,“一个锅里摸勺子好几年呢。”

“那是,”广胜仿佛回到了坐牢的日子,眼睛开始散光,“小杰,还记得咱俩商量着要越狱的事吗?”

“咋不记得?”小杰笑得像个山贼,“你还拿个电池按上灯泡,试验电网上有没有电呢,嘿嘿,真他妈好玩儿。”

“幸亏没跑!”广胜心有余悸,“你说咱们万一往墙上一爬,人家当兵的看见了,就那么一下——啪!哥俩完蛋了。”

“不说这个了,胜哥,惹啥麻烦了?”小杰拖拖凳子,靠近广胜。

广胜往门口瞄了一眼,老七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胡萝卜,倚着门框嚼得如同一只饥饿的兔子。

广胜示意他注意点外面,低声把发生的事跟小杰说了一遍。

“这么麻烦?”小杰把耳朵捻得通红,“看样子,你是真的不能露面了,公安不是好对付的。”

“躲一时是一时吧,这事儿早晚得出,”广胜点上两根烟,递给小杰一根,“这次出来不光是为这个,主要是找健平。”

小杰还在沉思,没有说话。广胜推推他的胳膊:“怎么不说话了?不想给我找地方住吗?”

小杰笑了:“说什么呐!我是那种人吗?如果你觉得住家里不方便,我带你去我哥们儿家,他家没人,光棍。”

“呵呵,那就好。”广胜放下心来,轻轻捏了小杰的手一把以示感谢。

“如果那个叫老黑的死了,这常青还真不好找了呢。”小杰摇着脑袋,轻声说。

“麻烦就在这儿呢……”广胜瞟了还在呱唧呱唧啃萝卜的老七一眼,“看见那伙计了吗?他是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这伙计不大稳当,”小杰压低了声音,“用完了得赶紧让他走,这种人容易坏事。”

“这我知道,不是为了找我的兄弟,谁愿意搭理他?”

“唔,有些事情还是得靠咱们自己的人……胡四和祥哥那边怎么样?”

“再没联系,这事我不想麻烦他们,还没到那个时候。”

小杰把手捂在广胜的手上,用力攥了两下:“先喝酒,喝完了再说这事儿!老板,上菜!”

老板端着一个盛满热腾腾饭菜的盘子进来了:“小杰兄弟,早做好了,就等你招呼呢。”

三杯滚烫的老酒下肚,广胜感觉身上阵阵发热,看着身边的小杰,心里涌出一股热浪,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小杰发觉广胜在端相他,嘿嘿一笑:“胜哥,想什么呢?”

广胜连忙收回目光,尴尬地笑笑:“没什么,我在想几年前咱们在监狱时候发的那些誓言呢,记得吗?我说我要当大款……”

小杰被酒烫了一下,捏着嗓子大笑:“可不是嘛!那时候都这样,以为世界是咱们的。”

“世界不是咱们的吗?”老七这一顿猛喝,似乎上了酒劲,“咱们遭了那么多罪,这个世界不应该补偿补偿咱们?”

“世界欠你的吗?”广胜给他筛满酒,“七哥呀,老实活你的吧,老天爷不听你乱叫唤的。”

“不听我叫唤,我他妈天天骂他!”老七猛地把那杯酒倒入嗓子,突然揪着胸口蹲在了地下。

“呵呵,这小子烫着了……”广胜低头看着他,揶揄道,“过瘾了吧?知道了吧?老天爷不是那么好骂的吧?”

老七不服气,站起来将一瓶白酒咕咚咕咚倒进黄酒里,摇晃了两下盛酒的钵子,瞪眼看着广胜:“我全喝了它你信不信?”

广胜怕他喝多了惹麻烦,拉他坐下,边将钵子移到一旁边笑道:“我信我信,慢点喝。”

小杰用脚踩了踩广胜的脚,意思是让他喝。

广胜不解,斜眼看着他,小杰把手挡在嘴边,轻声说:“他有心事,让他喝。”

广胜不再管他,把身子靠到椅背上,悠然地瞄他。

老七喝着喝着,突然掀开衣服,抽出一本电话簿啪地拍在桌子上:“胜哥!我不是人!我他妈全跟你交代了吧!”

广胜一楞,如同电影的定格,一下子呆在那里。
 
第二十九章 走投无路 第十节

好象一整天也没见太阳出来,到了傍晚它倒出来了,如血的残阳把远在即墨的这个村庄染成了红色。

两条瘦骨嶙嶙的狗在争夺一根同样瘦的骨头,嗷嗷叫着穿过泥泞的街道。

小杰闷声不响地在前面推着摩托车,广胜和老七跟在后面,踩着积雪呱唧呱唧地走。

几个老人站在街口,好奇地打量这三个风尘仆仆的外乡人。

走过大街西首,小杰在一个清冷的小卖部门前停住了脚步,把摩托车靠到墙角,大步走了进去。不一会出来一个长相憨实的汉子,这汉子呲着一口焦黄的牙齿冲广胜他们笑道:“哈哈,你们可来了!”一把拉住了老七,“这位就是胜哥吧?小杰经常跟我念叨你呢,哈哈,可见着真人了!不容易,不容易……果然好风度啊胜哥!”

老七茫然地倒退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广胜上前握了握这个人的手:“呵呵,是麻辣烫兄弟吧?我是陈广胜。”

麻辣烫一楞,忽地红了脸:“呦!错了错了,你看看我这眼神……先进屋吧,酒都给你们烫好了呢。”

小杰过来吩咐老七帮他把摩托车抬进小卖部,几个人绕过柜台进了后院。

麻辣烫的女人蹲在灶下,羞羞答答地瞟了广胜他们一眼,局促地回过身往锅头里填柴火。

麻辣烫推了她的脑袋一把:“就知道干活,跟哥哥们打个招呼呀。”

女人仰起脸冲大家憨憨地笑了一下,麻辣烫不理她了,拉着广胜直接往里走:“胜哥别笑话,庄户老婆怕见生人呢。”

东间的一铺大炕上摆满了香气四溢的酒菜,一个老人端坐在热腾腾的炕上,见广胜他们进来,连忙伸出手来挨个的拉:“快上炕快上炕,哎呀,这么冷的天……脱鞋脱鞋,文堂,站着干什么?快叫客人上炕!”

广胜的心里暖洋洋的,这才是温暖的家庭生活啊……脱了鞋,挨着老人坐下,神情有些腼腆。

坐好后,麻辣烫就开始给大家敬酒,老人也不喝,用一种慈祥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们。

说着话,广胜得知麻辣烫名叫马文堂,几年前跟小杰在甘肃某部服役,还是侦察兵呢。

麻辣烫看样子也是个性急的人,酒过三巡就不停地问小杰到底给他联系了一个什么买卖。小杰拿眼神瞟了老人一眼,麻辣烫似乎明白了,把老婆招呼进来,让老婆挨个菜夹了一些,让老婆搀着老人去了里间。听听那屋没有了动静,小杰压低声音把广胜的来意跟麻辣烫说了一遍。麻辣烫听着听着眼睛就放了光:“这可是个大事!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胜哥,看样子麻辣烫知道这件事情。”小杰眯着眼想了一阵,抬头对广胜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广胜不大明白。

“我了解他,”小杰给广胜添满酒,轻声说,“我跟他在部队呆了三年,他的脾气我知道,心思全在眼睛里。”

“哦……他会去找谁呢?”广胜不太放心,“不会走漏风声吧?常青很精明的。”

“喝酒吧,”小杰笑笑,“咱马哥更精明。”

说着话,麻辣烫搓着冻得通红的脸回来了:“胜哥,我打听到了!”

广胜连忙将他拉到身边:“他在那里?!”

“在温泉镇上!”麻辣烫端起酒杯干了一杯,“别急,你听我说。刚才小杰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就有点纳闷,怎么会这么巧呢?这几个人我听我一个兄弟说过!当时我还想呢,这是帮什么鸟人,他们来温泉干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娘的,果然让我给猜着了……胜哥别着急,慢慢喝着听我说。我这个弟兄在镇上开饭店,消息相当灵通!刚才我去找了他,正好他在家呢,我就套他的话……过程我就不跟你讲了。他说,上个月他就发现,几个操青岛口音的人经常去他店里吃饭,他端相着这几个人来头不善,来去匆忙,说话也老是低声低气的,而且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小哥……”

“几个人?!”广胜沉不住气了,大声问。

“嘘——”麻辣烫把一根手指横在嘴巴上,斜了里间一眼,接着说,“五个!我兄弟说,来的人一般都是五个,最显眼的是一个呲着大板牙的黑大个儿,不过那个黑大个老是听一个长相凶恶的年轻人的吩咐,年轻人说话黑大个总是点头。另外一个像个病人,脸色焦黄,样子像没睡醒,无精打采的。还有一个按着一只玻璃球眼的南方人,我兄弟说这个人很奇怪,从来不说话,好象是个哑巴,另外一个年纪不小了,得有三十好几了吧,好象是个打杂的,跑前颠后地伺候他们……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拿着手机,可从来不用手机打电话,都是在外面打……”

广胜明白了,五个人——常青、老黑、阿德、健平!那个人是谁呢?

“后来呢?”老七也急了,“不是健平已经死了吗?”

“别打岔!马哥你接着说。”小杰按稳了坐立不安的老七。

“后来跟你们说的差不多,就是少了一个人,”麻辣烫的脸色凝重起来,“那个病秧子可能真的出事了!几天前,去我兄弟那里吃饭的突然少了一个人,就是那个病秧子……有一次我兄弟还多了一句嘴,问他们那个白面书生怎么没来呢?结果屁股上挨了黑大个一脚。再后来那个黑大个也不见了,去吃饭的只剩下了打杂的、年轻人和那个南方哑巴。奇怪的是,这几天,这三个人也不见了。”

“马兄弟,你朋友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吗?”广胜听得浑身燥热,巴不得马上找到常青。

“这,喝酒吧胜哥……”麻辣烫欲言又止。

“呵呵,又他妈卖关子!”小杰笑着给麻辣烫添了一杯酒。

“哥哥,你就饶了我们吧,快说不行吗?”老七的脸涨得像鸡冠。

“喝酒喝酒,”麻辣烫憨厚地笑了,“哥儿几个,地点我是知道的,可天到了这般时候……”

“那行!”广胜决定稳一下再说,“休息一宿,明天再去找他!”

“马哥,他们没走远吧?”小杰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估计没走远。嘿,人家也得有几个哥们儿不是?”麻辣烫端起一杯酒下了炕,“你们喝着,我去孝敬孝敬俺爹。”

“我就奇怪了,既然他是来投奔哥们儿,还用在外面吃饭?”广胜将一只酒杯转得像陀螺。

“别想那么多了,明天找到那个人不就明白了?”小杰给广胜点了一根烟,“喝吧,让脑子休息休息。”

“就是,这几天脑子像他妈跑马拉松,整个累瘫痪了。”老七抓起一只鸡腿,把嘴巴塞成了患痔疮的肛门。

“不想喝了,我吃饭。”广胜掂起一个盘子一样大的馒头猛咬了一口,几天没正经吃饭啦。

夜深了,广胜躺在滚烫的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健平真的死了吗?他死了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向他妈交代?……找到常青又能如何?杀了他给健平报仇?这个念头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像汹涌的海浪永不停歇……报仇?难道这真是我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吗?除了报仇我还能干点什么?彻底放弃,然后把手举过头顶,乖乖地走进公安局的大门?那么我这阵子忙碌是为了什么?我在拿自己开玩笑吗?不能莽撞啊,我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将自己的后半生抛弃了!找别人替健平报仇?找谁?歪头看看睡得像一头放干了血的死猪般的老七,找他?广胜凄然一笑,这他妈是个人嘛!忍不住就想照脸啐他一口,恰在此时老七放了一个震天响的屁,他好象被自己的屁熏着了,揪着被子角把脑袋往上拱了拱。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脑袋上,这个脑袋突然变成了一个从包皮里脱颖而出的龟头。

“吧唧、吧唧……”老七好象在梦里吃奶,“姊妹儿,你过来,让哥哥抱抱……姊妹儿……”

“来喽,”广胜把嗓子捏紧了,学女人那样娇声勾引他,“哥哥,来嘛,妹妹受不了啦,来嘛……”

“咳!”老七猛然睁开了眼,“你干什么?好好一个梦让你给搅和了……”

操*你妈的,真他妈没心没肺!爷们儿都快要死了,你还有心思做这样的好梦!广胜翻个身闭上了眼睛。敢情老七的呼噜声是一副很好的催眠药,这次广胜是真的睡过去了……梦里,广胜变成了孙悟空,驾着祥云飞在天上。正美孜孜地忽悠着呢,健平来了,哥哥跟我来!我给你找了个美女,嘿,真他妈漂亮!孙悟空掉转云头就跟他去了,美女转过身来——我操!是老七!老七的大白葫芦脑袋晃得广胜直发晕,滚开滚开!这样一嚷,广胜就醒了,操他妈,怎么梦见他了呢。重新闭眼想要将老七换成健平说的那个美女,可这一次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眼睛闪闪发亮,月光映照下如同不停闪烁的霓虹。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尖利的犬吠,夜空显得愈加静谧。犬吠消失,夜更深邃,孤独也随之而来……

透过漆黑的夜色,广胜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尽头,悲哀如潮水般扑面而来,让他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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