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容身-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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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悄悄的,黄三疯狂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弟兄们,给我砸死他!这是一个没人理的老逼!
楼上,闪烁不定的灯光从窗帘投射出来,混在淡淡的雾气里,夜色温柔。此刻,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都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而就在一分钟之前,广胜被一群人殴打。藏在雾里的月亮,依稀像一弯镰刀,斜斜地挂在天边,红得很荒唐。
是谁的手这么柔软?广胜捏了捏握着他的那只手,艰难地张开了眼睛,孙明泪眼婆娑地盯着他模糊的双眼。
广胜,原谅我,刚才我太害怕了……没敢管你,是朱胜利的声音,钱我一直在怀里抱着,一分没少。
健平的声音:胜哥,我刚出去了一会儿你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派人去黄三家了……
你别管……让他们回来,广胜喃喃地说,谁再叨叨这事儿,别说我翻脸。
看着脸色苍白的孙明,广胜的眼泪淌到了脖子上,在血污里冲刷出一道很晃眼的白线。
窗外在打闪,闪电是红色的,但听不到雷声。
天色微明,外面远远地传来环卫工人清扫垃圾的声音。
第十二章 爱恨情仇 第一节
广胜坐在楼下的花坛里发呆。花坛里的菊花好象被霜打过,黄黄的花瓣像一条条卷曲的虫子,无精打采地粘在毛茸茸的花心上;一群忙碌的蜜蜂在早晨的阳光里嗡嗡盘旋;几只蚂蚁沿着花坛中心的一根柱子往上爬,爬到光滑的地方把持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它们稳稳精神,继续爬;几位晨练的老头,远远地看着广胜,轻咳几声,脑袋抵在一处低声说着什么。
广胜眯眼看了看米色的太阳,颓然垂下头来……孙明这是第几次夜半出走了?广胜恍惚记不清楚了。
从医院回家,已经是第四天了。广胜脸上的血痂早已清除,只有眼睛还青肿着,有一些淤血。脸还歪着,张口有点不利索。脑袋上的那条缝了十几针的大口子,还在胀痛。后脑勺上的两个小口子有些看不出来了,痒痒的,似乎正在愈合。
广胜是在黎明前打车回家的,他怕天亮了让别人看见难堪,上车的时候脚步有些发飘。
送广胜回家以后,朱胜利走了。临走,朱胜利说他这就去跟赵玉明请假,跟他说广胜病了,这两天不能上班。广胜嘱咐他,别这么说,他会来看我的,那样我成什么了?这件事情,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就说,我老家有点事情要我回去办,很急,昨晚走的,什么事儿你也不知道,等我上班以后再跟他解释。健平坐在床边直打哈欠,胜哥,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你说句话,我立马找人干他。广胜摇了摇如斗一样大的脑袋,谁也不许动弹,道理我就不讲了,先把这事儿搁下,以后再说。健平苦笑一声,呵呵,哥哥彻底傻逼了啊……那行,我等着,我看你的脸面往哪儿放。
“胜哥,好好对待孙明,”健平出门的时候,这样说,“我没见过这么伤心的女人。”
“放心,我会的。”广胜的心在哭泣。静谧之中,这哭声听起来砰砰的,像谁在敲门。
“广胜,你怎么老是这样?”孙明见健平走了,扑在床上放声大哭,“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广胜心乱如麻,一把抱住了孙明,很用力,听得见自己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两个人都在发抖。
孙明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肩头耸动:“广胜,认了吧……咱再也不能惹事儿了,以后我天天陪着你,我不会让你再出去的。”
广胜抱得她更紧了:“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要一直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孙明停止了颤抖,慢慢从广胜的怀里挣出身子:“广胜,答应我,今年结婚。”
广胜一楞:“你还不够年龄呢。”
“我可以找人帮我改!”孙明直盯着广胜的眼睛,“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我?”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广胜挥动了一下手臂,“我不是早说了吗?要。”
“那就好,我马上找人改年龄。”
“有必要这么急吗?”广胜的心绪很乱……这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以前每当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广胜马上打住。
“陈广胜,”孙明突然闪到一边,后退了好几步,“你以为我在求你是吧?”
“你别想那么多……我,”广胜头痛欲裂,“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咱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好,我终于明白了,”豆大的泪珠从孙明的眼睛里掉了出来,“你一直都在玩弄我!”
广胜想坐起来,试了几试没成功,索性半倚在枕头上:“明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我很伤心……”
“你不用跟我假惺惺的啦!”孙明已是泣不成声,“从一开始你就没打谱要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看看你自己的嘴脸……你整天都干了些什么?除了把我当成你的玩具,你给过我一丝温暖吗?你找小姐……你夜不归宿,你还吃摇头丸!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我来问你,那个姓黄的为什么打你?你在歌厅找小姐——争风吃醋惹得祸害!你以为你是什么……”
“够了!”广胜忍着疼痛,忽地坐了起来,用手一指孙明,“你给我滚出去!”说完,一咧嘴,蜷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广胜!”孙明哇地哭出来,扑到广胜的肩膀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广胜无声地哭了……房间里鸦雀无声,钟表咔咔地走着。广胜的脑子里有个地方,一直在隐隐作痛。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斜照到广胜脚下的时候,广胜已经睡成了一滩鼻涕。
孙明傻傻地瞅着广胜,嘴巴一撇一撇地抽搐着,她在难受,替自己感到可怜,泪水涌泉一般汩汩而下……孙明低下头,让泪水漫过鼻尖滴到地下,嘴唇上的那条清涕耷拉下来,忽忽悠悠像垂吊着的玻璃蜘蛛。
第十二章 爱恨情仇 第二节
一整天,广胜也没有吃饭,闭着眼睛在胡思乱想。现在的我,确切的说是个什么呢?人?虫?或者一根草木?广胜平生第一次的想到了死,我应该去死,我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了……死了就解脱了吗?那么我今生的罪孽谁来替我赎呢?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呢……一片枯黄的树叶从窗外飘进来,掉在广胜的脸上,广胜捏着这片树叶想,万物都应该有灵魂是吗?当一个人死了以后,灵魂就会飘在天上是吗?脱离了躯体的灵魂没有根基,应该会很着急。他在游荡的时候,遇见两只苍蝇在交配,于是驻足,那么产下的蛆虫就应该是他的轮回了。他还可能遇见一只蜜蜂将一朵花上的花粉搀和到另一朵花的花粉里,他也驻足,那么他就是新的花儿了……既然如此,我现在是一个人,那么我的前世是什么呢?人?狗?蛆?抑或草木?
孙明陪了他一天,也没有吃饭。下午去市场买了一只乌鸡,搁沙锅里炖上了,袅袅的香味弥漫在寂静的房间里。
广胜的嘴巴张不开。孙明正在用勺子喂他鸡汤的时候,石小娇来了。
“胜哥,听说你被车撞了,我过来看看你。”石小娇似乎不敢看广胜扭曲的脸,低着头幽幽地说。
“没事儿!”广胜咧开嘴笑了笑,“哈哈,你哥哥抗‘造’着呐。”
“小娇,是谁告诉你的?”孙明问。
“贾静说的,贾静说你给她打电话请假,在家照顾胜哥呢。”
“你胜哥就这样,在给他自己赎罪呢。”孙明笑了,“要不然他罪行累累的,谁敢嫁给他?”
石小娇把带来的营养品放在桌子上,脸转向了孙明:“就是,不把罪赎干净了,没他的事儿。”
“对,那就是咱俩的事儿了。”广胜猛喝了一口汤。
“去去,跟人家小姑娘开什么玩笑!”孙明不高兴了,“真他妈流氓。”
广胜讪讪地推开了孙明伸到嘴巴上的汤勺:“瞧这话说的……给嘴过过年都不行啊。”
石小娇趴在孙明的耳朵上嘀咕了一句什么,孙明推了她一把:“就是,死了他也想着美女呢。”
“看看看看,又表扬我了吧?”广胜拿一张报纸盖在脸上,“我还不是吹,也就是我对孙明一往情深,不然早被美女绑架了呐……你就说前年吧,前年我在大街上走,一个穿花衣服的美女跟了我一路,哥哥哥哥我爱你,哥哥哥哥我爱你……”
“哈哈,你说的那不是小A?”石小娇笑岔了气,“她对谁都说那句话呐,神经病加花痴谁不知道?”
广胜拿下了报纸,装模做样地朗诵:“新华社报道,国际著名美男陈广胜先生今天下榻王朝宾馆,今夜陪睡的有,著名影星巩俐、章子仪、赵薇等,搓背伺候的有,国际巨星刘德华、周润发、梁朝伟等,瞪眼干靠的有美女孙明、石小娇……”
孙明一把扯下了报纸:“做梦吧你!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广胜嘿嘿了两声:“看看,嫉妒了不是?小娇,你说这种母老虎我怎么敢娶她?备不住哪天被她给吃了呢。”
石小娇瞥了他一眼:“知足吧胜哥,在我们商场里,多少小伙儿都让明明姐给谗得转悠腿肚子呢。”
“那是,”广胜憋了一天,此刻话格外多,“咱下手早啊,沾光,沾光啊。不过,我真后悔,你说我早几年认识你,哪有她的份儿?”忽然感觉话有点多,连忙遮掩,“我的意思是,人就是个缘分,强求不得……嘿嘿,该谁的就是谁的。”
孙明搡了石小娇一把:“俺们小娇也想跟她广胜哥哥来来呢……嘻嘻,是不是小娇?”
石小娇忽然红了脸:“去,不知好歹,不理你了。”
广胜乜了石小娇一眼,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温情,莫名其妙。
广胜趴在床上,跟石小娇下了几盘象棋,天色也不早了,石小娇站起来:“好好学吧,你个臭手。”
广胜还在琢磨刚才这盘棋为什么输了,讪讪地说:“好汉不赢头三把,你别走,再来,我杀你个片甲不留。”
孙明不住地看墙上的挂钟,石小娇吐了个舌头,拎起包走了。
广胜怅然若失,摸起窗台上放着的一根黄瓜咬了一口。腮帮子疼痛难忍,广胜只好用门牙咀嚼,像一只啮齿类动物。
半夜,一阵嘤嘤的哭声把广胜吵醒了。
孙明抱着双腿,倚在墙上一动不动。
月光下,一滴眼泪正慢慢地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在下巴上集成了一个闪着蓝光的水球。
两个人都在流泪,她往地上流,他往心里流。
这一天,从早上六点开始,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结束,实在太长了。
第十二章 爱恨情仇 第三节
早晨睁开眼,孙明不在家。她终于上班去了!广胜忽地从床上爬起来,一头扑向了电话:“喂,四哥吗?我是广胜啊,哈哈,怎么就不能想你了?忙什么呐?哈哈,四哥厉害……没事儿,就是这阵子特别想你。在家吗?好,我马上过去。”
坐在胡四家宽大的沙发上,广胜瞅着面无表情的胡四,沉声说:“四哥,这就是事情经过,你看着办。”
胡四透过眼前袅袅的烟雾,瞪着广胜看了足有三分钟:“广胜,你以为四哥现在还玩社会吗?”
广胜把手拿到头顶上,用头发遮严了那处最大的伤口:“四哥,你别说那么多了,弟弟就求你这一把,帮不帮吧。”
胡四把烟丢到血红的地毯上,用脚捻了捻:“你走吧,我没听见你说过些什么。”
广胜起身就走:“四哥,我听你的消息。”
打车回家的路上,广胜心里很塌实,用报纸包好的两万块钱静静地躺在胡四家的桌子上呢。
妈的,这钱不用白不用!这还是那天刘书记塞在广胜包里的钱呢。除去花了的几千块,还剩一万多,广胜又去银行凑足了两万,直接给胡四送去了。广胜知道,四哥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没有银子,四哥是不会出面的。广胜对胡四说,他要黄三的一条胳膊。胡四一句话都没说,老是盯着墙上的一副字看。那是广胜在监狱的时候写给胡四的,那上面写着:豪气冲天。
“我刚出去了一会儿,你又去了哪里?”孙明看着风尘仆仆站在门口的广胜,很有怨气。
“嘿嘿,明明,你快要把我栓腰上了,”广胜讪笑着侧身闪进来,“我去公司跟赵总打了个招呼,别让人家挂念。”
孙明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包零食说:“我出去给你买回来你喜欢吃的东西,自己吃。我得晚上才能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刚要出门,电话铃响了,孙明折身回来拿起了电话:“喂,找谁?哦,赵总啊,他不是刚……哦,他回老家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行,他回来我跟他说说……可能得三五天才能回来吧,谢谢你啊赵总,有时间来玩儿,拜拜。”
广胜有些发傻,看着孙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孙明哀怨地盯着广胜看了半晌,一扭头冲出门去。
头还在隐隐做痛,广胜大口喝了一杯凉开水,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谁?”广胜拿着还在响着的手机问。
铃声又响了一下,广胜看了手机一眼,咧了咧麻木的嘴巴:“操他妈,‘愚’了我,”按了一下接听键,“喂,说话!我是陈广胜!”
“胜哥吗?你在哪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
操,又是葡萄!广胜低声骂了一句:“哦,葡萄啊……我在西藏呢,没骗你,这不,新疆那边的演员不合格嘛,我顺道来了西藏。嘿!西藏这边的姑娘漂亮,一个个跟貂禅似的,你不信我让西藏姑娘跟你通话,”广胜捏紧了嗓子,“喂,你好,我是才旦卓玛,陈导正忙着呐……咦?他怎么会骗你呢?让他跟你说话……”顿了顿,又变回了原声,“哈哈,没骗你吧?”
那边说,你可真是个导演啊,我去电视台打听过了,人家说电视台根本没有你这么个人!陈先生,你不要以为我想沾你什么光,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挺有趣才跟你交往的……可能你想多了,我才不管你干什么工作呢。我回青岛了,你来吧?
“嘿嘿,葡萄,我在逗你玩儿呢,”广胜有点脸红的感觉,“不过,我还真的在外地出差,等我回去我去找你玩儿。”
“陈先生,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管你在哪里,心里有我就成啊。”那边挂了电话。
葡萄可能姓毕,广胜记不大清楚,她跟广胜认识有几年了。那年,广胜和朱胜利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