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上-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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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对着镜子坐了下来,姬檀就在我身后嘀嘀咕咕地建议:“阿丹,你……你身上要不要也抹一点?我……我让凉沁进来帮你……啊!阿丹你干什么??!!”他用力地抓住了我的右手。
“不是你让我把脸上的疤痕弄掉的么?”
“可……可是……你为什么拿着匕首……对着自己的脸?”
“伤口早就已经结疤了,要弄掉只好重新把疤痕划开,再抹上春枯水……”
姬檀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抿着唇,目光恐怖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耐烦,稍微用力就挣脱了他的束缚,将匕首丢在妆镜台上,无奈地问:“皇上,陛下,少爷,你到底想我怎么办?”看着我的疤痕不顺眼的是你,现在不许我动刀子的还是你。我在人前给你下跪磕头,叫你主子皇上,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啊?!
姬檀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小心翼翼地坐在我的身边,说:“阿丹,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介意你脸上有没有疤痕的。”
我也不介意自己脸上有没有疤痕,别人介不介意,那就更加不关我的事了。倘若不是你这个皇帝觉得带着一个毁了容的宝林出去掉价儿,我犯得着在自己的脸上做文章么?我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姬檀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我觉得……”
话音刚落,外边皇帝寝宫里传来魏展颜匆忙的脚步声,他不敢随意进来我的屋子,站在门外的绣屏处急切地禀告道:“陛下!南疆急报!北书房议事大臣恭请陛下驾临北书房!”
姬檀霎时间就站了起来,匆忙走了两步,又回头望着我:“阿丹,不许动那伤药。”大概还是不放心,居然冲上来一把将我放在妆镜台上的碧玉药瓶揣进怀里,用力拍了拍,这才匆匆忙忙地跟着魏展颜跑了出去。
第二卷 不可为妃 第五十九章 杀人只是小把戏(求PK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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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是天天跟着姬檀形影不离的,不过,他每隔十天就会去南北书房议事一次,南书房是每旬逢七的日子,北书房是每旬逢九的日子。这种议事被称为内阁廷议,一旦开始就是一整天的时间。莫说我这样位份底下的后宫进不去,身为皇帝侍卫长的魏展颜照样不能踏入书房半步,进去就是濮在那样的凄惨下场。所以,只要姬檀去书房议事了,他就会特意让我留在寝宫里自己玩。
我素来不喜欢待在屋子里,火龙烧得太暖和了,若不是姬檀怕冷,我只怕天天都蹲在室外。转身将匕首和冰魄剑都收好,藏在了绣床的上边,倘若不是武功高强有轻功的人,想发现剑匣除非在我屋子里搭梯子。之后就一身轻松地走了出来。
凉沁也没有跟着去伺候,正在寝宫里焚香,看见我往外走就连忙招呼道:“殷主子!”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说:“有事么?”
“皇上交代您不能随意出去,再过几日就是正旦了,宫里上上下下到处都是人,倘若不小心遇见位份高的内廷女官,恐怕您是要吃亏的。”凉沁紧张兮兮地跑了过来,只差没有伸手拉着我了,“莫轻言死得不明不白,慈宁宫那边还烧着一肚子火呢,陛下在北书房议事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您还是当心一些。”
“没事,我就在外边坐一坐。不出去。”我也没顾得上拿斗篷,径自走了出去。
屋里屋外就是两个世界,说起来,上京的冬天比雾山暖和不少,山里入冬就冷得不行,每年刚刚进了腊月,绯妆就死活赖在屋子里不肯动了,陪着我练剑的都是紫靥。我就穿着一袭单衣坐在主殿的御阶上,杏黄色的衣袂在寒风中猎猎抖动,很快就吹得遍体生寒。
不知不觉地就开始想念绯妆和紫靥了,不知道她们在上京好不好啊……
凉沁拿着斗篷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说道:“殷主子,您好歹多加件衣裳。”
我有些无奈地接受她的好意,已经说了二十遍了,她还是觉得我肯定会生病。
姬檀不是说她也粗通武艺么?怎么就不明白有人习武之后已经不适应温暖了?细节处和我这么较劲,真的很累。我不喜欢有人处处都关心着我的衣食起居、言行举止,偏偏到了重华斋之后,每天跟姬檀同居一室,同寝一床,连我出恭时用什么草纸,沐浴时用什么澡豆都被过问得一清二楚。我皱皱眉,立即有人问是否不高兴不快意;我坐着发发呆,立即就有人过问是否不好玩太无聊……是,这是好意,这是殷勤的逢迎,得到这种照顾的我应该感恩戴德,懂得珍惜。
可是,真的很讨厌!我不想对别人好,所以,也不喜欢别人对我好。我就乐意一个人蹲在无人问津的地方,一箪食、一瓢饮、一柄剑,于愿足矣。人多的地方,麻烦事情怎么也这么多呢?!
我有点郁闷地拖着斗篷上的玉锁扣,背过身子一言不发地盯着御阶的角落,假装没有看见欲言又止的凉沁。安静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凉沁柔柔软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殷主子,奴婢给您做些小点心尝尝好不好?”
“我不饿。”别以为你跟你主子姬檀一样,说点好听的话,我就会对你好。
凉沁笑眯眯地还想说什么话,我已经倏地站了起来,冷静地说道:“你在此地不要乱动。我去北书房看看。”利索地将斗篷上的风帽罩在头上,扣上颈项处的玉锁扣,足尖轻轻一点,人已经跃上了天元宫的房檐,飞快地朝着南边的拙政殿掠去。
天元宫和拙政殿虽有内廷与外朝的区别,实际上隔着的也不过是一道宫门。两宫俱在子午线上,拙政殿稍微高于天元宫,彼此距离不过三百丈,加之宫室空阔,人烟稀少,我就是坐在天元宫寝殿里边,一旦运极耳力,想要清楚南北书房的飞花落叶也不是难事。不过,这样运功太过耗费内力,一般来说,我是宁可跟在姬檀身边保护他的,除非他每十天的例行内阁议事,我无法跟着进去书房,只好蹲在天元宫里暗暗保护。
姬檀离开之后,我的耳力就已经远远散布了出去。原本一切都和寻常一样,姬檀身边虽然有盯梢的眼睛,不过都很安分,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就在刚刚,我听见了北书房不同寻常的动静:起码有十二名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高手朝着北书房潜伏了过去。
不是我不放心魏展颜,不是我不放心姬檀的亲卫,而是我不能再看见自己人的鲜血了。
姬檀带着重伤抚摸重华斋墙壁的样子,我不想再看见!
天元宫的侍卫大部分都跟着姬檀去了北书房,剩下一部分是眼睁睁看着我跃上房檐的,不过魏展颜事先就交代过什么,他们很识相地假装没看见。待我从天元宫出来之后,急速的身形与合适的技巧,很完美地让我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拙政殿西北角的偏殿周围。
未央宫里虽然少见草木,高明的刺客想要潜行还是不难的。我凭着耳力落在了十二名高手埋伏的圈子附近,没有惊动任何人。刚刚在天元宫时,我还无法确定这十二名高手的身份,这时候才刚刚俯身藏在阴影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杀气已经说明了某种事实。这种杀气很淡,如果不是我自幼修习清心禅,绝对感觉不出来。
姬檀的御驾还在五百步外,在他抵达北书房之前,我必须把这里清理干净。否则,一旦刺客与姬檀的侍卫冲突起来,前边有北书房重臣观战,后边有宫女太监看热闹,我就不方便众目睽睽之下出手相救了。
主意既然已经打定,手上自然不会迟疑,身形微微一敛,人已经落在了地上。足尖沾地的位置与刺客潜伏之地不过一寸,清淡无我的指风落在刺客的命门穴上,瞬间摧毁浑身经络,心脉在同时断绝。没有痛苦,没有知觉,死亡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我杀人其实不需要用剑。姑姑说的对,杀人只是小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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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流逝在指尖的感觉很玄妙,有点唏嘘,有点清冷。惟独没有心软。既然决定做一个日夜与刀兵相伴的江湖人,仗剑而行的那一天起,就应该做好死于非命的准备。心慈手软并不是一种特别值得赞扬的美德,尤其是在一旦手软就会有自己人丧命的情况下。
我用很长时间都没有使用过的急速身形周旋在拙政殿西北的偏殿,一个接着一个,定点清除埋伏在四周的刺客,没有惊动任何人。当十二个骨子里散发着淡淡杀气的刺客,最终变成十二具弥漫着淡淡死气的尸体之后,我脚步轻盈地藏在了偏殿入口不愿处的阴影里。
这种身法被成为“白夜术”,是很久以前一任玄天殿主带入雾山的绝技,她是一名顶尖的刺客,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只要是在有光的地方,哪怕是万里黄沙一片苍茫,她也可以藏在目标的背后丝毫不被人发现:有光就有影,不管是多淡的影也足够隐藏残忍与罪恶。
原本我是不会对这样细枝末节的功夫有兴趣的,也许上天注定我一定是个偷鸡摸狗的角色,九岁那年我剑术大成,同时也陷入一个无法突破的瓶颈。姑姑将这门白夜术传授给我,仔细研究之后,原本古井无波的剑道才恍然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所以,我不单成了一个剑客,同时还精通刺客的阴影术。
躲在阴影之中,我运功于双目,看着姬檀的御驾一点一点靠近。
北书房里一切平静如昔。
姬檀的车驾在拙政殿主殿停了下来,魏展颜扶他下车,他步履匆忙却不失帝王威仪地朝着西北角的偏殿步步行来。他的护卫先一步检查了场地,理所当然地发现了被我撂倒在偏殿四周的刺客尸体,一声尖锐的鸣镝破空而出,锵锵锵锵,姬檀的所有侍卫都拔出了佩刀。原本恭敬谨慎分散在五步之外的侍卫顿时收缩阵型,相当娴熟地将姬檀护在了身后。
魏展颜神色凝重地护在姬檀身边,厉声喝问:“前方何事?”
不得不承认魏展颜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侍卫,他之所以声色俱厉,大多是因为没有察觉到身周的危险——确实没有危险,危险都已经被我清除掉了——误认为是探查的侍卫中了对方的圈套。
前方探察侍卫的领班飞速回报:“回禀大人,偏殿附近发现刺客尸体。”
魏展颜的表情有些错愕,之后又带了点僵硬。他飞快地思忖了片刻,说道:“陛下,请准臣前去查看。”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觉得不解不放心?又惟恐是调虎离山之计,因此不得不再三请示姬檀?
从鸣镝破空到身边侍卫如临大敌,姬檀始终神色淡淡地站在原地。听到侍卫的回禀之后,他微微蹙了蹙眉,很快地,漆黑秀致的双眸中漾起一片柔软的涟漪。魏展颜错愕不决时,他很笃定地轻声说道:“不必查看。让人都回来,就当没这么一回事。军务紧急,耽搁不得。”
魏展颜一向很听姬檀的话,此时也不禁迟疑:“陛下……”
姬檀一直很稳很威仪地端着皇帝的架子,突然偏头在魏展颜的耳边轻轻说:“是阿丹。”
我险些撞在身边的墙上。这家伙能知道是我干的,我不奇怪。他了解我,也不笨,推测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事。问题是他要不要一定用那么……的口气,神神秘秘、紧张兮兮、得意洋洋地凑在魏展颜的耳边,一副炫耀的淡定姿态来说出这句话啊?
北书房的大臣听见外边的响箭声,一阵骚动之后,也纷纷走了出来。
为首的自然是太尉萧彤,一袭深青五原缎五爪坐龙蟒袍,腰间扎着云纹镂空玉带,当朝少见的御赐蟒袍昭示着他的尊贵身份。不过,这位稳稳坐着天朝太尉府第一把交椅的武官样子却显得相当的文弱。萧彤很高很瘦,颀长的身材包裹在尊贵华丽的蟒袍中,居然有点弱不禁风的味道。
他是真正不到四十的年纪,年轻时戍边征战,饱受风霜之苦,看起来倒比妖孽似的南太平苍老了许多。真正要说的话,南太平下巴略方,凤眸剑眉,样子倒是比眼前这个眉峰恬淡、神色温和一如书生的萧太尉更像武官。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二品武职朝服的年轻人。能够进出北书房的大臣同样不多,北书房参机要事天风宿、原牧野、徐仓,长史萧赐怡,少史崔闻樱。其中,天风宿和原牧野是老将,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徐仓虽年轻,却是一品武职。剩下来的二品武职只有长史萧赐怡与少史崔闻樱,传说崔闻樱相貌丑陋,眼前这个紧紧跟着萧太尉的年轻武官,自然就是北书房长史萧赐怡。
姬檀还在偏殿之外,院子里两个人说话自然不怎么顾忌。萧赐怡有点不耐烦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地抱怨道:“天天这么闹事,到底想做什么呀?杀了差不多半年都没杀出个所以然来,还真是锲而不舍!——乌兰逆贼都要杀到神女城了,京里还这么闹腾!”
萧彤看似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性子似乎有点火爆的长史就乖乖闭上了嘴。
后边几个北书房的大臣也都陆续走了出来,我倒是分不清楚哪个是天风宿,哪个是原牧野了。这两位将军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将,战后淬炼之后的气质相当一致,举手投足都带着战将独有的硬朗风姿。这两位老将军在中原天灾频仍、五胡觊觎天朝的最艰难的时刻,阻敌漠北,杀寇东海,平绒西凉,立马南疆,赫赫不世之功,四海宾服震摄。倘若不是当时朝堂资源所限,打起仗来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平凉王这个爵位哪里封得到曲星河头上?三十多年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