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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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滚出来!”
李书霖打开门慢慢出来,肩膀耸动,明白是忍着笑。
倩芸就没有想到岳敏之家里还藏了个霖表哥,方才她大着胆子的表白都教这个向来不是正经人的霖表哥听了去。她的脸涮一样涨得通红。
倩芸在李书霖面前一向伶牙俐齿,李书霖好容易逮着这样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笑道:“原来十小姐是来深夜会岳大哥的。”
倩芸低下头不反驳,意思竟是来了个默认。李书霖摇了摇头,叹气,说:“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哪。”
“我……我不要认命,我要为自己的幸福争一争。”倩芸抽出手帕擦眼泪,小声说:“霖表哥,六年前你要是敢争一争,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罢。”
李书霖好像挨了一闷棍,他愣了一下,才说:“倩芸,你总要问明白岳大哥心里有没有你。”
“岳大哥心里若是没有我,怎么会放心把工厂的帐都交我和……”倩芸提到芳芸时声音低下去,“九姐核算。岳大哥,你说是不是?”
“你是顺便。”岳敏之的声音虽然压的极低,却是字字清晰,“我的帐目一向公开,谁来替我算都没有关系。”他冷笑道:“实话对你说罢,我对你九姐确是一见钟情。至于你么,从前你只是书霖的小表妹,后来你也只是芳芸的堂妹。”他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响亮起来,“你九姐年纪还小,又有心求学。我固然是爱极了她,却是不想扰她心思误她学业,所以一直不曾去樱桃街提亲。俞十小姐,还请你自重!”
“啪啪。”曹二少拍着掌从楼梯间里走出来,笑道:“岳大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发的强了。我替我自己问一句,你真想过上樱桃街提亲么?你敢么去樱桃街提亲么?”
好久不见(下)
“芳芸不过十六周岁,我等得起。”岳敏之胸有成竹的微笑直视曹二少,“曹二少,你上回求婚不是被当面拒绝了么,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呀。”
曹二少神情不变,笑道:“世事难料,安知佳人不会回心转意?”
曹二少向芳芸求过婚?倩芸惊诧的看看曹二少又看看岳敏之,曹二少脸上并无一丝异样,岳敏之笑得风淡云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事是瞒着大家的?倩芸救求的目光转向了李书霖。
李书霖咳嗽了一声,笑道:“小姐们和我站的略近,亲戚们都要讲闲话的,二少,我们先送倩芸回家罢。”
岳敏之笑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倒是巴不得留客,比不得你们尊长在堂,行事多少要有些顾虑。”
只有岳敏之一人在家,叫倩芸闹一闹,曹二少上来做个和事佬儿,就是胡参谋长晓得了为了自家甥女名誉计较,也不会迁怒到他曹二少身上,最多不过拿枪逼着岳敏之上俞家提亲。
可惜事先没有打听周全,不晓得李书霖在他这里,倩芸当着李书霖的面闹不起来,她的去留就成了烫手山芋。若要李书霖送倩芸回去,一则他是不怕人家闲话的,二则娶不娶倩芸他也无所谓,确是恰当的人选,然又与倩芸名誉有损。加上曹云朗一起送倩芸回去,俞大太太必定要问缘故,消息传回曹家,他反要吃人嗤笑。曹云朗略一思索,笑道:“卫兵,到三少那里去请俞家十一小姐来陪十小姐回家。敏之兄,你不介意我们进去坐坐罢?”
岳敏之笑嘻嘻做了个请的手势。李书霖轻轻推了倩芸一把,让她先进去。客厅里的陈设和芳芸家的客厅有七八成相似。高高低低磊满书的书橱,黄花梨木的大画案摆在窗边,案上摆着笔海砚池,舒适的沙发摆成半圆。甚至,灶间门口都有一只跟莎丽长像差不多的斑点狗卧在铺着棉垫的篾箩里酣睡。倩芸越看越是心酸,坐在沙发一角,拿着手帕默默拭泪。
岳敏之收拾茶几上的报纸堆,笑嘻嘻的说:“书霖,听说你最近在跟朋友合办报纸,生意可好?”
“不过是和朋友凑个热闹罢了。”李书霖笑道:“一两千块的小本钱。”
“哦?办一份小报只要一两千块钱?”曹二少笑道:“什么样的朋友?怕不是女的罢。”
“是我初中的一个同学。他家的生意折了本,他一个人要照管一家人的生活,因为他平常喜欢写些小文章,就有朋友替他出主意叫他办报纸。”李书霖笑道:“我们几个同窗一共替他凑了三千块,他自己还有四五百块的本钱。我正想问你呢敏之,这点钱,好像不大够用似的。”
“不少了。”岳敏之笑道:“四五百块钱就够了。我算帐给你听。一份小报起印一千份。纸可以一日一买,也可以挂帐。印费五天一结,脸皮厚些,十天半个月结一次最好。这两样都是不必先付帐的,卖了报纸再来付帐最是妥当。人么,顶多用三个。一个主编,排排版,拉拉稿子,你同学当仁不让就是主编。一个跑腿,取稿子送稿费,一个月开他三十块钱是高薪。要排场再用一个小仆欧打杂,开他十五块钱。小报难道还要到礼查饭店租房间?随便哪里租个大房间二三十块钱,白天办公,晚上睡人。再加上伙食杂费开销,一个月开销两百块钱不得了。”岳敏之含笑的眼扫过听得认真的曹二少,“至于稿费么,小报自然是用不到名家的,千字一块钱就是上上签了,一个月稿费能开多少?”
“难为你算得这样清楚。”李书霖突然笑骂:“我就忘了,你好像是《晶报》的股东?”
岳敏之不置可否的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晶报》在现今的上海滩算得是小报里顶有名气的一张,一向最喜欢胡说八道名人,又因着胡说八道四个字倒不好叫权贵们自动对号入座的,所以越发的敢胡说八道了。
曹二少想到上一回岳敏之说过投资报业,觉得八成是真的。他虽然不是怕事的人,然曹大帅竞选大总统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到这里,不由笑道:“我二堂姐新由日本回国,也说要办一张妇女日报的,下回带她来跟你们取经。”
“好说好说。”岳敏之笑道:“我和书霖的经验,其实都是四个字:老实掏钱。”
李书霖拍着茶几笑骂:“敏之,你是出钱的憨大,别拖上我们。”
他们三个一本正经的办报如何如何谈了半个钟点,越谈越是投机,不约而同把倩芸丢在一边不顾不问。
倩芸虽然是十五六岁的小姐,(炫)经(书)历(网)的事情不多,也晓得她今天要死要活的缠着曹二少来寻岳敏之是做错了。她原本是赌着一口气来的,吃岳敏之几句严厉的喝叱伤了少女骄傲的自尊,原来心里存着的万一的想头自然是烟消云散,转而怨恨岳敏之从前待她不清不楚的好是别有用心,就在心里添了许多怨恨。从前看岳敏之哪里都觉得他好。今朝灯下再看他,头发太短,皮肤太黑,脸上的神情又太踞傲,这样的人,怎么母亲就看中了他?倩芸越想越觉得委屈,直想站起来就走。
可是在座的三个男人,岳敏之是肯定不会送她回家,李书霖送她她又不肯。曹二少么,已经让人喊丽芸来陪她回家,她若是自己要走就是驳了他的面子。真要一个人出门?倩芸想到传说中金陵女大学生的人命案子,打了个哆嗦。她坐在沙发一角胡思乱想许久,进退两难。
是以丽芸笑盈盈站在门外,虽然鼻子尖可以翘到天花板上,倩芸还是走过去亲亲热热挽住她的胳膊,笑道:“丽芸,我玩的太高兴了就忘了时间,烦你陪我回家。”
丽芸将客厅里的三个男子挨个看过,笑道:“我就不晓得,原来表哥现在和倩芸玩得这样好。”
李书霖冷笑道:“大半夜的到处乱跑,你就没有半点大家小姐的样子!二少,我和你借几个卫兵,送两位表小姐回公寓。”他在俞小姐们面前一向都算正经,真摆出兄长的架子斥责,倩芸机灵,立刻就低下头不敢出声。丽芸小心的向曹二少。她原本是和三少在回力球场跳舞的,二少派卫兵来请,三少立刻放人,可见三少是不敢得罪二少的。此时二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倩芸又这样听话,她心里哆嗦了一下,紧紧挽住倩芸的胳膊,小声道:“我坐三少的汽车来的,不劳表哥和二少借人,我们走罢。”
二少挥手,方才带丽芸上来的卫兵又带着两位俞小姐下楼。李书霖抱着胳膊倚在窗边看载表妹的汽车远去,笑道:“二少高明,我的两位小表妹见了你都服服贴贴。”
“小姐们见了我不服贴的,除去我家的姐妹,也只令九表妹了。”曹二少站起来掸掸衣袖,笑道:“主雅客来勒,改日再来府上打扰。”
李书霖笑着朝岳敏之拱手,“我也去了。主人高卧罢。”
“不敢不敢。”岳敏之把他们送到楼下,目送曹二少的车队离开,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祥云公寓,寒风刮过清冷的街道,整栋公寓黑沉沉的,只有三楼有窗口亮着灯,倩芸和丽芸下了汽车,一边跺脚一边张望。倩芸看自家的窗户都是黑的,情知母亲不在家,先就松了一口气。她有些犹豫的说:“我家里没人,不如我们去敲九姐的门,找她说说话混一夜罢。”
“我不去。我要回去跳舞。”丽芸冷笑道:“她装的厉害,在我们面前凶巴巴的,一转过脸在男人面前就是小白兔,我顶讨厌她。”
倩芸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听说九姐拒绝了二少的求婚。可是看二少的情形是非娶不可的意思,你何必跟她过不去?”
“哈哈,你还是那么傻。”丽芸笑的喘不过气来,“走,我跟你上去找她。”她转身走回车边吩咐车夫:“我要陪我十姐,你和三少说一声,我不去跳舞了。”她打发了车夫,拉着倩芸进了楼梯间,附在倩芸耳朵边小声说:“二少在日本有恋人,你晓得啊?”
“晓得啊,菁姐说过。”倩芸好奇的问:“这和九姐有什么关系?”
“你可晓得他们是为什么分开的?”丽芸冷笑着说:“听说是二少求婚,那位日本小姐的父亲不同意。等那位日本小姐到上海来,看九姐还装得下去不。”
“哦”倩芸轻轻应了一声,说:“九姐其实比咱们两个都强。她有洋人表哥撑腰,又有钱又有势。”
“有钱有势也不是她的。”丽芸冷笑道:“看我舅妈就晓得了,我外婆能做主的时候,待我们何等亲热。一到她当家,翻脸比下帘子还快。你们家,不也是你舅妈做主了?”
“是,我不比你好多少。”倩芸低低应道:“走罢。”
“真要去?我不想。”丽芸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翘着嘴说:“她跟她家那个颜姨奶奶一样坏。”
“我……其实我也不想去。”倩芸想到被泼的那半杯咖啡,还有方才被拒绝的委屈,就把名誉的问题抛开,“走,到你那里去。我家老妈子是我舅妈荐来的,我怕她把闲话传到我舅妈耳朵里。”
她们两个踮手踮脚上四楼。丽芸掏出钥匙开门,喊老妈子起来烧水烧夜宵。她们两个围着一个炭盆烘火,相对无言。
突然楼下传来笛声。这样的大冷天,谁在外头吹笛子?丽芸和倩芸不约而同站起来挤到窗边朝下看。公寓门口的那棵法国梧桐树叶子早都落光,吹笛人倚在背光处,只看得出他穿着长衫。
曲子好像是《凤求凰》,笛声起初呜咽,继而轻快,又转深沉。丽芸听得一会,推倩芸:“我们公寓还有什么出挑的小姐?这样子的求爱倒是雅的很。”
倩芸想了一会,摇头说:“我平常都是住校,不晓得公寓里住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快看快看,有人出来了。”丽芸指着公寓门口的那块黑影,说:“我刚看到有人。”
倩芸踮起脚朝那边看,果然那里有人影。想来吹笛人也看见了,笛声歇了两分钟,又吹起《百鸟朝凤》来。安静清冷的夜里,纵然是这样欢乐的曲子,也渗着几分凄凉。倩芸只觉得寒意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笛声好像调皮的孩子吃了惊吓,声音低下去一会又高起来。门口的人缓缓走到灯下,居然就是芳芸。
丽芸看见是芳芸,呸了一声用力关窗,小声骂道:“她又勾搭上一个。”
倩芸摇摇头,露出苦笑,“下面那个,是岳大哥罢。”
就砸你家玻璃
岳敏之对待丽芸一向都是敬而远之,丽芸也是不肯和他打交道的。听倩芸讲楼下吹笛的人是岳敏之,丽芸冷笑着走回火盆边伸手向火,慢慢道:“咱们九姐真是有本事,哄着曹二少不算,还吊着岳大少不放手。我就不懂了,这位岳大少又没有家世又没有钱,怎么大伯娘也说他好,九姐也愿意和他好。”
倩芸脸上微红,她倚在窗边不吭声,全副精神远眺那棵法国梧桐树。
“十姐,原来你喜欢岳大少。”丽芸走回窗边把窗帘用力拉上。“你醒醒罢,姓岳的可不是好东西。”
“我……我哪有。”倩芸把自己藏在窗帘后,小声说:“九姐才是扑火的飞蛾。”
“她?”丽芸摸着脸颊,恨恨的说:“她不是走到哪里都带着保镖么,别人能随便下手?”
“还有谁看她上?”倩芸一边问,一边不死心的掀起窗帘的一角,正好看见打横里一个黑影冲出来拦在芳芸前面,她连忙对丽芸招手,“快来,又有一个。”
“有什么好看的。”丽芸脸上现出鄙视的神情,“我顶讨厌她装腔作势,”她打了个呵欠,嘴上说不看,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凑到窗边和倩芸一起朝下看。
祥云公寓门口不远有一盏路灯,芳芸就站在灯光下发愣。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手持半块砖头的黑衣少年面露不悦,“女人,为什么半夜偷跑下楼?”他讲话的声音很响亮,在四楼都能听见。
丽芸忍不住笑出声来,拉开窗帘,指着那少年大声说:“十姐,这个破相的穷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看九姐倒像是很怕他的样子。”声音又响又脆,分明是存心要让芳芸听见。
芳芸早就听出那是俞家十一小姐丽芸,她侧过头看到雁九手里的砖头,小声说:“砸她家玻璃。”
“好。”黑衣少年扬手,四楼十一小姐客厅窗户最上面一块玻璃应声而碎。
玻璃碎片四溅的刹那,丽芸和倩芸都尖叫起来。们两个这样一叫,整栋公寓四层楼,几十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