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笙箫半世妆-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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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盟的人进入皇宫之后瞬间毫无声息,直到几日之后,宫中传出了叶尘意图造反反而被捕的消息。
当今圣上下旨,在三日之后,将一叶盟盟主处斩于午门。
天下当即为之震惊。要知道,短短半月之前,一叶盟才一举攻下黑道之首的黑风寨,却仅仅在几日之后,竟然沦为了朝廷的阶下囚。当真是一叶盟准备造反吗?然而,是与不是也已经不重要了,最主要的是,朝廷终于得到了铲除它的理由……
三天的时间,其实一过也只是转瞬。
外面纷纷扰扰的时候,楚宫之中,有一处庭院外密密地布满了守卫,似乎连风的透入都显得稀薄。这个院子很静,静地不论外面是如何的惊涛骇浪也不曾惊扰到里面的一草一木。
房间中的女子靠在窗边,神色淡漠地落在外面的天边,身上的每一存都显得有些苍白。桌上搁着丰盛的菜肴,却是一口都没有动过。
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她仿佛丝毫未觉,并没有转头看去。
隐约间,是轮椅滚动的摩擦声。桩素本来以为又是送饭菜的丫鬟,此时才不由缓缓地转过身。这时沉简也正看着她,两人的视线触上,桩素的唇角微微触了触,最终没有说什么。她的嗓子近几日一直干燥地难受,有种灼烧的感觉。
“你就这样离不开他吗?”在沉默许久之后,沉简这样问。
桩素不自觉躲开他的视线,抿唇不语。
“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准备陪他去死?”沉简轻轻一哂,更似是嘲讽。并没人作答,他在沉寂间霍然一甩长袖,桌上的饭菜顿时被掀翻在了地上。一时的杯盘错落,在地面上酿开一片污渍。
桩素的眼睫猛然一触,双手在衣袖的掩盖之下,隐隐地握作了拳。
“你的那位亲爱的盟主大人……今天就要被处斩了。”
冷漠的话语浮在周围,空空落落间,显得有些冰凉。桩素惶恐间霍然扬眸,全身一时僵硬,待回神时下意识地往外跑去。然而并未及几步,经过沉简身边时,已经被他一把抓住。
他握得分外紧,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没办法从他的禁锢中逃出。桩素感到隐隐间过分重的力道让她的骨骼隐隐地生痛,她猛然回头怒视他,不想却触到了一抹过分忧伤的神色,沉简的这种神色是她第一次看到,仿佛是剥离了所有伪装之后最后剩下的一片脆弱的真实情感,只需要轻轻地一碰就足以鲜血淋漓。
“你的眼中,可曾经看到过我?”沉简深邃的眸里,透上了几分清晰的凄然。
桩素不敢看他。
“你的眼中,一直都只有一个轻尘……”沉简的话语有些漂无,自嘲般地略略一扬嘴角,尽是苦,“素素,你可恨我?”
桩素挣扎的动作一顿,最终咬着唇,慢慢地挤出三个字:“放——我——走。”嗓子的一片疼痛间,让每一个沙哑的字念出时是撕裂般的感觉。
恨吗?她不想……不恨吗?但事到如今,又怎可能不恨……
桩素感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缓缓松下,她心下一狠,一把将自己从他的禁锢中抽离,飞步往门外走去。门外的阳光一时的刺眼,桩素微微地眯了眯,却还不及看清外面的景致,只感到背后猛然一下重击,面前顿时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流苏在一旁一把扶住了昏过去的女子,转头询问沉简:“皇上,现在如何?”
沉简的视线落始终落在自己空空落落的手上,语调显得有些悠远:“现在也差不多当是行刑的时候了。你……送她出宫吧。”
“……是。”流苏本还想说什么,但一时又难以开口,最终只是淡声应下。
此时的天边有些微白,白得刺眼。
楚宫午门的刑场颇大,此时刑场之中只是伶俜地立了一人,遥遥地抬头,漫天的碧色落入他的瞳中,最终依旧只留了一片沉邃的黑。
时间已到,外面层层叠叠地围满了人,有小孩拼命地往里拥挤着,却是被身后跟着的大人有把拉到后面,一面骂骂咧咧地责备着,一面用手去遮住了他的眼,不叫他见过分浓重的血腥。
有人从后方带上了一座宽大的帘幕,苍白的幕布,在一片空旷之间更加显得有些荒芜。轻尘抿唇一笑,轻描淡写地转身,由着他们步入这个为他独立构设的囚场。
唯有尊贵显赫的人才允许在死之前尚且保留风姿的尊严。他倒不想,沉简最终竟然还会给他一个这样的面子。轻尘的笑此时落了几分落寞,他不是不知道告别心爱的人独自存活时的苦,然而他别无选择。这个世界上本就已没有了“桩素”,自此之后再无“轻尘”,或许她的人生终于可以平静许多。
帘幕缓缓落下,一片白,渐渐地隔断了面前绚丽的世界。
“时辰到。斩——!”令牌一落,手起刀落,伴随着周围的一片惊叫,原本的白幕被溅起的血染地一片透红,红地狰狞刺目。
有人呐喊,有人骇然,有人慌忙离开。刑场上微微漫起了血的气息,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一叶盟的盟主竟然会死地这样轻描淡写,不含丝毫戏剧性。
然而,随着轻尘的死,一叶盟旗下的组织仿佛如期约好一般,开始各自“执政”。南院、北楼、东西二房……原本赫赫有名的一叶盟,就如黑风寨一般,片刻之间土崩瓦解。只是,对于很多人而言,一叶盟依旧是一个传说。
几日后从皇宫中传出消息,皇上下旨,焚毁大量书籍史册。很多人议论纷纷中,依稀间听闻,这些书籍中皆有着关于一个名“素”女子的记录,然而再往深处探究的人个个死于非命,最终也就再无人敢对此事好奇了。
依稀间,仿佛一时天下太平。
流云山庄之中,院中央立着一个男子,依旧是那样的棋局,依旧是云淡风轻地落着,对旁边立着的云清浅浅一笑:“哦?轻尘死了吗?”
“是的,属下那日亲眼看到的行刑。”云清答着,然语调稍稍地顿了顿,“但是……听闻当日在洛阳西郊之外,有人曾经看过一个白衣男人的踪影。”
“是么……”陌离渊轻轻一哂,却只是拿自己手中的棋子轻轻地敲了敲棋盘,随意道,“你来同我下。”
“是。”云清领命,在他对面坐下,然而看着棋盘上黑白二子的布局,面上不由显出几抹诧异,“庄主,这是?”
“这一棋局,名叫‘暗度陈仓’。”陌离渊浅声说着,将手上的黑子随意地又在棋盘上一落,唇角是若有若无的笑。他稍稍扬头,恰见一群孤雁匆匆碌碌飞往天际,眸色间有些悠长。
一时间风起云涌的江湖,一时间却又开始悄无声息地淡下。
风平浪静的江湖,在一片波澜壮阔之后,又开始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去。依旧是庸庸碌碌的众人,依旧是平凡无波的生活,黑风寨和一叶盟各自开始沉寂,有人死,有人生,有人消声觅迹,也有人声名赫起……
洛阳惊变之后的一年后,在楚国的山水之间忽然出落了两个人的是身影。
曾经有人见过,那天在茶馆中念及,不由涛涛不绝,只说那男子面容清瘦,而女子却是一手极好的医术,只觉得奇怪是她如此好的手法,却依旧叫身边的人隐隐带了病容。
那人只是在茶馆中随意地说着,旁边就已有人搭上了话,道:“能是什么要惊为天人的角色啊?人家慕容姑娘同燕楼主,那才叫天生一对,看看,过两天就要成亲了。”
说起燕北同慕容诗,旁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开始议论。
虽然一叶盟已经分解,然而各部之间的联络却依旧甚密,而燕北同慕容诗之间走动颇是频繁,叫人看在眼中,如今传出结婚的消息,也便见怪不怪了。
南院被慕容诗交予了慕容霜飞打点,但是虽然不再是一院之主,然有原本的身份,再加上一个燕北,一场婚宴可谓门庭若市、客似云来。
外边的门丁为收礼的事忙得不可开交。管事在门口匆匆地写着礼单,见又有人送来一个礼盒,头也未抬,只道:“何人送的,报上名来?”
“我……不知道”送来东西的是个小孩,闻言缩了缩脑袋,讷讷答道,“是一个姐姐叫我拿来给你的,说是只要交到新人手上就好了。”说着,只是遥遥地向身后指了指。
“姐姐?”管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遥遥只看到转角处衣襟的余角,只是一瞬,就自他的眼中溜了过去。
管事揉了揉眼,一时迟疑,最终指了指旁边,道:“就放这吧。”
小孩将东西一放,慌忙匆匆地跑开了。
这一天的婚礼显得有些繁琐,慕容诗一袭红衣步入殿堂的时候,周围的视线皆纷纷齐集了过来,而她只是浅浅地抿唇一笑,淡然间有几分的疲惫,然而却是面透着几分幸福。她看向燕北,只见燕北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竟是干站在那有几分无措。
慕容诗只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吩咐了人开始仪式。这时一旁已堆满了宾客送来的礼品,慕容诗微微笑着视过,原本只是淡淡地一瞥,然而不觉间顿住了视线。她霍然转身,几步走去拿起一只毫不起眼的狭长盒子。
司仪被她突如其来的行动弄得一愣,一时间念到一半的话语顿时咽下。周围的宾客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燕北微微蹙眉走近了,待看到这个盒子时,面色也是一变。
慕容诗深深地同他互视了一眼,暗暗地定了定心,缓缓地打开匣子,里面通透的玉箫有些刺痛她的眼。声色在此时霍然一沉,问:“这是谁送的礼?”仿似平静,然细听之下可以察觉到其下微微的颤音。
“小的也不知道是谁。不过那人小的瞥见过一眼,应当……还未走远。”管事的正念叨着,忽然眼前一花,竟然见慕容诗和燕北双双往外奔去。
顿时全场诧异,不想在新婚之日,这样的一对新人竟然堂而皇之地丢下满堂的宾客独自跑了。
这时河边的码头上靠了一叶扁舟,有两人缓缓步上,男子将几个铜板送到船夫手上,道:“船家,麻烦把我们渡到对岸吧。”
船夫抬头,只见是个风姿卓然男子,一身素白的衣,虽然略带了点憔悴的神色,然而却依旧是别样好看的容貌。他不禁看了眼一旁的那个女子,只见她抿唇间嘴角留有几分浅浅的笑意,并不见多少漂亮,然而观之可清,隐约间有几分同世俗格格不入的味道。
心里叹着这也是一对金童玉女,他笑眯眯地应下,桅杆一持,轻舟便轻轻地偏离了码头,遥遥往河中央驶去。
两人立在船头,男子轻轻地替素衣女子抚顺微微被风吹乱的青丝,问:“你就是有这份心,把我的玉箫也给送人了。”
“反正留着你也用不着。”女子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同她的容貌有细微的不协调,然她一笑间却尽是温婉,“既然那人放了你离去,以前的那个身份就同你无关了。”
“我本就不稀罕那个身份。”男子闻言一笑,暗下一下巧力,就将她揽入了怀里,依稀间有种温暖的意味,“只是没想到,当初服下的那个毒药竟然成了以毒攻毒的药引子,莫非是上天锤炼我家的素素孤苦,才让我留下的?”
“没个正经。”女子终于耐不住瞥了他一眼,眉目略略一垂道,“当初……那人曾经问我恨不恨他。”
男子笑道:“是吗?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如果你死了,我——真的没法原谅。我……”话语被断在这一瞬,女子微微张大的瞳孔间,面上不由泛起了一抹红晕。男子一吻落下后,轻轻地舔了舔唇角,笑意间有几分的妖:“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到其他男人,我会吃醋。”
女子一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从岸边悠悠地传来几阵呼声。两人闻声望去,看到远处岸上的两个红影遥遥地挥手向他们示意,不觉间,也高高扬起了自己的手挥了挥。
“燕北,他们……没死。”慕容诗欣喜之余,不觉间声音也已有些微微颤动。燕北深长的视线也落过扁舟之上的两人,唇角微微一勾:“是。”
风依稀间吹动着他们的衣,一片红纷纷翩曳,燕北轻轻地将她抱住。
轻尘和桩素,自此世界上再无他们两人,或许只是多了漂泊江湖的两个游客,同朝廷,同黑道,同一叶盟再无关系……
水中飘曳,桩素遥遥望着,终于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让他们放心,不想居然扰了他们的婚礼……”
轻尘却仿佛早已猜到会是这样情形,一笑间将桩素又揽地紧了紧,轻轻地握上了桩素的手,唇角微微落了笑意,在她耳边私语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桩素闻言,依稀感到他胸中的跳动隐隐起伏,每一下都是令人安心的沉音。
她缓缓点了点头。
粼粼水边的一叶扁舟,只是江湖落影间的一片单薄的景象,然而水光在风间一时显得潋滟,那背后,是连绵不绝的山峦,仿佛落墨山水画间渲染开最沉邃的一点余痕……
仿佛是最终的一点尘埃,总归落定。
千年万年之后。
凡看过楚国国史的人,无一不知道一叶盟的存在。
凡在江湖中行走过的人,没有人会怀疑一叶盟的势力。
然而,在一叶盟内流传下来的《一叶小札》中的“贤之卷”中曾有过这样的记载:
“楚三十六年,有女名素。性淡,容静雅,若姑射出尘之姿。跻身乱世而不惊,终隐于天下,不知其踪。”
和尚承一家之言,说一家之词,然此故事至此,终已归结,作揖一谢众看官捧场。唱罢退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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