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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半世笙箫半世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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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眼中,似乎饱含了难以理解的深远含义……
  恰好一阵风过,他赭红色的宽袖长衣翩飞在风间,是血意遍布的刑场上又一抹绚丽的朱色。他转身走开,再不回望一眼。
  再过几日,就是飞骑将军以使臣的身份亲临楚国的日子。

  第二二章 惦楚惊紫陌(下)

  汉国军队一路浩浩荡荡行军而出,在楚国边境驻扎。飞骑军精锐三十随沉简前往楚国边塞城市定业,在距离不远处停下。最前方,银甲一身的将帅持缰而立,马蹄几下践踏,大风一起间黄尘四散飞扬。
  远远的,城门上有士兵看到,慌忙转身入城通报,不多会护城河的索桥缓缓放下。城内有人独自驰马而出,也在城门不远处停下。两人遥遥相望间,周围一片肃静。
  沉简淡淡地看着流夜,神色间无波无澜。流夜此时一身戎甲,也是一顺不顺地看着他。几年来两人大小交战不下数十次,对彼此已是再熟悉不过,但每一次都是在腥风血雨之中,不曾这样仔细地打量过。
  流夜冷峻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似笑的神色,道:“汉国的飞骑将军亲临,楚王已交代让我接您入境。”他神色淡然地瞥了眼沉简身后的一干亲兵,对肃杀的氛围恍若不觉。
  沉简一抱拳,道:“有劳流将军了。”他的态度也是客气。对于这个战场上的对手,几年交战下来也知这人确是个军事奇才,惺惺相惜也是难免。
  “飞骑将军请。”流夜唇角一扬,转身缓缓走在前方领路。
  沉简缓缓地驰马随他入城,在城门之外时缓缓一滞,抬头时看到城楼上“定业”两个石刻大字浑重磅礴,神色一时悠远间又堪堪收回,继续向城内走去。
  楚国。时隔五年他终于又回来了。前阵子流夜被调离边境,才叫他有机会完完整整地胜上一场。沉简的视线落在面前那人的身上,有赞许,却也有杀意。留这个人在楚国始终是一个后患,虽然欣赏他的兴兵用计,但这反而是不得不灭了他的原因。
  天间一片厚重的浓云,是某场杀机渐渐笼上的预示。
  流夜同沉简一路北上,抵达楚国洛阳是几日后的事。城门口大开,街道一早便由楚国官兵打点干净,两边分别有几队人马费力地拦着依旧不断赶来的洛阳百姓。一干楚国官员在洛阳门口早已列队而立,为首的正是楚国丞相流昆,随后依次站着的是按照品级而立的朝廷重臣。这样的排场极大,一套套官服透着沉重的色泽,不免让氛围间充上了几抹压抑。
  终于,遥遥一行人马落入了翘首以盼的众人眼中。沉简命了飞骑军在洛阳城外驻扎,下了马独自一人随流夜进城。流昆见状忙是迎上,神色间摆了抹谦和的笑:“能见到传闻中的飞骑将军实属荣幸,我王已下令让本相全权负责同贵国的商谈,请将军暂且移驾鄙舍。”
  “恩,带路吧。”沉简淡淡的应了声,对于流昆亲自的迎接不显丝毫受宠若惊的神色。
  流昆也不恼,一面让流夜入宫向楚王上报,一面将沉简领到了丞相府。一路去,流昆暗下留意沉简的神色,却见他对周围百姓的躁动好奇丝毫不作反应,对所作的安排也是来者不拒,看不出滴点的心思。流昆面上温和地笑着迎合,心里却隐隐沉下。这个年轻将军,似乎比他原本想象的要棘手的多。
  沉简入了丞相府,府中北面的院落已经整个空出,供给他在楚国期间居住。一路来沉简都是神色平淡,随着前面领路的丫鬟走去,经过一个院落时,他的视线无意中往旁边一擦,不易觉察地顿了顿。
  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屋里那人的身影。原本他是取了一本书随意地翻看着,在沉简投去视线是也恰好抬头,然后微微愣了愣。沉简的视线一落即收,神色间泰然,仿佛似并不曾见他。
  看着那个人渐渐远去,流苏温和的视线间不免落了一丝的琢磨。这时纳言推门而入,看到他视线落去的方向,捕捉到沉简最后一缕衣衫擦过眼底,不由笑道:“二公子,老爷不是说过,飞骑将军在楚期间会暂居我们相府的吗?”
  流苏微一抿唇,眉心蹙起:“他是飞骑将军?”
  纳言不解道:“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什么。”流苏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温声问,“纳言,我要的墨要到了吗?”
  “二公子……”纳言闻言神色一苦,递上一包东西,无奈道,“要瞒过别人我实在能力有限,只弄到了这些。”
  流苏接过打开,见是最劣质的墨块,也不恼:“没事,有这个已经够了。”
  “二公子,苦了你了。”纳言眼睫微垂,声音略微一荡,带了点涩意,“老爷虽是一心系着家族,但是对你也不免是苛求了点。”
  流苏闻言一愣,见纳言神色,反而安慰道:“我没事,只是被关几天禁闭而已。”
  纳言虽然听他这样说,但看着流苏微有憔悴的面色,也再说不出什么。他知道流苏口中轻描淡写的“几天禁闭”并非这样简单,那天流昆将他丢入了刑部的牢中以“办事不力”的罪让他受了整整三日的刑罚,如今又是下令将他囚禁在房中,不许沾一滴食水。
  虽然流苏总对他说着没事,但纳言看着他无意中透出的虚弱,不免担心。他左右一阵顾盼,见没人经过,慌忙从怀中取出了几个馒头,塞进了流苏的手里。流苏被他忽然的举动弄地一愣,待看清自己手上的东西,不觉莞尔道:“纳言,你这样偷偷拿吃的给我,就不怕父亲知道后怪罪下来?”
  “叫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纳言鲜少有这种冲的态度,这一刻急切间竟然也没了上下之间身份的顾虑。流苏听他这样的语调,不由讷讷地看着他,一时间的恍惚,仿佛感觉面前的依旧是六岁那年那个将他抱在怀中悉心呵护的少年。
  纳言被他看地面上微窘,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二公子你还不快吃,等会被人发现,惨的可是我。”
  流苏微微一笑,将馒头送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开始咬。馒头并不新鲜,因而显得有些干干的,擦过喉间的时候会感到细微的摩擦,但是莫名会酿开一种甜味。
  纳言眉目间终于有了一抹笑意,转身走出屋子。
  “谢谢。”
  正要关上门时听到这样一句淡淡的话语,纳言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去时流苏只是依旧在看着手上的书卷,并未看他。唇角不觉一扬,也不多说什么,沉默地将门关上。
  最后的一阵风,阻断在了那一瞬,周围也随之霍然静下。

  第二三章 相府一叶事(上)

  替飞骑将军的洗尘宴中满是楚国各界的名流,觥筹交错间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各自酣酌,偶尔也有人提起盟会时的事,沉简一面独自喝着酒,一面听到只言片语,淡漠的神色间也叫人不知他的心思。
  晚宴结束后他起身回屋,经过流昆身边,擦肩而过时留下无波的语调:“看来,楚国同一叶盟的关系已经是水火不容了罢……”
  流昆闻言只感到心间一跳,霍然抬头时沉简已经穿过大门走出,隔断了背影。他的神色霍然一凛,眉目间一片肃穆:“来人。”旁边待命的人应了声“诺”,只听他吩咐道:“去同大公子说,让他领了虎符去调遣随时待命。”
  流昆暗中揣摩沉简的态度,这时自然已对他起了地方。沉简原本踱步走回厢房,忽然足下步子一停。他身后亦步亦趋的丫鬟们一时没反应,慌忙也随他站住时,显得步伐不免有些凌乱。沉简回身瞥了眼从厅堂中慌忙奔出的侍从,漠然的眸间闪过一丝笑意。转身走去,也就不再回头看一眼。
  为迎接来使,厢房的安排也极是考究。独立的院落,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的打扰。
  夜色已沉下,沉简吹灭了烛火,宽衣上床。周围笼上夜间的寂静,风吹帘围,周围隐约是树木的潇潇。
  夜深人定初。窗外在月光的映衬下隐约显出一个人的影子,单薄地落在窗纸之上,来的时候显然很是小心,垫着脚尖走来时没有落下丝毫的步声。
  “怎么样?”
  “噓——他睡熟了。”
  “睡了就好,我们也好回去交差了。”
  “走吧走吧,也不知道丞相在担心什么,汉国会来使不就是有和解的意思么?”
  “呸呸呸,嚼什么舌根,小心被丞相知道了你小命不宝。”
  “呼……当我没说……”
  隐约细碎的私语声浅浅落在一片寂静中,渐渐远去。周围又隐约静下。
  床上的人此时却缓缓地睁开了眼,一双深眸中没有丝毫酒气的醉,也没有分毫醉意。随意地翻开被褥,身上穿的却是一件夜行医。
  沉简的身影落入深夜之间,仿佛只是一道影子。木叶稀疏,映着一片黑影如风般在院子间落过,最后在一间屋子门前停下。
  屋里的人还未睡下,透过门缝隐约露出幽幽的烛光,落在沉简的黑衣上时被悉数吸尽。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门便应声打开了,屋里的人转过头看来,温温的视线对上时好脾气地一笑,却对他的到来并不在意。
  沉简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流苏将手上的书卷放在桌子上,随手示意道:“坐吧。不用客气。”
  沉简坐下,瞥了眼这个纤细隽美的男人,道:“你知道我要来。”
  流苏轻轻一笑:“我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猜了猜,可能会来。”
  沉简默然不语,打量着周围的布置。就相府而言,整间屋子的格调显得有些寒酸。没有任何奢华的摆设,只放了一个书架,一张床,然后就是空空落落摆在正当中的圆桌。不过因为主人的性情,虽然寒碜,但打点地很干净,纤尘不染。他的眉心微微一蹙:“丞相家的二公子?”
  流苏知道现在自己的待遇分毫不像相爷公子,也已习惯了别人的诧异,只是笑道:“是我没错。汉国的飞骑将军?”
  沉简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由打量眼前的人。
  他依稀记起第一次见面时他是去笙箫谷找桩素,而当时那个少年却是意味深长地提起了“已故”的楚国三皇子。眼前的流苏依旧是初时那种纤细的模样,翩翩书生,儒雅生香,坐在那里时长衫落在身上显得有些单薄,似乎常年受着疲惫,因此即使是昏黄的烛光,让他的面色也有略略生白。
  “你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吧?”沉简一直缄默,此时忽而这样道。
  流苏谦谦的神态间浮上了一抹笑,也是供认不讳:“是的。惦楚皇子。”他故意凝了沉简的神色看,并不见他眉目间有什么慌张的神色,嘴角的弧度不由又是一扩:“那是当年在笙箫谷的时候无意中发觉的,不过,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沉简问:“为何不说?”
  “因为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流苏的眉目间始终平和,话语徐而不缓,“父亲只让我留意一叶盟的动静,并没有让我回报其他的无关紧要的事。”
  他的这个身份是无关紧要的事?沉简眉梢轻轻一抬:“那么,你也不准备告诉丞相我是一叶盟的人?”
  “这个……我在考虑。”流苏微微笑了看他,言语间的内容仿佛始终没有影响他的心绪,“如果是一叶盟的人混入了汉国朝廷,然后又以重使的身份来到楚国。想来任哪个人知道,都会觉得心惊的吧?”这样说着,偏偏他的神色间分明没有担忧的神色。
  沉简始终凝着他的神色,唇间微微一启:“愿意和我合作么?”
  淡然的话语一出,散在周围显得有些轻薄,风一吹,渐渐地散开成一抹虚无。
  流苏闻言才抬眼看他,并不见惶恐,只是谦谦一笑,问:“你如何认为我就会帮你?楚国丞相是我父亲,算下来,我也当是楚国朝廷的人。”
  沉简哂笑:“你真的对朝廷一片忠心吗?明明对一切都这样的漠然,何必继续委身他人屋檐之下?”
  流苏面上反而笑意一闪:“你这算是在挑唆吗?我可是流家的后人。”
  沉简平静地看着他:“那么,流家给过你什么吗?姓氏算什么,被人冠以族性就该当认了这命么?如果要将这个归于‘使命’的说法,那么我就偏要逆天而行。”他见流苏沉默,神色也渐渐冷清了下来:“楚国江山易位是迟早的事,至于你最后是什么选择,只看你自己。”
  流苏抬头看他,如雾般的眼里已没了笑意。听到那句“我就偏要逆天而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传闻。据说,三皇子惦楚其实曾经逃回过楚国,但楚王为了挑唆两国的关系,非但不认他,反而找人暗中将其杀害,并且将这个消息压制了下来。
  流苏默然。没错,他的确并非对朝廷忠诚,甚至——也没有对流家抱有多大的忠心。
  他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介女伶,当年年轻的流昆一夜风流才让母亲怀上了他。但因为流家香火稀薄,虽然他的母亲终究没有被带入府中立上名分,却将他接进来抚养。
  他知道流昆内心或许从未认过他这个儿子,因此从小不论做任何事,他都表现地较流夜逊色,不同他这个长子争分毫。他所做的,只是流昆让他做的事,除此之外,即使遇到什么也从不曾再多插手管过。也正因此,流夜习武的时候他反而是在书房里安然地读些经卷,从不去碰什么刀枪一类的东西。
  他想同流夜区别开,流夜是流夜,而他只是他——流苏。
  因此,十多年不觉已过去,流夜已是楚国首屈一指的骁将,而他在一叶盟隐性埋名多年,几乎没有人知道丞相原来还有一个二公子,自然更没有人知道的是——大公子流夜习的是征战天下的行军打仗之策,而他流苏心中藏着的,则是齐家治国之道……
  流苏迎上沉简平静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儒雅的面容间落上一抹微微的笑意。其实,他原本是想淡眼旁观这个乱世的一切,甘心在相府一生平庸、碌碌无为的……他朱红细薄的唇微微一启,笑问:“如果我不答应,你准备杀了我吗?”
  沉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会。只要这是你的选择。”说完,他只是转身离开,竟然没有半分留恋。
  门大开时落入外边的风,显得有些寒意,风吹地门微微摇晃,屋里转眼已只留下了流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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