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万字历史官场小说－麻油天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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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话的泪水糊满了娅玛拉那张娇嫩的脸儿，娅玛拉控制住即将爆发的哭，低着头儿走出了贝勒府大院。
加加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跟着押解娅玛拉公主的兵卒锲而不舍，一直跟到了刑场。
无数支火把的照耀下，娅玛拉看到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男人女人们衣着华丽，无疑是乌拉国各领地聚集而来的贵族。在这些乌拉国贵族的行列中，娅玛拉发现了她在辉发的侍奴塔娜。塔娜似乎在流泪，似乎遭受她身边的一个大胖男人的呵斥。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乌拉国的国王满泰贝勒（大王）。
当塔娜泪水潸然的目光凝滞在娅玛拉脸上的时候，禁不住失声大哭。一声“格格”的哭喊，道出了侍奴对于昔日主子的情。
这一次满泰没有阻止塔娜的哭，他的脸上堆满了幸灾乐祸的笑。这种笑似乎告诉娅玛拉，就连她昔日的侍奴都已穿上了华丽的新装，都已变成了贝勒福晋的贵妇，如果娅玛拉跟着他的话能有如此可悲的灾难？
娅玛拉禁不住也哭出声来。
布勒巴老贝勒变得少有的慈善，他来到娅玛拉的面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承受灾难的儿媳妇，注视的结果，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娅玛拉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布勒巴的身上，她哭着问：“贝勒爷，我的儿子咋样啦？”
布勒巴说：“孩子很好，很欢实，孩子的名儿已经起好了，叫沙拉（即本书作者沙姓的由来）。”
“我想见见我儿子。”娅玛拉的哭声变成了一种凄惨的恳求。面对这样的恳求，布勒巴于心不忍了。说实在的，他并不想将娅玛拉置于死地，他只是气恼，当时小夫妻闯出那么大的祸事，娅玛拉为什么不及时向他禀报，否则他的儿子也不会死于非命。现在可好，满泰带着众领地的贝勒们向娅玛拉兴师问罪，他也只好顺应形势了。在一个残酷刑罚行将实施的紧要关头，他还会残忍地拒绝将死之人的最后乞求吗？
布勒巴向身边的仆瓦多吩咐两句，不长时间，仆瓦多抱来了襁袍婴儿小沙拉。
好像是心灵相通似的，小沙拉不停点儿哭。
士卒们解开了娅玛拉的绑绳。娅玛拉从仆瓦多手中接过自己的儿子，将儿子稚嫩的脸儿贴在了自己的泪脸上。似乎受到母亲冰凉的泪脸的刺激，婴儿的啼哭声更加强烈。这是令人心碎的一幕，心碎的母子惟一的一次相见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环境下进行。娅玛拉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解开自己的衣襟，将红红的*塞进婴儿的嘴里。婴儿吮吸母亲的乳汁，停止了哭闹。看来孩子饿极了。
加加南老福晋哭出声来。
福晋的哭声揉碎了布勒巴老贝勒的心。布勒巴突然感到，他的孙子需要母亲，他的儿媳不能这样离去。
布勒巴环视了一下人头攒动的行刑场，以不大的声音命令说：“大家散了吧！”
“啥？”满泰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来到布勒巴面前说：“老贝勒，你没说错吧。”
木昆达（官名）加新嘎一脸的怒气，面对面地横在满泰面前，粗鲁地说：“什么错不错，我阿玛（爹）让你们散了！”
满泰说：“难道你们想姑息养奸？老贝勒，你别忘了，禄泰兄弟可是你的一个亲生儿子。难道你拥有阿吉嘎、加新嘎就心满意足了？就可以容忍杀你儿子的凶手逍遥法外了？别忘了，加新嘎现在帮你庇护杀人凶手，是因为少了禄泰兄弟，他将来的贝勒宝座可以稳如泰山了。”
“放你讷（娘）的屁！”
好似被人揭穿了不轨的企图，加新嘎的脸儿涨成了紫猪肝，气急败坏地举起了拳头。就在满泰做好准备，迎接加新嘎的侵略之时，布勒巴一把攥住加新嘎的拳头，以平静的口吻说道：“这是我的主意，与加新嘎没有任何关系。”
满泰气得直喘粗气，他走了两步，一把抓住表情木讷的阿吉嘎说：“阿吉嘎阿珲（兄长），你可是咱乌拉的巴图鲁（勇士），怎么在大是大非面前如此懦弱？如果你要帮助你阿玛（父亲）打破立幼不立长的陋习的话，就请你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为你死去的兄弟禄泰说句公道话吧！我的好阿珲，加新嘎为啥这样庇护杀你兄弟的凶手，是因为你兄弟的死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从今以后，他可以实现他的梦想，承继你阿玛的世袭爵位，再也没有可以威胁他的敌人了。这一切的功臣是谁，就是娅玛拉。说句不客气的话，在你弟弟的心目中，娅玛拉已经成了他的大恩人，如果让他接受娅玛拉的改嫁，他会比任何人都要兴奋！”
阿吉嘎的心被满泰说得七上八下。此时的他已经不再专注父亲的爵位谁来承继的问题，他只是痛心禄泰的死，因为禄泰是他的同母兄弟。如果他也麻木不仁的话，那么他兄弟就死得一钱不值了。
“满泰，你身为一国贝勒（国王），怎么能说出这种中伤他人的混蛋话？别忘了，你可是加新嘎和娅玛拉的堂兄啊！”加加南老福晋气得浑身痉挛。
额娘（母亲）的心走到加新嘎的身上，更使阿吉嘎气愤已极。他不明白额娘这是怎么了，难道禄泰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阿吉嘎脸上的肌肉痉挛不已。
这时候满泰反击说：“老福晋，我这话是中伤吗？你想想，加新嘎为什么这时候蹦出来为娅玛拉叫好？就是因为他已经摆脱了你儿子的威胁！这是好事吗？我的好窝可（婶娘），你该醒醒了！说不定娅玛拉害死禄泰，都是加新嘎指使的！”
加加南老福晋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加新嘎住在木昆达府，他何时与娅玛拉接触过？满泰，你别挑拨了，实话告诉你，是我把侍奴顿尔燕儿送给娅玛拉的，当初我的心里非常清楚，禄泰与顿尔燕儿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如果找杀人凶手的话，那只能是我！”
“讷（娘），你咋能说这种话？禄泰弟弟可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儿子呀！”阿吉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提醒母亲。
满泰也趁势挑拨：“说得对，阿吉嘎阿珲，你额娘因为承受不了丧子打击，已经分不清什么话对什么话错了，可你的心里是清楚的，现在禄泰兄弟的仇能报不能报，可全看阿珲你的了。”
布勒巴看懂了满泰的用心，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将娅玛拉置于死地，因为他为娅玛拉发动了乌辉战争。为了娅玛拉，可以说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既然他无法得到他朝思暮想的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这个美人。至于布勒巴的儿子阿吉嘎，布勒巴相信，此时完全处于失控状态，完全丧失于手足分离的痛苦之中。这正是满泰利用阿吉嘎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最佳时机。既然满泰不择手段，布勒巴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他更要留下这个多事的辉发公主了。
“嘟，满泰，你这是干什么，勾火吗？你这样做还像是一个乌拉贝勒吗？”布勒巴的怒吼制止了跳梁小丑般的满泰。“其实不用你说，在场的晚辈们也都知道，娅玛拉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这样的凶手是不会逍遥法外的，我的家法早晚是要实施的，可眼下不行，我的孙子需要额娘，娅玛拉必须将他抚养成人。等我孙子长大了，再对娅玛拉实施刑罚也不迟。”
满泰说：“老贝勒，你这样包庇凶手的话是对我们整个乌拉的伤害。如果这样的先例一开，乌拉的法度何在？”
布勒巴说：“杀死一个娅玛拉容易，可我孙子今后谁来抚养？”
满泰说：“有家奴嘛！就是娅玛拉，她也是在家奴的抚养下长大成人的。”
“娅玛拉的成长正常吗？正常的话，她就不会跳奴隶歌舞，她就不会与我儿子生出那么大的祸事。”
“老贝勒！”满泰气愤已极，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的行为已经不配做一个领地的贝勒。如果你执迷不悟，哈尔嘎山（朝廷）将取消你的特权，收回你家世袭爵位的承诺，重新推举苏无沿河领地的贝勒人选。”
“对，老贝勒，你不要执迷不悟，我们都是尊重你的，不希望你离开苏无沿河。请你处死杀人凶手！”众贵族异口同声地说。
“随你们便！反正我的孙子需要额娘，娅玛拉现在不能死。”布勒巴倔强地说。“仆瓦多，还不招呼客人到馆驿休息！”
仆瓦多说了一声“一讷（是）！”离开行刑场召集卫兵去了。
不一会儿，一排排卫兵站立在贵族面前，等待着贵族们的离去。
贵族群里出现一阵儿慌乱之后，男人们便摩拳擦掌，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这些男人大多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硬汉子，何以惧怕敌人的威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四 烈火下的神威
乌拉的贵族们与苏无沿河的贵族之间出现了无法调和的矛盾。这样的矛盾使娅玛拉认清了事实的真相。这样的真相就是布勒巴老贝勒（王爷）失去了乌拉贵族们的信任，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困境。
看来一切的一切因她而起。有她的存在，老贝勒与乌拉贵族们的矛盾就无法消除。
娅玛拉非常冷静地想到了死。虽然天灯酷刑让娅玛拉产生了畏惧，但在眼下这种出现死结的状态下，娅玛拉只能面对，不能退缩。
刑场上陷入僵死般的沉寂，沉寂中的娅玛拉再一次落泪。她抚摸着怀中的小儿，以非常镇静的口吻说道：“大贝勒（大王），我接受你们的惩罚，但我必须在爷的坟前为爷殉葬。”
满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布勒巴的个性，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与叔父之间出现这样的僵局，满泰的身上已经渗出了汗。他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今天晚上的乌拉很有可能要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流血冲突，这场冲突的最终结局，很有可能是他和他所率领的贵族们丧命于布勒巴的刀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娅玛拉这个傻女人竟然替他解了围，他又如何不心花怒放？当场答应娅玛拉的请求，也不征得布勒巴老贝勒的同意，立刻友好地拍着阿吉嘎的肩头，以商量的口吻命令他将刑场转移到了苏无沿河领地的贵族墓地。有士卒在禄泰的坟前钉好了木桩，然后便是萨满舞蹈的唱咒之声。唱咒声的隆起，乌拉贵族们的目光全都瞄在了怀抱婴儿的娅玛拉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娅玛拉将儿子交到了加加南老福晋（王妃）的手里。士卒们将娅玛拉绑到了木桩之上。
就在这时，始终处于悲痛状态的塔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挣脱满泰的束缚，扑向捆绑着娅玛拉的木桩，疯也似地推开了准备向娅玛拉缠裹浸泡蓖麻油汁的棉布的士卒，一把抱住了娅玛拉。
这是一个感人的场面，在场的所有女人无不爆发出欷殻У目奚２祭瞻屠媳蠢蘸盟剖ダ碇且话悖沟桌锏孛钇屯叨辔昀砂蟆Ｈ欢祭瞻偷拿钤馐艿角八从械淖璋瘴扪睾又凑票ǖ拇蟀⒏纾ㄍ踝樱┌⒓略诓祭瞻图扰鸬耐保戳钍孔浣屯叨喟罅似鹄础�
“阿吉嘎，你这是干什么？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布勒巴怒吼道。
加加南也哭着说：“阿吉嘎我儿，你这是咋的啦？难道连你阿玛（爹）的话也不听了？”
阿吉嘎脱帽下跪，连磕三头说：“阿玛，额娘（娘），阿吉嘎不敢违命。可是想我禄泰兄弟的惨死，我阿吉嘎决定抗命一次，事后将以死谢此不孝之罪。”然后站起身来，向他的部下发出相反的命令：“听我将令，行刑上油布，缠灯捻，违令者斩！”
士卒们责令塔娜离去，塔娜不顾一切地抱住娅玛拉。士卒们上前拉扯塔娜，塔娜却与士卒厮打起来。
一个胆小柔弱的侍奴，如果不是主子到了最危险的时刻，给她天大的胆量，她也不敢如同凶悍的泼妇一般，与那些身体强壮的兵士们挥拳厮虐。她在使出极限的力量保护主子的安危。
“给脸不要脸的奴才，你在找死啊！”满泰怒不可遏，一把拉开遭受塔娜攻击的士卒，照着塔娜的脸上就是一记耳光。
塔娜一个趔趄闪到了一边。她秀发散乱，口鼻流血，尖声嘶呖地喊道：“是的，我就是在找死，贝勒爷把我和格格（公主）绑在一起吧，我们死也要一起死！”
娅玛拉为之感动，她哭着说：“塔娜，别这样。这样做是无济于事的。看在咱们主仆一场的份上，你为娅玛拉舞上一曲《出嫁曲》，好好儿送娅玛拉上路吧！”
伴随着蓖麻油棉布缠裹娅玛拉的身体，一曲别开生面的辉发歌舞在杀人现场缓缓地展开：
俄云（姐姐）梳妆，
散散秀发，
河水幽幽，
泪面桃花。
俄云要出嫁。
俄云秀丽，
阿珲（哥哥）潇洒，
马上情怀，
纵情花下。
俄云在出嫁。
麻油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厚重的麻油布的包裹，让娅玛拉感到难耐的窒息。她不停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阿玛哈（公公），额莫克（婆婆），养好我的儿子！养好我的儿子啊！……”
《出嫁曲》的歌声唱了一遍又一遍，哽咽的歌声伴随着萨满舞蹈的铜铃声，盖住了古尔岱法师的唱咒声。士卒们于心不忍，又不敢违抗命令，一时间颤抖着身体，笨手笨脚地点燃了娅玛拉身上的麻油布。
大火逐渐燃起。
伴随着火势的膨胀，熊熊火光照亮了漫无边际的夜空，辉映了广袤浩瀚的大地。
面对这样的火光，加加南老福晋怀里的小沙拉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号哭。在小阿哥的号哭声中，在场的奴隶全都跪了下来。面对这样的火光，布勒巴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阿娅胡的笑脸，仿佛天灯的灯捻变成了他朝思夜想的阿娅胡。
布勒巴的眼前出现了幻觉。随着幻觉的加深，布勒巴的眼前不由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娅玛拉公主是个神女，肉体升天，神威摧毁了乌拉的巴图鲁（勇士）布勒巴老贝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