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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20万字历史官场小说-麻油天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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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达力是乌拉哈尔嘎山(朝廷)的奴隶。这样的奴隶帽子是布丹贝勒(国王)生前戴给他的,在乌拉的历史上成为铁定的事实。由于苏无沿河领地自治,布勒巴擅自将其解放为平民。可是这样的解放没有得到满泰的哈尔嘎山认可。所以图达力是不是平民,只有他自己的心里非常清楚。他一次次地拒绝布勒巴为他安插奴隶的做法。在他的生活中,凡是自己能够独立完成的事情决不寻求他人的帮助,因为他是不是奴隶的奴隶,只要他的头上没有欺压他的奴隶主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图达力身处底层社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平淡而艰辛。虽然他到石喇城子的次数有限,可是他知道父亲布丹和胞弟满泰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叔父布勒巴的保护,恐怕图达力早已不在人世了。所以他非常感激叔父的救命之恩,尤其是叔父摘掉他的奴隶帽子之后,让他拥有了自由的人身权力,拥有了吉喇山面积可观的山林,图达力更是将叔父的恩情放在了心头。一年四季,他将砍伐下来的原木烧成上好的木炭,积攒到入秋,套上马车,一车车地送往石喇城子,除了卖给有钱人家,就是免费提供贝勒府的取暖炭柴。当然,布勒巴也不是吝啬之人,既然图达力不收他的金钱银两,每到临近图达力送炭的日子,布勒巴命令全府各房的女奴,预备换取图达力炭柴的粮食和丝棉织品。由于乌拉位于海西扈伦的北部,中原的丝绸之路只有经过叶赫方可到达乌拉,所以乌拉的丝绸贸易往往是从开原起步,经叶赫盘剥之后,丝棉织品已经贵如上好的东北虎皮。即使一般的奴隶主,得到一床棉织被褥也是一生的奢望,而图达力,每每儿为贝勒府送上两车炭柴,总是能够得到价值远远超出炭柴的赠品。图达力内心感激不过,老贝勒却说,谁让你是我侄,我再不管你,恐怕你就暗无天日了。

  娅玛拉是个会絮棉花的公主。闺中待嫁的时候,娅玛拉不但跟随侍奴塔娜学会了奴隶歌舞,而且还学会了闺中的针线女红,这女红其中包括棉絮的方式方法。当包衣昂邦(王府管家)仆瓦多将大团的棉花及织布交给顿尔燕儿、让顿尔燕儿完成两床被褥的填絮和缝补之时,娅玛拉竟然过来搭起了帮手。望着娅玛拉娴熟的动作,顿尔燕儿不禁有些儿犯傻。她闹不明白,娅玛拉是不是辉发真正的公主,不论歌舞娱乐还是针线功课,怎么奴隶们的手艺她全都烂熟于心?

  顿尔燕儿悄声问道:“少福晋(夫人),您是不是被调包了?”

  娅玛拉开玩笑地笑道:“是啊!我和我的那个很像你的侍奴调了一下包,所以我就过来了。”

  顿尔燕儿信以为真,瞪着一双大眼吃惊地说:“不会吧!哪个公主会干这种傻事啊?”

  娅玛拉说:“我啊!我就会做这种傻事,要么我咋来乌拉了?”

  一番嬉笑之后,娅玛拉犯起了孕潮,恶心不断,呕吐不止。顿尔燕儿和禄泰不住儿劝说娅玛拉休息。娅玛拉在南炕上躺得无聊,便又爬起身来,走进顿尔燕儿的偏房,看见禄泰和顿尔燕儿聊得起劲,便也凑了过来,满脸含笑地说:“你们在说啥哪,这么高兴。”

  顿尔燕儿脸儿一红。

  禄泰掩饰说:“顿尔燕儿说我是个巴图鲁(勇士),福晋跟我才俩月,看上去就不对劲了。我说等你嫁人之后,你的爱根(老公)也会变成巴图鲁的。呵呵,她就骂我没正经。”

  娅玛拉说:“是啊,看来你的确没正经,这种话是随便和一个姑娘家说的吗?你的粗话应该去到阿吉嘎阿珲(哥哥)的军营去说,而不是我们这里。”

  没想到,禄泰真听萨里甘(妻子)的话,靴子一登,一转身,真的离开了大殿。

  娅玛拉哧哧地笑着,跪在炕上也拿起了棉花团。

  顿尔燕儿制止说:“少福晋,你的身子骨不舒服,还是离开这里吧。”

  娅玛拉说:“没事的,我现在好多了。再说,我也想知道,你说的那个图达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顿尔燕儿说:“不知道,反正和我阿珲住在一个寨子,人挺豪爽的,会烧炭,会针灸,全寨子的阿哈(奴隶)都喜欢和他交往,找他看病,没有见他发过火,打过谁。”

  “是吗?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反叛呢?”娅玛拉近似自语地说。她想起了初来乌拉满泰留给他的印象,不禁认为,常言道,人善被人欺,图达力遭此磨难,或许是因为心地善良的缘故吧。

  其实,在娅玛拉的想像中,图达力肯定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会像阿吉嘎阿珲那样,拥有一举手能摔死一头牛的神力。可是娅玛拉万万没有想到,当图达力出现在贝勒府的大院时,竟然是一个又瘦又黑的干巴老者。老者须发皆白,看上去比苏无沿河的当家人布勒巴老贝勒还要年长。这样一位看似年长的老者,给老贝勒老福晋(王妃)磕头的时候竟然是痛哭流涕。哭得老贝勒又难过又恼火,撅着胡子大骂图达力,骂得老福晋出来打圆场,娅玛拉方才看到图达力脸上的笑容,微笑之中打开手上的银针包,实施艾灸疗法治疗布勒巴的风湿病。治疗得布勒巴一高兴,传来了娅玛拉,拜见她的堂大伯子。

  娅玛拉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图达力那张苍老的脸,盯得图达力一脸的不好意思,同时也盯得老贝勒发话说:“是不是看你阿珲很老啊!那你想过他为啥这么老?告诉你,闺女,你阿珲当过奴隶,可不是咱们家的这种奴隶,是那种很苦很苦、稍一懈怠就可以送命的奴隶。你最好给我记住了,不要带坏你的少主子,以免落得你阿珲的下场。”

  这是老贝勒的要挟,在这种要挟的控制下,娅玛拉是不敢唱她的歌,跳她的舞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二  偷情带来的灾难
贝勒府再也听不到娅玛拉的歌声。

  一个月的孕潮很快过去。似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养尊处优的禄泰再也不需要和侍奴照料身心痛苦的娅玛拉,他毫无*卫生常识,好似又回到了新婚,无心出府猎骑,围着福晋(夫人)迈不动步儿,见天与自己的妻子打情骂俏,见天与自己的妻子从事着那种夫妻间的情事。布勒巴老贝勒(王爷)似乎希望的就是这种生活,他每天供给禄泰的都是鹿血鹿肉鹿鞭加千年老参类的大补,吃得禄泰鼻孔穿血。似乎夫妻缠绵的日子久了,禄泰和娅玛拉竟然连他们的侍奴顿尔燕儿也不回避。顿尔燕儿看着主子间的打情骂俏,除了满心的痛,就是满脸的泪。

  在这小夫妻男欢女爱的过程中,娅玛拉体内的小生命逐渐成长壮大。时光荏苒,似乎恩爱缠绵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很长,漂亮的娅玛拉已经进入到高腹孕期。

  娅玛拉身心倦怠,昏睡沉沉。毫无心思呵护自己的丈夫。服用大补的禄泰摸着娅玛拉浑圆的肚腹两天之后,终于不再眷顾亲爱的福晋了。

  整整一个冬天,禄泰好似夜猫子一般,在福晋鼾声隆起的时候离开了娅玛拉,钻进了侍奴顿尔燕儿的被窝。

  顿尔燕儿忧郁的表情消失了,荡漾在脸上的除了兴奋就是激动。她对娅玛拉的服侍更加细致,常常唱些儿乌拉小曲为娅玛拉消愁解闷。

  娅玛拉以为顿尔燕儿是她的知己。

  顿尔燕儿的全部心思集中在与主子幽会的事情上,服侍娅玛拉看似细致,其实出现了许多的纰漏。这天晚上,由于木炭没能架好,炕火没能压牢,夜半时分,炕洞里的火儿熄了。冰凉的炕侵袭炕上的主人娅玛拉,娅玛拉在寒冷之中睁开了双眼。摸摸枕边,竟然没了夫君。

  娅玛拉看到侧室里的亮光,听到侧室里的响动。她感到惶惑,丈夫不在她的身边,难道在侧室里面和顿尔燕儿在一起?

  娅玛拉光着脚儿下了地,来到了侍奴顿尔燕儿居住的侧室。

  一幕*裸的影像惊住了娅玛拉。侧室的炕桌上点着一支大白蜡。在大白蜡的照耀下,娅玛拉看到了她的丈夫禄泰和她的侍奴顿尔燕儿。他们竟然*,搂抱欢爱。

  娅玛拉气昏了头。她的大脑闪现出二额娘(娘)厮打八额娘的战争场面,竟然失去了理智,也像二额娘那样,不顾一切地扑上炕去,冲着已经站起身来的顿尔燕儿厮打起来。

  须臾间的工夫,顿尔燕儿的脸儿破了,乳房被娅玛拉挠出了血印。

  顿尔燕儿跑下炕去,跑出侧室,拉开寝殿的房门,赤身*地闯进夜幕笼罩的雪地。

  禄泰气愤已极,狠狠地扇了娅玛拉一记耳光,拣着内衣就往身上穿。

  娅玛拉又向禄泰发起攻击。

  禄泰大声喊道:“你打什么,我和顿尔燕儿早二年就已经这样了!如果她不是奴隶,我早就娶她了。”

  娅玛拉惊呆了,身体无力地摊倒在炕上。

  禄泰顾不得福晋的精神状态,穿着单薄的内衣离开了寝殿。

  寝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沉寂中的娅玛拉好似做了一场梦,梦的主题是那样的混乱,梦的色彩是那样的暗淡。她想到了相处如姐妹一般的顿尔燕儿,想到了托付终生的夫君。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两个对她来说最亲最近的人儿怎么能干出那种丑恶的事来。亲近的人儿尚且如此,她这一生还能相信谁人?可是两个亲近的人因为她的刁蛮离开了温暖的家,赤身*地跑进冰雪寒天的殿外,将会对他们自己造成何样的伤害?

  娅玛拉感到了后果的严重性,她似乎忘记了内心的仇恨,不顾一切地跑向大殿。大殿殿门大开,股股寒风夹带着棉絮般的雪团扑向娅玛拉,肆意撕扯着娅玛拉的身体。娅玛拉感到了难耐的冷,她打着寒颤跑到炕上,拿起火镰点蜡烛。然而无论娅玛拉如何努力,火镰的摩擦始终见不到一丝儿火星。万般无奈,娅玛拉只好摸黑穿衣。然而越是心急,厚重的棉衣越是穿不到笨拙的身体上面。就这样,娅玛拉感到自己穿衣穿了好久好久。等她一切收拾停当,准备冒雪寻找自己丈夫的时候,禄泰抱着顿尔燕儿闯进了寝殿。

  禄泰还没有来得及将昏迷的顿尔燕儿放到大殿的炕上,人儿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伴随着禄泰和顿尔燕儿身体摔落地板时发出的沉重声响,娅玛拉那颗憔悴的心好似坠入无底的深渊。她的直觉意识到,这一场祸事可能闯到了天外。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大腹便便的娅玛拉竟然将高大的丈夫抱到了炕上,竟然将抢夺她丈夫的女奴顿尔燕儿塞进了被窝。

  冰凉的身体,反馈给娅玛拉一个可怕的信息,那就是被窝里两个最亲最近的人儿很有可能死掉。

  娅玛拉哭了。哭泣中关上了冰冷的殿门,哭泣中点亮了炕桌上的蜡烛。蜡烛烛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了两张死人般的脸儿。

  微弱的呼吸缓解之后,带给禄泰和顿尔燕儿的是无法排解的持续高热。高热昏迷的三阿哥(王子)引来了布勒巴老贝勒和加加南老福晋(王妃)。布勒巴凶狠地扇了娅玛拉两记耳光,之后便找来领地最好的郎中诊脉。诊脉的结果,娅玛拉得到一个可怕的消息,那就是她的丈夫患上了严重的伤寒。

  娅玛拉的心凉了。她知道,亲爱的爷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娅玛拉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正如娅玛拉所料,两天之后,她的爷和她的侍奴因为偷情身染暴恙,命归黄泉。

  这一对苦命的恋人,可悲、可叹。 。。

十三  剑拔弩张的时刻
三阿哥(王子)禄泰入土为安了。

  作为死者的福晋(夫人),披麻带孝的娅玛拉死死地守在禄泰的坟前,几乎是长跪不起。长跪不起的结果是一个小生命的落生。

  领地的小阿哥呱呱坠地了。

  小阿哥一落生便离开了母亲,不知去向。

  小阿哥的离去,意味着老贝勒(王爷)的凶残,苏无沿河领地的贵族们要拿倒霉的娅玛拉公主开刀了。

  又是一天的晚上,三阿哥的寝殿外传来萨满们刺耳的唱咒声。古尔岱法师率领他的五十名男女萨满弟子,舞着妖艳的萨满舞蹈。排列在贝勒府(王府)的府门前。

  女真有言:

  萨满上五十,

  天灯把人吃。

  看来老贝勒对娅玛拉公主实施的是女真最残酷的刑罚——点天灯。

  阴得怕人的夜空漆黑一片,怒吼的阴风将无数支火把摇曳得如鬼火一般,蕴含着杀机的铜铃声由萨满方阵传出,如幽灵一般荡漾于周长十二里的石喇城子,如索命小鬼一般告知着心灰意冷的辉发公主。娅玛拉早就意识到大祸的降临,心泪涟涟地梳洗打扮。她将一头乌发高高盘起,又将新婚时的红色绣袍套在了身上。虽然这件夏季的绣袍穿在包裹着棉衣的娅玛拉的身上显得那样的瘦小,那样的紧绷,那样的不协调,可是此时的娅玛拉已无心眷注自己的外表和衣着,她只是怀念她的新婚生活,只是怀念她的丈夫。她想穿上她的新婚服饰去见她的爷。

  娅玛拉泪水潸然地环视着豆油灯下的女奴,看到了一颗颗苍凉般的心。是啊,这就是灾难,即使在辉发国,女人害死自己的丈夫也同样被处死。

  灾难终于变成了现实,临近子时,有兵卒进来绑缚娅玛拉。

  娅玛拉知道,这是老主子送她上路来的。婆母加加南老福晋(王妃)过来向娅玛拉道别,娅玛拉强咬下唇,不让内心的苦痛从外表泄露出来。

  娅玛拉怨恨地白了婆母一眼,便跟随着士卒离开了为她带来幸福、也为她带来不幸的三阿哥寝殿。贝勒府的院子里又像当初娅玛拉来到贝勒府时那样,站满了男男女女的家奴。然而这一次他们没有了欢声,没有了笑语,只是默默地、毫无表情地相送贝勒府的少福晋上路。

  娅玛拉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只是忘记了痛苦,忘记了欢乐,只是感到自己像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就像那些即将死去和已经死去的奴隶一样,因为她本身就是战争铁蹄蹂躏下的奴隶。

  不听话的泪水糊满了娅玛拉那张娇嫩的脸儿,娅玛拉控制住即将爆发的哭,低着头儿走出了贝勒府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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