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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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夏小蝉细长的眉毛向眉心聚拢，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我问你，是记者怕条子，还是条子怕记者？”
　　“这还用问！当然是警察怕记者！你没听过这句话：百姓怕地痞，地痞怕警察，警察怕记者吗？要是某天，被记者撞到偶尔吃个饭收个礼什么的，还不乖乖送上点土特产或者票子封口呀！”
　　“哦？”夏小蝉微微张着嘴，凑近大熊，专注地听着。大熊见自己的话有效果，越发添油加醋起来，“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了。前几天，听我开饭店的一个远方表叔说，有一群片儿警在店里摆上了两桌，还没开席呢，就见一记者来了，躲能成吗？结果人家有吃有喝还有带的！”
　　“真有这么神？”夏小蝉吸了口气，“大熊，我们多年朋友，你可要说真话！”
　　“信不过我？你自个儿跑我表叔店里打听去！或者你干脆百度去，狗狗也成，一搜警察记者的，不就什么都出来了！”大熊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强调，“老朋友了，为你好才劝你去的，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他喝干了瓶子，“我去个洗手间！”
　　夏小蝉独自坐在那里，台上，有个长发女孩儿走上来了，拿了吉他，她开始唱一支节奏很快，但十分有味道的歌。
　　左岸的一座白色环形阶梯
　　浪人正在用和弦练习忧郁
　　晨曦下的少女听着吉他旋律
　　在许愿池边巴洛克式的叹息
　　少女手中的银币想要爱情
　　她的秘密
　　地中海湛蓝色的希腊婚礼……
　　歌词很美，夏小蝉伏在木头桌子上，静静地听着。唉，她在心里叹息，如果真有许愿池，真的可以丢一个银币的话，她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要长大！永远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好！
　　同一时刻，大熊在洗手间里，拨通了小蝉妈妈的电话。
　　“阿姨！我是大熊！……对，对，您放心吧！我已经哄得她肯了！……没问题！相信我的口才！……不用客气，谢什么呀……小蝉就是我妹妹！……好的，改天一定来玩……行，您早点休息，这就回了，再见！”
　　第二天。
　　夏小蝉乖乖地找出了一身淑女装。又把那双高跟鞋，送到楼下的摊位上给后跟钉上了掌——预备打扮成淑女去报社报到。
　　“人家孩子求着父母给他找工作，我家的孩子，是我给她找了工作，还得哄着她去上班！”小蝉妈妈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夏小蝉可没听见妈妈的叹息，她的脑海里只回想着修鞋师傅的问话——你这是走了多少路？鞋子怎么磨成这样？
　　哼，她走了多少路就代表了她受了多少屈辱！夏小蝉咬紧牙，把已经痊愈的脚不情愿地套进高跟鞋：“等着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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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面试如相亲，投缘最重要（1）
她没想到在公安局里，程梓同志的个人问题看来是个政治问题！这一会功夫，同事ABCD，上级一二三四，手下周武郑王……稀里哗啦近一打半的人，都一一进来，走马灯似的打转！
　　1
　　报社位于城市中心的一条步行街。下午时分街道上是喧嚣而混乱的。报摊、水果摊、还有各类各色的服装店，晃花了夏小蝉的眼睛。路边的麦当劳无休无止地重复着电子乐曲。一个卖菠萝的小贩吆喝着兜售生意，是个比夏小蝉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儿。
　　“走慢点，老妈！”夏小蝉不情不愿地，几乎是拖拉着脚步，“天这么热，我想吃块菠萝再走！”
　　“你又想出什么花样？”妈妈不为所动，“这可是你难得的机会，再不好好做，我也不管你了，你爱卖冰糕卖水果都成！”
　　“卖水果有什么不好？”夏小蝉嘀咕着，回头对那男孩儿喊了句：“嗳！城管两三天来一回，你机灵点啊！”
　　男孩儿居然听见了，还老实地点了个头，对她一笑，笑的时候露出四环素牙，一粒粒像小鬼在跳舞。
　　“小蝉！”妈妈无奈地喊，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大人样子？”
　　“等我从这个鬼地方辞职的那天！”
　　母女二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一边进了日报社的大门。那是一所六层的楼房，原本是烟灰色的墙面，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被太阳晒得微微有些发黄。院子里栽种着一排冬青树，稀落地停着几辆汽车。
　　“发行部……是这里了。”妈妈牵着夏小蝉上了二楼，在第二扇门口停住了，“小蝉，我去找老张，你等着！”
　　夏小蝉悻悻地哦了一声，在走廊上的长椅中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那面大镜子打量自己：短短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卷着，细长的眉毛下是猫一样带点琥珀色的大眼睛。相形之下，那身蓝格子淑女屋的衬衣和白色碎花过膝裙，就显得很滑稽很尴尬，有种故作老成却弄巧成拙的感觉。
　　她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还没想好是不是该逃跑，身后已经响起高跟鞋的声音了。妈妈满面喜色地走过来，边上跟着一个头发微微有些花白的中年人。
　　“小蝉，叫人哪，张伯伯！”妈妈有意要套近乎。
　　“张……伯伯。”夏小蝉机械地喊了一声，牵牵唇做出一个僵硬的笑。那个张主任倒是很和气，“这就是小蝉吧！都这么大了！小时候你还问我要过蛐蛐玩，记得不？”
　　“……”夏小蝉最怕这种交际的场面，顿时红了耳朵，除了干笑，说不出来什么话。
　　“现在你去四楼的采编中心。”张主任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及时地解了围，“找柳丁丁，新闻部的柳主任去报到吧！”他再对小蝉妈妈点了个头，“我还有点事情，不陪你们上去了，改天通电话！”
　　“多谢你，费心了，老张！”妈妈一迭连声地道谢，张主任摆了个手，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妈妈四周打量了一下，见无人，喜滋滋地将嘴巴凑近女儿的耳朵小声说：“老张这人还不错，他只收了水果，购物卡怎么都不肯收！”
　　夏小蝉扁扁嘴，不知道如何接话。妈妈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拉了拉衣领：“等下见到主任，嘴巴要甜一点，要乖巧懂事，啊？”
　　“知道了！”夏小蝉回答，又是主任。才送走张主任又来个柳主任，这年头，满大街都是主任！她掉转身子就往楼上走，却被妈妈一把拉住，“带上这个！”
　　“什么呀？”夏小蝉疑惑地接过妈妈手里的纸条，展开就想看，“这写的什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Chapter2　面试如相亲，投缘最重要（2）
“傻孩子！”妈妈瞪了她一眼，按住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把这条子给柳主任，说是张主任给她的……”
　　夏小蝉明白过来了，一阵尴尬，额头上顿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只得将纸条小心地捏在手心里，像捏着个烫手的水晶球，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屏着呼吸穿过三楼的走廊，来到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夏小蝉在心里说了三次“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敲响了那扇浅蓝色的小门。
　　“进来。”门里传出一个女声。
　　夏小蝉推开了门，一眼看到，有个女人坐在转椅上。立刻，夏小蝉有几秒的疑惑——在没来报社前，她曾经有个模糊的想象，到处都是戴着眼镜，学究气浓厚的老头子、古板严肃的女教师型。后来受了《穿普拉达的女魔头》的影响，她又试着换一种想象：她觉得报社的女上司应该是冷冰冰，不苟言笑，却很时尚很潮的女强人型，比如皮肤像18岁，身材像28岁，眼神像38岁……
　　可是，柳丁丁显然不是第一种，也不是第二种。
　　她涂着猩红的唇膏，头发蓬松地在脑后扎着，是烫过后没有打理的结果。扁平的脸，圆眼睛，细细的眉毛和睫毛。此刻她正从椅子里站起来，她穿着件翠绿色的大领口的上衣，被尼龙硬衬裙撑得鼓鼓的大圆黄裙子。学过服装设计的夏小蝉第一眼就觉得，她对衣服并不会搭配，这么艳丽的颜色只显得她比实际年龄要大。
　　都说女人的敌人是女人，夏小蝉立刻后悔自己今天穿了淑女装，化了妆，搞得这么正式——因为柳丁丁看上去就像一个邻居大姐那样！
　　“你找谁呀？”柳丁丁问。但不等夏小蝉回答，她自己接了下去，“噢，你就是那个——夏小蝉吧？”
　　“哦，是的，是的！”夏小蝉仓促地说，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这一握，手里那张纸条，就轻飘飘地滑了出来，掉到地上去了。
　　“哦，对不起，这，这是——”夏小蝉口吃地道歉，一边拣起了纸条，“张主任要我交给您的——您是柳主任吧！”
　　柳丁丁接过纸条看也没看，就丢到一边去了。她指着沙发：“坐！”
　　夏小蝉僵硬地坐了下来，还没等调整好坐姿。“你今年刚毕业？”柳丁丁就问了，又自己接下去，“毕业证书和简历给我看看。”
　　“呃……”夏小蝉一怔。
　　“你之前没有应聘过吗？”柳丁丁唇边的微笑变戏法般消失了，“不知道应聘必须携带的东西吗？”她挥了挥手，一副无奈的样子，“你看看你，进来到现在既没有简历，又没有一句介绍自己的话……”
　　“您没让我介绍呀！”夏小蝉惊愕地睁大眼睛——从头到尾不是你一个人在那里叨叨吗？她想，但没敢说出口来。
　　“那你现在说呀！”柳丁丁连珠炮一样发问，“平时喜欢看什么书？有什么爱好和特长？觉得自己能给报纸带来什么？能获得什么？”
　　“我都是在网上看小说。特长是喜欢设计衣服。”夏小蝉硬着头皮接招，“我觉得……”
　　“设计衣服？”柳丁丁迅速地打断她，皱了皱眉头，“满饭可以吃，满话不要乱说！”她下意识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也想天天穿时尚，每天早上起床我都在想！可一看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根本没时间！只得随便找个东西扎头发，弄得跟大妈似的……”
　　“……”
　　夏小蝉彻底被雷倒！只得拼命吸气，压抑着自己。她算是面试过N次，见过大型企业里成熟精明的HR，也见过私人企业里笑容如知心大姐的部门领导。可这样“剽悍”的面试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不是吧！这个人比我还疯！她想着，愕然地听着柳丁丁继续大放厥词：

Chapter2　面试如相亲，投缘最重要（3）
“你们这样的80后女生，整天只想着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还有如何找男朋友！要不是你是开后门进来的，我才不会用你……对了，你有对象没？”
　　夏小蝉倒吸一口冷气：“没有。”
　　“没有？”柳丁丁对她上下打量：“二十几了没有男朋友？你长得也不错呀……噢！”她忽然兴致大起，神秘兮兮地问：
　　“你不会，不会是那什么‘蕾丝’吧！”
　　Kao！夏小蝉几乎一口鲜血喷到柳丁丁的脸上去！“我——我可是再正常不过的女人！”她哭笑不得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
　　“噢，那就好！”柳丁丁的笑容又变戏法样回来了，“就是，找什么男朋友呀？女人应该以事业为重！希望你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们新闻部门结婚了的女同事都不能怀孕，怀孕也要事先打申请……”
　　“这……这不是违法嘛？”夏小蝉快晕倒了。
　　“违法什么？记者是没有个人生活的！要一天24小时扑在新闻事业上……”柳丁丁话没说完，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柳丁丁接起电话，听了几句。
　　“什么？……要我表扬他？！”柳丁丁猛然大吼，把一边的夏小蝉吓得挺直了脊背。“不行就是不行！老总？老总都知道我只会骂人！不会表扬人！……好，你等着！”
　　她搁下了电话，腾地就站起来：“我现在要出去！对了，还不知道你的能力……”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打印出来的版样，用笔勾出了其中一篇，“这是一篇500字的社会新闻报道，二版的，请你改写成1000字的头版倒头条新闻！”
　　夏小蝉整个脸都发热了，机械地接过了新闻稿子和笔，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倒头条”“正头条”的，人家都已经写好了，叫她怎么“改写”？但她根本没来得及问，柳丁丁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二十分钟后，柳丁丁又抱着一堆版面，推开门回来了。“还没写好？”她对着那皱眉、咬笔、擦纸、发呆的夏小蝉喊。
　　“差不多……”
　　“好了就是好了，没好就是没好！”
　　“再给我点时间……”夏小蝉战战兢兢。
　　“时间，有时间我嫦娥二号都能做出来！”柳丁丁把一叠版面摔得稀里哗啦。夏小蝉正不知道怎么应对，门被人叩响了，一个女孩儿微笑着站在门口。
　　“柳姐，该去参加市医药卫生局的会议了。”
　　“这一天事多的！”柳丁丁看了看时间，“总跟我说你们的工作总是被打断，我觉得工作总被打断的应该是我……”她又对夏小蝉简单地交代了一下，“稿子改完后放我桌上！你先去采编部熟悉下环境。”
　　夏小蝉如蒙大赦，呼出一口气，眼看着柳丁丁已经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她不由又开口叫了声：“柳主任！”
　　“还有什么事？”柳丁丁拢着头发，“别叫主任！叫得人紧张的，都喊我柳姐……”
　　“我……我想知道明天几点来上班？我等下去采编部找谁？该做什么？”
　　“真是什么都不懂！你们这些80后……”柳丁丁一肚子的牢骚，也不来及发了，一眼看到门口的女孩儿，顺势对她招了招手，“宋漓！这个新来的你带！”
　　在宋漓的指点下，夏小蝉去人事部门登记，填表格、交资料、贴照片，领办公用品，和大家打招呼……一系列的忙乱后，她嗫嚅地叫着那个记者，“宋老师，请问我接下来做什么？”
　　“干吗那么客气？我们年纪差不了多少，叫我名字吧！”女孩儿倒很和善。她身材高挑，穿着得体，脸上带点嘟嘟的婴儿肥，很讨人喜欢，“我叫宋漓，漓江的漓！喏！”她顺手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夏小蝉。

Chapter2　面试如相亲，投缘最重要（4）
“柳姐今天不回来了，你去把她的办公室打扫一下。”
　　“打扫？”夏小蝉一愕，但心想，新人多做点事情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