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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甜酸-饶雪漫-第4部分

小说: 甜酸-饶雪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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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发现,在包厢的桌子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了许多酒瓶。随着周楚暮的喊声,包间里好像忽然拥挤起来,一些我看不清面孔的人开始呵呵笑,女生穿着吊带裙。服务生很快把酒呈上,周楚暮大方地扔过去一张红票子:“不用找了!”

    那是我的钱!

    可是我没勇气抗议。周楚暮拿了两只玻璃杯,轻轻一甩,从背后把它们接住,像极了电视里那些酷酷的调酒师。在一通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他将一只玻璃杯塞到我鼻子底下:“丁丁,尝尝哥哥为你特制的血色玛格丽特!”

    “楚暮你开玩笑,丁丁不能喝酒的。”林枳在一边甜甜地说。

    然后她伸出手,接过那只酒杯,笑吟吟地看着我:“丁丁,我代你?”

    “谢谢。”我说,“不用。”

    我知道我可能在发疯,如果罗梅梅女士看到她从来没有碰过酒精的女儿举起一杯金黄色的啤酒一饮而尽,会不会吓到晕厥?可是我很镇定,出奇地镇定,咽下那杯又苦又酸的液体,居然没有咳嗽也没有呕吐。我清醒得出奇,听见自己用从来没有那么平静的声音问:“林枳,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林枳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然后,我听见她用强作欢欣的声音说:“当然,我们回去。”

    她的声音里隐藏着什么,忽然我明白,其实,她也等不及地想要离开这里。

    周楚暮凑上来:“就走?”林枳点点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林枳忽然把我狠命一拉,我们就跌出了“算了”的大门。

    夜半时分,街道上有一点点的荒凉。

    “打车吧。”林枳说,“宿舍快关门了。”

    “可我没钱了。”我情绪有点低落。

    林枳不再说话。我拉着她:“快点走,没事的。”她却甩开我的手。她的身体开始有点抖,然后抖得越来越厉害,我问她:“你怎么了?”她却忽然蹲下来,蹲在地上,一言不发,把脸埋在膝盖里。

    她一直抖,一直不肯抬起头,我蹲下去想把她拉起来,可是,天哪,她的裙子缩到膝盖以上,在这么近的距离,我终于发现,她的大腿上青了好大的一块!

    “你受伤了!”我惊呼。

    “我撞倒了酒柜。”她说。然后她站起来,抻抻裙子,又昂起头,“快走,宿舍关门的话,不是好玩的。”

    她的神情骄傲而疲倦,像一个被废黜的女皇,但是,毕竟是女皇。

    在那一刻,我知道,在“算了”发生的事,肯定不只打翻几瓶红酒那么简单。

    可是,我没有问。我们继续沉默地往前走,微凉的晚风中,我能感觉到林枳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靠近我。她还在轻微地发抖,我忽然心疼得要命,我觉得自己真对不起她,我的口袋里还有这个礼拜的生活费不是吗,于是我扬起手喊:“出租车!”

    “丁丁,谢谢你。”她冰冷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我忽然觉得自己终于还是个英雄,一股热流开始在四肢翻涌。

    其实,是我的错觉,它们只在我胃里翻涌。

    一秒钟以后,女英雄田丁丁感到一阵难以自控的恶心,在夜里十点的马路旁边,大吐特吐起来。

    我,醉,了。

    待我醒来时,我发现我已经待在宿舍里了。

    我睡在上铺,睁眼就看到淡蓝色的天花板。我看看周围,床上除了我,还坐着一个人:林枳。

    我的心一提,也忙着坐起来。

    她按住我,手指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嘘”的声音,又转过头去。我躺在床上,发现她的眼睛亮亮的。月光透过宿舍的窗户照进来,照在她柔顺的长发上,照在她半边脸上,她像是一座象征圣洁和永恒的雕塑,周身散发光泽,惹人注目,却叫人不忍触摸。

    我看着美好得近乎脆弱的林枳,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就是坐一会儿,睡不着。”她轻轻地说。

    我点点头,没说话。

    “对不起,丁丁。”她又说,“居然让你醉成这样。”

    我一边笑,一边冲着她缓缓地摇摇头。是我自己要喝的,不关她的事。

    她伸出手掌,爱怜地摸了摸我的脸。那温柔冰凉的手掌,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催眠。噢,林枳,我的身边只有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真的。

    林枳不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我都快睡着了,我才感觉到她翻身下了我的上铺。

    那天我好像做梦了,我梦见了她的伤口,一块阴阴的青色,像枚不规则的补丁。我又梦见坐在我床头的她,用一个燃烧的香烟头,狠狠地烫了自己的胳膊。

    醒来时,我一身虚汗,忽然从床上坐起,已经天亮,宿舍里所有人都起了床。林枳正在梳头,她和我对视,久久地温和地笑着,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又想晕过去的话:

    “丁丁,你真可爱。”

    甜酸:art田丁丁(4)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我过得无比狼狈。

    首先,当我从罗梅梅女士那里领来了这个礼拜的生活费200块,马上还给了丁力申,剩下的整整一个礼拜,都要靠上个礼拜剩下的49块钱度日。

    其次,丁力申同学开始更加明目张胆地骚扰我的生活学习作息,好像一只警犬般到处翻翻嗅嗅,像要发现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虽然不爽,但看在毕竟欠他情的分上,也只能忍受。

    只有林枳好像完全忘记了整件事,整整三天了,自习时间她要么温书,要么在抽屉里偷偷研究时尚杂志,一次都没说去找周楚暮,甚至连他的名字也绝口不提。当然,也一次都没说要还我钱。

    星期四的中午,当我又一次味同嚼蜡地忍受着学校食堂绝对便宜但是油水不足的煮茄子时,终于痛下决心,我应该跟林枳要钱了。

    可是当我坐在座位上,千百次酝酿等她来了如何向她开口的时候,她却昂着头从教室外面走进来,一定又是遇上什么得意事了,只有考得很好时,她才有这种表情。

    可是等她坐到座位上来,她却只是变戏法似的变出两个小瓶:“丁丁,这是我爸爸的朋友从英国带回来的,Bodyshop的眼霜和红酒面膜,美容大王大S推荐的哦,绝对好用。哪,送给你。”

    我还没来得及客气没来得及推辞,她已经不容分说地把那两个小瓶塞到了我手里。

    所以,我怎么还能跟她提一个“钱”字呢?

    人家都送我这么高档的护肤品(虽然只是试用装,但毕竟那么贵!),我怎么还好意思开口讨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债务?况且她迟早会还我。我知道她是有钱人,我曾经亲眼看见她爸爸开一辆宝马到学校来接她,那辆车,保守地说,起码得四十万。

    我还是再坚持一下吧。

    可是,就算我有足够的耐心,命运却远没有我一半的耐心,下午的上课之前,班副抱来厚厚一摞资料,据说都是重金从湖北黄岗收购来的命题信息和试卷,对高考绝对有帮助,当然也绝对要收费——每人50。

    奶奶的,活生生把我逼到弹尽粮绝。

    罗梅梅女士出差了,我打电话给她,她居然记得很清楚:“你不是每周的生活费都花不完?而且不是还有压岁钱吗?乖,自己先垫一下,妈妈回来给你!”

    她会给我,才怪。

    而且,我怎么能告诉她,其实现在我什么都没有?

    课间小组长来收资料费,我低着头红着脸支支吾吾,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没钱了吗?帮你垫上先?”

    “不用不用!”我那要命的自尊心又开始发作,“钱在宿舍!晚上我就交!”

    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林枳就在我身边,她趴在课桌上,像是睡着了。我很希望,她是真的睡着了,这样,我们都不会太难尴。

    中午的时候,林枳跟我说晚上又要出去一下。我明知故问,问她要去干什么,她笑了笑说:“楚暮病了,我得去给他买点药。”

    “啊!”我说,“什么病,要紧吗?”

    “还好。”她说,“也就是花点钱,其它没事。”

    又是钱。

    真是个敏感的话题。可是我不敢再吱声。我怕我脑子一糊,再说出什么:“有需要尽管找我”之类的混帐话,那就真要把我自己活活逼死了。

    那天下午的语文课,当我正在魂飞天外地设计怎么让我兜里的40块钱看上去更像50,林庚却忽然对我发难。

    “田丁丁,你先说说这段古文里有几个通假字,再分别解释一下它们的用法!田丁丁?听到没有?你现在在哪里?泰国?”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林庚居然也微微地笑,没错,我就是一个笑话,所有人都可以看我的笑话,所以我也要跟着一起笑,这样才能显得我不那么傻。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林枳在我旁边拼命地翻书,点给我看:“在这里!在这里!”我看见她用钢笔把几个字浓重地圈起来,可是我忽然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不想看,我觉得很累,林枳急得踢我的椅子,我却不管不顾地把头扭向一边,看着窗外,单调的景色渐渐模糊,渐渐更模糊,我的眼睛被潮湿的感觉包围。

    原来,我哭了。

    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当着我最在乎的人的面,肆无忌惮、丢脸万分、毫无道理地哭了。

    林庚露出诧异的表情,有点不解,还有点不满:“哭什么呢?坐下!坐下!不会就不会嘛,田丁丁,你放学以后来一下我办公室!林枳,你把刚才那道题跟大家说一遍。”

    我坐下,林枳站起来,我听见她用平稳优美的声音回答林庚的问题,看见林庚投向她的赞许的目光,我应该嫉妒我应该难过,可是,我没有。我只觉得累。

    我完了。我完了。从此以后,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莫名其妙只会发呆和哭的神经病,他怎么可能还喜欢我呢,他在心里一定已经把我鄙视了一万遍。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委屈。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伸向了我。在课桌下面握住了我的。那掌心绵软而有些潮湿,像块软软的毛巾,裹住了我委屈的心。那是林枳,我知道。她掌心里传来的信任和温度终于让我慢慢地平静下来。

    至少我还有她,不是吗?

    放学以后当我走进办公室时,林庚正在喝茶,面前摊着一叠试卷。他的手提电脑里正在播放一首歌,是一个老头的声音,反反复复在用绕口的粤语唱着:爱在深秋,爱在深秋。

    哦,他居然听这种情歌。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老土,反而觉得很有味道。或许,这就是爱物及屋的表现?

    呵,我居然在此情此景,还有心情想这些东西。

    “田丁丁,”他直截了当地说,“猜猜你上次考了多少分?”

    要命,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来,难道是为了告诉我我退步好多名?

    “还有,今天上课我不就问你个问题吗?你哭什么?”

    我不作声,站在那里又无所适从,只好别过头去看窗外。

    “上个星期,你是不是去酒吧街了?”他忽然严肃地问。和他音响里传来的柔和的男声很不搭调。

    我一下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表情一定滑稽死了,就像条缺水的鱼。

    “田丁丁,到现在一个问题你都没有回答我。”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用红色墨水笔点着我的试卷,那上面立刻晕染开来一片“血点”,他一边点着一边说:“我来告诉你,你作文偏题,只得三十五分。选择题倒是全对——”说到这,他看我一眼,又把我的心看得拎出了水面。

    “可见你的功底还是不错的。”他继续说。我的心放了回去,但到底意难平——难道,他连林枳给我传选择题答案的事都知道了?我倒吸一口冷气。

    “你真的想当什么问题少女?”林庚忽然叹了一口气,放下了他沉沉的钢笔。

    “可是,在老师心里,你一直是单纯的女孩子。”

    我的心忽然猛地颤了一下,脸也随之热起来。原来,他记得我写过的话。原来,他给了我那么多难看的问号和不看好的分数并不表示他忘记。

    “老师,我,”我听见自己用紧张得发颤的声音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管如何,我不多说。事情是自己想明白的,不是老师教明白的。回去吧。”林庚温和地打断我,声音里有着小小关切,可是最后那句“回去吧”却难掩他的小小失望。

    我明白,我清楚。

    走出林庚办公室的时候我头重脚轻,脸一直在猛烈地发烫。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和林庚如此近距离、单独接触!只可惜,我们谈的话题一点也不浪漫,甚至,谈不上令人愉快。在他的心里,我真的已经是个问题少女吗?他什么时候看见我在酒吧街?更重要的是,他看到我在街边狂吐的一幕吗?如果看见,老天,我在他的心里,该是一个多么不知自爱的女孩子!

    对了,难道说,他一直跟着我,直到我晕倒不省人事,再把我一路背回来的吗?可是我又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那林枳呢?林枳又是怎么回来的?林庚如果发现林枳晚自修不在,为什么没有找她谈心呢?

    是因为他特别关心我?还是因为林枳成绩好,所以他特别放心她?

    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头好晕,靠在教室外面的栏杆上,再也走不动。

    “田丁丁你在干吗?”一个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过头,是丁力申!

    他把手抱在胸前,挑衅般站在我的身后。他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就那么看着我,好像我的无助在他看来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

    我忽然变得很凶很凶,像在幼儿园的时候一样凶,大声地对他吼:“你整天缠着我干什么?我不是把钱都还给你了吗?你以为我欠你一百万啊?”

    他吓一跳,不示弱地给我吼回来:“你神经病啊你!”

    “谁神经!谁神经!你说说,你老跟着我干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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