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江湖-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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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似乎游在一汪湖水之中,周遭的水温有些冷冽,我游了很久,困极,想找个地方靠岸,却永远望不到彼岸。因为瞌睡,我的身体变重,我在沉下去……
我想起爹娘,想起未雪的冤屈,忽觉得突然透不过气……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脖子,我眯眯瞪瞪摸到,这怎么可能,怎么是……一只小孩的手臂,我被勒得无法呼吸,却又挣不脱,我真的死了么,怎会挣不过一个小娃娃。
更不可思议的是,小娃娃居然拍了我一掌,不许我再挣扎,我没有再昏厥,而是被拍得晕乎乎,而后,继续被拖着前进。这水,冰寒刺骨,小孩的手臂是水中仅有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被背到了一个岸上,我真的得救了,救我的真是个小孩,因为我看到的是一双不到十岁的男孩的眼睛。那分明是一双英气逼人的眼,只是那眼神,如何比刚才的水温更加冰寒?这样小的孩子,却把我心望得生疼,像是冬天凛冽的风,吹在脸上。
然而不对,我认得这个孩子,这个人,是幼年时的师父。
原来是场幻境。当年,我竟是这样得救的?看来我真的死了,老天,要我死也得记得那个人。
我上了一辆铁皮打的轰隆轰隆东奔西走的怪物巨型车子,车上有的人坐着,有的人站着。大多的人,各自手握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盒子,目不转睛。有一群人光着膀子,身上绣着满满的青色花纹,好似在谈天,他们中有一人,把他的小盒子放在耳畔,大声喊叫,自称是道上的人物。原来同我是一路人,我忍不住走过去问一个独眼,他臂膀上的是什么,怎么有那么难看的龙。他皱了皱眉,回答我:这是一条带鱼,我们的画师赶时间,他哪里有工夫画好一条龙。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人,人人都很赶时间。
这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后的江湖,他们的小盒子很奇妙。江湖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每一个人,都有些烦躁。
我失望地往回走,却似乎有走也走不尽的路。再醒转时,我意识到周围没有湖水,也没有铁皮打的怪物,我趴在一些草垛子里,脑袋上仍然抵着那扇砸我的窗子,摸着那儿仿佛起了个胞,自然是不足以致命。
我还活着,方才遇险的时候,我周围正是这些草垛子。我从草堆中往外望,天色已经灰暗,满眼都是七倒八歪的房屋、如山的废墟,这座客栈亦未能幸免,全塌了。打算爬起,却听得废墟外有人说话,我没敢动,因为他们竟提到了我。
有个破锣嗓子说:今个真倒霉,跑到这来受这么一出。若不是我拉了你俩出门喝酒,这会人都不知道死哪了。我说,甘凉王妃怎么能跑这儿来?这地界都快靠近西蜀了,她跑这儿来,不是自己给人送上门?
一个低沉嗓子的道:那可未必,当年那一出,娘娘说,那傻王妃根本不知道。
另一个,尖细嗓子问:当年哪一出,快给讲讲,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新来的,可没听过。
破锣嗓道:那年甘凉王才回宫,得知了西蜀小皇子求娶于家那丫头的事,咱当今皇上,当年多能忍个人啊,甭管多憋屈,愣没吱声。可二皇子听了不答应了,那于家丫头,是他终南山上的青梅竹马,不是死心眼又是什么,我们娘娘再看重他,他不带搭理的。疯魔了跪了一天一夜要先皇毁了西蜀那厢的婚,要娶只能他娶,先皇想是对他宠得紧,又寒了心,竟答应了。
我听得屏住了呼吸,老天这个时辰把我唤醒,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个?他们口中,那个人竟不带搭理的娘娘,指的必是吕佳音了。
尖嗓追问:不是宠得紧?反正皇位没得给了,犯得着贬大老远么,瞧都瞧不着。
破锣嗓答:西蜀那厢得罪了,赔了个公主给人不算,人家得理得便宜,还不饶人,还反过来不待见咱们。宠得紧也不带这么纵着的,好歹是个儿子,自己祸害下的烂摊子,自然自己收去,不然哪儿不好蹲,非得上甘凉,让他好好猫着那西蜀呢。
听得我几近崩溃,原来我承了他恁大一份情,不然我早嫁到西蜀来了?他们说的是真相,还是来唱堂会的?如果是真的,与我如今的处境,又如何一点都套不上?
尖嗓还问:那这甘凉王妃,都被宠成这样了,这会她又逃什么亡,这是和谁玩呢?
低沉嗓冷笑:玩?开罪了我们娘娘,我们是来送她玩完的你可别忘了。
还是破锣嗓耐心:我们娘娘为着这个小叔子,可算煞费苦心。当年大婚后,命人伪造了那纸命数,说甘凉王二十一岁时,将遭双亲身故;婚后三年,必定妻亡子散。本来只是随便一造,吓唬二皇子的。可是娘娘心机重,这不先皇一驾崩,她便起了真念头,原以为先杀了先皇后,再去灭了那于家丫头,神不知鬼不觉,再来个移祸,递了封无字书给那丫头,好让甘凉王事后把矛头指着皇上。娘娘早想灭那丫头,三番两次的没灭成,结果,李三那头也出了岔子。李三何等身手,却居然命丧那于家丫头之手。娘娘知道后还是阴笑着露了脸喜色,说这也不赖,简直更是一箭双雕。
低沉嗓咳嗽警示:少说娘娘的坏话。
尖嗓不满道:说说值什么?一箭双雕,是不是指既嫁祸了于丫头,又灭口了李三?娘娘把他兄弟惹得火拼了,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
破锣嗓叹气:嘿嘿,好处自然是国舅的。要不怎么说娘娘手段毒辣呢,皇上她都敢戏耍,我们的命哪里值几个钱。
低沉嗓衷心得很,都有些怒意:还说!
破锣嗓不服气道:娘娘在你心里就一女神,我问你,这般豁上命了拼,有意思么?瞧瞧李三的下场。也就是娘娘出得起价,不然我们谁玩命陪了疯。其实她也是心气太高,聪明反被聪明误,甘凉王休妻,她便以为计谋得逞,皇上那头都点穿了,她这头还不知怎么露的馅。
尖嗓纳闷道:怪道娘娘被禁了足。就这样,她还敢暗自让我们顶风作案,非得要了那丫头的性命?
破锣嗓道:说到底,我们娘娘玩得是太疯,为了得这小叔子,赔上所有也要扫平障碍,在所不惜。不过,甘凉王真是颗情种,但凡扯上那于家丫头,他就愣输不起了,爹娘这一去,他还真信了这命书,生怕饶上那丫头的性命,竟以这灭口案子作借口,急急休了妻。这疯劲儿,同我们娘娘比……嘿嘿,要看怎么比了,娘娘够毒,他够狠。
我听得揪紧了衣襟,低沉嗓没再说话,尖嗓继续追问:娘娘天仙般的人,用使什么手段?我就不信,甘凉王就从没动过心?皇上又忍得了这样的绿帽?
破锣嗓贼笑:动心?别挨骂了,换你,你敢在家里安个这般心眼的媳妇不?甘凉王那日来寻娘娘,分明是仇人相见的模样,而后皇上不就发了话?到底是兄弟连心,没能被她挑拨了去。不过,他
56、珠胎 。。。
们没想想,这样一来,娘娘更得不惜血本毁了那丫头,这回同扑出寻人的,总有二百来号人吧?天罗地网啊。娘娘虽被禁了足,却有她的门道。皇上忍得了忍不了,这就得问皇上了,反正我知道,他对这表妹,向来没辙得很,几乎形同陌路。
尖嗓不解:哥哥你怎能知那么多内情?
破锣嗓大笑:多听,多看,我们说是大内的人,平素又没别的活干,干起活来却是脑袋别裤腰上度日,尤其我们这样,一仆二主的,累得慌。无非探听琢磨这些新鲜事,还能让自己松松弦。
低沉嗓催促:连夜离了这儿罢,这儿估计只剩死人了,我们再向北去找找。
得亏破锣嗓生了颗八卦心,说话声又大,不然这样几个高手,我就算大气不出,估计也活不成。他们的脚步声渐远,我缓缓从草垛子里钻出来,掸身上的草絮,再揉揉后脑那个胞。夜幕降临,一场强震让我丢了我那酒葫芦,日遭二险,却还记得,今晚是中秋,我十九岁的生辰。
皓月当空,乾坤分外明。
什么叫做造化弄人?
就是刚刚认定自己爱错了人,却忽然发现,原来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处,都值得我豁上了命去爱。
就是明明该当不顾一切拼了命跑到他跟前去破口大骂:输不起,你他妈还真能耐。
却猛然惊觉,老子居然也输不起了。
我摸摸小腹,那里暂时还没有丝毫变化,然而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57
57、托您的福 。。。
彷佛是薄衣闯冰山…… 《陈升…给我》
大晚上也寻不到食,前胸贴后背,两眼冒金星,老子以往天天喊饿,就没饿那么惨过。哪哪都黑灯瞎火,跑几步乱摸一气,竟能摸到个冰冰凉死人手。顶头照了孤零零一轮圆月,那个凄凉劲头,真没法说。
可老子愣是美美缩在那堆草垛子里,踏踏实实睡了一夜,就和被那傻瓜抱着睡时,差不多踏实。
后来……后来天蒙亮的时候我就饿醒了,又把昨晚遇上三人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回顾了遍,确认那不是场梦。起来找食吃,琢磨着现在老子也是一号被皇后私令缉拿的要犯,来不及乔装改扮,随手往脸上抹点灰。四周一环顾,还没来得及哀叹满目哀鸿,地表又震动了起来,持续了一会方停,妈的,总算昨天可塌的都塌完了,再没东西从天而降能把我砸晕。
我腹中怀着那个傻瓜的骨肉,本就有些泛酸,如今见着那些血肉模糊的死人,想着还得咽下那些个脏兮兮的馒头,便更易被引着干呕。想我真是大意,又或者天都的事太劳神,这两个多月,月事不至,我愣没留意。要是他撵人那晚,我就知道这事,他还敢摔我一跤,我立马一尸两命给他瞧,哼。
总算在灰堆里捡了俩馒头,也顾不得,衣服上擦擦就往口里送,那个猴急相……怪谁?还不得怪我从小看上的那个笨蛋,迂腐不堪,平常洞察我偷懒耍滑那些聪明全无,受人蒙骗还自以为高明,撵了我跑到这儿差点送命不说,还得挨饿受冻。
我边啃冷馒头,边骂骂咧咧,这个傻瓜,说什么不能便宜了他。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倒还真能,全套演下来,狠得我眼泪都快串不成串了,怕我丢了小命,他把我心剁成饺子馅,就不怕要了我亲命了。当初就怪我太妄自菲薄,老担心人家看不上我,还在他跟前假冒皮实,他那么好哄,也不知会我声,我就该早上手扑倒早完事。
他当初若是从了我,那便是我主动我彪悍,再敢动辄推开我作这出,我眼皮都不带抬一抬的,发他一边凉快去。
托项莫南的福,吃完这餐馒头,我就又断了粮,得抓紧搜罗去。搜了一早上,包袱里脏馒头凑了十个,愣没见过个活人,师父的那匹白马,也已经不知所踪。
比不得他铁石心肠,老子就是心肠软,想着他那晚对我演那出,他心头又该是怎样一番绞痛;我同他说什么要同项莫远双宿双飞,他又该怎么醋着,我这会儿就心酸得很。
又想,他如今是至亲全无,唯一尚且骨肉相连的,就是他宝座上的大哥,可那头,还夹着个唯恐不乱的仇人吕佳音。
想到我气极时,同他说的那通风言冷语,讽刺他惦记那破皇位,更是心痛到无以复加。泼脏水我怎么就这么不马虎。
这还不算,西蜀那儿,他还得替我还账,什么西蜀小皇子,我还真是个祸精,啥时惹上麻烦的都不自知。
不过这人也真可恶到家,师父当惯了,从头至尾什么都不知会我,连个底都不漏,只知道擅作主张。我没他那么不仗义,他再怎么演,我原该早些回去,死乞白赖陪着他,才是正道。
可是,我走不了回头路。东边回头路上,不知有多少杀手候着,我哪里有命抵;我更不能往北回甘凉,那里撒了怎样的天罗地网,我还不敢想。
两百来人出动,只为我小命一条,我还是头回,被抬举成这样,小费竟料对了。不给师父丢人,我原该豁出去以死相拼,要真小命没丢更没挂彩,看他一个受了两回伤的,往后还好意思罚我。
胡乱打算着,那都是说大话,不是我胆小,这一刻他算哪门子师父,他首先是我男人。我必得活着,才能找他算账;活着,才能保住他的骨血,保住这个,我俩用互相折磨的爱与伤口熬成的小破孩子。
师父如今要知道我命悬一线,或者我真送了命,他要知道了是他亲自把我送上的这条死路……为他我更得活着。
他早晚会杀了吕佳音,哪天吕佳音死讯一传,他没寻到我,我也得寻他去。
为了眼下的安全,我不但不能留给他任何口信、记号,还得想法让所有人知道,我于果死了。
我忍着干呕在那众多的死尸中,拖出一具和我年龄、身量都接近的女子,跪下对她拜了又拜。同她念叨了一番,劝慰她容貌什么的都是身外浮云,今日小妹临危,为免被奸人所害,才欲借女侠肉身一用,女侠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小妹成功脱险,切勿怪责我毁你容貌。
人被逼到绝路上,还真什么都想得到,什么也都下得去手。找个角落,取出自己出天都那天的衣物为她换上,又捂了眼,把她的脸砸了个稀烂,把师父送我的那柄剑,送到她手中握着。送了剑又觉万般不舍,拔了剑鞘留给自己。
把女尸重又塞回废墟,摆弄得露出剑,再拜三拜,背了包袱和剩下的这柄剑鞘,往西逃难去了。
什么人什么命,我不皮实,老天都不同意。昨晚饿肚皮睡得踏实,赶路格外有劲,死人见惯了我都无动于衷了,成天扒拉些埋脏了的东西吃,居然也没闹肚子。琢磨着买匹马,可满目疮痍的一路没个市镇有买卖人,吃的也没处买去,哪里来的马。有时赶路遇上些活人,看着不像会武的,便走过去搭讪,好同人家换口别的吃食,换换口味,后来换到个酒壶,装水吃。有时候在野外抓到个兔子鸟的,生个火烤上补一补,我吃得差不打紧,肚子里的小祖宗估计不答应。
就这么惨兮兮过了十多天,总算捡到匹骨瘦如柴的老马,我继续骑着西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