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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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表，才睡了15分钟。唉，这个夜，会很难熬，今后，也不知道要熬几个这样的夜晚。或许，没拿到第一笔工资，自己就死了，算是给环卫所白干了。
站一会儿，蹲一会儿，走一会儿，坐一会儿，再跳两下，一个晚上就这么打法了。闹钟刚闹，邵华就把它关掉了。两个包子，一包牛奶。又一顿早饭解决了。邵华没事干，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早早地就来环卫所待命。
所长带他走了一圈他的“领地”，又把注意事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给了他一套工作服、一副手套、一个口罩，就叫他可以回去了。
邵华实在困得不得了，指着所里的长凳，问到：“所长，我能在这儿睡一会儿吗？”
所长觉得有点奇怪，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以，就点了一下头。邵华的全部家当都放在一个袋子里，他把袋子往凳子头上一放，当做枕头，就睡起来。
中午，回来吃午饭的阿姨，忽然看到这么躺着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邵华想起身道歉，一时死活爬不来，表情和身体一起僵在那里。阿姨看着他，尴尬地笑了一声，拿着饭盒就走了。
吃完晚饭后，其实也就三个包子，邵华又开始晃悠。坐着，太冷。不知道晃到了哪儿，总之感觉热闹了点，商店多了起来，道路两边有很多摆地摊的。
“大少爷！”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邵华想回头，又不敢回头。
“大少爷！”
这个声音，已经近在耳边了。邵华侧过身，看到晴姨站在身边。
“大少爷，”晴姨的声音开始颤抖，“你出来了？”
“嗯。”邵华点着头，正好掩饰了他的颤抖，“出来了。”说着，邵华做出了他最习惯的姿势——弯下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晴姨的脸。
晴姨捧着他的脸，不敢相信自己在眼睛——大少爷真的出来了，他们不用再隔着铁栏说话了！可是，眼前这张脸，和五年前最后一次见到时，相差太大了：头发白了好多，笑起来一脸的皱纹，面无二两肉……“大少爷——”晴姨哭得说不出一个字。
“晴姨。”邵华想对她笑一笑，但是没想到，自己眼睛一弯，竟然挤出了两滴眼泪。邵华赶紧用手擦了擦，按着晴姨的肩膀，说到：“晴姨最爱哭了。”
“我这是高兴，高兴。”晴姨抹了一把眼泪，想把邵华拉到一边说话，但拉着他的左手，她马上感觉到了不对。她拿起他的左手，一惊，“怎么会这样？！”
“呃，骨折，延误医治了。”
看着邵华的手，晴姨又是一通眼泪。邵华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晴姨平静下来，问到：“大少爷现在有空吗？”
“嗯。”
“到我家去坐坐吧。”
“好。”
晴姨边收拾摊子，边跟邵华说：“摆个地摊，赚点钱。呵呵。我家离这不远，走走，不用半小时就到了。”晴姨好像想到了什么，“打个车，10分钟都不用。”
“走过去吧，反正我没事。”
“那怎么行！”
晴姨坚持要打的，邵华也就随了她的意，当然，车费是邵华抢在晴姨前出的，还好，只花了12元，没有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睡大街
“大少爷，快进来！”晴姨热情地招呼着。
多少年没听到被这么称呼了，一晚上就连续听到这么多“大少爷”，邵华真有点不习惯。再说，他早就不是什么大少爷了。其实，很早以前，邵华就对晴姨说：“不要叫我大少爷，叫我邵华！”晴姨笑着摇了摇头，说到：“都叫惯了，呵呵。”邵华也无意纠缠这些事，一个称呼而已，他从心里敬爱晴姨就好。
“明丽——姐。”邵华一进门，就看到桌边坐着的一个女人。他分明能看出那是明丽姐，但他不敢相信，明丽的变化居然比自己还大。
“唉，”晴姨的眼光闪烁了一下，继续说到：“从国外回来后，就变成这样，痴痴的，谁都不认识，一句话也不说。”
邵华在明丽身边坐下，叫了好几声“明丽姐”，她都没有反应。邵华看了一下晴姨，也没多说什么。
晴姨倒了一杯水过来，自己也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问到：“大少爷，现在住哪儿？”她当然知道，邵华是回不了邵家了。
“我，我，”邵华实在想不出说哪里，他想对晴姨隐瞒，但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实在是无措到了极点，脱口而出：“睡大街。”
“什么？！”
晴姨万分惊讶的表情，终于让邵华回过神，他咧开嘴，笑了笑：“嘻嘻，骗你的，我现在住在宝庆路那里。”
晴姨若有所思地“哦”一声。
聊了半个多小时，邵华看晴姨有点倦，就说时间不早了，他要回去了。
晴姨站起来，拿上小包，说到：“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
晴姨半打趣、半认真地说到：“走！今晚你不让我送你回去，我就撞墙！”
邵华无计可施，和晴姨一起走了出来。晴姨拦了一辆出租，邵华怎么都不肯进去。他知道，起步费是10元，他现在身上的钱，怎么都不够了。
“我现在身体不好，刚才坐了有点晕车，现在就走回去吧。”邵华说到。
“哦。”晴姨想想，宝庆路离这里也不远。
邵华带着晴姨到了一个小区，在一栋楼下停着了脚步，对她说到：“送我到这儿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怎么不叫我上去坐坐？”
“呃——”
“呃什么呃？！你现在就是睡大街，对不对？”说着，晴姨又哭了起来。
邵华低头看着台阶，不说话。
“走，跟我回去！”晴姨拉起邵华的手就往回走。
到了门口，晴姨生气地打开家门，对邵华命令到：“进去！”
邵华乖乖地进了屋，坐在桌边，又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这里就一室，吃住都在这一间，大少爷你别嫌弃，打个地铺，我和明丽睡床上。”
“嗯。”邵华已经谢天谢地了，本来今晚不知道又要在那里坐坐、走走、跳跳，没准今晚就要冻死在街头。现在，不但碰到了晴姨，还有个地方让他打地铺，他真是感觉运气太好了。
晴姨抽了一床垫被出来，一折二，铺在了地上，又从橱里拿出一条被子，对邵华说到：“今晚先将就一下，就这一条被子了，明天再去买。”
“好。”邵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到：“晴姨几点起床？”
“5点。”
邵华想了想，问到：“三点半能叫我一下吗？”他不想用闹钟，闹钟一闹就是5分钟，因为这事，一开始他在牢里又不知道挨了多少揍，后来同间的狱友们也没办法，每天邵华的闹钟一响，离他最近的就给他关上。
“怎么这么早？”
“我现在环卫所上班，那里去的早。”
“哦。”晴姨想想也是，环卫工总是很早就起了。睡到床上，晴姨又是一阵眼泪，她的大少爷，现在在扫马路。
“仙娜”
连着好几天，晴姨都是三点半把邵华叫醒，可是他都要等到四点半左右才起来。晴姨大概想到了点什么。一天下雨，晴姨看到邵华的脸色很不好，一直想起来又起不来。晴姨穿好衣服，红着眼眶，蹲下来，捋着邵华的头发，说到：“大少爷，你这是晨僵。没想到，没想到比我还严重这么多。”说着，眼泪就“哗哗”地掉下来，又开始帮邵华揉着手腕，哭哭啼啼地说到：“我在床上躺个十几二十分钟也就好了，你怎么要躺这么久……”
邵华抿了下嘴，看着晴姨，低声说到：“躺躺就好了，待会就能爬起来。”
晴姨伤心得说不出话，只能低头揉着邵华的手腕。
今天，邵华的晨僵有点严重，他上班迟到了。还好，所长不在，负责签到的阿姨也没多说什么，拍拍邵华的肩膀，只是打趣地说到：“年轻人，赖床是常有的事。”说着，又递给邵华一件雨披：“呵呵，快去干活吧，下雨天扫地就不用扫了，看到有垃圾捡起来……”
邵华“嗯”了一声，换好衣服，拿着“家伙”就去出去了。二月底的雨，不冰也凉。在雨里工作了一天，虽然穿着雨披，但邵华浑身酸痛得让他想要撞墙。以前劳改时，好歹都是室内工作。今天，头一会儿碰上雨天作业，邵华很难熬。
下班时，邵华照了照镜子，嘴唇有点发紫，脸色很差，他想到：能化妆掩盖一下就好了。他知道晴姨爱哭，又很疼他，今天晚上恐怕又要让晴姨伤心了。邵华甩了甩头，没办法，走出了环卫所。路过菜场时，他买了一些姜，打算回去熬点姜水祛祛寒，免得大病一场。
“晴姨，我回来了。”邵华走到厨房，晴姨正在烧饭，他把姜放在桌上，“晴姨，待会帮我烧一碗姜汤。”
晴姨回头看了看他，看着他的脸色，眼泪含在眼眶中，“哦”了一声。
睡觉前，邵华很为难地挤出了一句：“晴姨，明天3点叫我。”
“唉。”晴姨调整了一下闹钟，摆回床头。铺好地铺，晴姨把明丽往上面一拉，对邵华说到：“从今天开始，我和明丽睡地上，大少爷你睡床上。”
“这怎么可以？！”
“你风湿这么严重，不能睡地上。”
……
邵华坚持不肯睡床上，晴姨说：“明天我就去买个单人钢丝折叠床，我和明丽就今天一晚在地上睡。”
“不行！”
“大少爷，求你了！”
这种事，就是晴姨说她去撞墙，邵华也不会答应的，肯定是他先撞墙去！晴姨拗不过邵华，只能让他打地铺。
“晴姨，我想，想问你借点钱，我想租个房子。”邵华觉得实在太打扰晴姨了。现在他已经找到工作，只要工资发下来，他就把钱还给晴姨。
“大少爷是嫌——”
没等晴姨说完，邵华马上说到：“毕竟我是男的，和你们一起住不方便。”
晴姨觉得邵华说得也有道理，而且觉得让大少爷这样和她们挤在一个房间，太委屈他了，“现在租房子很贵，我帮你问问，有没有熟人要出租房子的。”
“谢谢晴姨。”
第二天，晴姨问了几个摆地摊的朋友，有个朋友说她的亲戚在不远处有个亭子间要出租，月租450，晴姨马上就要了下来。
晚上，她很兴奋跟邵华说：“房子租到了，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
“月租多少钱？”
“200。”
“呵呵，晴姨，我知道你为我好。”邵华朝晴姨做了个鬼脸，“如果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就把工资全给你。”
“300。”
邵华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满意这个答案。
“450！是真的，如果我骗你，我明天就被车撞死！”
“晴姨，晴姨～”
邵华一个月工资800，而且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所以晴姨先垫了1350元。本来要付3押1的，因为是熟人介绍，所以只要付2押1就好了。
邵华搬进亭子间，不，他住进亭子间那天（他实在没什么东西好“搬家”），晴姨突然想起来她抢救回来的三件东西，把它们拿出来，给了邵华。看着它们，邵华沉默了很久。他没翻相册，不想看到过去的自己、过去的明丽。邵华摸了摸相册的封面，转头对晴姨说到：“还是晴姨帮我收着吧。”
晴姨笑了笑。以前，她经常拿出相册翻翻，但自从碰到邵华后，她就忘记翻相册了。她很喜欢那些相片，还真舍不得“还”给邵华。邵华拿走了“仙娜”，他说，其他的还是“寄存”在晴姨那里。
邵华找到一家典当铺，很大，里面还停了好几辆车，应该也是被当掉的。
“我要当这个。”邵华把“仙娜”放到了柜台上。
那位先生看了看，不作声，走到旁边叫了个年轻人过来看了又看，他们低头说了几句，他问邵华：“你打算当多久？心里价位多少？”
“2年，10万。”
“呵呵，你有发票吗？”
“没有。”
“没有，我们不收的。”
邵华拿起“仙娜”要走，那位先生叫住了他：“如果你绝当，也就是不来赎回，我可以作价一万五给你。”
一万五？当年这台“仙娜”在国内可以说是有价无市。虽然现在看来是一台老式胶片机，但正因为她“老”，所以比以前更值钱。
邵华低头想了想，抬头对先生说到：“三万。”
“不行，没发票，我们很难转手的。”
邵华拿起相机就往外走，那位先生走出柜台，追上邵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堆笑，说到：“两万，怎么样？”邵华不理他，还是往外走。“好，三万就三万，成交！”
签好字，收好钱，邵华瞟了一眼“仙娜”，走出了典当行。
明丽的事
钱，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邵华买了很多吃的用的，高高兴兴地走到晴姨家里，“晴姨，我来啦。”
“大少爷。”晴姨看到邵华拎了一大堆东西放到桌上，觉得很奇怪，她知道邵华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前两天除了向她借房租还借了生活费，怎么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这些——”
“我把相机卖了，卖了三万。”说着，邵华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一叠钱，递给晴姨：“这是我还你的钱，还有以后的搭伙费，嘿嘿。”
“不用这么多！”看着很厚一叠，晴姨知道邵华把钱都给她了。
“我自己留了点啦，你放心好了。”邵华笑得很开心。
“大少爷。”晴姨拿着钱，手颤抖着，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
“晴姨，怎么了？”邵华有点疑惑，看得出来，晴姨不是因为看到钱而激动得哭的。
“大少爷！”晴姨抽泣得很厉害，一时说不下去，邵华顺着她的背，想让她平静下来。“大少爷，明丽，明丽她，肾功能衰竭，医生说，最好换肾，否则撑不了多久。”明丽需要每天打胰岛素，胰岛素很贵，晴姨已经没钱给她打胰岛素了。现在，突然在她眼前出现了这么多钱，她好像看到了希望，但想到医生说只有换肾才行，这些钱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而且这些钱也维持不了多久，胰岛素太贵了，又每天要用。晴姨不想让邵华知道，�
